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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8章 10万貔虎控雕弓(中)
倾宋全文阅读作者:然籇加入书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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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蛮子,南蛮子来了,快跑!”一名蒙古士卒惊慌吃错的在街头高声喊着,城中已经硝烟弥漫,绰绰约约看不清来来往往的人影,而在蒙古士卒的身后,城门洞开,沿着城门口一直到城中街道,一具具流血的尸体还能够看出来蒙古的衣甲。

    还没有来得及转运的粮草马车三三两两散落在街道两侧,而平日里为非作歹的达鲁花赤、知州等人已经逃得没有踪影,只有在那些府衙门口还能够看到因为走得匆忙而掉落的金银珠玉。

    烟尘散尽,阴沉沉的天空下一道身影出现在城门处,紧接着无数的骑兵紧紧追随着他涌入城中,沿着大大小小的街道奔驰,而在骑兵后面,赤旗飘扬,大队大队的宋军步卒开进城。

    城门上原本一直骄傲飘扬、虎视四方的蒙古黑色旗帜如同风中飞絮一般随意的掉落,被入城的宋军一脚一脚的践踏过,仿佛和旗帜下面的土地已经融为了一体,再也难以分辨。

    “迅速清扫城中蒙古鞑子余孽,不要扰民,查封府库,收拾沿路散落兵刃、马匹、粮草!”几名虞侯和指挥站在城门内外高声喊着,而在他们眼前快速向前的宋军士卒队列没有丝毫的变化,仿佛这些命令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

    战马嘶鸣,杨宝手里握着马缰抬头看了看城门,笑着对身边明显骑马不是很熟练,以至于满头大汗的文人说道:“这邓州就交给谢相公了,咱们还得接着向前,说不定趁着日落时分就能够和唐震那个臭小子能够在南阳城下共饮庆功酒呢。”

    谢枋得点了点头,虽然一路奔波跋涉很是劳累,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会忘了自己的本职工作,更何况带着文天祥、汪立信等人在北伐之前精挑细选的官吏前来接管这些收复的故土,无论是对于谢枋得还是对于那些年轻气盛、雄心勃勃的官吏们来说,都是足够激动人心的。

    至于这点儿劳累还算不得什么!

    伸手招了招,一名年轻人已经快马上前,虽然脸上不断地流淌汗珠、难以遮掩疲惫的神色,但是眼睛看着邓州城门,却是炯炯有神。谢枋得赞许的指着年轻人说道:“这是衡山赵璠,和使君也有些交情,颇得使君赞赏,已经中了他们那儿的解元,原本是打算今年进士登科的,结果谁曾想到北伐开始,官吏缺失太多,宋瑞兄就把他给抓了过来,科举也不用考了,先来主持政务再说。”

    赵璠笑了笑,脸色愈发坚定:“谢相公真是高看小弟了,本来小弟就一事无成之辈,承蒙使君不嫌弃,来信相邀,又是北伐这等壮阔之事,赵某焉有落于人后之道理。”

    上下打量一番,杨宝满意的点了点头:“邓州先交给你,北伐所到之处,百废待兴,比科举更能考验一人之得失,使君向来是量才而用、不问出处,小伙子好好干出一番事业,使君自然不会亏待你!”

    赵璠郑重的点了点头:“别的不行,这还是有信心的。”

    杨宝哈哈笑着和谢枋得一起驱马入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赵璠,谢枋得苦笑着说道:“杨将军,这短短两天接连攻克随州、光化军、均州,另外还有今天这邓州以及由神策军进攻的唐州,不是某想要劝谏几位将军暂且缓缓、不要如此轻进,而是某麾下这官吏实在有些捉襟见肘了,到时候人不够也不好说啊。”

    有些诧异的看了谢枋得,想想谢枋得在这堂堂一个州府都不得不派出连功名都没有考取完的人来主持,足可见他手下在之前贮备的那些官吏早就入不敷出了,明白过来,杨宝微笑着耸了耸肩:“谢相公,你看这不是某和汉霄(唐震表字)不想慢下来,实在是因为蒙古鞑子在这一路北上的城池根本没有屯驻什么兵力,人家把城池拱手让出来,咱们总不能不要吧。”

    谢枋得顿时有些无言以对,毕竟杨宝说的也是事实,北伐的目的就是要收复故土,现在一路走来除了一开始随州、均州等沿着汉水的城镇还有像样的抵抗之外,其他各处都是清一色的城门洞开,蒙古鞑子官吏和守军已经在洗劫百姓后逃之夭夭,给宋军留下来一个烂摊子。

    对于蒙古鞑子来说,他们也不想这样,可是蒙古之前平定山东叛乱的精锐以及从李璮叛乱降军当中遴选出来的士卒拼凑起来的十五万大军已经在襄阳全军覆没了,现在仅剩下的一点儿精锐倒是在两淮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但是想要折返河洛抵挡天武军,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毕竟他们的眼前还有叶应武、李庭芝和夏贵这三个南宋大将,且不说叶使君如何,就算是李庭芝和夏贵,又有哪一个是好对付的货色?

    至于川蜀那边,潼川府刘整和成都府刘元振处虽然还有不少精锐的汉家步卒甚至蒙古骑兵,但是已经被闻风而动的张珏牵制住了,这几天高达和张珏联手不断骚扰利州、普州、阆州等处的蒙古营寨,大有川蜀决战的姿态,使得刘元振和刘整提心吊胆,哪里还有功夫在乎中原。

    这样的后果就是沿着襄阳直到河洛一线,蒙古已经兵力空虚,每一座城池把守的士卒不到五百人,基本上就是起到帮忙转运一下粮草财帛和帮助那些蒙古达鲁花赤逃命,尤以后者居多。

    “官吏多少某去和宋瑞兄商量,”谢枋得咬了咬牙,就算是跑断腿也不能让这些城池空下来没有人看着,“另外留下人手驻守城池的事情就要拜托将军了,现在趁着蒙古鞑子没有缓过气来,必须要往前冲。”

    杨宝郑重的点了点头:“这个自然,只要神卫军还有一兵一卒留在这城中,就不会再看着这座城池沦落异族之手。”

    “官吏一事现在还不用你们来操心。”身后突然间传来声音,杨宝和谢枋得急忙回头看去,一名老人坐在马背上悠悠然而来,“你们这些年轻人尽管在前面放手去打,咱们这一把老骨头虽然与国已然没有多少大用,但是聊尽一份心力还是绰绰有余。”

    谢枋得和杨宝脸上都流露出惊讶和惊喜的神色,急忙上前毕恭毕敬的拱手:“参见江相公。”

    那个独自一人端坐在马背上的正是江万里,对于曾经位居参知政事、隐隐为天下士林领袖的江万里,就算他不是叶使君的长辈,谢枋得和杨宝也不敢怠慢。

    老人伸手捋着自己已经花白的胡须,看着凌乱的街道,忍不住叹息一声:“自端平入洛以来,终于能够重新踏上这片故土,若不是北伐事关民族百姓生死存亡,为我华夏汉人百年之宏愿,或许老夫也不会这一把年起还在此处奔波,此次便当时重学当时东坡,聊发少年狂!”

    话音未落,老人已经从马背上翻身而下,街道上硝烟尚未散尽,一些墙壁上甚至还有一道道鲜血的痕迹。只不过江万里并没有在意那些,而是转身面向东南方向,缓缓地跪倒在地。

    白色须发迎风舞动,衣袍也在风里猎猎作响,江万里已然是老泪纵横,深深地拜倒在地,脸庞颤抖着贴在青石板的街道上,仿佛要聆听大地的声音。周围路过的神卫军将士都不约而同的停下了脚步,肃然看着这个好像独自一人进行着世上最盛大仪式的老人。

    良久之后,江万里方才缓缓的站直身体,默然看着阴沉沉的天空。

    回来了,大宋,自己,终于回来了!

    ——————————————-

    “杀!”无数的蒙古骑兵呐喊着催动战马,马刀在黑暗中隐藏着如同怒涛的滚滚杀意。

    马蹄踏动荒野的声响由远及近,漫天的箭矢来往呼啸。黑暗中双方谁也看不清对方从哪里冒出来,又要去往何方,只知道向南,向南!一个拼命的阻挡、一个拼命的冲击。

    “神臂弩!”一名虞侯抹了一把脸,已经不知道是鲜血还是汗水,整个衣甲上已经粘稠稠的,他的身边不知道有多少人马士卒倒下。听到虞侯的吼叫,四五道身影绰绰约约在黑暗中出现,对着远处猛地扣动扳机。

    在这样的黑暗中根本不用瞄准,因为在前方黑暗隐藏的全是蒙古鞑子不要命一般滚滚而来的骑兵。虞侯提着手里的长矛,浑身上下只有眼珠不是红色的,仿佛有火焰在燃烧。

    “杀!”高吼一声,手中长枪向着那道出现的人马身影狠狠的捅了过去。

    人仰马翻,嘶鸣声不绝于耳。

    “不要恋战,快退,弓弩手射住阵脚!”强劲有力的手一把拽住已经陷入疯狂的虞侯,“带着你的人,走!”

    “放开我,老子要杀了这些蒙古鞑子,杀!”那名虞侯已经陷入癫狂,双手和长枪之间已经被鲜血紧紧凝结在一起,那杆枪在这一刻似乎也是虞侯身上的一部分,收放吞吐之间如同出水的蛟龙,在黑暗中无声咆哮!

    抓住虞侯手臂的那人却是毫不留情的一下子把他拉扯过来,黑暗中那人的眼睛也是一样的血红,一样的火焰燃烧:“服从命令!”

    虞侯霍然惊醒,顿时认出来是谁,浑身打了一个冷战,急忙狠狠推了那人一把:“使君,这里太危险,你先走,你先走,属下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掩护使君撤退。”

    “这不是撤退,某告诉你,这不是撤退!”叶应武冷声说道,“咱们是来引诱蒙古鞑子上钩的,不是把自己填在这里的!给老子滚!小阳子,带着弟兄们挡住蒙古鞑子,还有让吴楚材这个天杀的抓紧顶上来。”

    小阳子腰间中了一刀,不过就像没事人儿一般手里提着刀快步上前,几名百战都骑兵纵马冲在他左右,手中劲弩扣动,黑暗中传来惨叫声,但是更多的蒙古骑兵已经出现在眼前,一双双眼睛仿佛绽放出草原狼眼眸的绿光,不只是镇海军打疯了,蒙古骑兵也是一样陷入了疯狂,只是拼命的冲入那未知的黑暗,狠狠挥动手中的马刀。

    “长矛!”身后传来吴楚材火急火燎的呼喊声,上百名长矛手在黑暗中踊跃而出,一排排长枪虽然没有光芒闪动,但是依旧改变不了它们对于鲜血和死亡的向往。

    叶应武轻轻松了一口气,吴楚材快马上前:“属下来迟,还请使君恕罪。”

    摆了摆手,叶应武拄着佩剑,他的战马刚才已经战死了,在这杀声震天偏偏又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根本找不到一匹替代的战马,想要给他让马的小阳子等人都被叶应武一脚踹开了。

    这个时候他们每一个亲卫都比叶应武武艺高强、更加有用。

    “苏任忠在哪儿?”叶应武缓过气来,沉声问道。

    在他的眼前,镇海军长矛兵和拼命杀过来的百战都骑兵勉强挡住疯狂的蒙古骑兵,黑暗中绽放出一朵朵夺目的血花,暗红暗红,令人心惊胆战。至于风中浓烈的血腥气息早就难以抹去。

    “就在前面半里处,各厢都已经准备好了,就等蒙古鞑子入瓮。”吴楚材一边把自己的坐骑让给叶应武,一边低声说道,“老江那里还剩下一千多儿郎,属下这里多一些,尚有两千人,还要不要接着再来一批。”

    “足够了,”叶应武摆了摆手,“不用再打了,要是伯颜不入彀的话,就算是再来一次他也不会上当受骗,让弓弩手集中起来压住阵脚,咱们撤,剩下就看苏任忠的了。”

    吴楚材点了点头,招呼一声,大队的镇海军士卒顶替下来叶应武率领的那些儿郎,因为吴楚材走在最前面,所以比叶应武和江铁少抵挡了一次蒙古鞑子的突击,这一队镇海军士卒剩下的力气也更多一些。

    黑暗中突然间变换对手,让即使陷入疯狂的蒙古骑兵吃了一惊,尤其是对方密集呼啸的箭矢更是夺走了黑暗中密集冲锋的蒙古骑兵不少人性命。叶应武这一队人中弓弩手剩下的箭矢已经不多了,所以很难形成足够的远程打击力量,早就恨不得把黑暗中这些南蛮子撕成碎片的蒙古骑兵把什么章法都抛到脑后,只是一味的发动集团突击,谁曾想到会突然间被宋军来了这么一下子,一时间死伤无数。

    清醒过来的蒙古骑兵纷纷惊慌的向两翼散开,不过镇海军的神臂弩如影随形,不断倾泻箭矢,使得这支明明就快要突破镇海军防线的蒙古骑兵不得不掉头折返。

    “南蛮子又换人了。”听到黑暗中从前面仓皇退下来的马蹄声,怀都忍不住皱了皱眉头,看向身边沉默的伯颜。

    “虽然本帅没有打出来将旗,不过叶应武还是猜到了某的存在。”伯颜缓缓开口说道,“咱们打算一次突击定胜负,而叶应武又何尝不是打算趁着某身边只有骑兵、人数较少时候毕功名于一役。”

    怀都拽紧马缰:“从天长南面追上这支宋军之后,咱们已经损失了将近两个千人队,可是连叶应武是不是在这里都不清楚,而且还一步步的越来越向南,末将心中总是有些忐忑不安。”

    伯颜看着前方,仿佛能够看尽前方黑暗中的景致,沉声说道:“叶应武的计策实际上很拙劣,只要是个统兵之人,就算纸上谈兵的赵括都能够看得出来,只是明明知道前面不远处可能就有天罗地网,也会一头撞上去。叶应武就是在和咱们打赌,是他先把你我带进陷阱,还是你我先把他消灭在这片原野上。”

    不等怀都开口,伯颜轻轻吸了一口凉气:“叶应武就算是猜也能够猜到,咱们现在是腹背受敌,南蛮子已经突破了汉水,正在马不停蹄的北上河洛,另外李庭芝也是突破淮北,兵锋直指山东,所以相对于叶应武来说,你我现在更需要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

    身为伯颜的副手,怀都也不是不知道,因为山东和河洛两处心腹之地都受到了最直接不过的威胁,而蒙古在这一带只能拼命的收缩兵力,难以抗拒宋军锋芒,所以虽然忽必烈相信伯颜会给他在淮南挽回一切,但还是忍不住每隔一段时间送来一封信催促伯颜速战速决。

    叶应武这分明是拿准了伯颜和怀都,容不得他们两个不上钩。(未完待续。)~~7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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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9章 10万貔虎控雕弓(下)
倾宋全文阅读作者:然籇加入书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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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感谢友江山万里大好河山的打赏评论支持,非常感动

    “阳谋,没有丝毫的掩饰,堂堂正正的当诱饵、堂堂正正的布下圈套,”明白过来的怀都咬牙切齿的说道,“这个叶应武真是小看他。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世上小看他的人很多,不过其中大多数都没有什么好下场。”伯颜轻声说道,“当初襄阳时候,元帅就是因为至始至终都没有把叶应武当做最难对付的敌人,最后是什么样的,你我都清楚。”

    提到阿术,怀都死死地攥紧了兵刃:“元帅之仇不报,怀都誓不为人!”

    伯颜伸手按住他:“不要慌,既然现在前面还没有传来动静,你我还有机会,不过越来越向南,这样的机会不多了。这一次突击不能再有任何差错,某也不能在后面坐看变换,且上去会一会叶应武,看看这位叶使君是不是真的有三头六臂!”

    只不过出乎意料的,怀都拽住伯颜:“元帅,现在你是元帅,哪有冲锋陷阵的道理,怀都看着把某提拔于微末的阿术元帅去了,不能在看着你有什么意外,这一次就让某上吧,最后一次,说什么也不会让叶应武安然继续南下,若是不能截杀叶应武,怀都提头来见!”

    伯颜沉默片刻,终究还是艰难的点了点头,沉声说道:“保重。”

    怀都却是哈哈笑着纵马上前:“还请元帅放心,本来某怀都就应该和阿术元帅并肩战死在襄阳,早就看轻了生死。贼厮鸟叶应武,某怀都便来会一会你何妨!”

    看着怀都远去的身影,伯颜猛地攥紧马缰,冷声说道:“来人,传令后面紧随而来的步卒大队,即刻抽调一支万人队进逼扬州,摆出切断李庭芝退路之姿态,另外一支万人队则退守天长,等候某的命令。”

    “元帅!”伯颜身边一名千夫长诧异看向他。

    伯颜冷声说道:“快去传令!”

    那名千夫长不敢犹豫,急忙打马去了,而伯颜则是在风中默然伫立,看着前方的黑暗。叶应武,无论这一次你是赢了还是输了,某都必须给蒙古留下最后能够依靠的力量。

    “抽调一支千人队顶上去,听候怀都将军指挥,”伯颜接着开口,缓缓下达第二条命令,“其余各千夫长,聚集所属,准备······”

    黑暗中一双双眼眸震惊的看着伯颜,有些惊疑不定。

    显然伯颜心中也在挣扎,不过最后还是把那两个字吐了出来:“撤军。”

    所有的千夫长心头都是咯噔一下,丢车保帅,自家元帅这是丢车保帅。让怀都带着两支千人队去吸引叶应武的注意,而另外大队蒙古骑兵就可以从容不迫的撤退,等到叶应武察觉的时候,恐怕伯颜已经一路撤到天长了,这样就能够为蒙古保存尚且完好无损的七个千人队。

    甚至包括面向扬州的那支步卒万人队,也是留给李庭芝当诱饵的,既能够让李庭芝从淮北撤回来,又能够避免淮军从淮东和淮西同时夹攻天长。或许看上去一支步卒万人队比七千疲惫的骑兵人数更多,但是伯颜很清楚,那一万人归根结底是汉家步卒,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暂且不说,在中原河洛一带征战,骑兵要比步卒的作用大多了。

    当初宋军端平入洛,就是被蒙古骑兵如同潮水一般的突击从河洛一路赶回了大江,甚至连襄樊都丢的一干二净,最后如果不是孟珙力挽狂澜,恐怕现在已经没有后来的钓鱼城大战、鄂州大战、襄阳大战了。

    虽然忽必烈还是相信伯颜的,认为伯颜一定能够来得及在两淮扭回战局之后重返河洛,帮他稳住局势,但是伯颜心中很清楚,无论是忽必烈这个最高统帅,还是自己,而或者怀都这些麾下将领,已经心中急躁,在叶应武这样天下一等一的统帅面前,胜算渺茫,一旦让叶应武找到机会,很有可能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更主要的是伯颜明白,叶应武完全可以没有镇海军、没有淮军,但是蒙古不能没有自己手中仅剩的这两三万兵马。

    现在让怀都拖住叶应武,让那支步卒万人队拖住李庭芝,然后自己带领兵马缓步退回中原,才是上上之策,只有守住了河洛之地,才能够确保在未来蒙古还有和南宋一战之力,毕竟南宋内部也不是如同铁桶一般,单是叶应武和贾似道难以调和并且一直没有解决的矛盾,就可以让蒙古在战线稳定下来之后好好利用。

    现在最紧张的就是时间,时间,伯颜只能期望河洛守军能够撑得更久一些,等待他回师。

    ————————————————————

    天地间已经陷入死寂。

    眼眸透过黑暗,可以隐隐约约看到远处低矮的山丘起起伏伏。怀都轻轻吸了一口凉气,没想到叶应武竟然跑得这么快,刚才还在苦苦支撑,等到自己率领一支千人队冲上来的时候,只剩下了混乱的蒙古骑兵在那里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

    无奈之下怀都只能一边整顿在黑暗中迷失方向的骑兵,一边带着麾下儿郎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前摸索,毕竟这里是淮南腹地,蒙古骑兵之前从来没有来过这里,更不要说现在怀都统率的这些骑兵甚至是刚刚从草原上抽调而来的,就是大河以南都是初来乍到,更不要说淮南了。

    “将军,前面没有一点儿动静,”一名百夫长狐疑说道,“莫不是那些南蛮子都已经跑远了,可是咱们四条腿儿,他们两条腿儿,怎地跑的如此之快,当真怪了。”

    怀都无奈的摇了摇头,叶应武转战随州她也是知道的,那一次就连阿术都吃惊的便是天武军的长途跋涉能力,竟然能够以如此之快的速度横穿光州和信阳军直逼随州,中间也不过就是一天功夫罢了,换做蒙古汉家步卒,这根本想都不敢想,也不知道叶应武是怎么训练出来的这些妖魔鬼怪般的士卒,镇海军和天武军一脉相承,所以镇海军走得快怀都也不感到惊讶。

    “继续向前。”怀都冷冷说道,“不要祸乱军心,那些狡猾的南蛮子肯定是躲在了什么地方,只要找到他们,杀掉他们,咱们就可以拍拍手走人了。如此轻松的事情要是你们几个还叫苦连天,不配称作‘草原上的雄鹰’!”

    几名百夫长都来了精神,可以质疑他们别的,但是质疑他们的勇气,这是万万不允许,草原上的男儿,战天斗地,这辈子怕过谁!

    看着在黑暗中缓缓向前的蒙古骑兵,怀都却是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伯颜是怎么想的,他很清楚,这也是为什么之前伯颜要率队上前的时候怀都会出手拦住他,因为怀都知道,伯颜有本事有能耐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但是他怀都没有这个能耐,所以牵制叶应武的任务交给怀都比由伯颜亲自上阵来的合算。

    自己不仅要找到叶应武,还要拖住他,而最好的办法就是不紧不慢的走进叶应武布下的圈套当中,心安理得的带着这些儿郎送死,只有这样才能够让叶应武放心,将他们不吐骨头的一口吞下,才能够让伯颜寻到喘息的机会,带着那一支步骑精锐退到中原。

    两千骑兵当诱饵,在这方面伯颜一点儿都不比叶应武小气。

    不过如果能够用两千骑兵的牺牲挽回整个战局的变幻,足够了。草原上的儿郎从来没有害怕过死亡,自己的战死也是为了族群的昌盛!怀都暗暗含了一口气,看向身边那些脸色坚毅、目光炯炯的儿郎。

    某怀都,不后悔。

    两侧山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将蒙古骑兵包裹在其中,天色一如既往的昏暗。怀都默默的攥紧刀柄,如果临死之前能够多杀一个南蛮子,那就再好不过了,苍生天保佑!

    苍生天保佑!不知多少蒙古士卒同时低低在心中说道,所求各有不同。

    下一刻,一朵绚烂夺目的烟花在天空中炸裂。

    箭飞如雨,伴随着飞雷炮低沉的轰鸣。

    “草原上的金雕们啊,苍生天在上,随某冲!”怀都一把抽出马刀,高声高喊,率先策动战马!

    “苍生天在上,杀南蛮!”不管心里面是不是明白了什么,两千蒙古骑兵在这一刻都没有丝毫的犹豫,追随着他们的统帅,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不管苍生天会不会保佑他们,草原上的狼、草原上的雕,生下来就应该轰轰烈烈的战死!

    一时间杀声盈野,竟然覆盖了箭矢呼啸的声音。

    ——————————————————-

    火光冲天,彻底照亮了黑暗。

    无数的镇海军士卒从叶应武的身边怒吼着冲出来,山坡上下宋军弓弩手也是顾不得别的,一张张脸庞憋得通红,拼命上弦、扣动扳机、再上弦、再扣动扳机!

    哪怕是把一支箭矢射入那猖獗的蒙古鞑子胸膛,就足够了。

    一手拄着佩剑,叶应武长长舒了一口气,左侧山坡镇海军前厢已经全线出击,王虎臣的将旗在光焰中高高飘扬在最前面,这个前厢都指挥使和天武军当初的前厢都指挥使江镐有的一拼,都是打起仗来身先士卒、披坚执锐的那种,你永远都没有办法在后面找到他们的踪影。

    或许越是这样的人,越是命硬。

    大局已定,叶应武终于有闲心感慨一句。

    “后厢儿郎,杀鞑子,谁都不能落后!”右侧山坡中突然传来一声洪亮的吼叫,一道瘦削的身影竟然带着上百骑兵率先向着蒙古骑兵的侧翼突击,而在他之后,镇海军后厢士卒同样如同潮水倾泻。

    缓步走到叶应武身边的苏刘义看着此情此景,皱了皱眉:“没想到连李芾那等文弱生都有胆量带着后厢冲击在前,看来他真的是改变了不少,当初第一次相见的时候那一脸卷气实在是让某难以忘怀。”

    “人都是会变的,”叶应武耸耸肩,笑着说道,“你看某当初不也就是临安城中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么,谁能够想到现在已然是位极人臣,就算是那贾似道又何曾怕过他,就算是那阿术和伯颜,不也是手下败将。”

    苏刘义看着明显是在自吹自擂的叶应武,却是无言以对,毕竟叶使君说的也是事实,谁都没法反驳。如果说天武军是一个奇迹的话,那么一手缔造这个军队的叶应武、一手赋予天武军无畏魂魄的叶应武,其本身不也是一个难以解释的奇迹么。

    苍天眷顾,不过如此,华夏苟延残喘半壁山河,有如此人物横空出世、力挽天倾,不是奇迹是什么!

    不过叶应武却是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不过人虽然会变,只要心依旧是赤诚、依旧是滚烫的,那么胜利和希望就会恒久在你我眼前。”

    郑重的点了点头,苏刘义看着山坡下的战局,甚至就连刚才还都快累出最后一口气的右厢士卒,也都已经生龙活虎一般抄起刀枪,冲向距离最近的蒙古鞑子,既然身在这滚烫热血的战局之中,怎能放任蒙古鞑子逍遥?!

    “看清楚了?”叶应武突然间没头没尾的问道,指着下面因为镇海军举起的火把和飞雷炮引燃的荒草而愈发明亮的沙场。

    微微一怔,苏刘义却是紧紧皱眉,明白过来:“不是伯颜亲临?”

    叶应武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伯颜终究不是执拗的傻子啊,跑了。这不过是拿来拖延某的诱饵罢了。”

    “什么?!”苏刘义诧异的看向叶应武,“诱饵?两千蒙古鞑子骑兵就只是诱饵?”

    “不然呢。”叶应武在风中笑了一声,更多的却是无奈,“对于伯颜来说,当下里最好的选择可不是和某决战,而是抓紧北上保卫河洛,毕竟宋瑞兄这一把火烧的有点儿早了,使得蒙古鞑子还有回转的余地。”

    苏刘义心中感慨,实际上这也不是文天祥自己的责任,毕竟天下大势瞬息万变,各处战场同时发难也是叶应武的决定,过了这个村,如果蒙古鞑子意识到之后加强南阳一线的防备,可就真的没有这个店了。更何况北伐是南宋百年之梦,别说文天祥,换作苏刘义自己也会急不可耐。

    百年之梦,或许就在不久能够实现,放眼天武军谁都是激动万分。

    唯一淡定的恐怕也就只有苏刘义眼前的叶应武叶使君了,当下里叶应武还能够淡然的说道:“任忠,你看看将旗,可曾认得出来是谁的旗号,蒙古鞑子的字,某可不认识。”

    “怀都的将旗。”苏刘义和怀都打交道多了,刚才就一眼看穿。

    “怀都,怀都,也好。”叶应武手里提着佩剑,缓步向着山坡下走去,“虽然没有抓住伯颜这条大鱼,不过怀都也能够让某心里有点儿安慰。”

    苏刘义一怔,旋即快步追上去:“伯颜一退,淮南算是安稳了,接下来使君打算如何,北上?”

    叶应武脚步一顿,伸手摆了摆:“有文宋瑞河洛一路、李安抚山东一路,足够蒙古鞑子喝一壶的了,镇海军不用跟着凑热闹了,一来粮草来回转运不够,二来某也不放心麾下各军倾巢而出,总得有一个留下来看家的。另外估计陆君实和镐子那里也要有动静了,这两个家伙都不是什么安安稳稳守着家底的货色。”

    “使君是说?”

    “神策军、神卫军再加上天武军,足足十五万大军,某倒要看看这一次伯颜有什么通天的本领能够拦得住。”叶应武冷笑一声,继续向前。

    山坡下的战斗结束的很快,毕竟两万士卒居高临下绞杀毫无防备的两千蒙古鞑子,又有神臂弩、飞雷炮、突火枪远近高低坐镇,要是这么长时间还解决不了战斗,叶应武就可以考虑把王虎臣和李芾踢走换人了。

    “小阳子,问问斩获如何。”叶应武指了指前方,刚才江铁和吴楚材这两个杀胚也按捺不住带着百战都冲下去了,所以叶应武身边只剩下小阳子这一个苦命跑腿儿的。

    毕竟叶使君还没有胆量指使一直握刀站在身边只是死死盯着他的絮娘。

    不等小样子回来,马蹄嘶鸣,江铁狠狠一拽缰绳,两个头颅抛在地上:“启禀使君,一个千夫长、一个百夫长,还请使君过······”

    不等江铁说完,吴楚材就已经快马赶上来,一个滴溜溜转的头颅一直滚到叶应武脚边,眼睛瞪的很大,当真是死不瞑目。

    “启禀使君,怀都首级在此,还请使君过目。”吴楚材朗声笑道。

    叶应武忍不住翻了翻白眼,这两个杀胚抢功劳还真是一等一的,不过他们这一次也是血战数次、出了不少力气,功劳多就多了,值得。只不过估计等会儿就能够听见王虎臣的咆哮声了。

    似乎知道叶应武在想什么,江铁大度的拍了拍胸膛:“使君放心便是,咱们手下留情,给王老虎留了一个千夫长,至于能不能枭首报捷,某们哥俩就不管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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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0章 壮气如蛟吞0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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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第二更18点

    光州城外。

    “快,都给某跟上!”一名蒙古武将站在一处山丘上,高声喊道,“光州城就在前面,必须要赶在南蛮子之前抢占光州城!否则要是让南蛮子控了这光州城,你们都知道是个什么下场。”

    一名文官打扮的汉人气喘吁吁的走过来:“阿里海牙,半天前就已经过了蔡州,距离光州已经不远了吧,再往前估计就快到南蛮子的地界了。不过这一带倒是好生安宁,总让人感觉心里面怪怪的。”

    被唤作阿里海牙的蒙古武将点了点头,伸出手将这文官拽上山坡,指着前面曙光中的那一座隐约勾勒出轮廓的城池:“承赵大人吉言,前面就是光州城了,至于为什么这周围好生安宁······”

    那汉人文官见到阿里海牙没有再说话,便下意识的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忍不住张大了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在两人站立的山坡下面,密密麻麻散落着车轮、车轴等等马车上的零件,并且一直延伸向远方,没入悠悠荒草当中,这些散落在各处的木头上面都有烧焦的痕迹,而就在这座山坡不远处,有一个明显是人为搭建起来的土堆,或许是因为搭建时间没有多久,所以土堆上只有一些青青小草,在这就连官道都快淹没在荒草中的光州城外原野上显得分外突兀。

    轻轻吸了一口凉气,那名汉人文官垂下头。

    而阿里海牙冷冷的说出来让人心痛的事实:“这里便是当初叶应武突袭光州的战场,某记得不错的话,当时的光州守将木花里派出最后一支粮队沿着你我身后的官道向蔡州而去,却被南蛮子识破拦下,之后南蛮子就一把大火烧掉了携带不方便的马车,而那土堆,恐怕就是光州一役战殁于此的我蒙古大好儿郎。”

    “此乃血仇,不可不报!”那名汉人文官也是咬牙切齿的看着眼前景象。

    阿里海牙有些诧异的看着自己的同僚,虽然他知道这个汉人对于蒙古忠心耿耿,但还是没有料到他竟然一样对南蛮子有着这样的仇恨。或许这是让包括阿里海牙在内所有蒙古将领、官员最感兴趣的事情了,这些在蒙古王朝效忠的汉人官吏,有时候比他们还要尽职尽责,让不少蒙古人汗颜。

    或许这就是汉人所谓了“忠君之事”吧,换句话说就是认准了主子就忠诚不二。

    虽然从心中鄙夷这种明显就是汉奸的行为,不过阿里海牙还是不得不说,没有这些官员的鼎力协助,刚刚从马背上翻下来的蒙古人可没有这个能耐治理城镇村落,恐怕早就一团糟了。

    “赵大人,咱们抓紧去光州吧。”对于蒙古曾经在这里大败的过去阿里海牙并不想过多的怀念,对于悼念这些屈辱战败的袍泽也没有太大的兴趣,他现在更感兴趣的还是怎么抓紧占领光州,从而能够阻挡那些南蛮子从安庆府和黄州另外杀出一条北伐道路来。

    现在已经高歌猛进直抵南阳的那支宋军就已经足够令人头疼了,而一时间伯颜元帅被叶应武拖在淮南根本没有办法回援,整个中原还能够抽调出来紧急填补缺漏的也就只有蒙古平章、行中书省事赵璧和签行省事阿里海牙所率领的护卫亲军了。

    原本赵璧是奉忽必烈命令辗转南京府、河南府、大名、顺德等处推行罢世侯、改迁转政策的,同时忽必烈赋予他行中书省事的权力,从而避免一些守旧派的地方官员拖延阻挠,又因为忽必烈害怕赵璧一介文官,真的遇到什么威胁的时候不好处置,也是为了监视考察他,所以特意派遣自己的侍卫统领、亲信爱将阿里海牙统率两千骑兵随行。

    而这两千骑兵并不是普普通通的骑兵,甚至还要比蒙古本部骑兵高上一个档次,在蒙古人嘴中,他们有一个令天下为之震颤的名字——怯薛军。自从成吉思汗时代开始,怯薛军就是蒙古大汗的护卫亲军,也是整个蒙古骑兵当中百般遴选的精锐。

    虽然只是两个千人队,但忽必烈很清楚,只要阿里海牙指挥得当,这两千人完全可以当两个骑兵万人队使用,因为怯薛军对于蒙古的忠诚、对于杀敌的勇气、对于战术的娴熟都为诸军之冠,如果不是因为忽必烈对于这些行政机构尚未完全稳定的中原地带不放心,是不会把自己的侍卫亲军和潜龙时候就忠心耿耿追随自己的阿里海牙派出来。

    事实也证明阿里海牙不负忽必烈的托付,文天祥率神策军和神卫军突破汉水,一路狂飙,而本来应该安安稳稳在河南、河北各处巡查的阿里海牙一见大事不好,河洛一带通过收缩兵力自保还绰绰有余,但是想要堵上蔡州、光州这一线的缺漏却是再也难以派出一兵一卒了。

    情急之下,阿里海牙顾不得派人禀报忽必烈,就直接带着人马南下,本来遇到这种情况应该乖乖返回开平复命的赵璧,也不知道是不是一时间头脑发热,硬生生追着阿里海牙来了此处。

    只是原本赵璧为主官,阿里海牙为副手,现在两人无形之间调换了位置,对此赵璧也没有任何怨言,仿佛能够跟着战场上走这一遭,看看自家骑兵男儿是怎么杀南蛮子的,对他来说就是莫大的荣幸了。

    “将军,弟兄们进了光州城了,”一名百夫长急匆匆的纵马过来,“现在城里还是空无一人,向南也没有发现南蛮子的踪影。”

    阿里海牙点了点头:“走,咱们进城。”

    此话未落,一道火光已经冲天而起,转瞬在天空中爆炸。

    “号箭!”阿里海牙瞳孔几乎是下意识的一缩,下一刻整个光州城都好像被火焰所淹没,爆炸声从城南一直延伸到城北,密集的箭矢呼啸如雨,“南蛮子有埋伏,他们早就已经在光州城外等着了,退!”

    赵璧也没有想到自己满心欢喜的等待着蒙古骑兵蹂躏那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南蛮子,可是看到的却是蒙古骑兵在南蛮子突如其来的攻击中崩溃。那震天动地的爆炸声、密集如蝗的箭矢,彻底充满赵璧的视野,也让赵璧第一次想明白为什么阿术在襄阳会败的那么惨,为什么南蛮子一路狂飙直驱河洛,却没有谁有能耐抵挡。

    什么时候南蛮子竟然有犀利如斯的火器,带着这等毁天灭地之架势?

    显然阿里海牙也发现自己之前低估了南蛮子火器的威力,即使是蒙古最为精锐的怯薛军,在这等轰击之下也难免会溃败,尤其是这些精锐的怯薛军骑兵平时自视甚高,没有经历过南蛮子火器的轰击也就算了,甚至还没有把这些南蛮子放在眼里,现在对方一出手,所造成的心理落差是无论怎么鼓舞斗志都没有办法弥补的。

    “退,退出光州!”阿里海牙几乎是声嘶力竭的高吼,虽然尚且站在城门外,但是通过洞开的城门,他已经能够看见城里横飞的血肉,正好一面曾经高昂飘扬的黑色旗帜在阿里海牙面前缓缓飘落在地上,旋即被匆忙撤退的蒙古骑兵百般践踏。

    “将军,小心弓弩!”一名骑兵朗声喊道,手中马刀挑落一枝迎着阿里海牙面门而来的箭矢,如果不是他眼疾手快,恐怕猝不及防的阿里海牙会直接被射落马背。

    轻轻吸了一口凉气,阿里海牙还不忘招呼两个亲卫护送赵璧先行一步,然后自己带着好不容易聚拢的一支千人队绕城飞奔。既然南蛮子有能耐轰击光州,说明他们的火器阵地距离这里并不远。

    ——————————————————————

    “天都已经亮了,还没有找到伯颜的踪影么。”叶应武看着现出鱼肚白的天空,虽然已经猜测甚至能够肯定伯颜逃之夭夭了,但是叶应武依旧希望能够获得伯颜的行军路线,至少这样可以让他知道伯颜到底是准备先去对付谁。

    江铁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伯颜还真是狡猾,一路上咱们发现了不少蒙古鞑子骑兵路过的痕迹,只是都为小队百十余人的样子,方向也都各不相同,主要是向着天长,不过还有不少是直接冲着高邮军去的,尤其是蒙古鞑子还有一支步卒万人队也是直奔高邮军和扬州那边。”

    苏刘义顿时皱起眉头:“扬州那边李庭芝已经带着淮军北上进攻山东去了,根本没有多少人马,咱们在左近的也就只有张虞侯带着的中军,是不是抓紧回援扬州,还是直接撤回镇江府?”

    毕竟刚才叶应武说的天武军各部此次倾巢出动,必须要留下来一个盯着临安看家的,从这儿苏刘义也隐隐约约意识到叶应武上一次去临安,和贾似道之间的矛盾肯定是愈演愈烈,双方已然不可调和,否则使君不会像现在这样处处提防贾似道。

    对此苏刘义并没有异议,毕竟看好两淮是镇海军的分内之事,更何况南宋每一次北伐都是从两淮进击,而每一次都是折戟沉沙、惨败退回,所以作为一个久经沙场磨砺的将领,苏刘义对于两淮、对于那些南宋血泪凝聚的北伐历史还是很清楚的,所以从心里面他并不期望走两淮这一条仿佛受到了诅咒的道路。

    实际上南宋每一次从两淮北伐,是因为两淮是距离失陷的三京距离最近的地方,尤其是南京应天府(即今商丘)实际上就是贴着两淮,而东京汴梁距离两淮也要比距离襄阳近,为了能够更容易收复更有代表性的失地,南宋才会千篇一律的从两淮用力。

    但是对于宋廷来说是这样,对叶应武本身体系下的各部就没有这个政治上的诉求了,虽然他们是宋军,但是从骨子里面他们实际上是叶应武的私军,为了叶使君博取最大化的利益才是北伐的目的所在,这样看来走襄阳要比走两淮好得多。

    由是观之,倒不如守住两淮,让文天祥他们尽情的在河洛闹腾。

    这种一举两得的帐,苏刘义还是能够算得清楚的,不过苏刘义也明白,叶应武不可能就这么班师凯旋,毕竟还有蒙古鞑子在淮南作乱,也毕竟叶使君刚刚雄赳赳、气昂昂的渡过大江,只打了一场小小的包围战根本不是叶使君一贯的风格。

    虽然苏刘义知道叶应武不可能改变心思带着镇海军北伐,但是也会在这两淮或多或少的折腾一番,大家不能白来一场不是。

    叶应武正在前面和几名受伤的镇海军士卒低声交谈着,甚至亲自将水壶递给一名士卒,让他多喝些水好好养伤。周围本来还都低声呻吟的镇海军士卒,此时却都是出奇的寂静下来,一双双眼眸直直盯着叶应武。

    这是他们的叶使君,天下恐怕还找不出来这样的将领,年纪轻轻、位极人臣不说,逢战必胜、所向披靡不说,还能够这样一点儿都不在意脏乱的伤卒们蹲在一起侃大山。

    对于质朴的士卒们,这种浓浓的归属感和认同感让他们珍惜。

    叶应武伸了一个懒腰,笑着说道:“你们这些家伙,看什么看,难不成某叶应武在你们心里面还是漂亮的小娘子不成,一双双眼睛盯着恨不得扑上来,这可就让某受宠若惊了。”

    话音未落,原本有些拘束的伤卒们都是哈哈大笑,显然这种带着些腥荤的打趣是他们最感兴趣的,哪怕是实际上没有什么惹人发笑的地方,当碰上此情此景,看着如此没有架子的叶应武,也会忍不住笑出来。

    “使君,你受过伤没有,是不是你受伤的话不疼?”一名大大咧咧的士卒大腿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虽然简单包扎处理了,但毕竟还是疼痛,如果不是当着叶应武的面强行忍着,早就嗷嗷叫了,当下里也没有含糊,大声对叶应武说道。

    一名名士卒都好奇的看向叶使君,他们都是镇海军士卒,又以新卒居多,在他们的心中叶应武已然和神人无二,圣人是不是也会受伤,受伤了是不是一点儿都不疼,说痊愈就能痊愈?

    叶应武顿时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在这儿,就在这儿,当初某带着天武军从光州转战随州的时候,被一箭穿心啊,那个疼的,足足在床上躺了几周,要不是某福大命大,现在和你们并肩的就没有某这号人物了。”

    一箭穿心?就这样还能大难不死?所有士卒都诧异的看向叶应武,当初天武军突袭光州、转战随州,也算是叶应武的成名战之一了,大家也有所耳闻,谁能想到就是在那襄阳之战前最为激烈也最为刺激的一场传奇大战,竟然险些夺走了叶使君的性命!

    “讲讲,使君,给咱们讲讲战随州的事儿,据说那蒙古鞑子虽然威风,却也被使君牵着鼻子走,就跟牵一头老牛也似,真的假的?”几名士卒纷纷开口起哄,身为沙场上浴血拼杀的将士,他们对于那些远在千里之外的袍泽同样很是好奇。

    天武军、神策军、神卫军这些襄樊军队,和咱们镇海军孰强孰弱?都是使君的儿郎,以后会不会并肩作战?

    叶应武笑着点头,并没有拒绝,专心致志的迎着在天边升起的太阳开口讲述,身为一个标准的文科生,让叶使君爬科技树未免强人所难、上阵舞刀弄枪也是赶鸭子上架,但是要说这吹牛侃大山,那谁都得甘拜下风。

    看着阳光下侃侃而谈的叶应武和越聚越多的镇海军士卒,苏刘义无奈的耸了耸肩膀,而王虎臣和李芾两员大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然来到苏刘义的身边,诧异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叶使君怎么打算想来也不用问了。”苏刘义轻声说道,“这一场淮南之战,还远远没有结束。”

    李芾深有同感的点了点头,此情此景显然对她触动颇深,沉默了片刻,这个刚刚围歼怀都之战中表现出众的后厢都指挥使微笑着说道:“镇海军,终归是叶使君的镇海军,无论你我还是那些普普通通的将士们,在他心中都是一样的袍泽兄弟。”

    “或许是因为,”苏刘义缓缓说道,“无论岁月怎么变化,使君的心恒久都是火热滚烫,赤诚如昨。”

    “天降挽狂澜者于我等。”一直无言的王虎臣却是突然间说了这一句话。

    三人会心一笑。(未完待续。)~~7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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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1章 壮气如蛟吞0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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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兴州城南,怯薛军骑兵飞驰,卷动烟尘滚滚。ap

    “鱼儿来也!”伏在荒草中的一名宋军指挥吐掉了嘴里的草根。

    在他的身前身后几名宋军士卒已经缓缓的拽紧手中的绳子。当阿里海牙带着骑兵飞驰而来的时候,之前还优哉游哉的指挥猛地大吼一声:“拽!”

    一道又一道的绊马索同时从道路上横空而出,如果不是阿里海牙眼疾手快、胯下战马又是忽必烈御赐、甚是神骏,当下里堪堪从绊马索上一跃而过,恐怕第一个落马的就是他这个统帅了,只不过他后面的怯薛军就没有这么走运,一排骑兵几乎是惨叫着同时坠落。

    “南蛮子!”一名百夫长怒吼道,手中马刀挥向近在咫尺的宋军士卒。

    “弓弩手,压制。”不远处的山坡上,尹玉长身站起,冷声喝道。

    密集的箭矢呼啸而来,从山坡前后腾空飞跃,只不过尹玉还是把这些怯薛军士卒想的太简单了,虽然他们已经不复当年祖先追随成吉思汗平定欧亚的雄风,但是依旧是这片大地上最强的存在。

    马刀轻而易举的挑落飞舞的箭矢,所有怯薛军骑兵熟练的四散开来,就像是草原上的狼群一样,一边躲避迎面如风的箭矢,一边飞快的抄起他们的弓箭,对准那些远远近近的宋军弓弩手。

    尹玉的嘴角边流露出一丝冷笑,猛地一挥手,天武军弓弩手竟然没有和蒙古骑兵对射的意思,而是飞快的向后推却,早就等候多时的盾牌手依次上前掩护,而蒙古骑兵一时间着急,射出的箭矢也只是零零散散落在山坡上,并没有伤到几个人。

    趁着刚才躲避箭矢的功夫,那些操控绊马索的天武军士卒也是从容不迫的退了回去,竟然没有留下几具尸体。看着自己麾下平百战死的数十名儿郎,阿里海牙顿时恨不得咬碎牙齿。

    “蒙古鞑子的动作很快,怯薛军蒙古第一强军的称号名副其实,”伏在另外较远的一片洼地当中,天武军四厢都指挥使江镐冷冷的说道,“老子也没有这等闲心和你们硬碰硬,这么多天武军好儿郎可不能战死在这光州,北面还有大好山河等着他们。”

    伏在他身边的6秀夫有些诧异的说道:“怯薛军是蒙古鞑子第一强军不差,天武军也是公认的大宋第一强军,怎么今天镐子你倒是不想和他们较量较量。这可不是你的性格,要是让使君他们知道了非得吓一跳不可。”

    江镐有些得意的说道:“较量当然想较量,但是咱们这一次出来可不是为了对付这两千怯薛军,是为了和宋瑞师兄在洛都城下共饮庆功酒,哪里能在第一战就拼尽全力。更何况对付这些还没见识过飞雷炮威力的傻帽儿,还不用弟兄们刀枪见红硬碰硬。”

    想了想,江镐指着前面的山坡:“因为某在这等小伎俩上实在不是老尹的对手,否则也不会这么有自知之明的和6兄趴在这里了撒手不管了。”

    6秀夫忍不住无奈的笑了一声,什么时候连江镐这个原本只知道一味向前冲杀的愣头青都变得说话有理有据来了。不过现在6秀夫还顾不上表扬或者批评明显得意洋洋的江镐,毕竟眼前还有怯薛军存在。

    目不转睛的盯着前面战况,江镐还不忘低声向6秀夫解释尹玉的布置:“老尹这一次就是在和蒙古鞑子玩儿阴的,你看这山坡上下全是弓弩手,蒙古鞑子骑兵向前,则弓弩手退后,长矛手上前居高临下防御,再加上重装甲士从两侧突击;而蒙古鞑子一旦退却,又能够劈头盖脸的一阵箭矢射过去。所以虽然别看这山坡不大,谁都不会放在眼里,但是就是这蒙古鞑子自诩为强军的怯薛军葬身之地!”

    阿里海牙也隐隐察觉到事情不妙,因为南蛮子的重装甲士已然出现在两翼,巨大的斧头劈砍在怯薛军骑兵身上,和劈砍在普通蒙古骑兵身上没有什么两样,而大队的宋军长矛手牢牢控住了高处,蒙古骑兵仰攻山坡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散开,撤退!”既然已经失了先着,看出来南蛮子是等候多时了,阿里海牙索性直接撤退,以免让着两千怯薛军儿郎不明不白的战死在这光州城南的荒野上,而自己也难免会落得和木花里一样的名声。

    败军之将,耻辱至极,但是终归胜过全军覆没之将。

    “想跑,没那么容易。”尹玉一把抽出佩刀,“飞雷炮向前轰击,竖起将旗,各厢儿郎,已到胜负关头,随某冲,一战克敌!”

    无数象征天武军的赤旗同时出现在山坡上下,光州城东、南、西三个方向埋伏多时的天武军各厢在战鼓声中怒吼着、咆哮着冲向距离最近的蒙古鞑子,弟兄们昂扬北伐,哪里能被你们这些蒙古鞑子堵在家门口。

    就算是蒙古最强的怯薛军,天武军也不怕你,不如分出一个孰强孰弱来。

    江镐也是在洼地中霍然站起身:“天武军儿郎们,随某冲啊!”

    洼地中虽然只有七八百天武军士卒,但是当江镐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的时候,他们没有一个人落后,竟然赶在尹玉前面撞入了惊慌失措的怯薛军当中,长枪在前开路,后面大队的轻甲士卒将被长枪捅穿落马的蒙古士卒剁为碎片。

    或许对于别的宋军来说,这两千蒙古怯薛军骑兵能够当两支万人队来使用,但是对于天武军,尤其是北伐第一战气势正盛的天武军来说,他们不过就是两千只待宰的羔羊罢了!

    阿里海牙轻轻吸了一口凉气,南蛮子竟然有这么多人,竟然威猛如斯,尤其是他们那一种不断掀起爆炸的火器轰击着光州城外唯一一条官道,使得阿里海牙无奈之下只能带着两三百骑兵硬生生撕开一条血路,冲入荒草没过战马的荒原中。

    “想跑,又岂是这么容易!”一名宋军虞侯看着越来越近的蒙古骑兵,低声感慨,看向站在身边比自己还紧张和激动的便衣男子,“陈先生,不要慌,就算是这东西不管用,弟兄们也能够把这些落单的蒙古鞑子剁成碎末,咱们天武军想来就没跟蒙古鞑子认过怂!”

    陈先生正是陈元靓,这还是这个福建山里书生第一次参见实战,看到如此血火景象,已经不知道该是惊恐还是兴奋。

    北伐,天武军北伐第一战,便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

    阿里海牙催动战马,距离这边越来越近。

    几乎是下意识的,陈元靓和那名宋军虞侯对视一眼,同时吼道:“动手!”

    “南蛮子!”在阿里海牙前面的一名蒙古百夫长惊恐的看着那些在前面齐腰深的荒草中突然冒出来的宋军士卒,还有那些宋军士卒手中拿着的黑黝黝的东西。

    “砰!”一声巨响,那名蒙古百夫长摔落马背。

    陈元靓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坐倒在地上。

    仿佛被这一声响动摄取了三魂六魄,阿里海牙身边的蒙古骑兵都愣在那里。刚才那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那个宋军士卒只是对着百夫长比划了一下,出了一声响动,就让他落马?那个士卒手里的铜管到底是什么来路?

    就在这时,几声爆炸零零散散的响起,呼喊声由远及近:“将军,快走,咱们的火箭不多,难以支撑!”

    作者按:蒙古也有仿制火器,例如比较原始的火箭,即在弓箭上捆绑火药包,从而可以增长射程、制造小爆炸,成吉思汗西征便有使用,但是和南宋相比在火器上还是有不少差距。

    赵璧,竟然是赵璧,那个自己认为最靠不住的汉人文官?!阿里海牙回过神来,趁着宋军士卒被这突如其来的火箭打的手忙脚乱,急忙飞快的抽动战马,至于他身边那些蒙古骑兵,已经顾上了。

    自己先逃出去再说,必须要向大汗说明,南蛮子又多了一种可怕的火器,仿佛能够引来苍生天的怒火,让谁死谁不得不死。

    看着飞快逃走的阿里海牙和被后面赶上来的宋军团团包围的蒙古骑兵,陈元靓有些气愤和可惜的看着刚才击杀那名蒙古百夫长的新式火器:“要不是这火铳现在只有这么一支能够使用,刚才就不会让那蒙古鞑子跑走了!”

    “先生不要伤心,弟兄们早晚也会剁了他。”那名宋军虞侯从这火器释放的威力当中回过神来,急忙上前安慰陈元靓,并且还是幻想如果到时候整个天武军上下人手一支这样的火器,那还怕他什么蒙古鞑子!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天武军现在就能冲到草原上去。

    “不管怎么样,这一战终究还是胜了。”江镐缓步策马走过来,那两百蒙古骑兵已经被成千上万的宋军士卒包围,根本不再需要他担心,身为天武军四厢都指挥使,江将军的胃口也不知不觉大了起来,这样的小打小闹已经不屑于上阵。

    毕竟他背后那一道差点儿要了小命的伤也不允许江镐如同往常一样总是冲锋在前。

    6秀夫走在江镐身边,看着已经平静下来的光州城内外,轻声说道:“从此往北,咱们的北伐,也开始了。”

    江镐、尹玉等人对视一眼,即使是性格稳重甚至趋于保守的尹玉,都是身躯有些颤抖。

    北伐,我们的北伐!

    大宋咸淳三年二月末,大宋沿江制置副使、兴州知州6秀夫与天武军四厢都指挥使江镐统率天武军渡过大江,强袭光州,兵锋直指蔡州、许州今许昌一线,大有和文天祥会师洛阳城下的气势。

    临安,西湖上烟雨朦胧。

    熙春楼二层雅间。

    “叶应武的第三步棋已经落在棋盘上了,”翁应龙轻声说道,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陈宜中,“天武军是叶应武起家的老底子,现在也已经北上了,说明叶应武这一次是真的打算全力以赴。”

    陈宜中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看着窗外沉浸在烟雨中西湖风光:“这倒也在预料之中,毕竟对于叶应武来说,这江南一带如果没有什么契机的话根本没有办法真的从相公手里抢下来,而向南的话有么有什么好扩展的,总不能让他一路杀到大理去吧,所以只能在蒙古鞑子手里面抢地盘了。”

    “这是抢地盘么?”翁应龙微微诧异的说道,不知道为什么陈宜中竟然如此淡然,“如果算上淮东李安抚、川蜀高安抚的话,这是四路北伐,大宋自建炎南渡百年来还没有谁这样虚虚实实四路出兵,即使是端平入洛的时候也不过就是三路北伐罢了,叶应武一出手就是这么大的手笔,总是让某心中感觉不安啊。毕竟这叶应武可不是什么简简单单的角色,要是真的让他用北伐搞出来什么名堂,或者北伐真的”

    翁应龙并不是空穴来风,因为现在随着叶应武一步一步棋的落下,北面蒙古鞑子明显已经疲于奔命,南阳一带已经全部被宋军控制,是端平入洛以来宋军第一次浩浩荡荡开上了南阳的土地。

    陈宜中缓缓放下茶杯,从容不迫的回答:“翁相公何必如此火急火燎,要知道太师手中现在除了临安禁军,已经难以掌控一兵一卒,即使是之前效忠于太师的胶州水师,现在也已经全军覆没,所以无论是太师,还是你我,现在就只能听天由命了,除掉叶应武已然是痴人说梦,想要维持不败的余地,在朝堂上能够和他制衡,倒是还有一线可能。”

    “你是说”翁应龙轻轻吸了一口凉气,“你也在怀疑太师和蒙古鞑子之间”

    “隔墙有耳啊,翁相公。”陈宜中轻声说道,不过旋即却是确切的点了点头,“慎言,慎言!”

    翁应龙脸色微微一变,明白过来,自己现在既然已经被贾似道百般猜忌,那么身边肯定少不了皇城司的密探,到时候一句话说出来道出了天机,难免贾相公会对自己采取非常手段啊。刹那间翁应龙感觉自己脖子处凉嗖嗖的,也不知道是因为内心恐惧,还是因为正好有风带着雨丝扑面。

    不过他还是镇定下来,沉吟片刻之后,伸手沾了些许茶水,在桌子上轻轻的写下“临安”两字,旋即看向陈宜中。

    陈宜中郑重的点了点头,也用手指沾着茶水在“临安”两字下面轻轻写了一个“水”字。

    “嘶!”翁应龙吸了一口凉气。

    正好房门被推开,一名店小二端着热气腾腾的一盘西湖醋鲤走过来,眼睛有些狐疑的看向陈宜中和翁应龙两人。陈宜中眼疾手快,一手按在了那三个字上面,好在刚才写的那三个字并不大,所以尚且能够勉强遮挡,陈宜中就好像没事人儿一般,微笑着指着窗外:

    “翁相公,你看这西湖如诗如画的山水,当真是美不胜收,不知道翁相公有没有什么辞赋诗作能够吟诵一番,让小弟开开眼界?”

    那名店小二脸上流露出轻松的神情,将那一盘菜轻轻放下,然后躬身离开。翁应龙不慌不忙的说道:“某可比不上与权兄,这诗词歌赋可不是能够信手拈来的东西。”

    陈宜中微笑着摆了摆手:“翁相公过奖了,小弟不才,却也没有这等本事,你我还是吃菜、喝酒,做那等俗人之事为好!”

    两个人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原本绷紧的神情终于舒缓下来,陈宜中当先坐回到椅子里,指了指翁应龙,又指了指自己,苦笑着摇了摇头,显然是想说自己刚才真的猜中了,不仅是隔墙有耳的问题了。

    翁应龙无奈的耸了耸肩,贾相公就是这样猜忌的人,自己摊上了这样的主子,真是“荣幸之至”。

    有了刚才这一下子,两个人可都是不敢说话了,只是埋头吃菜,甚至就连那赫赫有名的一壶丰乐酒都没有心情品尝了,仿佛就连那闻名天下的西湖醋鲤,吃进嘴里也味同嚼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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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2章 壮气如蛟吞0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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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18点第二更

    李庭芝出兵淮北还是走的南宋每一次北上的老路,在涟海一带淮军的掩护下直接渡过淮水,兵进淮阳军,然后就可以沿着淮阳军北上徐州、单州今山东单县,从单州便可以进攻宋之南京应天府。 ap;  

    对于李庭芝来说这是最划算的一条进攻路线,尤其是在没有了胶州水师的掩护之后,进攻东侧的胶州等处会显得没有太大的意义,而且那里还不知道张弘范这个难缠的对手又准备了什么天罗地网等着宋军自己撞上去,而应天府实际上距离涟海很近,李庭芝是有实力也有信心能够抢在文天祥杀入洛阳之前拿下应天府,到时候这绝对是不可磨灭的大功。

    正是因为有这样足够诱惑的目标摆在前面,李庭芝才不惜拿自己辛苦经营多年的扬州做赌注,他赌的是在整个中原都被搅得热火朝天之前,伯颜是没有能耐击败叶应武攻下扬州的。

    想到自己能够攻克应天府,甚至进而进攻汴梁,而叶应武只能在淮南被伯颜死死地拖住,李庭芝就暗暗高兴。

    他李庭芝原本是大宋公认的第一大将,如果不是叶应武这个妖孽一般的年轻人彗星一样崛起,恐怕襄阳大战的胜利就应该归属李庭芝和他的淮军,现在这大宋的沿江制置大使、枢密院使也不可能落在叶应武头上。

    虽然从来都不否认叶应武确实是大宋百年不遇的将才,有当年岳武穆、韩蕲王之余风,但是李庭芝一想到这个夺走了本来可能属于自己的一切的年轻人,还是有些愤懑不平。

    可李庭芝也不是那等心胸狭隘之人,自然不会想着背后算计叶应武,也不会想着和贾似道那等人联手在朝堂上把叶应武打倒。既然大家都是大宋的将领,那最好的斗争方式就是在战场上见真章,看看谁的功劳大。

    这也是为什么李庭芝从一开始就把目光放在了应天府身上,因为攻克了应天府,绝对是北伐以来最大的功劳。

    坐在马背上,李庭芝一边打量着眼前绵延展开的春日北方原野,一边期待着自己的将旗在应天府城门上空飘扬的那一刻。身边的淮军将士也都是昂挺胸、斗志昂扬,一扫之前金刚台大败的晦气。

    毕竟自从涟海渡淮一来,李庭芝麾下两万淮军横扫淮阳军,一路上遇到的只有小股惊慌失措逃窜的蒙古鞑子哨骑。而继续往前徐州据说也不过就是一支蒙古汉家步卒千人队驻守罢了,要是蒙古鞑子骑兵或许李庭芝还得考量考量,对于这些拿来防守二线城镇的蒙古汉家步卒,李庭芝可没有放在心上,要真的论战力,这样的对手比淮军差得远呢。

    更何况淮军两万人,还能怕他不成!

    “启禀将军,前面就是徐州城了。”一名哨探策马而来。

    李庭芝点了点头:“城中可还有蒙古鞑子?人数可多?”

    那名哨骑笑着说道:“将军多虑了,那徐州城已经空荡荡了,属下刚才斗胆摸到了城下都没有看见城上有人的身影,瓮城城门也都是半掩着,估计里面早就空了。”

    微微点头,李庭芝忍不住长长叹息一声,谁曾想到在宋军面前曾经不可一世的蒙古鞑子,腹心之中竟然已经虚弱成这个样子,甚至连徐州这种屏障中原的重镇都能够说丢就丢。

    更主要的是这一次北伐和端平入洛时候又有不同,端平入洛时河南淮北一带已经让仓皇撤退的金军劫掠屠杀、十室九空,进而导致大多数北上的宋军有兵无粮,与其说是被蒙古骑兵击溃的,倒不如说是自己崩溃的。

    而现在这一次,经过蒙古将近三十年的缓慢调和恢复,这些曾经尸骨遍野的地方已经重新出现了人烟,包括各处城池也不是原来那样荒败,使得各路北伐的宋军终于不用再为周转不济的军粮犯愁,城中蒙古撤退时候丢弃的粮草就已经足够补充,甚至不用向百姓征集。

    “入城,开饭。”李庭芝笑着挥了挥手,淮军渡过淮水一来一直都是拼命向前行进,本来路上就没有多少蒙古鞑子,再加上李庭芝一心想要攻克应天府,所以就连伙食也多数都是在路上凑活凑活。

    现在徐州就在眼前,应天府近在咫尺,所以李庭芝也不介意停下来让疲惫的淮军士卒好好休息休息,毕竟淮军不是天武军,叶应武又能耐一天一夜转战光州、随州,李庭芝可扪心自问没有这个本事。

    王大用爬上山坡,却是瞪大了眼睛,诧异的看着出现在山坡下的蒙古鞑子大队,一面面黑色旗帜在青绿色的原野上显得分外夺目

    不过好像这足足万人的蒙古鞑子步卒队列并没有现不远处山坡上那几道人影,依旧迈动步伐向前走去,而在他们的前方还有五六里的地方便是淮东宋军根基之地扬州。

    “踏破铁蹄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王大用眯着眼看向那支在原野上像是前行的毒蛇的蒙古步卒,“老子还以为只能到扬州城下和你们交手呢,既然现在撞上了,就不要怪老子手下无情!”

    而显然那支蒙古万人队也意识到哪里有些不对,当他们侧头看去的时候,便看到了山坡上下一面面飘扬的赤色旗帜。不知道什么时候,一支宋军误打误撞出现在他们的侧翼。

    狭路相逢!

    “左厢儿郎,杀!”王大用手中刀指向前方,高声怒吼,虽然现的突然,但是左厢本来就随时打算和蒙古鞑子交手,所以早就有所准备,倒也不怕这突如其来的敌人。

    战马嘶鸣,这位镇海军左厢都指挥使当先冲下山坡。而他身后大队的镇海军左厢士卒迈动着整齐阵列,一排排长枪在阳光下闪动着耀眼的光芒。而弓弩手已经从山坡两侧站定,同时扣动了扳机。

    蒙古万人队显然没有料到这些南蛮子竟然胆大包天到甫一照面,就大打出手。他们可不是襄阳之战时候的蒙古汉家步卒,这万人当中有五千都是刚刚从中原、河北一带签的新卒,而另外的也都是从各处城镇抽调来的二线老弱,虽然经历了金刚台一战,但是金刚台的胜利和他们没有太大的关系,那都是蒙古骑兵的功劳,这些步卒不过是跟在后面呐喊了几声,便从容收拾战场了。

    所以归根结底,他们还是没有遭遇过什么战阵的新兵蛋子。

    “弓弩手,快,弓弩手!”统率他们的万夫长是个蒙汉混血儿,当下里用蹩脚的汉语高声吩咐,而身后亲卫也都是跟着呼喊。

    然而被这突如其来的宋军已经吓住了,蒙古步卒哪里还记得应该用弓弩手射住阵脚,然后步卒冲击?更何况他们也都不是傻子,看的分外清楚,这支宋军人数少说也有万人,一点儿都不比自己这边少。

    那名万夫长急的团团转,本来大队就是在行军当中,尾一时间难以联络照应,而自己麾下十个千夫长也都是没有多少战场经验,此时早就慌乱一团,不知所措,哪里还顾得上自己麾下儿郎。

    不过再怎么样,到底还是在战场上走过一遭的队伍,这支蒙古步卒还不至于像之前叶应武面对的镇江府屯驻大兵那样根本不堪一击。已经有几个千人队缓缓迎上宋军锋芒。

    “放!”指挥弓弩手的宋军虞侯脸上风平浪静,对付这样的敌人,实际上根本不需要太过操心,只需要按照严格而正规的战术,碾压过去便是,“突火枪抵近,飞雷炮预备!”

    神臂弩率先开始咆哮,紧接着飞快架设起来的飞雷炮对着前方露出自己狰狞的面孔。

    “架盾!”最前面的蒙古千夫长惶急的喊道,没想到这些南蛮子还真是不客气,上来这密集的箭矢足够把他这支千人队淹没的。而其他队伍的,其他人呢,自己一千人根本挡不住南蛮子上万人的突击。

    千夫长诧异的回头看去,只有两三个千人队缓缓跟上来,其余的士卒都在原地惊慌的看着越来越近的箭矢和南蛮子!甚至还有人已经开始寻找周围有没有可以逃跑的道路或者藏身的地方。

    荒唐,可笑!那名千夫长心中感到悲戚,原本以为大家都会为了蒙古奋勇争先,现在才知道原本口号喊得一个比一个响亮的家伙,真正到了战阵时候,不过是卑鄙无耻的懦夫罢了。

    下一刻密集的箭矢呼啸而来,在这支无比突兀的千人队当中横扫。

    “千夫长,咱们抓紧撤退吧!”一名百夫长举着盾牌,快步而来,“那伯颜都已经带着人逃之夭夭了,不过是让弟兄们前来送死,吸引叶应武这个挨千刀的南蛮子的注意罢了,咱们何必给他拼命。”

    千夫长一边奋力挑落箭矢,一边有些无奈的看向快步而来的几个属下,不断有士卒中箭,惨叫着倒下。而一个黑黢黢的东西已然翻滚着从几人头顶上掠过,飞入后面蒙古步卒大队当中。

    “轰!”一声爆炸彻底打破了原野的寂静,也彻底击碎了蒙古步卒心中的依凭。

    没有蒙古骑兵掩护、袍泽则踌躇不前,南蛮子又来势如同潮水,伴随着这么犀利的火器。这仗根本就没有办法打!自己就像是摆在南蛮子面前的猎物。

    “战决!”王大用纵马冲入蒙古士卒当中,手中狼牙棒划过一道又一道血光,而左厢百名骑兵紧紧拱卫着他,再外围则是左厢步卒,以王大用为剑尖,一排排白缨飘扬的长矛为剑锋,左厢径直把这当其冲的蒙古千人队硬生生劈开!

    一棒槌将一名躲闪不及的蒙古士卒砸的脑浆迸裂,王大用掂量掂量手里的家伙,冲锋陷阵还是这东西好用。当下里他一边纵马上前,挥舞着自己的狼牙棒,不断收割蒙古步卒的性命,一边高声吼道:

    “镇海军王大用在此,谁敢与我一战!”

    “镇海军王大用在此,谁敢与我一战”

    一声又一声的呼喊在慌乱的蒙古步卒当中回荡,而王大用看着前面那个坐在马背上急忙躲闪的蒙古千夫长,冷笑一声,战马嘶鸣,狼牙棒已经重重砸了过去,鲜血激荡,那名蒙古千夫长惨叫着摔落马背。

    “将军,将军,我们投降,我们投降!”一名蒙古百夫长眼睁睁看着刚才还指挥自己向前的千夫长竟然被这个杀出来的宋军将领一棒槌解决,当真是肝胆俱裂。

    南蛮子竟然勇猛如斯,这还有什么好打的!

    王大用冷笑一声,投降,好啊。

    当下里他用狼牙棒轻轻敲了敲那名百夫长的头盔:“当什么不好,去给蒙古鞑子卖命,真是糊涂。不过看在你乖巧的份上,老子可以考虑饶你不死。”

    “将军请说,让小人做什么,做什么都行啊!”那名蒙古百夫长已经带着哭腔了,只要让自己保住这条小命就好,别的他什么都不想管了。

    眯了眯眼,指着前方,王大用狰狞笑道:“让那些人都给老子投降,否则连带你一起,碎尸万段!”

    让所有人投降?蒙古百夫长轻轻松了一口气,自己这个千人队当中大多数百夫长都已经不想打了,现在不过是在苦苦支撑罢了,只要自己吼一嗓子千夫长已经战死了,估计他们都会乖乖放下兵刃。

    察觉到这名百夫长在盘算什么,王大用冷声说道:“不是这一千人,而是你们整个万人队!老子不想费劲杀人,抓紧!”

    那名百夫长脸刷的一下白了,不过还是颤颤巍巍的站起来,看也不看倒在自己身边死不瞑目的千夫长。这个时候还是活命要紧,既然那些高高在上的蒙古老爷平时就没有把咱们放在眼里,现在更是看作弃子,那为什么还要为他们卖命!

    “这就是徐州城了?”李庭芝打量着空荡荡的城池,忍不住轻声感慨一声,“只可惜沦落异族风尘百年,已经不复当年繁华了。”

    走在他身边的几名淮军将领都是深有同感的点了点头,这看上去和江南的一个普普通通县城没有太大的区别,要不是城门上“徐州”两个字写的清清楚楚,换做任何一个江南宋人前来,都不会相信这是一座州府。

    “走,进城看看。”李庭芝环顾一周,瓮城甚至已经有所残破,也不知道这百年间是不是有过修缮,而过了这瓮城,前面就是洞开的主城城门。透过城门可以看到空荡荡的城中景象,当真是一片死寂。

    李庭芝缓缓的策马上前,而几名先一步过来的哨骑已经在门口站着,看到李庭芝过来,急忙恭敬地拱手:“启禀将军,城中除了些许百姓之外,空无一人,还请将军放心入城。”

    微笑着点了点头,李庭芝却好像现了什么,有些狐疑的看向这几名哨骑:“某怎么不记得见过你们,你们的都头是”

    “弟兄们,动手!”见到被识破,领头的十将原本带着笑容的面容一下子狰狞,一把抽出自己的刀,扑向李庭芝!

    “蒙古鞑子!”李庭芝瞳孔猛地收缩,看也不看被身边亲卫拼命挡住的这些蒙古汉卒乔装的自家哨骑,几乎是下意识的高声吼道,“不好,中计了,撤,快撤!”

    “李庭芝,为时晚矣!”仿佛是要回答李庭芝的声音,一道洪亮的声音从瓮城上响起,某山东统军使塔出,等候你多时了!“

    话音未落,无数的蒙古士卒同时探出头来,手中各种滚石檑木拼命地砸向瓮城中乱作一团的宋军。而密集如蝗的箭矢伴随着滚烫的火油同时从城头上落下,一时间瓮城之中只剩下宋军士卒的惨叫声。而瓮城的城门本来就不大,现在完全被箭矢封锁住。

    “砰!”一声巨响,洞开的徐州城门轰然落地,截断了瓮城中宋军最后一条退路。

    而与此同时,城外也传来马蹄踏动大地的声音,也不知道多少蒙古骑兵正在拼命的向这边赶来,显然蒙古人并没有打算放过城外那些淮军士卒。

    李庭芝的心仿佛被狠狠揪了一下,一口鲜血已然喷了出来。

    自己败了,淮东能够依仗最后的精锐,即将损失殆尽!为了这个陷阱,蒙古鞑子真是煞费苦心,而果不其然,自己又像在金刚台那样傻乎乎的中计,断送了这本来可能到手的功劳。

    只是李庭芝至始至终都不明白,蒙古鞑子又是哪里来的这么多人!

    塔出看着口喷鲜血、晕倒在地的李庭芝,冷冷一笑,冲着自己身后的老人一拱手:“元帅,塔出幸未辱命。”

    老人微笑着点了点头,却不言语,仿佛一切都在把握之中。

    塔出敬佩的看了一眼老人,忍不住暗暗感慨,到底是元帅,名不虚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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