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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8章 当时明月在
倾宋全文阅读作者:然籇加入书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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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应武带着天武军入临安夸功,朝廷自然也不可能看着他没有地方歇息,所以赐宅的事情虽然赵禥上午才在和宁‘门’上许下,但是实际上早在三四天前就已经开始准备。   (w w w . v o dtw . c o m)( ).访问:. 。

    作为死敌的贾似道可没有什么好心情给叶应武找房子,不过也必须得给官家一个‘交’代,也得给临安的官员百姓一个‘交’代,所以干脆把之前叶梦鼎在临安的住宅周围宅子全都买下来,愣生生给叶应武凑出来一个七进七出的府邸。另外又把围墙推倒挖开,几处池塘连起来,竟然硬生生‘弄’得有模有样。

    就连叶应武用后世园林设计挑剔的审美来看,也难以发现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只能暗暗感叹贾似道在这些杂七杂八的方面上还真的是一个人才。而且这宅子不只是大,“七进七出”更是民间流传当年三国时候常山赵子龙忠心救主的故事,专‘门’设计出来这么一座“七进七出”的宅院,恐怕也是对于叶应武忠勇的肯定和对于叶应武依旧忠诚于大宋的期望。

    贾似道就是这样一个有趣的人,虽然明知道这是在给自己的对手造园子,不过他还是尽职尽责,应该含有的美好寓意都考虑了进去,当真是一丝不苟,让人不得不赞叹贾似道在这个方面上的敬业以及‘胸’怀宽广。不过话说回来,在这个注重名声的时代,贾似道也不希望自己捣鼓出来一个破破烂烂、风水不好的宅子,遭到后人的诟病和质疑。

    “六扇‘门’已经内外查过了,应该是没有捣鬼。”杨絮站在‘门’口,看着面‘色’深沉的叶应武,“里面家什也都是沿用之前的,多数还是叶家老宅的,所以妾身以为也没有必要添置新物。”

    叶应武点了点头,实际上对于自家在临安的老宅,叶应武穿越之后也是没有怎么来过,所以印象也不深了,不过毕竟是自己这具身体当初成长、生活的地方,放眼望去依旧有淡淡的熟悉感。

    只不过在半掩的大‘门’上面,匾额已经不是当初简单朴素的样子,而是重新换了一个,金光闪闪,红‘色’为底,镶嵌着“叶府“∝79小說,两个遒劲有力的黑‘色’大字,旁边虽然没有题名字,不过想来也是临安城中名家所写。

    伸手拍了拍一侧的立柱,叶应武笑着看向杨絮:“没想到竟然还有回来的这一天。”

    “世上想不到的事情多了去了呢。”杨絮轻轻一笑,虽然她中午时分才从平江府赶过来,不过能够和自家夫君在临安这等暗流涌动的地方并肩待在一起,心中还是有小小的幸福。

    夫妻本来就是同甘共苦,不共苦怎么能够算得上夫妻?没有参与襄阳血战就已经颇为遗憾了,若是这一次在临安的风‘潮’面前还不能同进退,那杨絮恐怕要倍终身。

    不过叶应武似乎有心事,随手解下来沾着鲜血的披风,径直走入院落reads;。这园子颇大,因为也就是叶应武和杨絮两个人,所以家中仆人和‘侍’‘女’五六人就已经足够,再加上些打扫庭除的老妈子,合不了几个人,于是叶应武把前院厢房全都分给了百战都两百骑兵,另外三百骑兵则是和天武军五千将士一起驻扎在城外西湖畔。

    另外东边小院也是让王进毫不犹豫的拿走,不过这家伙日常还是在营里盯着天武军,西边小院一时间也没有谁住,索‘性’就空着。[看本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

    偌大的后宅就只有杨絮一个人,毕竟也不过十七岁的‘女’孩很是开心,在前面时不时回头笑看。而迎着水面上的阵阵凉爽清风,叶应武也感觉自己的内心平静了不少。

    刚才在和宁‘门’上要说叶应武没有一点儿心灵上的震撼那是不可能的,虽然作为一个历史系优秀毕业生,赵禥是个什么样的官家他自己心中很清楚,不过当亲眼看见赵禥语无伦次的‘激’动、无比厌恶的后退时候,饶是叶应武心中也感觉像是被狠狠的刺了一下,心在滴血。

    天武军七万将士枕戈待旦、浴血拼杀,最后竟然换回来赵禥对于沙场玩笑一般的向往和对于那已经深入到他们骨髓里面的血腥气息的厌恶。为这个王朝抛头颅洒热血,最后却发现他们不过是一个遥远的笑话。

    一个值得这个王朝的天子为之挂怀几天的热闹。

    大宋,已经腐烂到这个程度,不亡这天理又在何处?

    前面已经是回廊的尽头,也是曾经叶家主宅叶梦鼎的住处,只不过现在理所当然的成为了新主人叶应武的住处。看着这个仿佛铭刻在记忆当中的房屋,叶应武轻轻吸了一口凉气,然后走上前猛地推开房‘门’。

    大半年没有人进来,屋子里面已经落满了灰尘,只不过那一排排架却是依旧整齐,一个个曾经被叶梦鼎细细摩挲过的‘花’瓶仿佛还在悄声等带着自家的主人。

    “回来了。”叶应武喃喃说道,看向上面匾额,自家爹爹的字迹铁钩银划,赫然是“卧云轩”三个大字。身后杨絮看着叶应武有些孤单的身影,抿着‘唇’一言不发。

    而匾额两侧,与其说是对联,倒不如说是两句诗。

    叶应武却是突然笑了一声,缓缓开口:“红颜弃轩冕,白首卧云松云。也不知道爹爹当初题写这一副对联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当年他在各处奔‘波’,一直没有回到临安,也算是红颜弃轩冕了,现在倒是撒手不管,这些事情全都‘交’给某,却也应和了白首卧松云!”

    伸手轻轻敲了敲架,叶应武的声音有些苦涩:“没有想到老爷子竟然看得比某还要通透。”

    “夫君,你这是怎么了?”杨絮终于忍不住轻声问道,“入临安的时候还是斗志昂扬,怎么现在却是消沉如此?”

    叶应武摇了摇头,缓缓走过尘封的大堂,就像是走过一段被尘封的时光:“今日在和宁‘门’上第一次面对面,才知道那位大宋的官家是怎么样的存在。真是可怜了贾相公,竟然能够找出这么一位人才。老赵家三百年的气数,终究还是要尽了。”

    话音未落,杨絮已经飞快的掩上房‘门’,虽然外面都是叶应武亲卫,不过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还是听见的人越少越好。回身伸手轻轻替叶应武整了整衣襟,杨絮低声说道:

    “不管怎么说,这是在临安,不比在兴州想知道谁的一言一行都是易如反掌,你就不能把那等‘性’子收敛一下,要是这种话传出去了,可是要杀九族的罪过,就算是你由天武军可以天不怕地不怕,但是也不能不考虑其他人,你现在不只是孤零零的一个叶应武!”

    叶应武轻轻一笑,带着歉意在杨絮的额心轻轻‘吻’了一下:“好好好,是某的不对,絮娘可否谅解?”

    突然间传来敲‘门’声,杨絮急忙退后两步,而叶应武上前开‘门’,小阳子有些匆忙的说道:“使君,外面有人递上来名剌并黄金十两,自称是监察御史陈宜中。”

    “陈宜中?”叶应武一怔,“陈宜中不是已经投靠贾似道了么,怎么这个时候跑上‘门’来找某,莫不是想要献殷勤?”

    “这属下哪里知道,不过那姓陈的倒是颇为恭敬,使君你看······”小阳子挠了挠头,显然对于这些不知道有多少心眼儿的官场上的人,他也是有些束手无策。

    叶应武淡淡说道:“不见,让他等明天。就说是陛下的旨意,今日上午官家在和宁‘门’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许某一天清闲,他陈宜中难不成没有把官家放在眼里?就这么回答他。”

    “遵令。”因为对于这等人很是厌烦,小阳子当下里高兴的去了。

    杨絮有些诧异的看向叶应武:“夫君,监察御史可不是什么小官,御史台掌握在他的手里,要是到时候整个御史台向夫君发难,那也是不是一件什么简单小事,夫君可要想清楚了。”

    目光一沉,叶应武淡淡说道:“无须管他。这些年来御史台可早就没有了当年的威风,这朝廷上还不是贾似道一言九鼎,今天若不是贾似道没有阻止,恐怕官家根本和某说不上两句话。现在某倒是好奇贾似道心里面在想些什么······”

    “夫君的意思是······”杨絮心中一惊,“官家让夫君好生休息,文武百官不宜打扰,不只是他自己的意思,背后还得到了贾似道的默许?那就有些奇怪了,陈宜中明明是贾似道的人,可是为什么还要在这个时候公然和他主子对着干?”

    “没想到来到临安的第一个夜里,就要热闹起来了。”叶应武忍不住轻缓缓说道,“不过热闹也好,热闹也好!某倒要看看这临安涌动的风‘潮’当中,能够折腾出来什么。”

    转身看着从半掩的房‘门’处渗来的些许光芒,叶应武情不自禁一笑:“不过是一座临安城,让他们折腾吧reads;。我们只是看戏好了。”

    见到叶应武‘胸’有成竹的样子,杨絮也没有多说什么,毕竟自家夫君的本事她还是有那么几分信心的,夫君已经说了,必然有其道理所在。这些事情往往像文宋瑞那等人物都看不透,更何况自己?

    所以杨絮干脆依偎在叶应武的怀抱里,并不多说什么,既然自己没有办法看清楚,那就不如安安心心的做一个小妻子。

    叶应武凑到杨絮耳畔,轻轻笑道:“‘春’宵苦短,良辰难再,今天可是官家明令某好好休息,难得的悠闲,絮娘觉得应该做些什么好呢。”

    杨絮攥着叶应武的手,有些羞涩的并不言语。而叶应武就像是得了默许一样,将杨絮拦腰抱起,大步向着外面走去。杨絮勉强挣扎了两下终于还是任由他去了。

    不管外面怎样的风‘浪’,有自家夫君撑着,这天塌不了!

    ————————————————

    一轮明月高悬在临安的上空。

    大宋的宫城,前殿已经完全陷入了黑暗和宁静,只不过后殿却是依旧灯火通明。赵禥为自己新建的寝殿——熙明殿,即使是站在前殿,依旧可以隐隐听到‘女’子的欢笑声和靡靡的箫竹声。

    夜夜笙歌,自从理宗归天、当今天家赵禥登基以来便是如此,后宫之中已经习以为常了。只不过和熙明殿以及附近几座宫殿的热闹非凡截然相反,坤宁宫这边却是颇为安静。

    只有廊下的灯笼随风轻轻摇曳,散发出微弱的光芒,甚至比不得天上明月的清辉。

    一名宫‘女’耳朵贴在坤宁宫的‘门’上,一动也不动。而另外一名宫‘女’则是站在不远处为她放风。两个人已经不知道保持这个姿势多久了,以至于那名附耳旁听的宫‘女’忍不住‘揉’着脖子站直,忍不住低声抱怨道:“今天月光这么好,不过还是冷,也不知道这天儿是怎么地了。”

    她的同伴笑着说道:“你啊,还不知足,冬天里那几个才是受罪呢!咱们能够轮到这‘春’天的活计,已经不错了。毕竟这一天晚上可是少不了那啥,足够阔手阔脚一个月的了。”

    那名宫‘女’打了一个哈欠:“要不是因为头上那位压着,而且这报酬确实是不错,谁愿意没事在这里听墙角?不被看见还好,被什么人看见了可真的是要杀头的罪过,谁都救不了你。”

    迟疑片刻,她同伴轻声问道:“里面可有什么动静?”

    “没有,”摇了摇头,听墙角的宫‘女’无奈的说道,“刚才咱们退出来的时候娘娘就开始看,估计现在不是看着就是睡了,一个活人都没有,能够听出来什么动静?”

    “那算了,大半夜的,抓紧回去吧,总比在这里提心吊胆的好reads;。”放风的宫‘女’忍不住开口说道,“反正也没有人看着,就算是咱们今天走了,他们也不会知道的。”

    “那就抓紧!”两名宫‘女’脚步匆匆,风也似得跑了。

    一直等到她们走远了,不远处的台阶下一道苗条的身影方才出现,信安公主赵云舒紧紧贴着坤宁宫一侧的立柱,感觉自己的小心脏都快跳出来了。自己原本只是因为白天的事情‘弄’得难以入睡,所以跑来找母后,结果没有想到竟会眼睁睁看到这么“‘精’彩”的一幕!

    从小到大她可从来没有见到过母后怎么排斥这些宫‘女’,难不成母后之前根本不知道身边这些宫‘女’都是别人安‘插’的眼线?

    可是赵云舒也知道,自己的母后,这位母仪天下的全皇后,可从来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这么说来十有**都是她故意放纵这些眼线,以图反过来利用她们,好深的心计。

    不过不论如何,母后心计深也是为了对付贾似道对于皇权的步步蚕食,归根结底还是为了保住老赵家的江山,所以对此赵云舒倒不是很排斥,若是母后能够把大宋江山的权柄从贾似道手中收回来,那才是大好不过。

    突然间想起来今天那个被自己扑倒在地的男人,赵云舒感觉脸颊没来由的一热,不过好在夜风冰凉,让她勉强冷静下来,实际上一直让她颇为纠结的正是这个惊鸿一瞥般的叶应武。今天天武军在和宁‘门’下表现出来的森然气势,还有叶应武穿过和宁‘门’那一刻的昂首‘挺’‘胸’,都让赵云舒感受到了发自心底的威胁感。

    那过分年轻的年龄、那深不可测的眼眸以及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银‘色’铠甲,都让赵云舒切身感受到了叶应武的不同,这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大宋将军,那种让赵云舒感到心寒的杀气,却难以掩饰这个年轻男子背后另外一种她在熟悉不过的气势。

    王者的尊严霸气,哪怕是没有穿戴冠冕,依旧比自家爹爹雄浑百倍。

    这件事情必须要给母后说明白!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这个堂堂大宋公主却像是做贼一样蹑手蹑脚的走到坤宁宫‘门’口,小心翼翼的推开一条‘门’缝钻了进去,然后飞快的将大‘门’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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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9章 清辉满临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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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老套路,第二更7点

    烛火摇曳,月光从窗户的缝隙中渗入,照亮半边宫室。>

    “舒儿,这大半夜的你怎么来了?”全皇后手里捧着一本书,很是诧异的看着钻进来的自家女儿,“微儿呢,你不是一直带着微儿,怎么能把她丢下?万一有什么事情,这让娘亲怎么给淑妃妹妹交代?”

    (作者按:宋晋国公主,生母淑妃杨氏,即最后两任宋帝的生母,临安陷落后出逃,被奉为杨太后,于崖山投海,晋国公主同殉海中。后百姓寻得晋国公主遗体,葬于海滩。)

    “微儿那个丫头今天回去和杨姨一起睡了,”赵云舒轻声说道,“娘亲,刚才门外有两个······”

    “我知道。”全皇后淡淡说道,“若不是因为你们两个丫头还小,也没有什么能够造成威胁的,难道你们以为门口会少的了?”

    “娘亲,这贾似道也太过猖狂了!”赵云舒忍不住娇叱道,“他再怎么样也过就是一介臣子,这是在做什么?”

    全皇后眉头一皱,淡淡说道:“舒儿,慎言,先喝口水平静一下。这大半夜的估计你也不会无聊到到娘亲的宫门外听墙角,说吧是有什么事情,你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

    赵云舒轻声说道:“娘亲,今天天武军献捷你也看到了?”

    “我看没看到你难道不清楚?”全皇后一怔,显然对于这两个不听话的小公主自己跑出来还在隐隐生气。

    “叶应武,你可曾看到?”赵云舒星眸轻眨,郑重其事的问道。

    “舒儿,你平时心高气傲的,可从来没有主动问过哪个男子,你爹爹这个样子显然也没有把你的婚事放在心上,要是娘亲再不操心的话,舒儿也要成老姑娘了。”全皇后伸手在赵云舒的额心轻轻点了一下,“莫不是舒儿看中了······”

    赵云舒目光飘忽,等到全皇后说完,方才轻轻呀了一声,两朵红晕不知不觉的飘上脸颊:“娘亲,这都哪里跟哪里啊!说的是正事。”

    见到赵云舒表情颇为郑重,全皇后方才知道自家女儿不是动心了,而是另有所想,伸出手轻轻整理赵云舒被风吹的有些凌乱的梢:“叶应武这个人,不是池中之物,想必舒儿你也看得很清楚,否则不会专门跑过来问娘亲这个问题,别的娘亲也不想多说,你是冰雪聪明的人儿,这六个字的评价已经足够你明白的了。”

    迟疑片刻,赵云舒还是轻轻点头。全皇后脸上却是流露出无奈甚至悲哀的神色:“然而这大宋已经不是娘亲这等弱质女流所能够掌控的了,所以娘亲真的没有办法,想要保住这江山还姓赵,就必须要借助叶应武的力量,叶应武和贾似道就像两头老虎,一山不容二虎,只要能够让他们拼个两败俱伤,说不定就可以从中牟利。”

    赵云舒已经完全怔在那里,心情无比的复杂。她听出了全皇后低沉语调当中的无奈和悲伤,不过还有那难以掩饰的斗志和孤掷一注的勇气。立国三百年,这老赵家的江山命途风雨飘摇时至今日,竟然落在眼前这一个甚至未到三十岁的女子身上。

    不知道是赵家的悲哀,还是荣幸?至少在赵家人都要放弃的时候,还有一个人想要尽力挽回这一切。

    “娘亲,你······”赵云舒沉默片刻之后,轻轻开口,却已经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全皇后慈爱的一笑,随手翻动书页:“没有什么,既入赵家门,则为赵家人。娘亲这一辈子在回答先皇那个问题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所以也没有什么好感慨和怜惜的,比起那些已死之人、将死之人,娘亲这个半死之人倒还是不错的。”

    对于全皇后一语成名的事情,朝野知晓,这也是为什么全皇后能够得到官员和百姓的支持,以至于贾似道看他不顺眼也得忍耐三分。当初宋理宗问全家女儿:“尔父昭孙,昔在宝祐间没于王事,每念之,令人可哀。”

    站在理宗对面的全氏女儿却是毫不犹豫地回答:“妾父可念,淮、湖之民尤可念也!”

    理宗闻言大喜过望,当即拍板为当朝太子聘娶全氏女儿,这便是后来的全皇后。而她切冰断雪回答宋理宗的这句话也口口相传,天下皆知。百姓闻言无不称赞此女聪慧贤明,当得母仪天下。

    赵云舒瞪大眼睛,看着自家母后,已死之人想必就是指晚年昏庸的先皇,那将死之人恐怕暗喻的便是现在花天酒地、寿命必然不长的当今天子赵禥,而全皇后用半死之人来指代自己,肯定是对于贾似道随时可能下狠手的担忧以及大宋江山风雨飘摇、身为当今皇后自保都难的无奈。

    “母后,此言不可说。”赵云舒坐直身体,正色看向全皇后,“女儿虽然年幼不才,不过也已经可以为母后分忧。现在宋室已隐隐有危难之兆,幕后但有吩咐,女儿赴汤蹈火,自当为母后尽一份心力,也为保扶这大宋江山竭尽全力。”

    全皇后不知何时眼眶已经湿润,看着信安公主愈模糊的身形,全皇后猛地伸手拽住赵云舒的手,不断颤抖:“舒儿,舒儿,你这又是何苦,娘亲没有什么大的能耐,保不住这个,包不住那个,但是也会保住你的性命,你是天家长女,是娘亲唯一的女儿啊。”

    只不过信安公主却是勉强镇定下来,郑重的说道:“母后,娘亲,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孩儿也是熟读史书,自然能够看清现在是个什么形势,但是上天把叶应武和贾似道两个心怀不轨的人同时送到了临安这一片天空之下,正是赐给我赵家皇室脱离掌控的最佳时机,只要能够引诱他们两个相互残杀,便是可乘之机。刚才娘亲也说得很清楚。”

    不等全皇后回答,赵云舒接着说道:“娘亲身边全都是那贾似道收买的宫女,女儿不宜再次多留,而且母后也不应该有什么过激的举动。倒是女儿那边或许贾似道还没有多少戒备,今天夜里女儿就潜出宫去见那叶应武,还请娘亲放心,然后安安稳稳的镇住这后宫的魑魅魍魉。大宋可以失去一个公主,但是不能失去一个皇后!”

    全皇后一震,一把拽住赵云舒:“舒儿,你不能这样,母后就算是没有多少能耐救不了这宋室江山,也不能看着你犯险。贾似道是笑面虎,那叶应武又何尝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

    俏脸上浮现出一丝凄然神色,赵云舒猛地抽出手,冲着全皇后拱手便是一礼:“孩儿不孝,自当为母后分忧。请母后放心,孩儿会注意安全的,也不会让贾似道那个老贼察觉到什么。”

    全皇后已经意识到什么,从床头一侧的抽屉里面拿出来一道令牌,塞到了赵云舒的手里。

    “舒儿,万万小心。”全皇后默然片刻之后,方才轻轻开口说道,“这些本不该让你来背负,不过娘亲现在也已经穷途末路、无计可施,有一切的过错,都在娘亲身上。”

    赵云舒死死攥住令牌,却并没有多说,径直转身向着坤宁宫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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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絮伸手在叶应武的胸膛上画着圈圈,叶应武笑着帮她把披散下来的秀捋到耳后,然后有些疲惫的打了一个哈欠:“絮娘,时候不早了,大好的光阴可不能就这么浪费了,你说是继续提枪上马呢,还是就此歇息哩!某可不想看着你在这里画圈圈。”

    杨絮撅了撅唇,手指划过叶应武的胸膛、小腹,却是旋即转向腰间的软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6婉言私下里跟这些后宅姊妹分享了经验,还是这本来就是所有女性都偏爱的地方,叶应武那一点儿可怜的腰间软肉无论是和谁在一起都难免会受到虐待。

    “好了,别闹。”叶应武一把拽住杨絮想要作怪的手,然后猛地一翻身,将她重新压在身下,径直吻了上去。

    杨絮急忙推开叶应武,一边喘息着,一边无奈的说道:“夫君大人,都已经四五次了吧,你壮得跟头牛似的,妾身可受不了。好在妾身还是自小习武之人,也不知道婉娘她们是怎么撑下来的。”

    叶应武嘿嘿坏笑:“某可不就是一头勤奋耕地的牛么,谁让你们一个个的土地肥沃,可是上天赐给某的瑰宝,当然要好好地耕作了。再说牛不耕地,怎么才能长出庄稼,老叶家传宗接代可全都看你们的了。”

    絮娘有些幽怨的哼哼两声,却懒得搭理他。想起来明天早晨还可怕的要上早朝,叶应武突然间也没了兴致。毕竟当初在兴州的时候,大事小事都有文天祥、6秀夫这些放出去都可以独当一面的高才来犯愁,叶应武就算是每天“日上三竿”也没有人真的在意。

    毕竟在兴州百姓和官员心中,叶使君的存在与其说是他们的上司,不如说是一尊充满神话色彩的神明,甚至有的百姓家中都开始给叶应武供长生牌位。所以那又让尊敬的神明朝九晚五勤奋处理政务的道理?

    可是现在是在临安,叶应武明天作为入临安献捷的统帅,肯定是朝堂之上的“主角”,少了谁都不能少他。正常的官员上朝,大半夜寅时甚至丑时就需要起床,然后寅时两刻就得在宫门外等候,如果不是叶梦鼎之前这个宅子距离宫城比较近,恐怕叶应武刚过丑时就得折腾起来。

    想想大半夜三四点起床,简直就是可怕!

    “睡觉,睡觉。”再勤奋的牛也怕早起,叶应武整个儿的软在了舒服的被褥里,不想动弹。

    而杨絮则是有些诧异的随手在那个地方一碰,旋即惊讶地说道:“怎么说不行就不行了?刚才不还是······”

    叶应武翻了翻白眼:“想到上朝某就害怕,怎么还能行。”

    杨絮顿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没想到天不怕地不怕的叶使君,竟然还害怕早起,奇也怪哉。”

    “可不是奇也怪哉,想想都心累。”叶应武轻轻感慨,闭上眼睛真的是一动也不动。本来就已经又是跃马入临安、又是和宁门献捷,折腾了一天,再加上晚上又没少努力耕耘,叶应武实际上早就疲惫不堪了,只不过刚才在兴奋头上,现在这个劲儿过了自然浑身慵懒。

    杨絮柔柔的一笑,像只温顺的小猫蜷缩在他怀里,闭上眼睛感受着叶应武的温暖,怎么看都不像是也曾经叱咤风云的六扇门和锦衣卫的统领,仿佛像是梦呓一般轻声说道:“那就睡吧。”

    叶应武点了点头,两个人晕晕沉沉睡的正香时候,突然间听到了敲门声,一开始叶应武还倒是在梦中,但是敲门声愈来愈烈,几乎是同时叶应武和杨絮霍然坐了起来。

    “不会是到时候了吧?”叶应武挠了挠头,感觉没有多久啊。

    杨絮有些警惕的看向房门处,微微侧身,一把摘下来就挂在床头的叶应武的佩剑,握在手里。她一把拽过来佩剑,倒是吓了叶应武一跳,急忙按住杨絮的手腕:“絮娘,没事,外面那么多亲卫和六扇门儿郎,又不是吃干饭的,要是能够被敌人敲上门来,就算是拿着兵刃也没有什么用了。”

    当下里叶应武高声喊道:“何事敲门?!”

    门外传来小阳子无奈的声音:“使君,有贵客漏夜前来!还请使君更衣。”

    “贵客?”叶应武一皱眉,旋即说道,“不是给你过么,今天某谁也不见,不管是什么人,就用官家旨意这句话堵回去便是。更何况这大半夜的是来见人啊还是来见鬼!”

    不料小阳子这一次却是有些惊慌:“使君,可不是活见鬼了,别人可以不见,这一位属下却是没有本事挡住啊。使君白天在和宁门下,也是和她有过一面之缘的!”

    “一面之缘?”叶应武一怔,旋即脸色大变,脱口而出,“信安公主?”

    他声音很低,小阳子听不见,但是近在咫尺的杨絮却是听得一清二楚,忍不住低声说道:“信安公主不是当今圣上的长女么?怎么会在和宁门下出现,还和你有一面之缘?”

    叶应武有些懊恼的狠狠一锤床榻:“某怎么知道这个小丫头片子会出现在那个地方。原本还以为今天夜里能够安生安生呢,没想到竟然还能被人找上门来,还让不让睡觉了。”

    “别打岔。”杨絮冷冷说道,“没想到叶使君还真是好大的本事,家里面几个姊妹还不嫌少,这来临安的第一天,就把官家的女儿都给招惹上了,真是胃口越来越大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叶应感慨一声,一脸无辜,“某怎么知道这大半夜的为什么胡乱折腾。”

    杨絮笑着推了他一把:“快去吧,到底是大宋的千金公主,可不能冷落了人家,说不定还能混个驸马当当。”

    “某都已经是成家立业的人了,还当什么驸马。”叶应武淡淡说道,历朝历代驸马向来就是一个吃软饭的主儿,没有办法进入官场,对于这样一个鸡肋的“职务”,叶应武可是一点儿兴趣也没有。

    现在大宋唯一一个驸马,已经离世的理宗公主周汉国大长公主的驸马杨镇,可不就只能憋屈的一直负责皇城各门的防卫,除此之外什么事情都做不了。想到杨镇,叶应武倒是明白过来信安公主是怎么能够安安稳稳的跑出宫城的。

    毕竟还有杨镇这个对于大宋赵家忠心耿耿的姑父。

    这么看来那位宫中的全皇后,似乎能够利用的也不少,一个能够控制皇城的杨镇,就已经足够贾似道和自己头疼的了。不过现在既然信安公主漏夜前来,说明全皇后对于在皇城下剑拔弩张的两只老虎已经做出了选择。

    也不知道应该是庆幸皇后娘娘选择了自己,还是抱怨就连回到临安的第一天晚上都难以安生。

    感觉怀里有什么东西猛地扎了自己一下,叶应武才突然间想起,今天在和宁门下捡的那枚金簪,可不就是信安公主的,后来回家的路上他随手从衣袖中拿出来揣进怀里,如果不是刚才扎了这一下,险些忘了。

    推开房门,看着天空中的当空皓月,叶应武轻轻吸了一口气。

    仿佛迈过这道门槛,自己也被卷入到了这临安的漩涡当中。(未完待续。)8

    
第280章 有客踏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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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烛火有些昏暗,一道身影浑身裹在黑袍里面,缩在书房一角,有些不安的紧紧攥着自己裹在外面的斗篷。或许她现在也已经隐隐有些后悔,怎么当时一时被心中热血所激励,毅然决然的孤身前来找叶应武,现在倒好了,对于这个并不是不认识的男人、天下闻名的叶使君,赵云舒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好。

    甚至想起来在和宁门下“纯属意外”的亲密接触,还有自己那不翼而飞的金簪,赵云舒感觉俏脸一阵发热。

    要不趁着叶应武还没有来,自己抓紧跑?可是那样的话叶应武又会怎么看待自己,怎么看待母后对于他的信任?坐在舒适的椅子上,赵云舒却如坐针毡,一直到房门被吱呀一声打开。

    “来者是客,看茶。”叶应武淡淡说道,他不过只是简简单单的披上外衣,看到书房里面裹得严严实实的信安公主,终于还是忍不住笑了,“公主殿下这是全副武装啊,莫不是叶某家中有什么吃人的东西?”

    信安公主微微一怔,掀开斗篷,露出清丽绝伦的俏脸,面无表情:“难道叶卿家身为臣子就是这么和本宫说话的?”

    “咳咳,”叶应武刚刚随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险些呛出来,不过还是憋红了脸没有笑出声,不过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却偏偏还要硬撑场子,换做任何人恐怕都忍俊不禁吧。

    赵云舒一怔,旋即向后缩了缩,虽然叶应武不敬在先,不过好像自己也是有求而来,这么说话分明是不想把“交易”谈成了,顿时有些后悔和懊恼的绞着手指,低头不语。

    叶应武停了好久才顺过气来,看着信安公主:“公主殿下,是臣失礼了。小臣原本以为公主殿下都已经投怀送抱了,咱们就不用讲究这个礼数了,没想到公主殿下这么认真。”

    见到叶应武说的郑重,心中已经一团乱麻的赵云舒刚想要应是,突然间发现叶应武刚才好像说了四个字——投怀送抱?

    “谁投怀送抱?!”赵云舒抄起来茶杯,手有些颤抖,看着一脸无辜的叶应武,终究还是将茶杯在桌子上狠狠一蹲,重新缩回椅子上,“也罢,没有想到堂堂叶使君竟然也不过是个只知道欺负妇孺的家伙,就当这一次本宫白白走了一遭。”

    话音未落,赵云舒下定决心一般站起来,向着门口走去,只不过出乎意料的是,门口两名亲卫同时一侧身,挡住去路。赵云舒在气头上,一挥衣袖:“本宫是大宋信安公主,你们身为大宋儿郎,没有能耐阻拦,让开!”

    两名亲卫置若罔闻,而叶应武则是从怀里抽出来那枚金簪,一边摩挲着一边说道:“好了,公主殿下,某叶应武也算是战场上厮杀血战过的,什么场面没有见过,这等拙劣的激将法还是算了。”

    不等赵云舒回答,叶应武紧接着说道:“你们两个把门关上,然后可以走了,不过是一个弱女子,还能把某怎么样,搞得跟防刺客似的。”

    那两名亲卫同时拱手应是,然后看也不看秀眉倒竖的信安公主殿下,将书房门猛地关上。赵云舒显然这才反应过来,感觉自己头痛欲裂,这天武军果然从他们的统帅到士卒都是一个德行。

    或许大宋官家在他们眼里已经什么都不算了吧。

    赵云舒有些气馁的缓缓走回来,坐回到椅子上,微微抬头,正好看到烛光下叶应武随手把玩的金簪:“本宫的簪子真的在你这里!”

    “那又如何?”叶应武淡淡说道,“有本事就来抢,没本事就乖乖地给某坐回去,大半夜的你把某从温柔乡里拽出来吹风,这个账还没有算清楚呢。某叶应武可不是什么猫猫狗狗,你叫一声就屁颠屁颠的跑过来。某看这簪子就不错,纯金打造的也得只那么几个价钱,就当算报酬了。”

    想起来什么,叶应武旋即有些暧昧的说道:“就算是今天晚上伺候公主殿下的报酬了。”

    赵云舒虽然还是待字闺中,不过毕竟在后宫耳濡目染,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现在听到叶应武如此暧昧的语气,自然明白“伺候”是什么意思,俏脸通红,一直紧紧攥在一起的素手愈发颤抖。

    见到公主殿下脸皮这么嫩,叶应武也懒得接着戏言,轻轻咳嗽一声,一点儿都不在意的将还散发着热气的浓茶一饮而尽。这临安特产的雨前龙井虽然贵重,不过叶使君当务之急还是驱走困乏之意。

    两个人就这样对坐在桌子两侧,谁都不说话,叶应武咽下茶水,方才皱了皱眉,正色说道:“公主殿下这一次冒险前来,某估计也不是为了讨回这枚簪子吧。可是皇后娘娘让你来的?那就想必是关于朝政的事情了,归根结底还是皇后娘娘察觉到贾似道的威胁了吧。”

    “你倒是看得明白。”赵云舒忍不住冷笑一声。

    叶应武撇了撇嘴:“某可是叶应武叶使君,又不是你这种傻得冒泡的小丫头片子,要是这点儿都看不清楚,这临安也就不用来了!”

    “你是说我笨?”赵云舒幽幽的说道,声音很是低沉。

    刚才强硬的时候还好,现在见到堂堂大宋信安公主一副受欺负的弱女子模样,叶应武的心几乎要在这幽幽的叹息声中融化掉了,只能苦笑一声:“好好好,是臣下不敬,还请公主恕罪。”

    “或许我是真的笨。”赵云舒忍不住苦涩的一笑,“贾似道明明都已经这么张牙舞爪了,之前却一直看不穿,每每遇到大事的时候都要给母后添乱。微儿都四五岁的孩子了也看不好,还以为自己有多大的能耐······”

    叶应武翻了翻白眼,大姐,你要想抱怨自己笨,别冲着我说,我还想抓紧办完事儿抓紧回去睡觉呢,明天可不想顶着黑眼圈上朝,今天好不容易树立的光辉形象可就全都没了。

    不过叶应武究竟是吃软不吃硬的主,轻轻叹息一声:“好了,你们家的那点儿事情某也不在意。说说吧,当今官家那个样子,说句不好听的也就是废了。你们孤儿寡母不容易,既然想要让某当这个刀,对付贾似道这头虎,就得来点儿切实的好处。”

    赵云舒忍不住秀眉一蹙:“为大宋天子分忧,是臣子本分,你还想要什么好处?”

    这叶应武原本以为是沙场男儿,见到官家如此憋屈、贾似道如此嚣张,按理说应该热血沸腾、为国尽忠才对,就算是为自己着想也能够知道,此时一旦成功肯定少不了厚待。

    可是叶应武却是像一个充满铜臭气息的商人一样,上来竟然开口就问有什么好处,这吃相未免难看了一些吧?!

    直直看着赵云舒,叶应武冷笑道:“为天子分忧是臣子本分不假,可是这不是当今圣上的意见,而是皇后娘娘的意思。当今圣上恐怕现在还在后宫不知道哪里胡天胡帝呢,对于那位贾相公更是言听计从,何谈反抗之说?否则的话公主殿下就不应该是做贼一样偷偷摸摸过来,而是乘车光明正大的前来。”

    不等对面人儿开口,叶应武紧接着说道:“如果单纯是为了皇后娘娘,某叶应武就得拿项上人头和天武军数万将士性命相拼,那未免把某看的太简单和卑贱了。如果公主今天不把这件事情说清楚,明天某也不介意在文武百官面前向陛下禀报此事,到时候贾相公会是什么反应,可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某估计······皇后娘娘都会没有好果子吃。难道皇后娘娘和公主殿下天真的以为,没有皇家这微不足道的支持,某叶应武就对贾似道束手无策么?”

    听到叶应武话里的丝丝冷意,赵云舒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叶应武依旧冷淡的说道:“公主殿下不要忘了,是谁在请谁。”

    叶应武话音落下了良久,赵云舒方才缓缓站起来,拉紧身上的斗篷:“也罢,既然叶使君都这么说了,本宫也没有什么好辩驳的,你看得到是清楚。本宫来时匆忙,也没有询问母后能够给予你什么,叶使君倒不妨说说,让我这个大宋公主也见识见识堂堂叶使君的胃口有多大。”

    沉默片刻之后,叶应武伸手轻轻敲了敲桌子:“平章军国事?太师?还是异姓王?实际上这又是何苦,难道你母后以为某帮着她收拾了贾似道,就能够换来大宋的中兴么?或许刚刚到兴州的时候,某还不过是想要向岳武穆王学习,保扶这大宋摇摇欲坠的江山,换来青史留名。可是现在却是不一样了啊,看看和宁门上官家的嘴脸,再想想襄阳城外那些浴血厮杀的将士们······”

    叶应武目光炯炯,伸手在自己的心口点了点:“他们没有必要为了这大宋而流血,但是他们上去了、受伤了、流血了、战死了!如果不是某叶应武还在,如果不是天武军还在,恐怕连个知道的人都没有!”

    字字诛心,赵云舒一把扶住椅子扶手,方才让自己没有软倒在地,勉强抬头,她沉声说道:“叶应武,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而且还是当着大宋公主的面。你这是······”

    “大逆不道么?”叶应武不顾一屑的笑道,“某说的不过是事实罢了。天武军前赴后继战死、牺牲,不是为了这大宋,而是为了这华夏衣冠、汉家江山,是为了不沉沦在异族之手,做一个可悲的亡国奴!”

    “你不怕本宫说出去?”赵云舒有些黯然,这叶应武根本没有掩饰自己把大宋取而代之的心思!

    径直绕过书桌,叶应武凑近明显紧张的赵云舒:“说出去?尊敬的公主殿下,你准备说给谁听?官家没有这个兴趣也不会相信,告诉皇后甚至太后又能够怎样,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长于大院、老于深宫,难道指望她们能够振臂一呼、万民影从?岂不是笑话!”

    想起来什么,叶应武旋即说道:“不过倒是忘了杨驸马,也不知道杨驸马手中又能够握着多少人马?不要忘了这是乱世。”

    “乱世?”赵云舒下意识的缩了缩,想要离叶应武远一些。

    “是啊,乱世。”叶应武目光深邃,“或许你看着临安是日夜笙歌,一副歌舞升平的样子,可是当身在两淮、汉水,看到赤地千里、看到百姓流离失所的哭号时候才会知道,同在一片天空下,同是大宋的子民,天壤之别。”

    信安公主仿佛被叶应武脸上的凝重和痛苦镇住了,一言不发。

    “如果没有天武军,襄阳终有一天会陷落,”叶应武淡淡说道,“之后便是鄂州、扬州、临安。这大宋沦亡,旦夕之间。这片富饶的江南水乡,也终究会被铁蹄践踏、战火焚烧。”

    赵云舒忍不住冷笑一声,似乎终于找到了反驳的地方:“真是可惜了,为了大宋挽回一切的英雄人物,心里却满是乱国心思。”

    叶应武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径直走向房门,一把推开,明月不知道什么时候依然偏西,估计时间也过了子时,叶应武沉声说道:“公主殿下,请回吧。该是某的不需要你们送来,某自然会亲手取得。”

    “这么说来本宫今天是白走这一遭了?”赵云舒伸手轻轻收拢鬓间秀发,然后悄悄走到桌子边,想要把那枚簪子收入衣袖。

    “簪子留下。”叶应武虽然是背对着她,却似乎把这一切都看的清清楚楚,“也不能算是白走一遭,至少让你看清楚了某叶应武的真面目,不是么?而且也让某知道,这大宋赵家可不只是剩下些傻子罢了,至少还有人牵挂着这三百年残破江山。”

    凄然一笑,赵云舒却是死死攥住那枚细长金簪,在叶应武转身的一刹那,猛地向前刺了过去,秀发迎风舞动,衣袖漫卷,那一刻女孩脸上浮现出来的凄美神情让叶应武都不禁屏住呼吸。

    这是要拼命啊!

    叶应武回过神来,随意的一侧身放过赵云舒,然后一把握住她的手腕,赵云舒吃痛,金簪“砰”的一声落地。叶应武一把将信安公主扯进怀里,铁箍一样的双臂扣住她纤细的腰。紧紧相贴,就像是白天一样。

    “你想杀我?”叶应武冷冷问道,刚才这一下显然也吓了他一跳。

    赵云舒在叶应武怀里拼命挣扎:“放开!”

    “放开还指不定你想干什么呢。”叶应武毫不犹豫的回答,“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可是好歹得死的明白点儿。更何况公主殿下可不是君王,不是这大宋的官家。”

    怀里的人儿沉默了。

    良久之后叶应武缓缓松开手,赵云舒向前两步,靠在门上,软软的坐倒地上,也顾不得灰尘了:“你就是这么喜欢欺负人么?”

    叶应武摸了摸鼻子,公主殿下,拜托是你先动的手好不好,还不允许某反击了,咱能讲点儿道理么?

    不过好像没有什么道理可以讲。赵云舒一手撑着门重新站起来,长长的呼了一口气,然后披上斗篷的帽子,将自己遮的严严实实:“告辞了。”

    叶应武无奈之下快步走上前,追上步履蹒跚的身影:“公主殿下,你的金簪,你拿着吧。”

    赵云舒身形一顿,抬头说道:“你不是想要么,那就送你好了。”

    “某不想要曾经试图刺穿过某胸膛的东西。”叶应武冷冷说道,“物归原主罢了,信安公主殿下。”

    一把拿起来金簪,信安公主轻轻哼了一声,刚想要走,叶应武却是一把拽住了她。

    “你想干什么?!”赵云舒惊呼道。

    叶应武苦笑一声,指了指天:“傻丫头,都已经出来鱼肚白了,时候不早了,你就这么走在大街上莫不是害怕别人看不见?某用马车把你送到宫门外,找个僻静的地方下来。”

    “谢谢你的好意。”倔强的挣脱叶应武的手,紧紧攥着簪子,信安公主显然还在气头上。

    “这个容不得你!”叶应武一把拽住她的手腕,“等某换上朝服,一起过去。这个时候路上肯定有了行人,你这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丫头片子,能够躲得过谁?”(未完待续。)
第281章 坐观桑海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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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绯色罗袍裹在身上,衬以白花罗中单,腰间束大带,再以革带系绯罗蔽膝,足蹬黑皮履,腰带系着象征官品的锦绶,同时还拴着象征武将身份的小小玉剑,不得不说一身官服穿下来,叶应武还真有那么三分大宋高级官员的模样。

    之前叶应武出征在外往往都是甲胄披挂,在家则是一身常服,这等京官上朝时候用的朝服,还真是第一次穿,看着浑身又是玉佩又是玉剑,挂的东西一点儿都不比上阵杀敌少,叶应武忍不住一笑。

    就是压在颈部、白罗做成的方心曲领让人感觉有些难受,不过这朝服也就是上朝时候穿,忍忍也就过去了。

    随手抄起来放在一侧的貂蝉冠,看着冠后簪白笔,叶应武忍不住伸手轻轻弹了弹,很是新奇,这样的一顶宋代帽冠,要是在后世,别说是这么随意的拿在手上把玩了,就是碰一碰估计也能让那几个老教授火冒三丈。

    “沐猴而冠,弹冠相庆。”缩在马车角落里的赵云舒忍不住冷冷嘲讽。

    叶应武倒是没有生气,反倒是把帽子戴在自己头上,笑着说道:“难不成在公主殿下眼中,某叶应武就是一个泼猴?”

    “你以为你是什么?”赵云舒厌恶的说道,闭上眼睛懒得搭理他。

    翻了翻白眼,叶应武若有所悟的应了一声:“也是也是,某就是一个泼猴,那公主殿下衣食住行都和某颇为相像,莫不也是一只母猴?”

    赵云舒瞪了他一眼,沉默片刻之后缓缓说道:“是不是在你叶应武眼中,本宫就是一个上蹿下跳的泼猴?”

    叶应武一怔,不过是随意调笑反驳一声,这小姑娘都想到哪里去了?不过他还是笑着说道:“公主殿下难道很在意臣下的感受么?那小臣还真是受宠若惊啊,不知道公主殿下看在臣子忠心耿耿、一心为主的份儿上,能不能赏赐些财物,给个官爵,小臣不胜受恩感激。”

    “你是忠臣?”赵云舒忍不住嘲讽道。

    叶应武正色说道:“难道不是么?大宋还有某这等忠臣?若不是忠臣,公主殿下难道能信任的和小臣同车而行,这可是莫大的荣幸。”

    “还真是无赖。”赵云舒懒得搭理他,侧过头去,给叶应武留下美好的背影,虽然裹着斗篷,但是依旧勾勒出窈窕曲线。

    在这样的人儿面前,是个男人就不可能淡定。不过叶应武毕竟是身经百战的了,也是见过大世面,所以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公主殿下此言不假啊,某叶应武还真是一个无赖,坏人······”

    “你还挺有自知之明。”赵云舒冷笑道。

    “自古枭雄多无赖,能够从当年临安纨绔走到这一步,可不就是凭借着这份无赖么。”叶应武从容不迫的说道,一副振振有词的样子。

    伸手轻轻掀开窗帘,赵云舒倒是饶有兴致的看着两侧已经开始热闹的街景,突然间想起来昨天在和宁门上看到的满城炊烟的景象,别有一番滋味。良久之后她方才小心翼翼的放下窗帘,看向叶应武:

    “自古以来枭雄恐怕还没有开口自称自己是枭雄的吧。”

    叶应武笑着回答:“可是某是叶应武啊,某既然已经为大宋缔造出来一个与众不同的天武军,为什么就不能做一个与众不同的叶应武?这世间向来是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管它作甚。”

    “没想到你看得到是豁达。”赵云舒忍不住秀眉一蹙,“到底是有权有势,说出话来底气十足。”

    叶应武闭上眼睛轻轻叹了一口气:“堂堂大宋公主在某这个臣子面前谈有权有势么?”

    “你是在嘲笑本宫,还是在嘲讽整个赵家皇室?”信安公主沉默了片刻之后慨然问道,“这个不用你在意,本宫相信只要母后还在,只要我还在,这天下江山轮不到你叶应武指手画脚。”

    马车突然间顿了一下,外面传来小阳子的声音:“使君,前面就是宫城了,已经能够看见等候的文武百官,使君可要下车。”

    叶应武嗯了一声,旋即看向赵云舒:“某会让他们把你安安稳稳的送到大内宫门外,到时候怎么办就不是某说了算了,既然杨驸马有胆量把你放出来,自然也有本事把你弄进去。”

    赵云舒微微颔首:“谢谢。”

    “臣子本分。”叶应武笑着说道,刚想要下车,却被赵云舒一把拽住了,“怎么,还有事情?”

    车厢里面突然间静默下来。

    想了想,赵云舒恨恨说道:“这件事儿还没完,本宫就不信了你不会动心,你我还有见面的时候。”

    知道这个小姑娘是好强心作祟,叶应武索性翻了翻白眼,调笑道:“是想要找时间和某约会吧,话不用说得这么含蓄。”

    被叶应武这么一调笑,赵云舒怒火上涌,突然间想起来车外可不就是文武百官,吓得急忙放开手缩回去,一动也不动。叶应武却是凑过来,伸手在她粉嫩的脸颊上轻轻蹭了一下,笑着说道:

    “某考虑考虑。春日西湖风光正好呢,不去踏踏青么。”

    不过赵云舒明显是受了惊吓,一句话都不说。叶应武讨了一个没趣,走出车厢,对小阳子吩咐两句,然后从容不迫的从马车上跳下去。

    “叶使君,来的这么早!”几名官员见到叶应武走过来,急忙上前殷勤。

    叶应武对于眼前这几位别说认识了,甚至连眼熟都不算,不过还是笑着拱手还礼,让这几个官员受宠若惊。要知道贾似道每一次来可都是一眼都不看他们这些只能在朝堂上站站脚的微末官员的,现在这位叶使君竟然一脸和气的样子,哪能不抓紧上前巴结几句。

    有了这几个殷勤的带路党,很快叶应武就和宫门外等候的十多名官员称兄道弟,不过毕竟来的尚早,而且上来献殷勤的官员也多数都是中间派,人数并不多,绝大多数的贾似道亲信党羽都保持了应有的沉默和冷眼旁观。

    一直走到门外,站在最前面的一人,正是监察御史陈宜中,昨天叶应武和他有过几句话的“交锋”,所以倒还有印象,不过可能陈宜中认为身为贾似道一党官员应该坚守立场,又或许是对于叶应武昨天抬出官家来死活不见自己还生着闷气,所以一直斜眼看着天空,对于走过来的叶使君一点儿都不搭理。

    而陈宜中身后,贾余庆、吕师孟两人和叶应武都是有怨有仇,一个是自家弟弟贾余丰因为鱼肉百姓让叶应武凌迟处死,一个是依仗为根基的襄阳吕家被叶应武连根拔起,这可都是家仇血恨,虽然两人都是那种利益至上的人,但是在叶应武面前也难以露出笑容。

    所以前面这些官员当中也就只有留梦炎微笑着上前,冲着叶应武一拱手:“鄙人留梦炎,今日能够与叶使君当面,实在是荣幸。”

    叶应武点了点头,掩饰住心头的厌恶之情,现在留梦炎是大宋吏部右侍郎并端明殿大学士,虽然表面看上去官职不高,但是实际上吏部主管官员的升降,贾似道能够掌控朝政,正是通过留梦炎对于吏部的掌控,而端明殿大学士元丰改制之后更是官家的最高顾问,基本上政令所出,都会有端明殿大学士参与的身影,和叶应武类似于散职的龙图阁大学士根本不是一个档次上的。

    不过即使是留梦炎这样的身份,却也只能在寒风中站着。叶应武淡淡一笑,冲着留梦炎一拱手,道了几声久仰,就直接向着宫门内走去。毕竟他是大宋沿江制置大使,位高权重、兵权在外,来的第一天可不想就直接把时间全都浪费在这宫门外了。

    因为高级官员多数都是老迈之人,宋代对于这些人都是有优待的,在上朝的文德殿前面的小宫殿,名为垂拱殿,平时是官员向天子汇报消息情况的地方,等到上朝的时候就会临时腾出来作为执政、参政们休息的地方。

    垂拱殿中有热茶、有椅子甚至还有小点心,珠帘遮蔽,挡住了寒风。这样优越的待遇叶应武自然不会放过。虽然他现在并不算是平章国事而或者参知政事等朝堂中枢官员,不过凭借着沿江制置大使这个大宋在外除了只给皇家亲王担任的“天下兵马都元帅”最大的官衔,叶应武已经有足够的资格进入垂拱殿了。

    拾阶而上,想想陈宜中他们都不得不委屈的在下面吹风,叶应武忍不住暗暗感慨一声,到底是在外面先打下来一片基业好啊,至少在这临安城中就算是初来乍到、无根无基,别人依旧不会小瞧你。

    换句话说,乱世当中,有兵就是王。

    台阶两侧的禁军同时躬身行礼,而站在殿前的两名内侍则是缓缓推开了朱红色的大门,不过毕竟不是上朝陛下召见,所以他们可没有唱名的义务。

    仿佛春风扑面,叶应武轻轻吸了一口气,抬脚迈入宫殿,还不忘随手正了正衣冠。

    或许叶应武在门外百官当中已经算来得早的了,但是到了垂拱殿才发现里面已经有几个人安然坐着。

    坐在一侧椅子上一个老人闭目养神,按照六部排列的顺序,当六部之首,正是礼部尚书陈宗礼,倒是六部其他尚书都没有现身,而在陈宗礼的上首,还有两个年纪不小的老人,一个是当朝参知政事马光祖,还有一个则是判大宗正事赵与芮,而在陈宗礼的对面,则是参知枢密院事吴革。

    叶应武倒是轻轻松了一口气,因为现在出现的这几个都是年纪已高,要不就是像赵与芮这样大宋亲王,等到这种大朝会的时候才会以大宗正的身份代表皇室出来站站场子。

    要真的说贾似道的亲信,还真是一个都没有,反而参知政事马光祖和贾似道也颇为不对付。而礼部属于六部当中最清闲的一个,所以贾似道显然对拉拢陈宗礼也没有太大的兴趣。

    自南宋宁宗以来,都是当朝丞相身兼枢密院事,所以大宋名义上的枢密使是平章军国事贾似道,不过因为这位贾相公连政事都懒得处理,更不要说是军事了,所以实际上枢密院的一把手还是吴革。

    不过吴革现在根本就是一个光杆司令。天下各处,西面川蜀有高达、张珏率川军血战,中路有叶应武这个沿江制置大使统筹各部,两淮则是南宋名将李庭芝和夏贵坐镇,这参知枢密院事,也就是俗称的枢密副使大人,还没有能耐调动这些已经算得上是割据一方的大将。

    恐怕这也是为什么吴革能够以中间派的身份安安稳稳的坐在这个位置上了。毕竟是一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职位,就算是费尽心思争取到了也没有太大的作用,所以贾似道就随便吴革自己玩儿去了。

    可能吴革是垂拱殿当中唯一一个还醒着的人,见到叶应武大步走进来,显然有些坐立不安,毕竟自己和叶应武不但没有交集,而且他身为统领中央军权的大臣和这些边疆大将想来是针锋相对,要说叶应武对他没有反感那绝对不可能。

    叶应武也注意到了年不过五十的吴革,倒是很随和的点头微笑,算是打过招呼。实际上吴革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对于这个本来应该大权在握、烜赫一时的西院一把手,叶应武还是有三分同情心的。大家都是掌兵事的人,这种当光杆司令的感觉真的不怎么样。

    (作者按,宋中央两个最高行政机构,中书门下负责政务,又称政事堂、东院;枢密院负责军务,又称西院。故宋有“两院”之称)

    “来者可是沿江制置大使叶相公?”马光祖缓缓睁开眼睛,开口问道,虽然声音很低沉,但是已经足够在安静的大殿中听得清楚。

    对于这位已经六十七岁的老人,叶应武不敢怠慢,毕竟马光祖也算是大宋有名的贤相了,无论是作为一个晚辈还是作为一个后进,他都需要对这个老人以礼相待。

    “晚辈不才,正是叶应武,叶相公之称呼万万当不起。”叶应武上前恭敬地拱手作答。

    马光祖嘴角一咧,挤出来一丝笑容:“好好,不用这么客气。没有想到叶镇之的衙内都已经这么有出息了,不知不觉得老夫这些人都得给你们年轻一辈腾地方了。”

    等到马光祖话音落下,一直闭目养神的陈宗礼也是笑着睁开眼睛:“马相公这话说得,官家和贾相公,去问问又有哪一个敢放你走。现在满朝已经就剩下这几个老不死的了,要是全都走了怎么交代?”

    马光祖沉默了片刻,看向陈宗礼:“这句话说的倒也不假,只是现在天下大势滚滚如潮,已经不复你我当年初入这朝堂。而且老夫这把身子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倒下了,趁着还能动弹的时候回家养养老也不错。”

    “你们这么背后议论官家,就不怕本王告御状?”一直闭目不想和这几个老家伙絮叨的荣王赵与芮,也终于按捺不住开口了。

    荣王赵与芮是宋理宗的兄弟、当朝天家的亲生父亲,因为出身卑微,所以赵与芮终其一生恪守本分,虽然没有什么出众的政策决断,但是担当大宗正一丝不苟,也算是为这大宋奉献了毕生心血。对于这样一位少有不飞扬跋扈的亲王,朝野官员还是颇为信服的。

    (作者按:历史上对于贾似道的死法,除了押解路上被杀之外,还有被宋荣王赵与芮拔剑怒斩一说)

    不过毕竟赵与芮是和马光祖他们这些人当年同朝的,所以即使是信服尊重,这些同龄人也难免会相互打趣两声。

    “荣王殿下,这可就是您不地道了。”马光祖好像忘了叶应武和陈宗礼他们的存在,对着赵与芮呵呵笑道,“老臣这么多年为了大宋呕心沥血,殿下也都是亲眼看见的,现在都快走不动路的年纪了,想要回家含饴弄孙不也实属正常么。老臣比殿下年长七岁,殿下随时都能够抱皇孙,老臣却还得每天起早贪黑的来上朝,这不是罪孽么。”

    叶应武微微一怔,看着脸上已经满是皱纹的马光祖,又想起来白发苍苍的自家爹爹以及王爚这几个前朝老人,才意识到实际上这些老人在承受了大宋太多的风风雨雨之后已经心身疲惫。

    恐怕也就只有和自己有过数面之缘的程元凤,才是真的梦想成真了吧,现在回归徽州故里颐养天年。

    站在这垂拱殿中,无意之间叶应武好像看到了大宋拜年波澜壮阔的画卷,凄风苦雨、欢天喜地······

    不觉已是桑海变化。(未完待续。)
第282章 敢与争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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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垂拱殿中。

    荣王赵与芮显然也来了兴致,顿时板着脸,伸手敲了敲椅子扶手:“马相公,此言差矣,为这大宋尽职尽责是你臣子本分,君不见江、叶诸位相公也还在各地奔波,马相公怎么就想退了?身为这宋之大宗正······”

    见到赵与芮怔在那里,陈宗礼忍不住笑道:“殿下,身为大宗正您可还真管不了马老头儿!”

    赵与芮也是哈哈大笑,只不过声音当中却流露出岁月消磨不堪的沧桑。马光祖摇了摇头:“还有小辈在这里,你看看你们两个,能不能拿出点儿正形来,这大宋的未来还要落在他们的肩上,总不能和咱们这几个老不死的学坏了,到时候老夫和陈公放心,荣王殿下恐怕就要担心官家天下了。”

    熟练的翻了翻白眼,赵与芮此时看上去不像是一个年过花甲的老人:“此言还是差矣,还是差矣。儿孙自有儿孙福,儿孙自有儿孙愁,这么多年来老夫也没有在意过官家,他想怎么样便怎么样吧。都已经是年过六十的人了,没有多少年活头了,安安生生过自己的日子便是。”

    一直站在那里的叶应武忍不住轻轻一笑,老爷子,别的不说,你这句话还真是说错了,您老可是足足又活了二十年,不但是少有的看着自己儿子当了皇帝孙子当的人,而且还是宋廷皇室少有的高寿,只可惜这高寿也是在宋亡之后忽必烈见证的了。

    赵与芮显然不会猜到自己本应该的命运,此时脸上流露出的还是一个年迈老人对于平淡富足生活的满意。

    马光祖轻轻咳嗽一声:“这人老了到底是有些唠叨,又不知道扯去什么地方了。现在时辰也不早了吧,估计快到上朝的时候了,贾相公往常按理说应该已经来了的,今日倒是奇也怪哉。”

    陈宗礼和气一笑,一边招呼叶应武别干站着,一边缓缓说道:“该到时候了,咱们这些老家伙手脚不灵便,还是早早行动吧。”

    荣王赵与芮点了点头,拄着拐杖当先走,因为年纪轻一些的缘故,虽然拄着拐杖却已经健步如飞,竟然片刻就转向屏风后,不见了踪影。而马光祖他们似乎早就习惯了,相视一笑,马光祖更是对叶应武说道:

    “远烈啊,你年纪轻轻,无须这么慌张,坐下来吃点儿喝点儿也好,从这里走过去,怎么着也要比门外那些官员快。”

    叶应武看着这个更像是自己长辈而不是上司的老人,郑重的点了点头,还不等他回答,垂拱殿的大门却是再一次被推开,两道一前一后的身影走入大殿当中,伴随着的还有临安初春的一抹浅浅晨光。

    “叶相公,别来无恙。”贾似道微微笑着说道,只不过话语之中带着丝丝浸入骨髓的凉意。

    饶是叶应武也见识过不少场面,此时和贾似道面对面,内心还是狠狠地颤抖了两下,小心脏“扑棱扑棱”的跳动,竟然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迎面而来的贾似道完全不像是昨天毕恭毕敬甚至有些心事的样子,这个已经不知道有多长时间没有在早朝上展露身影的老人,刚刚出现就已经卷动寒意扑面。

    显然这个纵横官场半辈子的大宋权相,已经摆出了最佳的战斗姿态,并不像叶应武想象中那样颓唐。

    贾似道很清楚,在战场上他是没有办法战胜叶应武的,就算是当初把他打得落花流水的阿术都不能战胜叶应武,更不要说他这个半吊子将军了,所以想要战胜叶应武,最好的地方便是这朝堂之上。

    如果说在战场上贾似道就是三岁小儿的话,那么初入朝堂的叶应武,在贾似道眼中又何尝不是一个三岁小儿?虽然这个三岁小儿全副武装,不过贾似道并没有打算和他打持久战,索性双方一战定胜负。

    “这就来真的。”叶应武心中忍不住轻轻嘀咕一声,这可不是贾似道一贯作风,显然他也看出来威胁所在了。

    站在贾似道身后的翁应龙也是目光冰冷,紧紧盯着叶应武,不过可以看得出来,贾似道是踌躇满志,翁应龙却是有些紧张。

    叶应武从容不迫的一笑,上前两步,冲着贾似道恭敬的一拱手:“昨日与贾相公未能详谈,追悔莫及。小臣在沙场之上冲杀换来今日,终究比不上贾相公,贾相公勤于政务、鞠躬尽瘁,实在是吾辈之楷模!”

    贾似道的嘴角忍不住一阵抽搐,叶应武是在夸奖自己,还是在揭短?你要是想说反话,难道就不能说的高档一些?这个说法谁都能够察觉出其中的端倪来,尤其是一个傻子都没有的官场之上!

    “扑哧!”突然间传来一声轻笑,贾似道和叶应武同时下意识的看去,却只看到了马光祖转过去的身影。

    刚才叶应武说的很清楚,自己能够有今天的地位是从沙场上连番血战获得的,一步一步走的踏实,蒙古鞑子的鲜血浸满了脚印。而贾似道却是不同,对于自己的出身贾似道一直是避而不谈,毕竟凭借着一个专宠于君王前的姊姊才能够平步青云,这对于任何有点儿志气的人都不是什么好意思拿得出手的过去。

    而说贾似道勤于政务、鞠躬尽瘁,朝野上下谁不知道贾相公已经好些年没有上过朝了,政务也全都是翁应龙和之前廖莹中帮忙打点,所以要说他是勤于政务,即使是贾似道脸皮和临安城墙一样厚,也能听出这是讽刺而不是拍马屁。

    不等贾似道回过神来,叶应武不慌不忙的看向翁应龙:“翁先生,兴州一别,数月不见,分外想念,不知道什么时候翁先生能够赏脸和小弟小酌几杯,聊叙衷肠?上一次翁先生的一席话可是让小弟受益匪浅啊!”

    “叶相公此话何意?”贾似道脸色一沉,也顾不上叶应武刚才的讽刺了自己,显然自己最倚重的心腹和最大的敌人私下里有交流,让他看到了恐慌甚至是压力。因为翁应龙知道的实在是太多了,而且廖莹中失踪之后贾似道已经不能没有翁应龙的攘助!

    如果不是多年波谲云诡、尔虞我诈的官场斗争,让贾似道的性格愈发沉稳,恐怕这个时候已经爆发出来了。

    叶应武含笑不语,翁应龙刚想要解释,突然间有内侍转出来:

    “请诸位相公移步上朝!”

    外面也传来钟声,宫门已经完全开启,甚至能够听见百官的脚步声。

    贾似道倒是很快镇定下来,轻轻地吸了一口气之后,看也不看身边已经浑身颤抖的翁应龙:“老夫之前还真是小看了叶使君。叶使君请吧。”

    虽然不知道贾似道为什么突然间称呼自己为叶使君,而不是刚才叶相公,叶应武也懒得和他斤斤计较,至少刚才贾似道和翁应龙两个人的表现已经说明这第一回合自己是占了上风。

    这就已经足够了。

    贾似道似乎也收起来小瞧之心,和叶应武并肩而行,要知道在朝堂上即使是马光祖这样的两朝老臣都没有如此待遇。一向心高气傲的贾相公可不会把自己和这些人放在一起。

    或许垂拱殿当中这一刻最轻松的就是吴革了,看着叶应武和贾似道刚才一场对抗,他已经汗流浃背。毕竟这也算是密辛了,不管是谁占了上风、落了下风,都不希望这种事情被更多的人知道,而作为唯一“目击证人”的吴革,自然感受到了压力。

    叶应武和贾似道,向来是那种对于小鱼小虾的人物能动手就绝对不动口风格的。

    不过好像这两人并没有把吴革放在眼里,都是暗暗捏着一把劲儿等着下一次再来一场大碰撞。刚才是叶应武一招制胜,现在贾似道不能不有些表示了,否则叶应武等会儿恐怕就真的制衡不住了。

    心思一转,贾似道一边迈动着步伐,一边压低声音不慌不忙的说道:“叶使君昨天夜里恐怕有贵客上门吧。或许叶使君以为这件事情能够做的无声无息,只是······”

    贵客上门?叶应武脚步一顿,心中暗叫一声算你狠,不过脸上却是强作镇定:“倒是让贾相公失望了,前来拜访的正是陈御史,怎么鄙人私下里听说这位陈御史和贾相公还是有几分交情的?”

    贾似道微笑着看向叶应武:“叶使君,叶相公,都是明白人,又何必打哑谜。陈与权前去拜访也是老夫的意思,毕竟同朝为官,都是为官家分忧的,使君初来乍到,自当拜访一下,这没有什么不妥。可是陈与权拜访的时候分明是下午,老夫刚才说的可是晚上。”

    叶应武登时沉默了,这不过是几个时辰之前的事情,贾似道显然已经了如指掌,是谁说出来的?杨镇?虽然叶应武对于这位杨驸马了解不多,不过也知道杨镇绝对不是那种会背叛赵家倒向贾似道的人,而且颇为稳重,这消息绝对不是从他那里泄露出来。

    那么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宫中还有贾似道密探,二是皇城司的人三更半夜不休息上街盯着。不过后者的可能性也不大,叶府到皇城这一段距离不远,靠近城墙有杨镇的人,靠近叶府有六扇门的人,所以虽然赵云舒是孤身前来,但是想要在这两股力量的监视下隐藏踪影,可没有那么容易。

    那最大的可能就是宫中了。

    叶应武轻轻呼了一口气,看着霍然呈现在眼前的南宋宫室,这规模并不大的宫城当中,又不知道暗含着多少杀机和鬼鬼祟祟的身影?

    见到叶应武脸色阴沉,贾似道微微一笑,也没有多说什么。

    细细想来,叶应武却感觉这件事情愈发蹊跷,按理说凭借全皇后的能耐,就算是赵云舒这个丫头察觉不到,她也会察觉到自家女儿宫室也有贾似道的眼线,否则也不可能凭借和贾似道没有半点儿关系的身份,在权力倾轧的后宫坐的这么安稳。

    这么说来全皇后甚或者信安公主是故意让贾似道知道这件事情的了?

    果然不等叶应武向前,贾似道从容的看了他一眼,已经越过一个身位,变成自己在前,叶应武在后的架势。而且在超过叶应武的时候,贾似道还不忘低低说道:“难道叶使君认为皇后娘娘有多大的能耐?”

    叶应武悚然一惊,猛地抬头看向贾似道挺直的背影。

    贾相公啊,贾相公!

    这位皇后娘娘还真是有不小的能耐,竟然能够在一夜之间把你我二人同时卷了进来,而且还如此不动声色!

    全皇后分明就是让贾似道知道她正在和叶应武偷偷联系,而对于贾似道来说,叶应武和全皇后之间明显是叶应武更好对付一些,毕竟全皇后还顶着当朝皇后的名字,是母仪天下、朝野认同的皇后,饶是贾似道有手段有能耐,也得掂量掂量收拾全皇后的难度。

    而叶应武则不同,就算是现在身为沿江制置大使,统帅十余万儿郎,但是归根结底叶应武是“客场作战”,在贾似道这一亩三分地上,只要能够在朝堂上扳倒叶应武,那对于城外天武军,贾似道也没有什么好怕的。

    沙场不行,官场上的阴谋、阳谋可正是贾似道吃饭的家伙!

    这分明是全皇后看着叶应武和贾似道还在不断试探对方,认为火候不够,所以就往里面又添了一把柴,这把柴自然就是信安公主。想想赵云舒那个傲娇的性子,意识到自己也不过就是母后手中一枚棋子,也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看着前面越走越快的贾似道,叶应武无奈摇头叹息。

    这被一个女人玩弄在手掌心的感觉也不怎么样。原本以为昨天夜里那一场风波能够置身事外,最后却发现无形之中真正置身事外的是全皇后,而叶应武和贾似道则像是两头被突然间踢入了一个牢笼的猛虎。

    除了面对面撕咬,换去遍体鳞伤、一线生机,恐怕他们没有别的选择。

    而恐怕遍体鳞伤的无论是叶应武还是贾似道,对于全皇后来说都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而那些见到两只老虎同时倒下的中间派、******官员,甚至还有那位荣王赵与芮,恐怕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只要能够获得官家的信任,等待他们的就将是从来没有想过的飞黄腾达。

    看来自己是需要和这全皇后好好交流交流了。叶应武嘴角边泛起一丝冷笑,脚下步伐不由得加快。

    第二回合,表面上贾似道赢了,实际上真正赢得人,不是叶应武也不是贾似道。

    “诸大臣入殿参拜。”门口内侍高声喊道。

    一声又一声,从汉白玉蟠龙石阶上一直传到石阶下。

    贾似道站在台阶下,看着自己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有来过的文德殿,长吸了一口气,然后迈动脚步。只不过让贾似道吃惊的是,之前向来都是他迈上了台阶,文武百官才有胆量跟随。

    这一次却是不同,另外两道身影同时毫不犹豫的跟了上去。

    一边是已经年迈的荣王赵与芮,老人轻轻捋着胡须,拄着拐杖,却看不出来有多少手脚不便的老态。而另外一边则是刚才还不觉落后自己半步的叶应武,大宋沿江制置大使叶使君一点儿都没有在意自己的身份够不够和贾似道并驾齐驱,就这么直直迈了上去。

    台阶之下鸦雀无声。

    贾似道脸色微变,却始终就没有说话,依旧缓缓的向前走着。而一向只在正旦盛典等场合出现的大宗正赵与芮,好像也咽不下这一口气,紧紧追着贾似道的身影,就算是不争别的也要争一口气。

    只不过一道身影却是走得飞快,叶应武三步并作两步已经站在了台阶顶端,脸不红心不跳,手中的笏板也是拿的工工整整。

    抬头看着头顶上文德殿的匾额,叶应武忍不住流露出一丝笑容,猛地回转,贾似道和赵与芮不过才走了三分之二,而且因为年迈疲惫,所以越来越慢,而文武官员都没有这个胆量超过他们两个,只能憋屈的在后面跟着。

    叶应武却也不再多管,而是径直迈动脚步,走入文德殿当中。

    第三个回合,实际上他已经棋高一筹。

    年轻力盛,这就是叶应武的本钱!就算是贾似道有再多的能耐,也终究难以在年龄上战胜叶应武,叶应武就算是别的什么都不动,只需要拖时间也能够让贾似道吃不了兜着走。

    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可不就是这个道理。

    “年轻就是好啊。”登上最后一级台阶,赵与芮轻飘飘的说道,然后缓步走入大殿,留下身后贾似道面沉如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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