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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8章 巍巍广厦尽崩塌
倾宋全文阅读作者:然籇加入书架
?    “到咱们了,弟兄们,上!”魁梧的大汉站在船头,肩上扛着一柄长刀,伸手指着前面那月光下显露出身形的蒙古大船,“要是有一艘跑出去,老子非得收拾你们!”
  
      江流回转,拍打着堤岸,也拍打着一艘艘大大小小的战船,旋即碎裂成迎风的白色水珠,溅在身上带着丝丝凉意。±,
  
      一艘艘小船如同离弦之箭,从山下港汊当中飞快而出,很快船上就燃烧起熊熊火焰,在这忽明忽暗的火光中,船头那一面面赤色的旗帜显得分外夺目,尤其是上面斗大的“叶”字,更是在向人表明来者的身份。
  
      这不是大宋的水师,这不是大宋的儿郎,而是叶应武的水师。是叶应武的儿郎。这一队又一队和普通的渔舟看上去没有什么区别的小船,这个时候却像是来自地狱的使者,顺着翻涌的潮水,呼啸向前。
  
      前面大战船上的蒙古士卒也发现了这从身后浩荡而来的船队,原本只是天边的红光一点,可是当它们越来越快,越来越近,这些放哨的士卒方才隐隐意识到大事不好。
  
      可是此时岸上慌乱的人群已经让他们来不及在意这江上又是什么,因为“叶应武”这三个字已经足够让所有人为之失神。
  
      张弘范几乎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人,看也不看怔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赵禥,径直伸手一把抢过来赵禥手中象征着大宋皇权的东西,然后冷声说道:“传某号令,接管临安城防,随某迎战”
  
      “砰!”身后突然间传来一声巨响,滚滚热浪已经扑面而来。
  
      “南蛮子,南蛮子火船,南蛮子水师!”一名士卒惊慌失措的从战船上翻身直接跳入水中,惊恐的看着无数破浪前行的火船。一个又一个天边的红点逐渐变成熊熊燃烧着火焰的小船,再接着变成来自地狱的使者。
  
      也不知道有多少火船,就这样纵横穿插,只要抓住蒙古战船,就毫不犹豫的一头撞上去。而在这些火船的后面,几艘并不是很大的战船整好以暇的缓慢调整自己的姿态,将侧舷对准前面陷入火海的蒙古大船。
  
      白怒涛伸手拍了拍旁边的飞雷炮,脸上满是期待:“弟兄们,给老子放一炮,让蒙古鞑子听听响!”
  
      几名士卒在工匠的指引下小心翼翼的填装,飞雷炮黝黑的炮口对准了前面火光连天的船队。那名工匠大致的看了一眼,然后冲着白怒涛点了点头,白怒涛手中长刀向前一指:
  
      “放!”
  
      陷入火海的蒙古船队当中传来一声轰响,最为庞大的那一艘大船竟然缓缓的开始下沉,很快就在水面上消散了身影。明亮的火光把这一切都照亮,无论是岸上的蒙古士卒还是水上的夷洲将士,都看得一清二楚。
  
      “好家伙!”就算是在海上风涛中厮杀久了的白怒涛,也忍不住吐了吐舌头,以后要是有了这东西,杀到天涯海角他也没有什么好害怕的。
  
      其他战船也是依次放炮,不过因为根据天武军各部驻扎远近的关系,夷洲岛水师是最后分到的,也就只有这三门飞雷炮,而且为了避人耳目当时可是着实费了不少功夫,方才运到海上。
  
      不过这三门炮,对于张弘范这些不过是用商船改造或者商船标准建造的运兵大船,已经足够了,本来船体就已经满是火焰,被这么一下子正好砸中,要是不沉反倒奇怪。
  
      中计了,叶应武早就已经等着自己上门来了!
  
      张弘范仿佛掉入了冰窟,站在他身边原本脸上带着得意神色的尤宣抚,此时也是脸色煞白。这些都是他一手搞定的,现在却是把数万蒙古看作希望的步骑精锐送入叶应武的陷阱,这绝对是不可饶恕的罪过。
  
      贾似道下意识的回头看向临安,临安的半边天空已经满是大火,起火的地方正是皇宫。伸出手缓缓摘掉自己的发冠,贾似道默默看着临安,这个自己为之拼搏了一生的地方,这个凝聚着自己无数心血的地方,现在已经被自己亲手送入了血火地狱。
  
      风越来越大,火越来越盛,那一轮明月就这样挂在中天,冷漠看着眼前这一切。
  
      一把抽出佩剑,张弘范根本没有在意旁边的贾似道和赵禥,冷声说道:“入城,某倒要看看这个叶应武是不是从平地冒出来的!就算是神佛,此时此刻,也别想阻拦我大蒙古!”
  
      “苍生天在上,佑我蒙古!”几名千夫长同时咬牙抽出刀剑!
  
      “苍生天在上,佑我蒙古!”无数的蒙古步骑同时高声喊道,追随着前面那火光中不断飘动的黑色旗帜。
  
      就算是天武军来了又能如何,大家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南蛮子的临安城已经敞开了大门,只要能够杀进临安,便是大功一件。更何况孤军跨海而来,战船也被烧的一干二净,现在除了背水一战,他们没有别的选择。
  
      要是能够把叶应武杀退,要是能够控制这临安,就能够有立足之地。南宋都已经投降了,临安都已经被攻克了,剩下的不过是一些散乱的势力罢了,也不是人人都会听从叶应武的吩咐,到时候蒙古就可以从容不迫的远交近攻,各个击破。
  
      对于这些南蛮子之间的勾心斗角,张弘范自然很清楚,又能够当草头王的机会,他们谁也不会放弃尝试一下的。
  
      黑色的浪潮翻涌,冲入临安城,包括尤宣抚在内,都是咬咬牙紧紧追随前面的步骑,只剩下一众出城投降的南宋官员,一身白袍在风中不断的拂动,眼睛之中已经失却了最后的神彩。
  
      原本以为他们拼着尊严不要、拼着血性不要,能够在蒙古这里博得些犒赏和官职,依旧能够富贵此生,可是到了现在他们却突然间发现,这一切都不过是叶应武在守株待兔,临安被一把火烧掉,他们将一无所获,甚至有可能成为民族的罪人落魄此生。
  
      贾似道仿佛在这一刹那苍老了很多岁,只是默默的看着火光熊熊燃烧的临安城。这一刻他突然间知道为什么留梦炎和贾余庆毫无音讯,因为恐怕他们不是在平江府投靠了叶应武,就是已经沦为阶下囚。
  
      自己拼尽最后一口气,甚至背叛了整个大宋,却依旧被叶应武算计了啊。甚至贾似道也能够猜测到,叶应武带着南下的人应该不会太多,因为叶应武想要的不是一个完整的临安,而是一个已经崩塌殆尽的临安。
  
      想要让这个一息尚存的王朝彻彻底底的崩塌,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它在这世间最高的象征一把火烧掉,而对于偏安江南百年的南宋来说,最值得烧掉的就是眼前这临安城。
  
      恐怕叶应武正在悠悠然后退,看着张弘范像是没头苍蝇一般追着他决一死战;恐怕此时镇海军、天武军各部已经陆陆续续南下,准备将张弘范这万余人封死在临安,一战灭之;恐怕此时已经被六扇门渗透干净的各处州府,都有人蠢蠢欲动,随时打算向叶使君效忠!
  
      借助自己的手让南宋从此被断送,然后又借着自己将张弘范这一个劲敌和蒙古仅存的不多精锐彻底绞杀,叶应武,你真是好毒辣的心肠,好狠的算计。到时候这大宋不是叶应武断送的,反而叶使君是在天崩地裂的时候毅然决然挺身而出,拼命支援。
  
      这样的好名声,倒是和他很般配。贾似道在热风当中忍不住嘿嘿一笑,自己精明一世、算计一世,阴谋、阳谋哪一次不是信手拈来,即使是江万里、叶梦鼎这些人联起手来也对付不了自己,可是谁曾想到竟然会在这一天折在这一个年轻人手里。
  
      距离这个年轻人突兀崛起,也不过只有一年。
  
      一年时光,贾似道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沦落到这个地步。
  
      “与权去哪儿了?”突然间想起来自己好像一直没有见到陈宜中,贾似道看向身边慌张四顾的阮思聪,这个家伙好像也意识到自己白白向蒙古人献媚,此时正不知道想些什么,脸上满是惊恐的神色。
  
      阮思聪一怔,迟疑了良久,方才意识到什么:“陈相公”
  
      “世事无常,当真可笑,当真可笑!”贾似道喃喃自语,在火光之中沿着漫漫官道踽踽独行。不用阮思聪再多说什么,他已经知道为什么叶应武会对于临安了如指掌,为什么会突然从两淮回来,为什么会带着船队和人马出现在临安!
  
      陈宜中啊陈宜中,之前真是老夫看错你了,世事无常,原本自己以为是翁应龙背叛,所以把翁应龙近乎软禁起来,现在才突然间意识到,真正背叛自己的是陈宜中,这个皇城司一直都没有在意过的贾似道死忠、什么事情都是带头抨击叶应武的急先锋。
  
      你这一场戏演的真像,就连老夫都被瞒过去了。
  
      “太师,太师,你不能丢下朕啊!”见到贾似道缓缓离开,周围刚才还满是期待神情的官员已经跪倒在地上放声哭泣,赵禥也终于六神无主的大声喊了起来,“太师,你不能丢下朕啊!”
  
      一道身影突兀的出现在赵禥的面前,灰色的衣袍随着风飘扬,中年男子整好以暇的蹲下来看着脸上满是泪痕的赵禥,忍不住轻笑一声:“没有想到什么时候大宋的官家也会沦落到这等求饶的境地。”
  
      “都统,咱们跟他废话干什么,还是抓紧办事,”白怒涛从船上跳下来,三步并作两步已然走上岸边,看着李叹,“一刀一个,弟兄们麻溜的,这些王八蛋官员,平日里欺男霸女、丧尽天良,现在又在这里卑躬屈膝,卖国卖的连祖宗都不要了,杀了没什么好可惜的。”
  
      李叹站起来,看着赵禥满是惊恐的神情,一言不发,而几名士卒已经快步上前,把赵禥硬生生的拽开,拉到堤岸上。白怒涛缓缓提起来大刀:“没有想到有一天咱也能够亲手砍了这狗皇帝的首级。”
  
      大刀高高的举起,月光和火光洒在白怒涛和赵禥的身上,仿佛意识到将要发生什么,赵禥一直面无人色的脸上难得流露出了哀求的神色,拼尽全力看向白怒涛。
  
      可是依旧晚了一步,在赵禥的头回过来的那一刻,白怒涛的刀已经落了下来,鲜血喷溅,染红了白袍。
  
      而李叹看着那径直栽入钱塘江中的无头尸体,摇了摇头,郑重的冲着天空中的明月一拱手,朗声说道:“韩家列祖列宗,此仇今日终于得报,不负我韩家一脉流离辗转南洋,历经艰辛之苦!
  
      话音未落,李叹已经重重的跪倒在地,周围所有的士卒都是一声不吭,静静看着他们的都统一下又一下,对着明月的方向叩首,甚至额头上已经出现了血痕。
  
      因为一直不想看到这一幕而迟迟没有上岸的王达,正正好听见了这一句话,却是怔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
  
      难怪李叹对于大宋如此敌视,恨不得将赵家赶尽杀绝。白怒涛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随手把沾着赵禥鲜血的刀向地上一插,快步走上来,轻轻扯了扯王达的衣袖:“都统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达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旋即明白白怒涛是在东极岛上长大的,对于大宋这百年来的恩怨纠葛并不清楚,更何况这件事情已经是六七十年前的了。当下里迟疑片刻之后,还是轻声说道:“想必都统就是当年因为北伐失败而被奸臣所害的韩侂胄之后代,因为逃脱追杀而远走海外。”
  
      白怒涛也是随之沉默,看着李叹缓缓的站起来。
  
      而不知道什么时候贾似道已经站在那里,怔怔的看着李叹。李叹也发现了这个白发都披散下来的老人,沉默了片刻,还是缓步走过去,轻声一拱手:“贾相公,幸会幸会。”
  
      眯了眯眼,贾似道淡淡说道:“韩节夫的子孙,没有想到竟然能够在这个地方碰上,当真是缘分。”
  
      李叹随意的一笑:“贾相公,事已至此,多说无用,杀赵禥是因为某估计他也没有自刎的胆量。贾相公到底是这么多年叱咤风云,也算是看尽了波澜,享尽了荣华,某也不想亲自动手了,贾相公拿着这剑,自便吧。”
  
      说着,李叹已经解下来自己的佩剑,递到贾似道面前。
  
      身后惨叫声接连不断,白怒涛已经带着人砍瓜切菜一般把阮思聪等人砍翻在地。贾似道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寒战,含含糊糊的说道:“你要杀我?还要老夫自杀?”
  
      “不然呢。”李叹目光转冷,“贾似道,这么多年你都做过什么,还用某说么,现在某就是奉我家使君之命,替天行道。不过贾相公也是一代枭雄了,某可以让你走的好看一些。自刎总比胆小怕死被杀好一些吧。”
  
      “哈哈哈哈!”贾似道忍不住仰天大笑,眼泪已经顺着脸流淌,“还枭雄末路,还替天行道,全都是狗屁,归根结底你们也不过就是一些乱臣贼子罢了,何必要把自己说得这么光明正大,说的这么正气凛然!你,我,还有那个叶应武,又有何区别!”
  
      李叹冷笑一声:“贾相公啊贾相公,没想到你这么多年越活越糊涂了。断送了这好好的大宋不说,到了这个田地了,难道还指望着有人能够救你一命么,未免想得太好了。那张弘范现在自身难保,又去哪里顾得上你。”
  
      话音未落,李叹霍然抽出佩剑,径直捅进了贾似道的胸膛!
  
      鲜血顺着剑刃喷涌流淌!
  
      “你你竟然敢杀我。”贾似道诧异的看着这个脸色阴沉的中年人,也看着这刺穿自己心腹的长剑。
  
      李叹顶着贾似道,淡淡说道:“属于你贾似道的天下,属于大宋的天下,已经崩塌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崭新的华夏王朝。终究有一天叶使君会带着炎黄华夏儿郎收复中原,重现汉唐伟业。可惜你是看不到那一天了,而且可能你也不想看到那一天吧。”
  
      贾似道的嘴角边鲜血不断翻涌,而李叹用衣袖轻轻拭去剑上鲜血,看也不看身后缓缓倒下的贾似道,仿佛对于贾似道在最后一刻的胆怯很是不屑。
  
      属于贾似道的时代,已经结束了。
  
      大宋这巍巍广厦,崩塌殆尽。(未完待续。)u
  
      
第330章 壮岁旌旗拥万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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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云舒实在是受不了这些人一口一个“主母”“夫人”,自去拉着梁炎午的夫人说话。≧ 叶应武轻轻一笑:“梁兄年长,某不称呼相公,称呼一声梁兄想来还是当得起的。敢问梁兄可否回答某刚才的问题。”

    梁炎午叹息一声:“叶相公,一言难尽啊。襄阳战前下官曾经斗胆向贾相公进言,襄阳一丢则天下全亡,不可不重视,哪知贾相公还把下官批驳一番,说是多管闲事。怕是这一次就埋下了芥蒂,结果可好,随便找了一个判案不公的罪名就把下官给夺官了,结果今天晚上蒙古鞑子破城,下官之前没有得到消息,等到拖家带口逃出来,城中百姓已经十去**。”

    看了一眼妻子轻轻安抚着的孩子,梁炎午松口气接着说道:“一起逃难的街坊乡亲都是拿着细软,要比这平板车和这一头骡子跑得快,可是下官刚刚得子,拙荆体弱,难以跋涉,孩子又是年幼,只能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走到哪里是哪里,谁知竟然遇到了这剪径的歹人。”

    终于想起来这个梁炎午是谁,叶应武也流露出了笑意。这个家伙素来以敢于直言著称,而且心思谨慎细密,对于沿江的防务有着独到的见解,可惜在没有被叶应武改变的历史上,贾似道最终也是没有听从梁炎午的建议,导致襄阳大败之后又是鄂州大败、丁家洲大败,令人扼腕叹息。

    在文天祥、6秀夫、谢枋得等人都已经走出去独当一面,叶应武再一次现自己手下曾经济济一堂的幕僚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而且随着战局的日益变化和脱离原有轨道,叶应武已经很难依靠自己的学识来判断下一步的走向,这一次临安也是完全处于被动局面,所以叶应武对于一个崭新的精干幕僚集团有着很必要的需求。

    可是因为一直忙着转战各处,叶应武虽然有这个设想,却一直没有付诸实施。不过六扇门还是为叶应武送上来了一份表现突出的人物名单,其中梁炎午的名字就在上面,而且还名列前茅,说明主持六扇门的章诚、杨风等人对于这个其貌不扬的中年小吏很是赞赏。

    “没有保住临安,某也有罪在身。”叶应武缓缓说道,只不过一旁的赵云舒轻轻哼了一声,信安公主用良心誓叶应武脸上一点儿愧疚的神色都没有,“不过事已至此,终究难以挽回。”

    梁炎午摇了摇头,看着自己的手腕:“可惜下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否则就算是拼不过那蒙古鞑子,也不至于被这几个小毛贼困住,如果不是叶使君在此,恐怕今天就是下官命丧黄泉的时候。”

    伸手拍了拍梁炎午的肩膀,叶应武淡淡说道:“无须如此自责,这天虽然已经变了,但是咱们人还在,只要所有的汉人能够齐心协力,照样可以在这破碎的山河当中打出一片新天地。”

    梁炎午心头一动,叶应武话里话外已经让他感受到了招揽的意思,试问天下官员,叶使君亲自相招,怎能不感到荣幸?尤其是梁炎午这种得罪了贾似道而仕途失意的小官员,能够得到叶使君的赏识,绝对是在人生最困苦的时候找到了光明和希望。

    话说到这个地方,叶应武就已经适可而止了,毕竟他现在是叶相公、叶使君,自然已经过了低声下气求别人来给他效劳的时候了,毕竟一来这个时代的人才已经快被叶应武一网打尽,二来叶应武身边也不是真的没有可用之人,不缺梁炎午这一个。

    不过梁炎午还是很识相的,叶应武什么意思他当然明白,当下里快步上前,深深一躬身:“下官不才,叶使君若有驱策之处,愿为执鞭坠镫。还请叶使君尽管吩咐。”

    霍然转身,叶应武虚扶两下,微笑着说道:“那就有劳梁兄了。”

    梁炎午心中高兴,自然是欢天喜地的前去看自己的孩子,而赵云舒信步走过来,看着叶应武略有得色的面容,低声嗔道:“小人得志!”

    叶应武伸手在赵云舒额心点了一下,压低声音说道:“舒儿,这可是你情我愿,两情相悦,郎情妾意,你管得着么。”

    赵云舒有些无奈的回头看着劫后余生正在低声言语的梁氏夫妇:“这一场临安大乱,又有多少人遭遇这样的境况?只不过是因为路上正好遇到了这两位,方才让他们幸免于难,更多的人又有谁去救。”

    “宁为太平犬,不做离乱人。”叶应武沉默片刻之后淡淡说道,“这便是乱世,战乱自来如此。兴州、襄阳、扬州、泸州,这大宋万里疆界,又有哪里不是这样,只不过是因为你没有见到过罢了。世人多有值得怜悯之处,可就算是某叶应武神通广大,也难以泽被万民。”

    见到赵云舒只是低着头走路,叶应武接着轻声说道:“更何况应该泽被这天下万民的,可不是某,是你爹爹,是这大宋的官家。可是结果呢,你爹爹拱手让江山,留下这烂摊子,最后还得某出面收拾。”

    “真会找理由,说的大义凛然。”赵云舒瞪他一眼,声音低沉,“身为这宋的公主,本宫不能坐看这天下子民??????”

    叶应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她的面前,双手按在赵云舒肩上,正色说道:“我的娘子大人,您以后就乖乖的待在家里,读读书写写字,然后给老叶家生生孩子什么的。这天下万民的生死存亡,你还是不要关心了。这件事情交给某便是。”

    赵云舒怔住了,并没有因为叶应武近似于抱怨和调笑的语气而火。轻轻叹息一声,叶应武轻轻搂住她:“舒儿,你大妈妈说的没错,老赵家现在已经分崩离析,临安一破,赵家之江山也就亡了。现在赵家也就只有你和微儿两个嫡系血脉逃出生天,你现在要考虑的,还远远不是这天下万民啊。赵氏一族散落各处,还需要有一个人带着他们走出乱世。”

    缓缓攥紧叶应武的手,赵云舒终究还是默默点头。

    可是自己现在顾不了这个国,却也顾不了这个家,能够依靠的也就只有眼前这个承诺要真心待自己的人了。

    “使君,这几个贼人怎么处理?”江铁指着跪伏在地上的那瑟瑟抖的拦路劫匪。

    不只是赵云舒,梁氏夫妇也下意识的看过来。

    “乱世当用重典,杀人越货,怎能轻饶!”叶应武冷声说道,衣袖一挥,径直向前走去。

    ——————————————————————-

    庆元府。

    城门大开,黑色的旗帜在风中飘扬。

    一抹晨光洒在城门,也洒在绰绰约约人影上。

    整个城中都是一片寂静,街道上所有的房屋紧闭。站在城门下蒙古万夫长打扮的帖木儿不花看着身边战战兢兢的庆元府知府王邦杰。感受到旁边这位蒙古将军不善的目光,王邦杰小心翼翼的说道:

    “将军??????”

    “箪食壶浆,以迎??????咳咳??????”帖木儿不花汉语说的语调怪异,而且显然忘了后面是什么,只能用咳嗽来掩盖,不过好在王邦杰他们可没有胆量嘲笑,而其他将士没有文化,更是听不懂什么意思,“这为什么城里面冷冷清清的,人都上哪里去了?”

    王邦杰心中暗暗苦笑,您是大爷不假,可是这城里面的百姓可也都不是傻子,谁不知道这蒙古鞑子不过是龟缩在临安,一没有粮草,二没有财帛,甚至就连城池都被一把火烧的差不多了,而退路早就已经被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叶家水师封锁,就像是秋后的蚂蚱根本蹦跶不了多长时间了,所以谁会傻乎乎的这个时候来拍马屁。

    要不是自己当初晚了一步,刚刚出城门就被蒙古鞑子堵住了,至于现在在这里受窝囊气么。

    上下打量一遍王邦杰,帖木儿不花冷冷说道:“你要清楚,如果你不把人拉出来为大蒙古贡献些粮草和钱财的话,那本将手下的儿郎们可就会不客气了,到时候怪不了本将没有和你说清楚。”

    王邦杰轻轻松了一口气,蒙古鞑子这是要洗劫庆元府?那敢情好啊,这样就可以让他们把愤怒转移到别的地方去了,也就不用找某的麻烦,所以当下里他毫不犹豫的附和:

    “将军,这些南蛮子不过是不知道咱们大蒙古的厉害罢了,只要您杀鸡儆猴,抢上那么几家,他们自然就会踊跃献出金银财宝。”

    帖木儿不花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伸手一招,后面几名蒙古和汉家千夫长快步上前。帖木儿不花原本就肃杀的面容此时看上去愈的冷酷和狰狞:“既然这些南蛮子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不要和他们客气了,带着你们的儿郎去做在临安做过的事情吧,做得开心一些。”

    几名千夫长郑重一拱手,同时招呼属下儿郎。

    等候这个命令已经很久了,饥肠辘辘的蒙古骑兵和汉家儿郎都是一样的紧紧盯着前方,就像是看着草原上已经没有力气奔跑的猎物。随着几名千夫长率先催动战马,黑旗漫卷,蒙古士卒沿着街道大叫着向前,当先几个人已经抬脚踹开了旁边院落的大门,但是一切都是静悄悄的,仿佛院落当中一个人都没有。

    帖木儿不花隐隐约约感觉到不好,结果不等他反应过来,爆炸声已经在城中各个角落响起。

    硝烟瞬间弥漫城中,各处都是熊熊燃烧的大火,不知道何处传来呐喊声,一道又一道的身影出现在晨曦和烟尘当中。紧随在他们身后的是一面迎着风飘扬的赤色旗帜。

    刹那间帖木儿不花感觉自己的心都被狠狠揪了一下。

    南蛮子,哪里来的南蛮子!

    他们不应该乖乖的缩在屋舍里面颤抖着迎接征服者么?!

    这些身穿再普通不过的布衣,手里拿着各式各样兵刃,甚至还有菜刀和扁担的南蛮子,他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一枚又一枚的火蒺藜从院墙中抛出,在惊慌失措的蒙古士卒当中炸响,而更多的弓弩手吼叫着出现在房顶上、街角处,他们手中的弓弩全部对准了蒙古步骑。

    王邦杰也被眼前的这一幕吓了一跳,他突然间意识到这里是什么地方,庆元府,这里是庆元府,自己在这庆元府当知府的时间不短,但是一直没有在意过上一任知府是谁。

    这是叶应武家的地方,这里的民心,自始至终都是向着当初那个叶相公和那个为他们带来“海波平”的年轻使君。

    一名身材魁梧的汉子冲在最前面,手中朴刀不断挥舞砍杀,不知道有多少蒙古士卒倒在刀光中,也不知道有多少骑兵和步卒惊恐万分的看着这些从一个又一个院落当中喷涌出来的人群。

    “杀!”杨守明一脚踹翻一名蒙古士卒,“杀鞑子!”

    “杀鞑子!”

    这是整个庆元府的百姓在压抑之中的爆,这也是所有不甘心在异族铁蹄践踏下苟且偷生的人们自心底的呐喊。

    就算是大宋亡了,但是叶使君还在,但是汉家儿郎依旧还能够守卫这片祖祖辈辈相传承的土地。

    这里,依旧是赤旗飘扬的地方。

    无数的百姓赤着膀子沿着街道冲杀,甚至就连七八岁的孩子也是手里拿着弹弓,熟练地从布囊中抓出一把石子对准不远处手忙脚乱的蒙古骑兵。一支支早就准备好的长柄鱼叉同时向前捅刺,而房顶上两名年轻人艰难的爬上去,对视一眼之后同时大吼一声撒出手中的渔网。

    一名蒙古士卒被硬生生撞倒在地,不知道有多少百姓吼叫着在他身上践踏而过,一直到最后一名少年艰难的抱着一块石头,对准那血肉模糊的脸颊狠狠一扔,然后踢了踢愈冰凉的尸体,跟着所有人喊叫着向前。

    杨守明一把扯掉身上沾满鲜血的上衣,看向城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帖木儿不花已经带着一支骑兵逃之夭夭,他自己很清楚,这些蒙古步骑已经饿了一天,临安都让一把火烧的差不多了,根本找不到什么,结果大家拼命连夜奔驰前来这庆元府,面对这样的场面、这样的敌人,已经难以对付。

    “懦夫。”杨守明冲着帖木儿不花逃走的方向畅快的呸了一口,大步走上前,看着被几名年轻后生揪住跪在地上不断颤抖的王邦杰,蹲下来似笑非笑的说道,“王知府,没有想到咱们又见面了。”

    王邦杰已经吓得尿裤子,一股骚味随着风传来,惹得几个年轻后生哈哈大笑。不过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王邦杰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喊道:“杨守明,你这是自罪孽,不可活!大宋已经亡了,你们是活不长久的!”

    “可笑,荒唐,”杨守明往他脸上狠狠的吐了一口吐沫,手里朴刀抬起,对准王邦杰的胸口一刀扎了下去,“这句话你还是到地底下去给那些战死的我汉家好儿郎说去吧!”

    长刀没入胸口,鲜血喷涌,王邦杰有些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终于还是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杨守明冷笑一声,毫不犹豫的抽出朴刀,抬头看了看庆元府的城门,晨曦洒在他的身上,也洒在他手中的刀刃上,鲜血顺着朴刀一滴一滴的落下,而在六扇门士卒的带领下城中百姓正沿着大街小巷清扫蒙古士卒。

    “庆元府,是咱们的了。”身后传来一声轻叹,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名因为常年在海上,皮肤被晒成小麦色,显得颇为见状的年轻汉子大步走过来,“恭喜了,杨将军。”

    缓缓的坐倒在地上,杨守明看着满是蒙古鞑子尸体的城门口,却是默然不语,不知道他是不是想起来被王邦杰和皇城司害死的亲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想起自己曾经的荣光、蹉跎,不过他还是不忘回答:“是啊,这庆元府,现在是咱们的了。”

    站在杨守明身边爽朗带笑的中年汉子,正是远赴夷洲岛的张贵,只不过当他重新踏上这一片土地的时候,已然是翻天覆地,沧海桑田。

    天塌了,还有叶使君,还在有天武军,还有这些满腔热血赤诚的百姓,咱们终究会支撑起一片新的天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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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9章 壮岁旌旗拥万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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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因为后台崩溃问题,明天的第二更直接发出,故明天第一更也一并奉,两章顺序错误,还请见谅

街道络绎不绝都是向北去的百姓,都是哭喊惨叫的父老乡亲。 品书 有的人怀里尚且抱着凌乱细软,有的人甚至衣衫不整。如果不是不断有百战都骑兵在他们身边来回奔驰,恐怕所有人都不知道自己将会面对怎么样的未来。

蒙古鞑子突然间出现,曾经象征大宋皇权和至高无权威所在宫殿已经被付之一炬,临安百姓拖家带口向着北面走去,自建炎之后,临安百姓第一次见识到了战火,也终于感受到了兵临城下的惶恐和担忧。

现在叶应武和这些骑兵像是他们溺水之后唯一的救命稻草,好在叶使君并没有想要在他们之前逃命的意思,而且这些骑兵也是不断的飞驰而过,向着东南候潮门方向而去,谁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

蒙古鞑子在哪里,没有人看到过。

叶使君又在哪里,也没有人看到过。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现在只能拼尽全力抓紧逃命。这个临安即将陷入地狱,即将成为蒙古鞑子践踏一切的乐园。

“临安还有多少人没有撤出来?”叶应武的脸色在火焰忽明忽暗,怀里赵云舒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不想看到眼前这一幕,自从宫城出来之后一直闭着眼一声不吭。

江铁带着十多名骑兵从东面飞快而来:“使君,蒙古鞑子已经入城了,估计等会儿能够冲到这里了。”

叶应武沉沉点了点头,吴楚材流露出苦涩的笑容:“使君,具体撤出来多少人属下也不清楚,毕竟不可能把所有人强拉硬拽出来,那面会有那些贪恋家的人不愿意离开。”

脸表情愈发狰狞,叶应武缓缓攥紧缰绳,声音冰冷的令人心一颤:“这是他们自己选择的,咱们也顾不了,点火!”

“是!”江铁和吴楚材咬咬牙应道,同时一挥手。

百战都骑兵再一次纵马飞驰,手火把同时扔向周围房门敞开的屋舍,火焰很快熊熊燃烧,将前面空荡荡的街道完全笼罩在冲天的光焰当,而小阳子已经带人在街堆满了杂物,具是容易点燃的。

马蹄声践踏大地,一面黑色的旗帜在火光分外的显眼,张弘范一马当先,手马刀高高举起:“叶应武,张弘范在此,有本事决一死战!”

小阳子的嘴角边流露出一丝冷笑,我们家使君可不会和你决战,大家又不傻,当下里冷声下令:“放!”

早严阵以待的百战都骑兵扣动了扳机,箭矢呼啸,刺破火焰直接扑向张弘范的位置。张弘范没有想到宋军竟然迎面是一波箭矢撒过来,脸色刷的一边,狠狠一拽战马,然后猛地向旁边一窜,箭矢擦着他没入后面蒙古士卒的胸膛。

暗叫一声可惜,小阳子不再多说什么,一招手,百战都骑兵已经飞快的收拢战马,飞快地向前,在临走之前还不忘将火把直接扔到了那一堆杂物当,火焰冲天而起,将整一条道路封死。

张弘范咬了咬牙,只能恨恨的看着这支宋军骑兵逃之夭夭。

“将军,北面有一支南蛮子骑兵用火封路之后撤退了。”一名骑兵飞快的前,“要不要追击?”

“多少人?”张弘范突然间意识到什么,焦急的问道。

“人数并不多,百人下。”

“不好,叶应武并不是带着镇海军南下临安,他身边只有少许亲卫骑兵!”张弘范反应过来,“他至始至终都没有打算要这个临安,反倒是想要借助咱们的手把这个宋的象征烧掉。”

几名千夫长诧异的看着他们的统帅,刚才大家还都斗志昂扬想要和叶应武决一死战,在这临安城斗出来个高下,怎么现在将军却是突然说叶应武只是孤身前来?

这位叶使君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那个南蛮子皇帝呢,贾似道呢!”张弘范飞快的调转马头,看也不看那些消失在街角的百战都骑兵,“是不是没有人带着他们入城!是不是他们还在岸边码头那里!”

自己当时在那里只留下了几名亲卫看着,要是南蛮子水师想要岸的话,轻而易举的能够把这寥寥可数的蒙古士卒杀干净,这样贾似道也罢了,最为关键的南蛮子皇帝要落在他们手里了。

见到叶应武今天摆开的架势,张弘范已经隐隐明白叶应武到底在打着什么算盘。这叶应武分明是想要自己一把火烧了临安,然后也顺便把赵禥弄死,然后一股脑的嫁祸张弘范,到时候至少在短时间内,宋人是不会自乱阵脚,反而会同仇敌忾团结在叶应武的周围,以为赵禥报仇、消灭蒙古鞑子为己任。

等到江南平定,蒙古的实力自然也是大打折扣,到时候叶应武一家独大,谁又能够战胜的了他?最后还不是乖乖的用手兵权换来荣华富贵。

叶应武不知不觉竟然已经借助自己的手布下了这么大的一盘棋,而让张弘范感到气愤和无力的是,自己一直是那一个棋盘的棋子,前面的落点叶应武都已经为他选择好了,没有改变的可能。

“将军!将军!那南蛮子皇帝被人砍了脑袋,尸体在水里泡着呢!”一名千夫长慌张的跑过来,气不接下气。

张弘范感觉眼前一黑,在一众千夫长的惊呼声摔落马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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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应武伸手扒开黑乎乎的泥土和树叶,将里面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叫花鸡拿出来。江铁、吴楚材等人都已经流着口水在旁边等了很久,见到叶应武小心翼翼的离开,方才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扑了去。

自从停下来歇息之后,赵云舒已经缩在篝火的角落里,默默看着叶应武带着人忙碌。见到叶应武过来,只是轻轻抬头看着他。叶应武一屁股坐了下来,拍了拍手的叫花鸡,笑着说道:

“晚还没有吃东西呢,来尝尝。”

话音未落,他轻车熟路的将叫花鸡外面包裹的泥浆剥开,泥块带着鸡的羽毛掉落,露出雪白色的鸡肉,诱人的香气肆意弥漫。饶是赵云舒明显心情低沉,这个时候也忍不住轻轻吸了吸鼻子,小肚子不争气的叫了起来。

见到明显面露尴尬神色的女孩,叶应武猛地一用力扯下来一只鸡腿递过去,赵云舒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叶应武看也不看她,自己先抱着鸡咬了一口,折腾了大半个晚他自己也是饥肠辘辘了。

受不了鸡肉香气的诱惑,赵云舒尝试着咬了一口,脸一直凝结着的厚厚冰霜仿佛在这一刻也随着春风化开,女孩小口小口吃着,虽然鸡肉还狠烫,但是也已经顾不了。

叶应武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赵云舒俏脸微红:“笑什么笑。”

“没事,快吃你的,这里还有。”叶应武翻了翻白眼,装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不过好在这个时候赵云舒也没有心情和叶应武嬉闹,只是默默吃着鸡腿,等到鸡腿吃完,叶应武又撕了一块鸡肉,小心递过去。赵云舒这一次也没有客气,一边接过来,一边低声问道:

“这么把篝火点起来,你不怕蒙古鞑子追来?”

叶应武轻笑一声:“临安已经足够张弘范头疼的了,哪里有功夫追。”

“叶使君下的好大的一盘棋。”赵云舒轻声感慨,“天下如棋,或许平时你总是下错一步又一步的围棋,但是在天下这一个大棋盘,却是从来没有出过错,现在算是张弘范、贾似道明白过来,为时晚矣。”

“你看得倒是清楚。”叶应武嘴里嚼着鸡肉,含糊的说道。

刚想要伸手捋发梢,赵云舒这才意识到自己手全是油,顿时微微皱眉,刚才光顾着吃了,现在又哪里擦手。叶应武见到她捉难,大大咧咧的从怀里掏了掏,结果发现自己平时贴身的那块手帕早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

两个人有些尴尬的大眼瞪小眼,叶应武突然间笑出声,一把抓起赵云舒的手,将手指送到自己嘴边轻轻地吮吸。触碰到叶应武温暖的嘴唇,赵云舒仿佛浑身触电一般,飞快的抽出手,落荒而逃。

“看什么看!”叶应武回头瞪了一眼一边啃着叫花鸡,一边看好戏的江铁他们,“把哨探给某放的远远地,蒙古鞑子追来要是某还什么都不知道,非那你们大卸八块不可。”

江铁、小阳子他们缩了缩脖子,不敢多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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掬起一捧水泼在脸,那种天旋地转的感觉方才如同潮水一般退却。风带着寒意刺入骨髓,赵云舒长长的呼了一口气,方才稳住心神环顾四周。

也不知道是何处州府,周围全都是黑漆漆的荒山野岭,一条已经长满荒草的道路一直延伸向远方。突然间不远处传来轻轻地人声,紧接着急促的脚步声如同掉落的雨滴。

赵云舒怔了一下,几乎是下意识的侧身躲在石头后面,小心翼翼的向怀里一掏,这才意识到自己那一把匕首已经被叶应武收走了。小心脏扑棱扑棱的跳动,赵云舒咬了咬牙,还是决定自己向前看看。

伸手拨开草叶,却是一辆破败的平板车停在路间,几名蒙面男子手持刀打量着前面瑟瑟发抖搂在一起的一对夫妻。平板车还隐隐可以看见一个小小婴儿,一名蒙面男子看了一眼那两个夫妻,径直走过去伸手抱起来那个孩子。

“放开他!”明显是孩子父亲的男人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径直扑去,只不过另外一名持刀男子他反应还快,飞快的挡住去路,一脚踹了过去。孩子父亲惨叫一声摔倒在地。

“快点儿把钱都拿出来,首饰都给老子卸了,否则老子摔死这个小杂种。”抱着婴儿的男子狞笑着说道,打量着怀里尚且沉睡的婴儿,“当然了,你们要是选择闷死的话,某也没有别的意见。”

夫妻两人对视一眼,几乎是同时跪倒在地:“这位爷,求求您了,求求您了,我们真的没有别的钱财,刚才已经全都拿出去了,求求您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拿出来二三十个铜钱想要我们放你们一条生路,你们这命也太贱了吧。现在蒙古鞑子破了临安,这大宋的天都已经变了,爷几个可指望着你们能够混口饭吃,******竟然还不识相!”抱着婴儿的男子冷冷说道,随手将婴儿提起来,被这声响惊动,婴儿也醒了过来。

不过这男子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了婴儿的嘴,婴儿的脸已经越憋越红。

赵云舒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在她刚打算开口阻止的时候,一只手突然间从身后伸过来,将赵云舒死死捂住,然后一把拽进怀里。叶应武低声说道:“傻丫头,你不要命了。”

见到是叶应武,赵云舒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拼命地指着前面的道路。叶应武叹了口气:“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固然不假,可是你看看你这小身板还不够人家一刀砍过去的。”

轻轻松开手,叶应武一手抓起自己的佩剑,纵身出去,长声笑道:“这几位,世道纷乱,大家混一口饭吃都不容易,既然人家都已经把能拿出来的都拿出来了,你们这又是为何苦苦相逼。”

“你小子是不是吃饱了撑着?!”几名蒙面人忍不住呵斥道,见到叶应武手里握着剑,其一人更是笑道:“小兔崽子,不要以为有把兵刃敢在这里用这种口气和爷几个说话,滚远点儿,还有既然已经来了,先把身的盘缠留下。”

叶应武轻轻叹了一口气:“某的耐心是有限的,不巧你们已经用完了。”

几名蒙面人微微错愕,对视一眼之后纷纷哈哈大笑,只不过他们很快笑不出来了,因为足足百名全副武装的骑兵从黑暗展露出狰狞的身影,一把把劲弩全部指向他们的要害所在。

江铁翻身从马背跳下来,快步前,脸全是凛冽杀气,刚才和吴楚材他们抢叫花鸡时候的无赖地痞的样子已经荡然无存。当下里这个百战都的统领冲着叶应武和赵云舒郑重一拱手:

“属下来迟,还望使君、主母恕罪。”

叶应武又好气又好笑,明明几名骑兵能够搞定的小毛贼,这个家伙摆出来这么大一个排场,分明是在拍自己和赵云舒的马屁。

听到“主母”两个字,赵云舒还是下意识的向后缩了缩,却并没有反驳。而那些蒙面人缓缓的退后,眼前这个阵仗显然他们一辈子都没有见到过,尤其是刚才那一声“使君”,已经让他们隐隐猜到眼前的人是谁。

放眼天下,又有谁能够被尊称一声“使君”。

“全部拿下。”叶应武摆了摆手,赵云舒已经先一步过去搀扶那位年女人,而意识到身前这个年轻人是什么样的存在,这些蒙面人也没有想要负隅顽抗的决心和勇气。

叶应武看着脸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神色的这一对夫妇,蹲下去轻声说道:“大哥,大姐,小弟这厢有礼。敢问两位怎么会独自出现在这荒山野岭当?”

那名男子顾不得尘土和伤痛,细细端详眼前年轻人,旋即深深地叩首:“前临安府司法梁炎午拜见叶使君,多谢叶使君的救命之恩,大恩大德做牛做马也难以回报啊。”

叶应武一怔,没想到竟然还是临安官员,想必一次朝的时候也在场吧,只是因为太微不足道所以没有引起叶应武的注意。不过现在看过去还是有些面熟,想来不假。

“梁相公,先起来。”叶应武轻声说道,“某无功不受禄,不过也是恰巧路过此地罢了,当不起梁相公如此跪拜。”

梁炎午受宠若惊:“叶相公,当不得当不得,这一声‘相公’是要折煞小人啊,这一次如果没有叶使君仗义相助,恐怕小人一家要殒命在此了。这一拜叶使君受得起。”

“他不让你拜你不要拜了。”赵云舒在一旁撇了撇嘴。

刚才那一声“主母”梁炎午已经知道眼前这个美貌绝色的女孩是个什么来路,当下里也不敢怠慢,急忙冲着赵云舒拜了下去:“叶夫人,小人失敬,还望叶夫人恕罪。”(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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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1章 壮岁旌旗拥万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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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咸淳三年三月初,蒙古大军渡海破临安,贾似道携当朝官家赵禥献城,国运三百年的大宋宣告灭亡。 品书 http://%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随着临安难民潮的扩散,很快这个消息已经传遍了大江南北。

但是接踵而来的新的战况还是让天下的官员百姓眼花缭乱,一时间甚至难以抉择自己的未来。

咸淳三年三月初三,临安城破,南宋灭亡。

咸淳三年三月初四,蒙古入临安各部攻克萧山、富阳、严州、绍兴府等州府,只不过旋即各处生变,先是进攻庆元府的蒙古步骑被当地百姓驱逐出城,庆元府在杨守明的带领下宣誓向叶应武效忠,接着嘉兴府、平江府、台州、温州等临安外围州府全部易帜效忠叶应武,旗帜由之前的赤底“宋”字换做赤底“叶”字。

同日许州天祥、蔡州陆秀夫、泸州高达、合州张珏、镇江苏刘义率先带领麾下军队向叶应武效忠,统一更换旗帜,而且大宋各处州府在天武军体系的高压之下也是各式各样表忠心的奏章如同雪花飞舞,俨然是把叶应武看成了继承大宋天命的人。

倒是对此江万里、叶梦鼎等人一如既往的保持沉默,不过谁都不会怀疑这几个看去忠诚于大宋的老人,在这个时候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前宋刑部尚书夏士林于台州恭敬奏叶使君,臣碧血丹心,以报家国??????”叶应武站在城头,随手打开一本奏章,念了一两句,然后又放下,转而拿起来另外一本,“前宋左武卫大将军、知邕州马堃启禀叶相公,麾下所属钦州、邕州、静江数万儿郎悉听遵命,但又吩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叶相公无须挂怀广西路各州府之安危,马堃有一日在此,当为叶相公守卫广西一日。”

“有意思,有意思。”叶应武合这一本奏章,放在桌子,看着已经堆得跟小山也似的奏章,“没想到这帮子家伙倒还挺识相,这才不过两天,怕是大宋半数以的官员都已经站好队了吧。”

梁炎午站在叶应武身后微笑着说道:“使君治武功,实所共鉴,今前宋已作古,自当由使君收拾天下乱局,还百姓一个太平。在这面恐怕谁都看得清楚。”

缓步走湖州城门,赵云舒一边下意识的向着南面望去,一边伸手拽紧身的披风,只是不知道是城风大真的带着寒意,还是因为心冰冷。

叶应武只是瞥了她一眼,转而看向身边的小阳子:“蒙古鞑子的前锋到哪里了?还有镇海军可曾过了平江府?”

“启禀使君,半个时辰之前收到的消息,严州百姓在六扇门的带领下已经变乱,蒙古鞑子仓促撤出,损失不小,现在正全力龟缩临安一带防务,根本无暇北顾,镇海军后厢以为先导,现在已经过了平江府,另外因为前厢需要留在金刚台震慑蒙古鞑子,所以只有在五河口损失惨重的左右厢和军陆续南撤。”

叶应武皱了皱眉头,实际他并没有指望张世杰能够打赢五河口这一战,只是希望能够在保存兵力的同时让蒙古鞑子不要察觉叶应武已经南下的事实,可是现在却是变成了镇海军在五河口血战一场,把怯薛军给打成残废,自己却也无力再战。

“这么说来可用之兵只有后厢了?”叶应武沉声说道,后厢不过万人,对付龟缩在临安的张弘范不是那么容易,至于其他各个州府群起发难的百姓,叶应武还真的没有打算指望他们,毕竟这些没有经过训练的普通人守卫城池还算绰绰有余,要是拿来进攻可真的成了炮灰。

叶应武没有让忠诚于自己的百姓冲在最前面送死的觉悟。

小阳子和梁炎午等人都是惭愧低头,小阳子是叶应武的亲卫,管不到这些事情,而梁炎午初来乍到自己还没有理清头绪呢,所以对于叶应武的无奈两个人也只能面带惭愧、无计可施。

“这大宋还真是丢尽了人心,”赵云舒轻轻翻看着一份又一份的奏章,终于还是忍不住感慨了一声,“这些家伙来效忠倒是一个一个快。”

“宋亡了,他们别无选择。”叶应武走过去淡淡说道,“这些人没有自立为王已经谢天谢地了,这世道容不得他们看不清楚。整个江南有能耐收拾山河的,也只剩下天武军了。”

赵云舒顿时沉默不语,叶应武轻笑着拍了拍手:“这大宋亡了,人还是要活的,再不抓紧找一条生路,恐怕要来不及了。等到收拾完旧山河,某也用不到他们来朝天阙了。”

伸手轻轻扯着披风,赵云舒看着城下茫茫的原野:“壮岁旌旗拥万夫,叶使君,你用了一年走到了今天这一步。一年之间已然是沧海桑田啊,谁曾想得到。”

叶应武脸的笑容渐渐收敛,看着荒野沉声说道:“某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也不是一个人在努力和奋斗。多少华夏好儿郎浴血拼杀,方才换来今日此时的局面,现在已经快到最后一步了,某不能辜负了这天下。至少要先把这张弘范拿下再说。”

身后脚步声匆匆忙忙响起,镇海军后厢都指挥使李芾和都虞候杨霆联袂而来,见到叶应武在城,恭恭敬敬一拱手:“末将见过使君。”

叶应武点了点头:“后厢现在还有多少儿郎?”

迟疑一下,李芾郑重回答:“后厢可战之士还有一万三千,金刚台一战苏将军一直把后厢留住,是为了以防万一。另外左右两厢也抽掉了五千将士南下,估计几个时辰之后可以抵达,这已经是镇海军全部可以调动的人马了。”

“将近两万,倒也有一战之力。”叶应武慎重盯着李芾,“走,咱们去说说这一战应该怎么打。临安不能这么一直控制在张弘范的手里。这是江南的第一战也是最后一战,说什么也要打得漂亮,打的有气势!”

李芾和杨霆都是郑重一点头,紧紧跟叶应武的步伐。而叶应武想起来什么,回头招呼一声:“逸轩(梁炎午字)、舒儿,你们也跟着来看看。某有几件事情要问。”

梁炎午一怔,急忙走进城门楼,而赵云舒却是沉默了良久,方才轻轻叹息一声,只能默默地跟了进去。

叶应武什么打算她已经能够猜到,想必蒙古鞑子也不会想到宋军会出现在那个地方吧,大宋已经亡了,给叶应武指出一条道路也不会关乎到什么。

————————————————

“将军,将军您终于醒了!”见到张弘范缓缓睁开眼睛,守候在床边的蒙古千夫长惊喜的说道,听到他的声音几名恭候在侧的蒙古将领都是面露喜色,急忙涌过来。

张弘范的脸色有些苍白,嘴唇也不断颤抖,不过他还是用力支撑着自己坐起来:“这是在临安?”

几名千夫长急忙点头,张弘范低低嗯了一声:“现在临安是谁主事?”

“启禀大将军,是淄莱万户府都镇压隋相公和骑兵统军万户帖木儿将军。”一名汉人千夫长小心翼翼的回答,“还请大将军放心,临安周围各处已经被咱们掌控,现在尚未发现南蛮子的踪影。”

“隋世昌才虽有,勇略不足,帖木儿更是好大喜功,”张弘范轻轻叹息了一声,能够跟着他南下的汉家将军都是平时着力扶持的亲信,倒是也没有什么好回避的,“临安交给他们,谬也。是不是南蛮子已经有所动作?”

站在张弘范身边几人脸流露出苦闷的神色,一言不发。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张弘范艰难的抬头,原本有些虚弱的声音一下子提了起来:“说,某晕过去这一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

一名颇得张弘范信赖的千夫长见瞒不过,只能前低声说道:“将军,您先别生气。您睡了一天,这一天当帖木儿不花将军带着万余步骑扫荡周围州府,倒是接连拿下了严州、绍兴府等处,控制临安附近咽喉要道,但是因为庆元府南蛮子百姓揭竿而起,帖木儿将军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弟兄们死伤惨重,后来咱们占领的各个州府也陆陆续续有南蛮子生事,无奈之下原本派出去的各部只能撤回到临安。”

张弘范伸手死死抓着被子,虽然他们没有说死伤人数,但是看到这几个人缩头缩脑的样子,张弘范能够猜测到:“那现在还有多少人,还有多少器械和粮草?”

“将军,现在临安以及周围盐官、萧山等处还有两万儿郎,不过各种箭矢都不多了,本来咱们的东西都在船,被南蛮子水师一把火烧的干净,后来这叶应武南蛮子当真用心险恶,竟然放火烧了临安城屯粮的地方,等到咱们的人赶过去的时候没剩下多少??????”另外一名显然是主管此事的后勤将领轻声向张弘范解释。

伸出手让他不要说了,张弘范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是某意气用事,小看了南蛮子,以为占领临安能够让南蛮子土崩瓦解,可是谁曾想到竟会是叶应武精心布置的陷阱。是某害了这数万将士啊。”

“将军,您不能自责,现在临安还等着您带着弟兄们杀出去呢。”

“将军,现在整个临安都已经乱作一团,蒙古人和咱们的人都在街烧杀抢掠,谁都制止不了,都以为死期要到了,将军,救救弟兄们吧!”

“要不是尤宣抚那个混蛋口口声声说贾似道绝对值得信赖,何必至于今日,只要将军一声令下,属下肯定一刀砍了哪个王八蛋!”

看着七嘴八舌争吵不休的麾下,张弘范勉强挤出来一丝笑容:“既然都已经乱成这样了,你们不要在这里争吵。路,某会竭尽全力为你们打出来的,咱们大蒙古儿郎,怎么能说败败,两万人他叶应武也要有这个胃口能够吃下!”

见到张弘范镇定自若,甚至还能够笑出声,床榻边争吵的几人这才轻轻松了一口气。他们是张弘范的亲信,也相信这位张将军,只要张弘范还有信心,能有一条活路,只要大家还有一口气,不如跟着他轰轰烈烈杀一场。让南蛮子见识见识,蒙古儿郎不是好惹的。

“扶某起来,让某好好看看这临安。”张弘范轻声说道,“看看这临安到底被折腾成了什么样子。”

两名距离近的亲信急忙前搀扶,张弘范一步一步的走到门口。房门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道又一道随风升起的黑烟,不知道哪里在燃烧,也不知道这黑烟下面象征着什么样的悲惨。

张弘范的双手明显颤抖了一下,不过还是意志坚定的向前走去。风带着哭喊的声音传来,在这临安的空。迎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隐隐的还有蒙古士卒的吼叫声和马蹄踏动地面的声音,可以想象那里正在发生着什么。

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阴沉沉的,似乎有雨云飘荡,张弘范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忍住没有看向天空。

老天爷,苍生天,这一次你终究不会保佑某了么。

这临安,可还是某张弘范的临安?

可还是蒙古的临安?

——————————————————-

风呼啸着在湖州城外空地吹过。

叶应武深深吸了一口气,一步一步走高台,梁炎午已经毕恭毕敬的站在那里,手盘子捧着一副卷轴,见到叶应武过来,正色微微躬身:“恭迎叶使君。”

站在高台严阵以待的镇海军士卒也都是整齐的一拱手。

叶应武轻轻颔首,伸出手拿起那卷轴,缓缓敞开:“宋咸淳三年,蒙古鞑子犯我临安,是夜帝崩,山河见之变色、万方为之含泪。臣大宋枢密院使,沿江制置大使叶应武悲痛欲绝,难以言表,然天地虽同悲,亦当有人奋起以驱入寇之敌,报先帝之血仇。今臣于此代天祭奠列祖列宗,以勾连外寇之二贼以为贡品,望列祖列宗保佑,吾等华夏儿郎此战旗开得胜,得报血仇、光复临安!”

话音缓缓落下,叶应武看了一眼天空,然后霍然将手卷轴扔到地:“江铁、吴楚材,听某号令,行刑!”

高台之下一排又一排的士卒肃然站立,在叶应武扔了卷轴的那一刻都将目光投向高台那两道已经在那里跪了很久的身影。江铁和吴楚材听到叶应武一声令下,同时抬起手的鬼头大刀,江铁戏谑的看了一眼前面几乎要被这场面吓晕过去的两个人:

“留相公、小贾相公,能够让我们哥俩儿来伺候你们两个路,也算是荣幸之至了,咱们手下人命不少,或许你们过奈何桥的时候也不孤单。”

“叶使君,叶相公,你不能杀小人啊!”留梦炎从长久的发呆当回味过来,泪水已经不知不觉顺着脸颊流淌,如果不是两名镇海军士卒眼疾手快把他按住,恐怕留梦炎要趴倒在地山。

“叶相公,您大人有大量,不跟小人计较,您饶了小人一命吧。”留梦炎几乎是竭尽全力哭喊道,两名士卒险些都快按不住这个拼命挣扎的官了,小阳子见状不等叶应武吩咐快步前把留梦炎踹倒在地。

两名士卒同时低喝一声,又把他扶正,留梦炎吃痛,看着眼前凶神恶煞一般的小阳子,不敢多说,只是不断的低声哽咽。

叶应武冷冷一笑:“留相公,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和蒙古鞑子勾连在一起的是你,选择站在贾似道一边的也是你,最后决定卖国卖的什么都不剩的,还是你,堂堂男子汉大丈夫,既然已经做出了决断,现在可容不得你再来后悔!”

留梦炎终于还是停止了挣扎,只是抬起头看着叶应武。(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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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2章 安得铁衣3万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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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叶应武并没有在意留梦炎哀求的目光,冷冷的看着下面肃然站立的将士:“弟兄们,看到没有,这是留梦炎,曾经高高在的留相公,是这样的蛀虫让你我必须站在自己的土地,为夺回临安而战,是这样的败类,宁肯和蒙古鞑子共享荣华富贵也见不得自己人用鲜血拼荣耀。 品书 http://%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

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叶应武的声音更大:“你们用自己的双手,用自己的血汗换来的战功,换来的犒赏,换来的荣耀,他们不珍惜,所以今天某杀了他们,杀了这些只知道空口白言的败类,某是要让你们每一个镇海军的将士,每一个某的兄弟、某的袍泽都知道,你们流血流汗,在前面的泥泞当摸爬滚打,不是在做无谓的牺牲!”

高台之,江铁、吴楚材和梁炎午等人都是下意识的挺直腰杆,默默地看着叶应武。

而在高台之下,镇海军后厢自都指挥使李芾以降,万人这么肃然伫立,一双一双眼睛当有熊熊烈火在跳动。

“你们的所作所为,”叶应武指了指台下的士卒,又指了指天空,“人在做,天在看。某是要让你们知道,所有的牺牲,所有的付出,不是无谓的,不是没有人知道的,你们的妻儿老小知道,你们的袍泽兄弟知道,你们的统帅某叶应武知道,而那天空、大地下无数的冥冥英灵也知道!”

杀气,城南的空地,杀气弥漫,让留梦炎和贾余庆都下意识打了一个寒战,他们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阵仗,而且心也很清楚,这恐怕是他们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到叶应武麾下的这支镇海军、这支在两淮力抗蒙古怯薛军的强军了。

有军威,如斯之盛。

叶应武的手重新指向自己的胸膛:“弟兄们,将士们,公道自在人心!这些败类,要为他们的无知、要为他们的愚昧、要为他们的背叛,付出应该有的代价。”

“吼!”高台之下整齐的吼声如同浪潮拍打,只不过高台之几道身影都是一动也不动,只有衣衫迎风。

一把抽出佩剑,叶应武冷声喝道:“将士们,随某收复临安,驱除鞑虏!”

“收复临安,驱除鞑虏!”无数的人同时高高举起了他们手的兵刃。

而在这一刻,江铁和吴楚材很有默契的对视一眼,挥动了手的刀。

留梦炎已经闭眼睛等死,而贾余庆则是拼命开口喊道:“叶应武,刑不士大夫,你这是要遭天谴的!”

仿佛要应和他这一句话,原本一直阴云密布的天空当,一道闷雷轰然炸响,震撼世间,但是却没有震动这高台下的任何一个人。

大刀砍落,鲜血喷涌。

随着鲜血一起落地的,还有冰凉的雨丝。

“好一场春雨。”叶应武的嘴角边掠过一丝笑容。

在这突如其来的风雨,军阵肃然,如同不可撼动的山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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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面独松关,南面萧山和临安互为犄角,不容有失。”张弘范伸手在舆图狠狠一敲,“如果某是叶应武,肯定会选择其之一作为突破口。叶应武向来用兵诡谲,无论是在襄阳还是这一次,咱们都吃了不小的亏,所以这一次这两个地方一处都不能撒手。”

下面站着的蒙汉将领都是下意识的轻轻吸了一口气。张弘范虽然脸色不太好,但是声音之自带着刚强之力,让他们不敢违背。而蒙古万夫长帖木儿不花刚刚在庆元府吃了败仗,这个时候更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隋世昌!”张弘范沉声说道。

隋世昌知道自己把临安的政事搞砸了,不过见到张弘范当着这么多人喊自己,还是毕恭毕敬站了出来,一躬到底。

“隋世昌,临安虽然受了一场大火,但是毕竟城外西湖一带屋舍都是完好的,可是这一天下来,连钱塘门外屋舍都被烧的差不多了,现在十余万没有离开的临安百姓困在城东,缺衣少粮,露宿街头,这个是你要负责任的!”张弘范冷声说道,“把事情弄成这样,你可知罪?!”

几名张弘范的亲信已经同时用冰冷的目光看向隋世昌,这等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干脆一刀杀了。

隋世昌的双腿直打哆嗦,张弘范的手腕他还是清楚的,这个时候杀鸡儆猴,隋世昌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当下里“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属下知错,大将军,属下知错,是属下无能!”

“来人,拖出去斩了!”张弘范冷声挥了挥手。

竟然真的要杀我?!隋世昌眼前一黑,如果不是勉力支撑,恐怕真的晕过去了。而站在他旁边的帖木儿不花额头也是冒出汗珠,不过目光却是愈发凛冽冰冷。

张弘范这分明是在杀鸡儆猴,杀的是隋世昌,想要警告的却是这些蒙古将领,尤其是因为好大喜功而冒进,最后导致庆元府大败、蒙古步骑主力损失不少的帖木儿不花。他是在向这些在烧杀抢掠当做了急先锋的蒙古将领表明,别以为某张弘范不敢杀你们,这里天高皇帝远,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只要某想要杀你们谁都拦不住!

心暗暗打了一个寒战,帖木儿不花却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干看着隋世昌掉脑袋,毕竟话说回来隋世昌也是在给他办事,从临安各处搜刮来的金银珠宝隋世昌只是要了小头,大部分都流进了帖木儿不花的腰包,而隋世昌为此付出的便是对于蒙古各部的搜刮地皮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现在隋世昌要为了自己丧命,帖木儿不花自然不能看戏,毕竟当着这么多人尤其是还有不少自家亲信的面,让另外一个亲信被砍了脑袋,这对于帖木儿不花的威信是巨大的威胁。

咬了咬牙,帖木儿不花还是硬着头皮站了出来:“启禀大将军,现在兵临险境,擅杀大将,怕是不祥,大将军何不把这隋世昌押下去,等到咱们打退南蛮子,在这江南站住脚跟之后再行论罪?”

“大将军,现在军心不稳,斩杀隋世昌恐怕难以交代啊,末将还请大将军手下留情。”见到帖木儿不花站出来,知道这件事情关乎到自家的切身利益,所以一众蒙古将领也都纷纷站出来。

包括那些纵兵抢掠的汉家千夫长等等也都是给隋世昌求情,因为他们也看得明白,或许张弘范斩了隋世昌之后,没有本事杀那些蒙古人,但是对于他们这等汉人问罪砍头怕是一点儿都不会含糊。

张弘范冷冷一笑:“隋世昌,你还真是好大的脸面,竟然让这么多人为你苦苦哀求。来人,拉下去打五十军棍,此事日后再论!”

这一次帖木儿不花等人不再吭声了,五十军棍打下去不死也得去了半条命,不过好歹算是张弘范松口了。隋世昌都不杀,那么自然问罪也落不到他们头。看着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的隋世昌被士卒拉出去,犹且失魂落魄的样子,一众将领这一次谁都不敢小看张弘范打赢这一战的决心。

不过这些是大多数蒙古和汉家低阶将领的心思,在帖木儿不花这几个蒙古千夫长甚至万夫长心,考虑更多的是这临安,到底还是不是蒙古人的临安,这个张弘范归根结底也是一个汉人。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如果他让蒙古好儿郎前去白白送死,那么又应该如何是好?

张弘范并没有发现帖木儿不花眼的异样,而是伸出手点了一下独松关:“独松关是从湖州南下临安的必由之路,叶应武不可能把独松关抛在后面。想要守住临安,必须要守住独松关,昂吉儿、唆都、张均!”

被张弘范点到的三名千夫长同时站了出来。

“你们率领麾下儿郎即刻增援独松关,保持和临安的消息来往,一旦叶应武大军压境,务必要坚守至少两天。”张弘范正色说道,“若是独松关在某带着援军抵达之前失陷,你们三个也可以以身许国了!”

听到张弘范话里话外的杀意,三名千夫长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寒战,不过还是没有犹豫的拱手应是。独松关原本已经有三千人在驻守,现在再加三千,即使是箭矢、粮草都不太充足,但是六千人算是堵也能够把叶应武堵在关下了。

“帖木儿不花,”张弘范接着看向站在最前面的帖木儿不花,“你率领麾下全部步骑,给某顶在萧山,同时还要兼顾萧山和临安之间的通路,和独松关一样,放过南蛮子一兵一卒,提头来见。”

帖木儿不花撇了撇嘴,还是拱手应是。

“其余诸将,在临安待命,虽然粮草器械都有所缺失,但是各部应以此为契机,让所属将士们多训练、多吃苦,”张弘范缓缓吩咐,“你们想必也很清楚,这里是临安,身后是钱塘江,是大海,如果守不住临安,等待天下生变,恐怕你我要葬身于此!”

知道张弘范说的是事实,所有人都郑重的一拱手。

看着一众将领转身离开,张弘范轻轻叹了一口气,这一战可不是像口头所说那么好打啊。要是自己还有三万铁骑,算是叶应武又有什么好怕的,只可惜现在能够用的两万人,里面还有不少士气消沉的败卒。

现在凭借着手这些兵力,只能够保证一方不失,不过张弘范也很清楚镇海军在淮北被怯薛军拖住,叶应武手能够南调的兵马也不多,各地的厢军和民壮根本不用指望,他能够用来打临安的也只有镇海军一到两个厢,也是说叶应武的兵力同样不多,虽然精锐却也只能有一个主攻方向。

独松关,萧山,破一处则临安危矣,可是叶应武啊叶应武,你神通广大、手眼通天,又会选择哪一个方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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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海军粮草南下转运,常州知州赵汝鉴不予开门让粮队歇息,”梁炎午趴在叶应武身后,低声说道,“城义士姚訔、陈炤暴起发难,当场斩杀赵汝鉴,打开城门,现在常州已经被王安节将军接管,两浙西路赵安抚使已经委任王将军为常州知州,以姚訔为通判,城几位义士各有安置。”

叶应武点了点头:“常州赵汝鉴本来某还打算回去再好好收拾他,没有想到这一次反倒是自己送门来了。赵义这番处理的倒是没有什么可以挑剔的地方,既然已经把后面交给他了,先让他放手去做便是。”

梁炎午没有过多评说,做为叶应武的幕僚,他的任务是在叶应武犹豫不决的时候提出合情合理的建议,现在既然叶应武已经一口敲定了,那他也没有必要多说。

“还有什么事?”叶应武一边看着不远处的关隘,一边压低声音。

“蒙古鞑子在绍兴府劫掠一通之后已经撤回萧山,绍兴府收复。”梁炎午抽出一份信件,递给叶应武。

叶应武摆了摆手,表示了对于这个新任幕僚绝对的信任:“绍兴府拿下了也好,让咱们的人告诉李长惜,萧山背靠钱塘江,有水师攘助,又是打助攻,如果他再打不好的话,等着老子收拾他吧。”

梁炎午急忙转身去了,而叶应武转头看向另外一边的李芾:“这独松关居,南面有百丈关和幽岭关,具在山峦之间,互为犄角,算是只有千人也能够阻挡万夫攻山,叔章(李芾字)你准备怎么打?”

没有想到叶应武会先征求自己的意见,李芾微微一惊,旋即笑着说道:“使君,别看这独松关分作三处,扼守咽喉要道,但是实际这并不是有利之处。”

“此话怎讲?”叶应武饶有兴致的问道,端详着不远处隐隐有蒙古士卒来往的关隘。

李芾从容回答:“独松关分作三处,看似互为犄角,但是实际对于人马不多的蒙古鞑子来说,却起到了分兵之功效。蒙古鞑子在这三处关隘的屯兵数量不会超过万人,也是说一处关口最多三千人,可是咱们后厢却是万人,远远多于其守军,只要咱么能够正相辅,让守关的蒙古鞑子分不清到底是在何处进攻,甚至是不是只是佯攻,然后寻到一处疏漏,可以一拳直捣,一关突破,则三关尽破。”

伸手拍了拍李芾的肩膀,叶应武轻轻松了一口气之后似笑非笑的说道:“叔章啊,你这样做人可不地道了,这不是剽窃某的主意么。”

见到叶应武有心开玩笑,李芾也明白叶使君已经拿定了主意,当下里学着叶应武经常做的动作耸了耸肩:“使君这可没有办法,您是用这一招在对付整个临安的蒙古鞑子,属下借鉴一下,拿来对付独松关的鞑子,又有什么错呢,使君可不能冤枉好人。”

“三天不打,房揭瓦,你李叔章几天不见,怎地越来越狡猾了。”叶应武顿时忍不住笑骂道,从山坡小心翼翼的走下去,“那这独松关交给你们后厢了。”

李芾正色一拱手:“末将定不辱命。”

不过叶应武却是顿住脚步:“某只能给你两天的时间,张弘范也不是睁眼瞎,虽然某相信长惜会尽量在萧山那里拖住蒙古鞑子,但是并不代表张弘范会看不透眼前这个局,所以某估计一旦两天拿不下独松关,第三天早晨张弘范会站在城头和某打招呼了,你们要想清楚。”

李芾沉默了,不过片刻之后他还是毅然决然迎着叶应武的目光:“还请使君放心,对于镇海军后厢,末将有这个信心。”

叶应武流露出笑容:“无须这么紧张,放手去打便是。”

看着李芾离开的身影,还有山下镇海军后厢绵延展开的营寨,叶应武轻轻呼了一口气。

安得铁衣三万骑,自己现在还是麾下军力不够啊,否则同时在萧山和独松关主攻,算是他张弘范有三头六臂,又能奈我何?(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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