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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8章 当合相公心
倾宋全文阅读作者:然籇加入书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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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丰乐酒本来就是宫廷贡酒,你一个宫中长大的丫头片子,没有看过西湖也就罢了,竟然还问某此酒是否美味,当真奇也怪哉!”叶应武顿时诧异的说道,不过还是把酒杯递过去,“自己尝尝。”

    “我······我没喝过酒。”赵云舒顿时怔住了,脸上表情明显很是挣扎,“平时爹爹、娘亲他们都不让我碰的。”

    叶应武沉默片刻之后,笑着说道:“人间之美味,在于有胆量尝试,公主殿下都有胆量站在这里和某叶应武一起赏玩西湖,就没有胆量浅饮此酒?当真是笑话。”

    “哼!”赵云舒冷冷哼了一声,一把夺过来酒杯,将杯中残酒全都倒进口中,琼浆玉液在这一刻仿佛就像是白水一般普通。

    随手把酒杯塞给叶应武,赵云舒忍不住秀眉微蹙,也顾不得形象,冲进船舱找水喝去了。叶应武楞了片刻,旋即忍不住哈哈大笑。

    似乎很久没有这么肆意开心过了。

    身后传来上楼的声音,那老鸨显然被惊慌失措的赵云舒吓了一跳,不过刚才的经验告诉她自己应该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当下里恭敬的说道:“叶使君,可要茶点?老婆子这里的姑娘们可很想一睹叶使君风采,不知道可否让她们上来为二位弹奏两曲?”

    “茶点可以,人不行。”赵云舒愣是没有找到一壶水,顿时有些气恼,喉咙中火辣辣的感觉让她实在没有胆量接着尝试了,甚至没有感受到丰乐酒独步天下的淡淡香气,“拿水来!”

    老鸨显然被赵云舒凶神恶煞的样子吓了一跳,急忙转身,而叶应武在后面笑着说道:“让姑娘们上来吧,越多越好,就让她们看看某叶应武是什么样的人,也没有什么三头六臂!”

    面露喜色,老鸨不敢怠慢,急忙快步去了。而赵云舒一边吐着小****用手扇着,一边含糊的说道:“你还真是风流浪荡成性!”

    “某今天既然是故地重游,怎么着也得重现当年风采。”叶应武嘿嘿笑道,脸上流露出心向往之的神情,“说不定这些娘子当中还有一两位旧相识,毕竟大家风月春风一度,还是有点儿牵挂的。”

    “你是不是和很多······”赵云舒诧异的看向叶应武,秀眉微蹙,不过终于还是没有说出来。想想也是,叶应武当初可是临安出了名的净街虎,在这方面肯定混乱的一塌糊涂。

    叶应武一怔,他也不知道自己之前二十年到底是什么样的,只知道近几年来一直为了绮琴“守身如玉”,不过估计在这之前十有**也是一个一点儿都不检点的浪荡子,毕竟这里是风流倜傥的临安,又是年少轻狂,要说安安稳稳、没有一点儿风流韵事谁都不信。

    摸了摸鼻子,叶应武淡淡说道:“去京之后,某未曾因私事登青楼,不知公主殿下以为这个回答可否。”

    赵云舒勉强一笑:“没事,我就是问问。”

    正在这时,吴楚材急匆匆跑上来,恭敬说道:“启禀使君,杨老统领已经乘小舟而来,使君看······”

    叶应武点了点头:“请老统领上来吧。”

    “那本宫回避一下。”赵云舒很是识相的说道,向船舱外面走去,不过却是被叶应武一把拽住了。

    “听听也无妨,又不是什么大事。”叶应武随口说道,“告诉下面老妈妈,歌舞依旧。”

    ————————————————————

    “陪着信安公主在西湖上泛舟?”翁应龙皱眉说道,“你们确定没有看错?这叶应武未免太过逍遥了。”

    坐在一侧的陈宜中微微笑道:“之前还是小看了这叶应武。不过他以为上西湖泛舟就能够躲过注定要发生的事情么,未免太天真了一些。不知道翁相公通过皇城司可曾探知到那些今天冒出来捣乱的皇亲国戚是怎么打算的?原本不是打算在熙春楼宴请叶应武么。”

    “在老夫的地盘上举行庆功宴,”翁应龙上首端坐的贾似道霍然睁开眼睛,沉声说道,“这是真不把老夫放在眼里了!”

    翁应龙点了点头:“嗯,属下已经吩咐下去了,熙春楼今日装修维护,不对外开放宴请,虽然会有所损失,不过能够把这些人拦在外面却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否则整个临安文武官员还不知道会怎么看咱们呢。”

    “今天在朝堂上太过窝囊了,这口气不能这么咽下去。”贾余庆脸上满是阴冷神情,恨恨说道。他原本以为今天贾似道亲信这么多人浩浩荡荡,把叶应武批判的体无完肤也不是不可能,结果谁能想到那些该死的皇亲国戚甚至还有马光祖这样的老家伙全都站出来跟贾似道作对,白白让叶应武捡走了一个大便宜。

    大宋枢密院使,就算只是一个有名无实的头衔,却也是大宋军事上的第一把交椅,一旦挂帅便是“天下兵马都元帅”。凭借着这个职位叶应武已经快能够和贾似道平起平坐了,这些贾似道亲信哪里能够眼睁睁看着叶应武伸手摘了这个大果实。

    翁应龙接着说道:“不过荣王似乎也意识到现在就急着宴请叶应武未免有些操之过急,但是毕竟请柬都已经送过去了,容不得他后悔,现在属下又封了熙春楼,其他酒楼也都已经打过招呼了,能够让他选择的地方不多,倒是西湖上的画舫很有可能。”

    “画舫?”贾似道微微一怔,表情瞬间变的狠厉,“西湖上画舫有多少是老夫名下的,还有多少你们皇城司安插有密探?”

    因为西湖上画舫往往是临安城中官员宴请、士子聚会不错的选择,而因为画舫单独漂泊于湖上,很容易给人一种“隔墙无耳”的安全感,所以往往在画舫上人说话都会更加大胆一些,对于这一个明显的好处,翁应龙不是傻子,自然很清楚,皇城司在西湖各画舫上基本都安插有人手,更有一些画舫本来就算贾似道名下的财产。

    叶应武和赵云舒上船游西湖,也正是那条画舫上有人通风报信。

    不过在画舫上的眼线也相应的有不好的地方,便是消息只能等到画舫靠岸才能够送出去,未免会慢很多。所以不但万不得已的地步,贾似道并不期望杨亮节他们在画舫上宴请。

    他们和叶应武在席间商量的事情必然关乎怎么对付贾似道,这样重要的消息可不能等到下船了再送到这里来,那时候说不定叶应武和那些皇亲国企已经开始行动,而贾似道他们却还得商量对策。

    一直沉默的吕师孟霍然站起来:“相公,既然他们敢在画舫上宴请,那索性就直接把那条画舫凿沉,或者纵火,让那画舫和船上的人同归于尽!就算是能够寻到一条活路,短时间内也必然受到惊吓,不会和咱们作对,若是凭借此能够把叶应武赶出临安,也是不错。”

    “叶应武又不是被吓大的。”翁应龙忍不住皱眉反驳,“更何况只要有什么疏漏看出来是咱们下的手,难免会遭致天武军的报复,到时候你又有几个头颅能够留给天武军去砍?”

    翁应龙一边说着,一边还不忘在桌子上的那张不久前送来的消息上狠狠点了点:“叶应武已经下令天武军于营寨中集结,现在统率天武军的叶应武的铁杆走狗王进,若是他们打着演练的旗号出营,谁能够拦得住!五千天武军士卒放出去,要是闹出一个好歹来,谁能负责!”

    见到翁应龙突然间发脾气,吕师孟也是吓了一跳,他宁肯去朝堂上面对叶应武也不愿意得罪这位贾似道身边的左臂右膀,所以急忙低头坐了下来。而陈宜中、贾余庆他们也不敢多说。

    “应龙,此话何意?”贾似道却是出乎意料的开口说道,“莫非你翁应龙害怕了?叶应武再怎么样现在也是大宋的枢密院使,天武军再怎么样也是大宋的天武军,临安城门一关,难道天武军还有胆量攻城?!”

    被贾似道突如其来的呵斥镇住了,翁应龙额角冒汗,不知道自家相公这是怎么了,突然间发这么大的火气,自己刚才就算是说的有些夸张,也是在陈述事实的基础上,没有错啊。

    贾似道的目光炯炯,在翁应龙脸上扫过,翁应龙没来由的打了一个寒战,旋即意识到什么,心中暗骂叶应武无耻。相公虽然平时万事不问,但是实际上也是多疑的性格,今天在早朝之前叶应武那一声充满暧昧意思的问候,让贾似道对他起了怀疑心思。

    毕竟别人不知,贾似道却很清楚,翁应龙当初是做过叶应武阶下囚的,如果不是廖莹中作保,翁应龙可能就会自此沉沦,甚至被贾似道暗中抹去。从兴州回来后,翁应龙失魂落魄,很久才恢复过来,因为在处理平江府以及重组皇城司上做的不错,逐步赢得了贾似道的重新信任。

    但是今天被叶应武一说,贾似道总是感觉有些怪怪的,这翁应龙经历了这么大的挫折,最后竟然还能平安无事的走出来,是不是有可能他已经投靠了叶应武,或者通过出卖自己这边的消息和叶应武暗通曲款?

    因为这种事情是贾似道的拿手好戏,他已经不知道和北面蒙古人这样背着官家媾和过几次了,往往一个人做了坏事很容易怀疑别人也做过同样的事情,所以贾似道怀疑翁应龙不是没有根据。

    再联想翁应龙回来之后廖莹中就在平江府失踪,会不会是翁应龙暗中告诉叶应武消息,使得叶应武将廖莹中抓住暗杀或者囚禁,从而导致贾似道缺少一只臂膀之后愈发依赖翁应龙?

    还有那个出了临安就再也没有消息的王安鹤,这个人是当初翁应龙收买的,甚至还知道贾似道暗通蒙古的事情,会不会是翁应龙特意把这个叶应武的岳父安插进来,然后通过他把消息送给叶应武,以达到掩人耳目?

    结合最近自己一直没有办法在叶应武这里讨到好处,贾似道愈发感觉翁应龙有问题,也愈发心伤。毕竟这是他赏识提拔的人才,这么多年来甚至待之如己出,若是翁应龙背叛了贾似道,绝对是贾似道不能接受的!

    本来就心中狐疑和不愿相信的贾似道,看着站出来断然反对谋害叶应武的翁应龙,已经不由得细细考虑翁应龙这么说到底是事实,还是想要保护叶应武,当即怒火攻心,拍案而起。对于这样胳膊肘往外拐的人,就算是没有背叛自己,也不可饶恕。

    翁应龙脸色灰败,在其他人复杂的目光中缓缓坐了下来,一言不发。他知道自己说什么也没有用,贾相公就是这样的人,虽然性格多疑,但是一旦他确定了的事情,就算是谁劝也难以更改,尤其是在自己人背叛上。

    叶应武啊叶应武,你还真是害人不浅!

    “汉辅,你素来多智谋,且说说看。”贾似道转而看向留梦炎。

    在贾似道心中,留梦炎为人颇为狡诈多谋,只不过因为这个人总是贪图小利,又有些贪生怕死,所以一直没有着重提拔,但是好在对于贾似道一直忠心耿耿,关键时候还是靠得住的。

    留梦炎似乎早就料到贾似道会叫他,毕竟在贾似道亲信当中,位高权重一些的刚才基本都开过口了,就剩下他一直坐在角落里一句话没说。不过留梦炎可不是傻子,虽然知道西湖上沉船或者放火这些暴力粗俗的手段都不是什么好主意,不过当看向贾似道明显跳动着火焰的眼睛,还是心头微微一抖,深吸一口气之后朗声说道:

    “属下以为刚才吕相公所言极是,对于叶应武这等猖狂之人,太师不能再和他在言语上争高下,应当让他知道,这临安姓贾,不姓叶。另外那些皇亲国戚平时虽然老实,但是也没少给咱们挑毛病,就像苍蝇一样甚是烦躁,这一次顺带一起教训一下亦是可也!”

    吕师孟和贾余庆同时赞同的点了点头,便要站起来,只不过陈宜中比他们还快:“此事事关重大,还请相公三思。”

    陈宜中虽然站在贾似道这一边,但是绝对不是那等什么事情都会没原则附和的人,他必须要维护整个团体的利益,而不是迎合贾似道一时的兴趣。不过陈宜中也不傻,不会直接批评这件事情未免太过冒险,所以只是让贾似道三思,如果相公三思之后还是打算动手,那他也就不管了。

    引火烧身那是傻子才会干的事情,他陈宜中可不傻。

    贾似道勉强镇定着点了点头,旋即冷声说道:“与权所言此事重大,确实如此,老夫这么多年心血,便在此次,只可成功不可失败!应龙,不是老夫不信任你,而是你确实太让老夫伤心,此次你吩咐皇城司杨正负责,恐怕只有不会说话的人才不会把这样重大的事情说出去。另外各人,听候皇城司调遣,不能有失。”

    吕师孟、贾余庆这些和叶应武有血海深仇的人率先站了起来,满口答应。而陈宜中瞠目结舌,没有想到贾似道竟然理解错了自己的意思,以为自己是想要暗中提醒他翁应龙不可靠,应该换一个人来主持,心中无言的同时,却也只能追随其他人站起来。

    不过好在贾似道并没有注意到陈宜中慢了半拍,缓缓坐回到椅子上:“都回去吧。”

    等到翁应龙他们离开,贾似道方才呼了一口气,吩咐身边的仆人:“来人,去把住在东厢房那个人请到老夫的书房。”

    而翁应龙和陈宜中落在最后面走出贾似道在临安官邸的议事堂,陈宜中忍不住上前说道:“翁相公,刚才余实在不是此意。”

    翁应龙忍不住苦笑一声:“某非是蠢笨之人,自然明白,只是可惜贾相公正在气头之上,理解错了反倒是不会为难你。若是让他知道了你是怎么想的,恐怕难免会跟着某一起遭连累。”

    陈宜中心中有些不安:“可是明显吕、留等人都是为了迎合贾相公的心思出的这个主意,要是真的闹出什么事情来,怎么好收场。”

    “且走一步看一步吧。”翁应龙摇了摇头,“但愿杨正不会让贾相公失望。毕竟也是杨家的人,虽然聋哑、不问世事,但是却也能够守好秘密。现在某担心的不是这个啊。”(未完待续。)~~7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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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9章 风樯遥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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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宜中一怔,皇城司经营这么多年,也不是徒有其表,至少能够主导了鄂州战后蒙宋间谍大战,自有其手腕和实力所在。就算是被叶应武百般打击,毕竟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更何况现在是在自家地盘上,想要动手还是很轻松的。不过陈宜中也清楚这些不是他应该知道的,索性就不问。

    翁应龙抬头看了看天空,无奈说道:“某担心的,正是东厢房那个人啊。”

    “东厢房?”陈宜中猛地回头,这才意识到从这里根本看不到东厢房。

    “北方来客,岂是那么好对付。”翁应龙淡淡说道,率先迈过门槛,“这一次不比往常,外虏虽平,然内患又起。”

    “蒙古鞑子的胃口,向来不小。”陈宜中等走到偏僻角落里,方才低声说道,“尤其是这一次贾相公想要借助北面人来平定自家纷争,这岂不是引狼入室?贾相公遇到此等大事也不是糊涂的人,这一次怎地······”

    翁应龙环顾左右,没看出有人跟踪或者监听的痕迹,这才舒了一口气:“老弟啊老弟,你且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这些话是能够在这里说出来的么,老弟要是不走,某可要走了。虽然说是让杨正负责,但是毕竟是个聋子,能够负责出来什么,归根结底还得某居中掌控啊。”

    看着翁应龙摇头叹息的离开,陈宜中本来想拉住他,不过刚刚抬起的手僵硬了片刻终究还是有些无奈的放下了。

    眯了眯眼,陈宜中看向身边高高的院墙,和北面的人商议自家的事情,贾相公你这是与虎谋皮啊!那叶应武就算再怎么难对付、再怎么桀骜不驯,终究还是华夏衣冠、堂堂汉人,现在甚至为了对付叶应武都不惜和蒙古鞑子商量了,难道贾相公你终究也被仇恨和嫉妒遮盖了眼睛么。

    祸起于萧墙之内,就算是贾似道赢了,实际上也输给了蒙古。陈宜中忍不住流露出一丝困惑的神情,不知道自己当初做出的选择是不是对的。可是现在又上哪里去找回头路呢!

    战胜叶应武,让大宋朝堂重新回到正轨,可是最后却是让蒙古人捡走了最大的便宜,甚至有可能换来划江而治的屈辱以及更加丰厚的岁币,陈宜中想想都感觉有些亏本。毕竟谁都知道整个大宋唯一有能耐在蒙古鞑子手里抢回来土地的就只有叶应武了,贾似道在多年前鄂州之战的拙劣表现已经说明他更适合做高高在上的平章军国事贾相公,而不是一个指挥千军万马打仗的合格统帅。

    前面翁应龙离开时候萧索而孤单的身影尚在,陈宜中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就连当初劝说自己选择贾似道的翁应龙翁先生,现在也已经沦落到被贾相公暗中提防的程度,明白的人知道必然是因为之前翁应龙做了什么事情引起贾似道的怀疑,不明白的人则肯定认为是贾似道在卸磨杀驴。

    而且这不明白的人无疑占据了多数。

    贾相公,你想做什么?

    这大宋,又是怎么了?!

    陈宜中伸出手重重捶了一下身边的院墙,只能踽踽独行。

    ——————————————————————-

    “何人解赏西湖好,佳景无时。飞盖相追。贪向花间醉玉卮。

    谁知闲凭阑干处,芳草斜晖。水远烟微,一点沧洲白鹭飞。”

    欧阳文忠公的《采桑子》在这西湖画舫上佳歌姬口中轻轻唱出来,婉转的歌喉,轻柔的曲调,仿佛西湖的繁华、西湖的落寞、西湖的迷醉,都已经融入这歌声中,随着风悠悠飘荡。

    而在歌女两侧,各有一名女乐师弹奏琵琶,时而大弦嘈嘈如急雨,时而小弦切切如私语。不觉之间已然是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只不过虽然三女都是上佳之姿——否则也不可能在这西湖一等一的画舫上讨生活——却也不敢冲着叶应武抛媚眼。

    明知道眼前便是大宋年轻倜傥又最为传奇的人物,不过三名姬女还是谨慎的保持了沉默。

    毕竟坐在叶应武一侧的女孩不仅是天色国色让这些姬女显得黯然无光,而且星眸半闭也难以遮挡那颇为敌意的目光在她们身上扫来扫去。赵云舒端着茶杯,勉强让自己保持清醒,毕竟刚才那一杯残酒灌下,不仅是喉咙火辣辣的疼,这一会酒劲儿上来,信安公主殿下已经很难保持自己第一次喝酒而且一点儿都没有事了。

    脚步声匆匆,上楼来的正是杨老统领杨风,老人站在楼梯口却是怔住了,不过显然让他吃惊的不是眼前的歌舞和端着酒杯优哉游哉的叶应武,而是那个坐在角落里面半醉的女孩。

    叶应武急忙挥了挥手,那三名歌女不敢怠慢,匆匆退下。

    “臣杨风,参见公主殿下!”杨风急忙上前行礼。

    而跟着杨风上来的杨絮则是狠狠剜了叶应武一眼。叶应武冲着她耸耸肩,分明是赵云舒自己贴上来的,自己总不能拒绝尊贵的公主殿下吧,所以只能由着她了。

    杨风察觉到身后侄女面色明显不善,急忙扯了扯她的衣袖,公主现在显然快要不省人事了,所以也不会在乎有没有人行礼,不过杨风可不想让自家侄女在赵云舒面前表现太强的敌意。

    一来叶应武能够和赵云舒两人泛舟西湖,说明自家使君和这位大宋信安公主的关系已然非同一般,万事皆有可能,以后叶应武若是做了大宋的驸马,自家侄女还得在这信安公主之下,先科第一次见面说什么不能得罪了。

    二来就算是叶应武和赵云舒一清二白,得罪大宋公主可也不是什么好事,作为皇城司的老人,杨风可是很清楚赵云舒在当今官家那里是什么样的身份地位,基本就是说一句话就能够决定一人生死的!

    这样的角色恐怕就是使君也得小心伺候着,更何况自家侄女。

    杨絮知道杨风的好意,倒也没有上前,而是绕路走到叶应武身边,一边微笑着坐下来,一边手已经慢慢悠悠的伸向叶应武的腰间软肉。叶应武皱了皱眉,一把抓住她的禄山之爪,低声说道:

    “絮儿,别闹。”

    絮娘俏脸含笑,唇角翘起一个让叶应武心惊胆战的弧度:“哎呦,驸马爷儿,还真的让奴家说中了。”

    “说什么呢你,某和信安公主一清二白。”叶应武正色说道,“倒是你,怎么这大白天的就好大的醋味。”

    沉默片刻之后,絮娘缓缓说道:“妾身既然陪着夫君来这临安万难之地,自然要替婉娘姊姊她们看着夫君,夫君在外招花惹草也就罢了,甚至往家里再添上一个两个妾身也可以视而不见,甚至姊妹待之。可是夫君你知道这是谁么,大宋的公主,官家的长女,是能够随随便便收进家中的青楼烟花女子么?”

    “难道你以为青楼烟花女子某相中了就会抱回家?”叶应武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不过也知道絮娘的好意。整个临安,招惹谁也不能招惹官家的女儿,这是引火上身。

    可是分明是赵云舒自己带着火扑上来的,能怪得了自己么。叶应武不等絮娘回答,便径直看向一直低头沉默的杨风:“杨老统领,上一次某离开江南后,把平江府的烂摊子交给你,这几个月忍辱负重,终于重新带着六扇门打下一片天地,功莫大焉,现在却又劳烦老统领舟车劳顿前来临安这等凶险之地,实在是叶某的罪过。”

    杨风见到叶应武客气,急忙上前拱手:“使君此话过矣,小老儿受之有愧,受之有愧。六扇门能于平江府稳若磐石,盖因当初使君所得翁应龙之把柄,使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否则皇城司全力以赴,六扇门终究也是蝼蚁一般。现在翁应龙离开,皇城司也如潮水倒卷而退,江南各处州府六扇门已然占据上风,但又吩咐必当为使君效力。”

    轻轻舒了一口气,叶应武点了点头,看来当初费尽心思抓住翁应龙也不是没有用,而且他早晨在朝堂上也是凭借着这个堵住了翁应龙的嘴,使得翁应龙就算是想要跟贾似道解释,也得想想怎么编织谎言,而且也难免贾似道会起疑心。

    毕竟贾似道疑心之重,别看翁应龙是他的左臂右膀,却也难免。

    刹那间,叶应武对在贾似道和翁应龙这一对儿好主仆之间来一出离间计起了很大的兴趣,不过翁应龙和贾似道向来形影不离,想要接触一个而避免让另外一个知道,倒还真的有些难度。

    算了,先不管这些,叶应武看向杨风:“这些暂且放下,某想问问在临安有多少六扇门儿郎,上一次江南大乱之前布下的暗桩还有多少。”

    “回禀使君,六扇门儿郎这些天已经陆陆续续的进入临安,人数在二三十人,不过毕竟在这临安不敢过于声张,现在多数潜伏在使君府邸周围,”杨风轻声说道,“当时江南大乱便是皇城司针对咱们六扇门的一次清扫,临安城中的六扇门算是被连根拔起了,仅剩下的一两处驿站和酒楼,不过都已经转入暗中,现在已然没有办法联系。”

    叶应武点头,当初贾似道下手确实是狠,而六扇门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被皇城司来了一个雷霆扫穴,否则叶应武也不会一气之下在江南闹得腥风血雨,更是把天武军摆在平江府外面险些大打出手。

    不过虽然如此,叶应武对于六扇门还是抱有一线希望的,杨风也似乎想起来什么:“对了,曾经协助某前来临安的那位老鸨,似乎还活着,只不过也是半个多月前传出来的隐约消息了。”

    叶应武一怔,旋即站起身来,春芳虽然只是当初醉春风的老鸨,但是认准了叶应武倒是一直没有背叛过,甚至就连叶应武派人冒险返回临安,春芳也是没有丝毫的犹豫,尽全力经营醉春风协助杨风和六扇门。可以说现在六扇门能够通过隆兴府醉春风以及各处的青楼分号不断地向着各处延伸自己的触角,春芳当初打下的基础功莫大焉。

    更重要的是,春芳虽然不是六扇门什么重要的角色,但是对于那一次皇城司扫荡六扇门的事情却是亲身参与者,想必也知道六扇门当初的漏洞在哪里、又是谁背叛了六扇门。

    教训要吸取,叛徒必须碎尸万段!

    而且这还不说春芳算得上是绮琴和琼鸾两个叶应武妾室的“老妈妈”,就算是不想想别的,叶应武也得想想自家后宅两个女人期待的眼神。

    “人还活着?”叶应武沉声说道。

    杨风看向另外一边的信安公主赵云舒,公主殿下已经醉的不省人事。当下里杨风轻轻松了一口气,郑重点头:“这个消息应该是确实,不过现在毕竟过去半个月了······风云变化,非是人力能测。”

    “一线生机便不能放过。”叶应武重新坐了回去。

    杨风点了点头,刚想要说话,叶应武却是指了指身边的赵云舒,看向杨絮,杨絮顿时心中明了,急忙站起来搀扶赵云舒下去。信安公主殿下也不知道是真的醉了还是假装喝醉,伏在杨絮身上一动不动。

    叶应武皱了皱眉,不过终究还是闭口不言。他身前的杨风也感觉到什么,不过既然叶使君没有发话,他不会开口谈论这些事情的,本来身为六扇门的统领,他和叶应武后宅就不应该有任何的关系。

    所以对于叶应武应不应该招惹谁,杨风向来不参与、也装作不知道。

    “清净了,说正事。”叶应武轻声说道,端起来酒杯轻轻抿了一口,“马上就要午时了,岸上还没有传来消息么。”

    杨风顿时站直正色说道:“熙春楼以临时修缮为借口,推脱掉了今天所有的宴请,而且荣王殿下似乎也察觉到了此事实在操之过急,所以一个时辰之前就已经将两位杨将军招至府中,另外还有几位郡王,闭门商议。大宗正府中咱们没有眼线,就算是有线人这个时候也送不出来消息。”

    叶应武嗯了一声,不过旋即冷声说道:“既然如此,暂且不要搭理他们。既然是这些皇亲国戚想要举行升迁宴,那就随着他们去,咱们在一侧冷眼旁观便是。他们想要请客便送请柬来,怕了贾似道就也罢。难不成某叶应武身为大宋沿江制置大使,还愁吃不起一顿饭!”

    应了一声,杨风刚想要离开,叶应武接着补充了一句:“另外如果他们想要宴请的话,就只能选择临安城中酒楼或者西湖上画舫了,而且对于贾似道来说无疑画舫更容易做手脚,务必要小心谨慎。”

    急忙点头,杨风突然间想起来什么,竟然顿在那里。

    叶应武微微皱眉:“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杨风迟疑了片刻,终究还是低头开口:“不知道使君对于皇城司杨家了解多少?”

    “杨家······不是只有你们一脉相传了么。”叶应武诧异的问道。

    杨风咬了咬牙:“此言不假,但是实际上皇城司还有一路杨家,只不过向来不为人所知。而且皇城司也很少动用这一家的力量,因为这一家可不是什么平常人······”

    “不是平常人,姓杨?”叶应武一怔,脑海中隐隐勾勒出一道身影,只不过不知道杨风所说是不是这个人。

    “这一脉杨家代代皆为绝声之人。”杨风轻声说道,“虽然和我杨家二百年前曾经同为天波之后,但是在十余代之前就已分道扬镳,某所属之杨家不再承认这一脉人,而这一脉人随以杨姓传承,却也自绝于世,不以杨家后人自居。但因其绝声,故每一代虽只一人相传承血脉,但是却是皇城司当中掌管机要之人,武艺高强不说,又对皇城司忠心耿耿。”

    叶应武瞳孔一缩,却是忍住了那个即将蹦出牙齿的名字。

    “这一代绝声杨家人,”杨风接着说道,“唤作杨正。”

    心中猛地揪了一下,叶应武默默的侧头,窗外西湖上已经热闹起来,风帆鼓风,一直延伸向青山脚下。(未完待续。)
第290章 晴午归棹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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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第二更晚7点,老套路

    杨正,没想到我们竟然会在这个地方以这种方式相逢。

    叶应武忍不住自失一笑,对于这个名见于史册的聋哑英杰,他还是很敬佩的,毕竟历史上也是崖山十万死难将士之一,为这个王朝和这个国家拼尽全力。更主要的是,多年以后他的子孙曾经帮助淮上布衣朱重八将曾经击败父辈的蒙古击败。

    “说来说去,某怎么发现这临安便是你们老杨家的人在搭台唱戏?”叶应武突然间发现了什么,笑着说道,“杨正不说,杨亮节和杨镇是站在大宗正那边的,还有你杨老统领,所谓三羊开泰,这场大戏可真是热闹啊。”

    杨风怔了一下,有些无奈,因为祖辈断绝关系,他和杨正实际上也是非亲非故,而和身为皇亲国戚的杨亮节、杨镇两人更是没有一丝半点儿的血缘联系,甚至杨亮节和杨镇两人本身也没有什么关系。

    仿佛是老天爷开了一个玩笑,把这临安变成老杨家大打出手的战场。

    叶应武轻轻咳嗽两声,让杨风猛地回过神来,“刚才开个玩笑,既然不知道大宗正怎么搭台,也不知道贾似道打算怎么拆台,那咱们就严加提防自己这一亩三地上的事儿,有人送上门来谢天谢地,没有人搭理咱们也是再好不过。”

    杨风点了点头:“不知使君可还有吩咐。”

    “没有了,”叶应武笑着说道,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窗外不知不觉已经是艳阳高照,“这就已经快正午时分了,走,咱们去熙春楼,怎么着也得大张旗鼓,大宗正不是想要逼着某和贾似道一决雌雄么。”

    嘴角边浮现一丝得意,叶应武看着窗外景色:“那咱们索性将计就计,然后抽身而退,就让这些皇亲国戚先去探探贾相公有几分底子!”

    微微一怔,杨风不得不赞叹自家使君还真是还击的毫不留情。叶应武大张旗鼓的前去熙春楼赴宴,结果被挡了回来,明面上看过去吃亏的是叶应武,但是实际上背后折损的可是杨亮节他们的颜面,这些心高气傲的皇亲国戚被这样打脸,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他们自然不能找叶应武的麻烦,最后怒火肯定要发泄在贾似道那里。就算是不敢直接对上贾似道,也会和贾似道的爪牙们大闹一番,这样一来便不是叶应武被这些皇亲国戚驱赶着和贾似道狗咬狗,而成了叶应武驱赶着他们去试探贾似道了。

    “想让某叶应武打头阵,还没有这么容易,”叶应武淡淡说道,“走吧,下楼去,这临安真的是越来越有趣了。”

    ————————————————--

    马车缓缓停在码头上。

    赶车的仆人急忙上前掀开帘幕,杨亮节脸上流露出不忿的神情,快步走向码头,甚至没有在意已经被落在后面的亲卫。

    码头上却是只有一条条画舫,几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老妈子见到有人走过来,而且穿着不是普通人,顿时来了兴致,纷纷上前,伸手便要扯拽杨亮节的衣袖,这样的达官贵人哪怕是一个,也能够让她们赚翻了。

    闻着近在咫尺浓浓的脂粉味,再扫一眼那些咧嘴一笑能够看见深深皱纹的老妈子,杨亮节皱了皱眉,他平时虽然也不是什么洁身自好的人,这种场面自然也经历过,但是毕竟现在心里面惦记着事情,所以猛的一把推开几名上前的老妈子,冷声说道:

    “来一艘快船,谁知道叶使君在那条画舫上?!”

    几名老妈子一看这个客官分明是来找人的,顿时没有了兴致,不过杨亮节话中“叶使君”三个字还是吸引了她们的兴趣,叶使君?叶使君可不就是昨天风风光光入城的叶应武叶使君?

    这位又是什么来头,竟然走到西湖码头上开口就是叶使君!

    “哎呦,杨国舅,什么风把您吹来了。”一名认出来来者的老妈子顿时拍着胸脯说道,平时这位杨国舅都是大刀阔斧、豪爽得很,白花花的银子砸下来从来没有见他皱眉过,今天怎地这个时候来了,现在可不是寻欢作乐的时候,君不见码头上一艘艘画舫可都空着呢。

    甚至还有几家的姑娘正临窗对镜梳妆,显然昨夜闹腾的太晚,现在才懒懒起来。

    杨亮节脸色一沉:“某只想问,你们谁知道叶使君在哪条画舫上!”

    身后几名亲卫气喘吁吁的赶过来,急忙把那些老妈子阻隔开来。

    “叶使君,哪个叶使君?”一名老妈子开口问道,“杨将军哟,找什么叶使君嘛,咱家叫上几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小娘子,和杨将军一叙衷肠如何,杨将军可要消消气,消消气啊,气大伤身!”

    “滚!”杨亮节狠狠一跺脚,一把抢过来亲卫的马鞭,“知道就说出来,不知道就滚!”

    本来还以为能够做单生意的老妈子们顿时一哄而散,而码头上正好传来一声吆喝:“翠旖舫回来了!来几个人帮着栓缆绳。”

    顿时码头上忙碌起来,十多名赤膊大汉来往跑动,而那些老鸨都是躲得远远地,看着远处水天间勾勒出身影的翠旖舫。早起的鸟儿有虫吃,不过是因为早了一会儿,这翠旖舫怎么就真的接到了客人?

    真是奇也怪哉!

    而正好一名原本与杨亮节相熟的老鸨灵光一现,指着那翠旖舫说道:“杨将军,现在出码头的也就只有这一条画舫,其他几个码头或许也有,那就不清楚了,不知道杨将军要找的人是不是在这翠旖舫上。”

    杨亮节点了点头,冲着一名亲卫吩咐一声:“速速乘舟,前去问询,可是枢密院叶相公!”

    “遵令!”亲卫急匆匆去了。

    而那些听见声音的老鸨们面面相觑,枢密院叶相公?她们既然是做这卖笑生意的,对于这些官场上、商场上、黑白两道的人物职位自然烂熟于心,枢密院能够称得上一声相公的,也就只有执掌枢密院的第一位了,后面枢密院承旨还没有这等资格。

    可是众所周知大宋枢密院副使可是吴革吴相公,今天杨亮节开口说出来的“枢密院叶相公”又是何方神圣?

    莫非是昨天那位叶使君,不觉又是高升,可是如此职位那贾相公又是怎么可能放手,除非······所有老鸨看向杨亮节,已然明了事情大概,各个噤口不言,这种朝堂上的曲折波澜,她们猜测到了便是猜测到了,大家私下里议论议论便是,可不敢拿到明面上来说。

    几名心思灵敏的老鸨已经忍不住看向临安的方向,虽然她们是在这西湖上讨口饭吃,好像那凤凰山下层层宫禁的磅礴大殿和她们没有太大的关系,但是当一道道目光投向临安,投向天边的时候,还是背后一阵犯冷。

    这大宋,是要变天了!

    ——————————————————-

    叶应武缓缓走下楼梯,杨絮急忙迎上来:

    “公主殿下醉的人事不省,怎么办,妾身已经让人去准备醒酒汤了。”

    摆了摆手,叶应武让杨风先去做自己的事情去,侧头望了望窗外,看到了白堤、断桥,知道马上就要回到码头了,忍不住轻轻舒了一口气:“没事,醒酒汤也不用准备,絮娘你先陪杨老统领去,这位公主殿下某来对付。”

    杨絮狐疑的打量他一遍,只能应了一声,毕竟她也看到了杨风脸上的凝重,可不放心家中硕果仅存的长辈独自承担。

    “看好周围,没有某的准许谁都不许进来。”叶应武转而吩咐吴楚材一声,然后轻手轻脚掩上房门。

    西湖上画舫往往都是傍晚启碇,一直到第二天清晨回来,而船上往往都会有不少房间以供喝的酩酊大醉的人留宿。而赵云舒躺着的便是这样一个房间,只不过这普普通通的舱房,也是细细装饰过得,两侧墙壁上挂着山水名画,甚至墙角还有一张古琴。

    或许因为长时间没有人弹的缘故,落了一层薄灰。叶应武走上前轻轻弹了两下,毕竟家里守着绮琴,就算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所以叶应武信手弹来竟然还有三分曲调。

    然而叶使君明显志不在此,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边,看着侧躺在床榻上的赵云舒,喝过酒后信安公主的俏脸上一直红彤彤的,仿佛能够渗出水来,让所有细细看去的人都忍不住心神荡漾,尤其是现在一身衣裙贴在身上,正好勾勒出玲珑的曲线,分明就是在诱惑人犯罪。

    叶应武伸手在赵云舒瑶鼻上轻轻刮了一下:“抓紧起来,别装了!”

    只不过赵云舒轻轻动了动,却是没有别的任何反应。不过明显受到了惊吓,女孩细长的眼睫微微扑闪了一下,动作虽然小,叶应武却是尽收眼底,心中感到好笑:

    “公主殿下,你再不起来,臣下要是有什么不轨作为,可就不要怪了。”

    也不知道赵云舒是想要知道叶应武能够玩出什么新花样,还是没有胆量睁眼,微微缩了缩娇躯,呼吸却是明显的加快。

    “骗人都不会。”叶应武叹了一口气,手已经按在了赵云舒的腰带上,嘴里不知道轻轻哼着什么花哨调子,三下五除二已经把腰带解开,淡淡的香气随着半掩窗户外吹来的风儿打着旋送到叶应武鼻中。

    “流氓——!”赵云舒尖叫着坐起来,一只手扯住马上就要散开的衣裙,另外一只手直接抽了过去。

    叶应武眼疾手快,攥住她的手腕:“果然还是来硬的比较靠谱。”

    赵云舒气得发抖,不断喘息着,猛地挣脱叶应武的手掌,飞快的把散开的衣带系上,只不过慌乱之下已经顾不得头上散乱的玉钗和皱起的裙琚、衣领,显得颇为狼狈。

    “公主殿下这是何苦,”叶应武摩挲着下巴,饶有兴致的说道,“不就是听到了点儿什么,至于这样装醉么。毕竟那不过也就是一口酒而已,就算是第一次喝酒也不至于醉的不省人事,你们老赵家别的不行,这吃喝玩乐可是一大长处,还没听说谁酒量差了。”

    “就凭这个?”赵云舒俏脸通红,抱紧被褥缩到墙角,显然刚才叶应武那一手确实让她受了不小的惊吓。毕竟她从小到大即使是爹爹也没有这样明目张胆的解自己衣带。

    这家伙在自己面前,根本不是正常人眼中堂堂叶使君,而是一个彻头彻尾、脸皮比临安城墙还厚的流氓,说他是伪君子都是在夸奖他了!

    仿佛察觉到赵云舒的目光中除了恐惧外,还有浓浓的鄙夷,叶应武忍不住耸了耸肩,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自己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尤其是在这样倾城倾国的佳人面前。

    “是你自己演的太拙劣了,难道要怪某么。”叶应武轻轻笑道,“非得躲到那个角落里面么,某又不是什么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猛虎。而且你知道么,这房间是给那些喝的酩酊大醉的人住的,有的时候可能就直接在这张床上喝死了,有的时候呢可能一觉醒来不知东西南北,就直接把恶心的东西吐在那个角落里了。”

    不等赵云舒反应过来,叶应武嫌弃的指了指墙角:“你看墙都是黄黄的,也不知道泼上去过什么。”

    “啊!”赵云舒几乎是下意识的尖叫一声,从墙角窜出来,突然间想起来那些人吐到墙角,也有可能吐到被子上,而且这被褥不知道多少令人恶心的醉鬼盖过,一种浓烈的嫌弃泛上心头,即使是墙壁洁白如雪,赵云舒看上去也感觉沾满了呕吐物。

    叶应武张开手臂,整好以暇,等着那一道身影慌不择路撞入自己怀里,刚才匆匆忙忙系上的衣带开了,玉簪金钗掉落一地,好不狼狈。

    只不过这时候叶衙内却是很君子的抬起头,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的样子,任由赵云舒飞快的收拾好,然后从床榻上跳下来,那叫一个动作敏捷。等到她站直了,叶应武方才无奈的说道:

    “骗你的,你还真信啊。”

    “无中生有也罢,事实如此也罢,你就是一个无赖小人。”赵云舒咬牙切齿的说道,也不知道自己是前生没有积阴德,还是今生作孽,竟然会和叶应武纠缠不清,以至于都不知道应该怎样面对这个明显是要做大宋操莽的男子。

    深深地恨意也罢,丝丝缕缕的好奇也罢,此时赵云舒的心思已经成了一团乱麻。作为一个深宫中长大的人,在她心中男女之间多数都是像爹爹和那些后宫美人一样简简单单,还以为当年长以后,自己也会像之前所有大宋公主一样,安安稳稳的找一个不贪权势的男子嫁了,平淡一生。

    可是临安的平静被叶应武生生打破,在人们对于那些一下子爆发出来的潜流瞠目结舌的时候,不知不觉得赵云舒感觉自己生活的平静又何尝没有被叶应武打乱、甚至乱的自己已经不知道应该如何梳理。

    这个人,当真是大宋的冤家,也是自己的冤家。

    不知道今生今世还能否理清。

    “说说吧,有什么好担心的。”叶应武目光平淡如水,仿佛将一切都深藏在心底。

    赵云舒下意识绞动手指,仿佛在叶应武面前只有这个动作才能够掩饰住她内心的紧张和无措:“没,没有什么······只是这是你天武军的事情,本宫······本宫实在不应该听去,以免有些人杀人灭口。”

    叶应武扑哧一笑,杀人灭口?某对于杀一个小丫头片子还没有太大的兴趣,倒是对于宫里面那位把自己和贾似道全都算计进去的全皇后很感兴趣,不知道这个年幼聪慧的全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当然,自己也就是好奇好奇,叶应武还没有打算给赵禥送一顶帽子上去,绿油油的太难看了。

    瞥见叶应武有些不屑的笑容,赵云舒冷冷哼了一声,捏平衣角褶皱,仿佛又恢复了大宋公主威严尊贵的一面:“你就不怕本宫说出去?”

    叶应武有些惊奇的看向她,摇了摇头,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画舫恰在此时缓缓贴在了码头上,同时隔着窗户传来一声呼喊:

    “船上可是枢密院叶相公,我家杨国舅特来拜会!”

    杨国舅?叶应武和赵云舒面面相觑。(未完待续。)

    
第291章 棋子空敲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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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轻轻吸了一口凉气,叶应武飞快的站起来,而赵云舒俏脸上满是惶恐神色。“杨国舅”三个字已经把来人的身份陈述的再清楚不过。

    杨亮节怎么来了?!

    “快把本宫藏起来!”赵云舒几乎是下意识的一把拽住叶应武,“我出宫这件事情只有后宫娘亲她们知道,要是被国舅抓住了告诉爷爷,爷爷这个大宗正少不了要行祖宗礼法的。大宋公主未曾禀报官家,擅自出宫,这可不是什么小过。”

    叶应武诧异的说道:“合着你出宫的事情大宗正他们根本不知道,那又何谈帮助大宗正保护某?”

    “这话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赵云舒着急的如同火上的蚂蚁,毕竟杨亮节要是进来随便推开一道门正看到自己,那可就死定了。

    叶应武倒是若有所悟:“哦,某好像明白了什么。你出宫是皇后娘娘指使的,并没有征询大宗正的意见,否则若是大宗正点头首肯了,就算是和杨国舅打一个照面又能怎么样。”

    赵云舒怔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而叶应武慢悠悠的接着说道:“这么说来某好像发现你们这些皇室宗亲竟然还有分歧,真是有趣。杨国舅和大宗正站在一起,而杨驸马则是和皇后娘娘站在一起,恐怕皇后娘娘背后还有谢太后的影子吧。这还真是一场越来越有意思的游戏了啊。至于你母后和驸马为什么会瞒着大宗正让你出宫,而且还扯着大宗正的旗号,自然是为了让某放心了。”

    “不要胡乱猜测,皇家之事,岂是臣子能揣摩!”赵云舒猛地转过头,眼眸生寒,紧紧盯着叶应武。

    “为什么要让某撞上公主殿下,而且还能放心呢,自然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在里面,”叶应武微笑着说道,根本没有在意赵云舒的警告,反正他也从来没有把赵家皇室放在眼里,“没想到信安公主殿下冰雪聪明的人儿,被自家母后卖了还快乐的帮着数钱!”

    缓缓伸出手扶住一侧的柜子,赵云舒只感到胸闷气短,她不知道叶应武到底是在胡说八道,还是正好刺中了自己心中最不愿猜测的那一块心田。从小到大,赵云舒在那些后宫女子嫉妒的目光中就知道自己有着怎样祸国殃民的本钱,也从后宫无休止的斗争中隐约知道应该怎么去利用,但是她至始至终都没有打算用容颜姿色去获得什么。

    一来不想,二来皇家富有四海,也没有什么需要的。

    一直到叶应武的出现,赵云舒也没有考虑过实际上自己甚至不需要动脑子,只需要特意一颦一笑就能够把叶应武的心狠狠攥住。可是她一直或是无意、或是有意的忽略这个自己最大的优势,宁肯去和叶应武艰难的谈条件。每次看到全皇后祈求的目光,赵云舒在心中痛苦的情况下总是会点头答应,无论自己是有多么讨厌叶应武。

    她从来没有想过母后为什么会把这件事交给自己,而不是另外任何一个人,后宫当中就算是贾似道爪牙再多,全皇后主持宫中事务这么多年,也不可能一两个信得过的亲信都没有,这些小小宫女无疑目标要比赵云舒这个大宋公主小多了。

    不愿想,也不去想,明明真相就在那里。

    直到此时此刻叶应武生生的说出了最残酷的事实。

    全皇后至始至终都是在利用赵云舒的姿色,而不是她的智慧和胆量。

    “你明白了?”赵云舒有些落寞的说道,“或许就是这样。虽然是把我抚养长大,不过终归不是亲生母亲,这个时候牺牲一个养女,换去你和贾似道斗的两败俱伤,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妥的。”

    紧接着赵云舒喃喃说道:“果然,最傻的还是我自己。”

    叶应武整好以暇的翻了翻白眼,没有丝毫想要安慰的意思:“原本以为贾似道他们搭好了台子,某叶应武入这临安是来唱主角的,现在才突然间发现,某这个钦定的主角竟然不知不觉成了看戏的了,可笑啊!”

    只不过旁边唯一的听众却是默默的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叶应武皱了皱眉,朗声说道:“请杨将军上船一叙。”

    “遵令!”门外吴楚材应喝一声。

    叶应武转而看向赵云舒:“公主殿下,请屈尊陪着某去会一会国舅爷吧,某还不想用强把你绑了去,反正这些罪责可以一股脑的推到皇后娘娘身上。这位皇后娘娘把你卖了,你也可以把她卖了嘛!”

    死死攥住衣角,赵云舒微微颤抖低头轻语:“你是想要让大宗正和母后之间也互生间隙,甚至相互猜测、相互攻讦?叶使君,叶应武,你未免心肠太毒辣了!赵家皇室无论怎么样,也是为了自保,难道身为大宋皇族,自保有什么错么,就连这样你都不打算放过么······”

    “你母后可是拿你当棋子,算计到某的头上来了。”叶应武有些诧异的说道,“难道你心中就一点儿都没有怨恨么,就算不是亲生骨肉,也不能这样,岂不是成了用十六年培养一个棋子,一个弃子!如此绝情之人,还真是让人啧啧称奇。”

    “可······”赵云舒本来想说什么,却还是沉默了。

    叶应武也感到有些头疼,这家的娘亲,还有家里那个岳父老泰山,这都是些什么人啊,这位全皇后还有那位王知府再加上另外一位陆老爷子,凑到一起可真是绝配!

    不过叶应武却是咬了咬牙,这又不是自家老婆,有什么好犹豫的:“公主殿下,国舅爷马上就要上船了,千金之体,某还不想下狠手。”

    赵云舒沉默片刻之后,仿佛下定决心,径直跪倒在地,扬起白皙修长宛如白天鹅一般美丽的脖子,眼眸明亮像是闪动着光彩的墨玉:“叶使君,叶相公,赵家现在也不过就是在权臣之间苟延残喘,不求其他,惟愿叶使君能够给一条活路。算计到叶使君头上,想必娘亲也有其苦衷,不但万不得已她是不敢······”

    “你在求某?”叶应武半蹲下来,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近在咫尺的脸颊,“为了一个把你养大但是又把你当做棋子的人?”

    楚楚可怜的神情,还真是令人神魂颠倒。

    江山绝色,有美如斯。

    见到叶应武明显是怔住了,赵云舒贝齿轻咬下唇,郑重点头。

    老子的心这一次可不会这么简简单单就软了。叶应武对自己说着,心里面都快被融化的代价就是有的地方已经是坚硬如铁了。如果不是知道眼前这女孩是什么身份,现在是什么时候,估计叶应武就彻底被下半身控制了,人抄起来提枪上马。

    “你有资格么?”叶应武挤出一丝笑容,夹紧腿,露出来就太他么丢人了,“某叶应武向来不做无本······”

    嘶!叶应武轻轻吸了一口凉气,因为赵云舒伸出手轻轻放在了他的大腿上,并且缓缓向纵深试探。她的手冰凉,不断颤抖,俏脸更是红的仿佛燃烧的篝火。

    几乎是下意识的,叶应武一把按住赵云舒的手,眼睛瞪得大大的,小兄弟那么明显的曲线,到底还是遮掩不住。

    见到叶应武拒绝,赵云舒倒是松了一口气,不过还得拿出来什么。信安公主殿下看的很清楚,或许和爹爹比她确实很聪明,但是遇到了叶应武就像是遇到了此生中最大的克星。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好像只有母后的打算,才是正确的。赵云舒眼眸当初诱人的神采已经消散殆尽,微微探头,两个人的脸颊越来越近。

    四瓣嘴唇微微碰触,不过叶应武就像触电一样猛地退后,险些坐倒在地上,赵云舒正正吻在了叶应武匆忙伸出的手心上。不只是叶应武,赵云舒也被自己一刹那的胆大吓了一跳,怔在那里不知所措。

    叶应武大口大口喘着气,差点儿就出事了。眼前这可不是惠娘她们这些充其量只能算是地方豪门家的小娘子,这可是大宋的公主。要是真的走到了那一步,一旦曝光,就算是叶应武不被迫请罪,也会被从中枢当中踢出来,成为贾似道的手下败将不说,还会彻底失去在临安和贾似道一决雌雄的能力,只能退回去经营襄阳。

    赵云舒俏脸苍白,看着叶应武。叶应武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手心中冰凉的感觉让他知道这不是梦里。

    “好,”叶应武点了点头,“某不会让国舅发现你,但是······记住了,公主殿下,这是一个人情。”

    仿佛整个人都被吓住了,赵云舒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叶应武接着轻声说道:“以后需要的时候,会让你还的。公平交换。”

    话音未落,叶应武站起来径直推开房门,与其说是走出去,不如说是落荒而逃。房门“砰”的一声关上,紧接着可以听见叶应武低声吩咐的声音。赵云舒对此置若罔闻,整个人缓缓蜷缩在冰凉的地板上。

    ————————————————-

    杨亮节站在画舫的二楼,静静打量着站在眼前的叶应武。

    这是他第一次和叶应武如此近距离的接触,面对面。杨亮节不得不承认这个年轻人确实有其非凡的地方,只是这样普普通通的负手站在自己的面前,却让杨亮节感受到了丝丝缕缕桀骜不驯的气质。

    一如叶应武在朝堂上丝毫没有畏惧贾似道一样,就算是在临安这一亩三分地上,叶应武也没有害怕他杨亮节。仿佛至始至终叶应武都没有离开过临安,这里恒久都是他的主战场。

    杨亮节轻轻吸了一口凉气,上前两步:“殿前马军都指挥使杨亮节参见枢密使。”

    殿前马步军都指挥使实际上就是枢密院所能够掌握的最近的两支禁军兵力,与其说殿前马步军是皇帝的亲军,倒不如说是枢密院的亲军。正是因为有京城禁军掌控在手里,大宋立国三百年来,枢密院哪怕是至始至终都只能掌控军事,却可以和掌控政治、经济、文化各个方面的中书门下分庭抗礼。

    当然,对于刚刚走马上任的叶应武来说,可没有期望能够得到杨亮节的效忠,甚至自己能够走到这个位置和杨亮节的力挺也有不可分割的关系。

    “杨将军客气了。”叶应武笑着说道,“快快请坐。”

    虽然不知道叶应武为什么这么开心,不过杨亮节也不傻,知道肯定不是因为担任了枢密使的缘故,当下里小心翼翼的坐下。不等他开口,叶应武又接着说道:

    “杨将军为何这个时候前来,还亲自找到了这西湖上?不是说好的正午时分就在熙春楼把酒言欢么?小弟这不是正打算下船赶过去呢,杨将军若是路过的话,不妨咱们同车前往?”

    瞪大眼睛,杨亮节上下打量着叶应武,叶使君的手段通天,这个大家也都是隐隐知道的,杨亮节可不相信叶应武到现在还一点儿都不知道熙春楼谢绝宾客的事情。

    这么说来叶应武就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了,他想要做什么?

    “时候不早了,”叶应武看着窗外已经在正中央的太阳,“杨将军,咱们还是抓紧过去吧,莫让其他人久等了,来人!”

    不管叶应武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装糊涂,杨亮节现在都得开口说话了:“叶相公且慢,叶相公莫非还不知道,这熙春楼突然间上下整修,据说是上楼的楼梯因为年久失修而断裂,今天闭门谢客,这正午的宴会怕是没有办法让叶相公如愿了!”

    叶应武一怔,满脸错愕的神情:“闭门谢客?这不是笑话。这熙春楼骗得了别人可是骗不了某叶应武。去年这个时候某还去过熙春楼,当时刚刚内外整修,焕然一新,怎么这才一年就年久失修了,这熙春楼莫不是想要砸了自己的饭碗!而且他们好大的本事,竟然都敢不给杨将军面子,毫不留情的驳回,杨将军怎能咽的下这一口气!”

    叶应武看也不看杨亮节,对匆匆上楼的吴楚材说道:“快去,通知王进,带上一千弟兄,咱们去这熙春楼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敢欺负到家门口来了!杨将军的这口恶气,某叶应武帮你出!”

    顿时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妙,杨亮节急忙站出来阻止,自从上船来,自己好像还没有来得及把这件事情解释清楚,就一直被叶应武牵着鼻子走,这位叶使君恐怕在这件事情上看得比自己还明白、还清楚。

    他之所以装糊涂,分明就是想把自己以及其他皇亲国戚当枪使,让他们先去和贾似道拼一个你死我活!

    这叶应武,还真不是一个吃亏的主儿,早晨大宗正刚刚把他和贾似道凑在了一起,中午叶应武就借着贾似道的手反过来把他们这些皇亲国戚推上来,刹那间杨亮节已经不知道选择叶应武是不是正确。

    这家伙的心狠手辣和随机应变程度,远远超过了贾似道,如果不是在临安的根基过于单薄,贾似道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叶使君,不可操之过急。”杨亮节急忙上前讪讪的说道,“这熙春楼既然谢绝宾客,必然有其苦衷,毕竟是这西湖边上一等一的酒楼,来往的也都是达官贵人,除非真的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否则不会这么莽撞。”

    “有要紧的事情,那敢情好啊!”叶应武笑着说道,一挥衣袖,“正好天武军的儿郎们每天闲得发慌,倒不如去帮帮忙,打打下手,活动活动筋骨,抖擞抖擞精神。”

    杨亮节顿时脸色一白,这叶应武好狠的心肠啊,他可不相信天武军去帮忙,这些沙场上的鲁莽汉子去了,最大的可能是三下五除二把熙春楼给拆掉,而且最后叶应武肯定想尽一切办法把这罪名栽赃在杨亮节头上。

    是杨亮节劝说叶应武去的,是杨亮节来找叶应武诉苦!

    不信,不信你们去打听打听,西湖码头上谁不知道这位杨将军和叶使君在画舫上密谈了好久。

    玩党争或许叶应武还没有这等本事,但是玩舆论,贾似道和杨亮节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当初在临安叶应武就是通过大搞舆论让江万里他们得以退出朝堂,这一次自然也可以再来一遍。

    看着叶应武,杨亮节苦着脸说道:“叶使君,还请消消气,还请消消气,某会让熙春楼给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的。另外某与大宗正商讨过,不如就在今天傍晚,与这翠旖舫上重开宴席,叶使君意下如何?”

    “好啊,”叶应武微笑着点头,“杨将军有心了。”(未完待续。)
第292章 夜昏逐逝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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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第二更晚7点

    “在这次翠旖舫上重开宴席,难保贾似道不会下手。”看着杨亮节远去的身影,叶应武拍了拍身边的栏杆,“原本以为能够让杨亮节这些皇亲国戚先去探一探深浅,没想到这位杨将军也不是痴傻之人,死活都是不上当啊,到最后某也只能被卷了进来。”

    春日的暖阳洒在身上很是舒服,站在叶应武身边的吴楚材迟疑片刻:“使君,那贾似道真的会用什么下三滥的手段?那咱们也不能看着贾似道欺负到头上,大不了使君直接带着天武军把葛岭后乐园给他围了!”

    看着咬牙切齿的吴楚材,叶应武无奈的一笑。要是自己能够这么办也就好了,可是到时候这无名无分在天子面前动用大军,而且进攻的对象还是当朝平章军国事贾似道,那就算是找得到贾似道什么罪证,最后被当做是乱臣贼子的还是他叶应武。

    在你自己的本分职能之内飞扬跋扈,不会有什么人管,但是如果飞扬跋扈超过了你自己的职能,那么就不是飞扬跋扈了,而是乱政谋国。

    叶应武在临安除了五千天武军士卒之外还没有别的能够掌控的力量,如果悍然动手的话,胜算实际上并不大。对于叶应武来说,不到最后关头自然不会轻易动手。对于叶应武来说是这样,对于杨亮节来说何尝不是这样,身为大宋禁军的统帅,他也不是不能在朝堂上直接把贾似道拿下。

    但是无论是对于叶应武还是对于杨亮节,这个乱臣贼子的罪名是摆脱不了了,就算是能够再进一步,登临大宝,也难免会落下“得国不正”的名号,毕竟这是在宋代,是立国三百年“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王朝,对于百姓舆论的管辖也是最为宽松的,这种朝堂上动武的事情一旦传扬开来,失去的可就是民心!

    对于大宋的百姓,君前可动口不可动武,无论是对着谁动武,哪怕是奸贼贾似道都是形同谋反。

    “贾似道有胆量和咱们玩阴的,是因为这是临安,他的皇城司玩阴的玩的过咱们。”叶应武微微皱眉,看着远处的湖光山色,“某其实只是好奇,贾似道能够玩出来什么花样,尤其是那个被杨老统领看作眼中钉、肉中刺的杨正,又会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使君,照末将看来,怕它作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管那贾似道能够弄出来什么刀光剑影,百战都儿郎绝对眉头都不皱一下,必然会护得使君周全。”吴楚材索性大大咧咧的说道。

    或许是在百战都磨炼的时间长了,当初那个梗着脖子有些执拗的瘦小年轻人,此时不但人黑壮了,甚至就连性格都变得豁达起来,换句话说是胆儿变得越来越肥了。

    叶应武缓缓点头,现在只能希望自己不会棋差一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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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尚未等到黄昏时辰,西湖码头上就已经陆续热闹起来,从钱塘门外一直到远处的白堤,每隔一两丈就有一个迎风摇曳的灯笼,将整一条环西湖大道照的灯火通明,宛如白昼。

    来往的车马上全都是临安中各处豪门的标示,而可以看得出来赶车的车夫都不是等闲之辈,一辆辆马车在石板路上飞驰,总能够巧妙的躲开对面飞快驶来的马车。

    叶应武站在画舫二楼,看着码头上的马车越来越多,两浙闽广察访使赵与柽和其弟赵与虑率先联袂而来,不过他们站在码头上倒是没有等着上船,毕竟虽然是赵家宗室,但是两浙闽广察访使放到外面是个不小的官职,在这临安却也不过就是一条不入眼的毛毛虫,所以这一对儿兄弟可不会这么着急进去,一旦被杨亮节以为是先去和叶应武套近乎,恐怕下一次就没有他多少事情了。

    虽然杨亮节是赵家外戚,但是毕竟人家兵权在握,而且更加重要的是虽然是赵氏宗亲,但是实际上这一对兄弟和之前宋理宗、荣王这一对兄弟没有什么两样,和大宋皇室基本上没有多少关系了,能够走到这一步完全都是凭借着自己的能耐,所以赵与柽兄弟虽然是姓赵,但是也只能默认一个姓杨的外家人来作为他们这些皇亲国戚的领袖。

    毕竟三百年前一样的祖宗和当今官家的大舅哥,别看一个有血缘一个没有血缘,但是实际上还是国舅爷这个身份和官家更为亲近。

    “杨驸马也来了。”叶应武晃着手里的酒杯,看着那一辆缓缓驶入码头的马车,忍不住笑着说道,转而走回舱内,“公主殿下,不走可是你自己选择的,到时候被你这些亲戚抓住了,某可坚决装作不认识,咱们公事公办,没有什么好商量的。”

    赵云舒只是轻轻点头:“本宫躲到一侧厢房里面便是,那里本来也就是一些丫鬟杂役住的地方,就算是有事也不会有人过去的。本宫这些亲戚向来自视甚高,可不会走到这样卑贱人的住处,沾一身晦气。”

    叶应武笑着说道:“也罢,既然公主殿下下定决心了,臣属也没有这个能耐阻挡,不过也不能让公主殿下饿着,某会吩咐人专门送一份餐饭。不过某还是很好奇,中午时候公主殿下可是很害怕和国舅爷照面,现在怎么对于这宴席又这么感兴趣了。”

    赵云舒沉默片刻之后,终于下定决心,坦言道:“你中午时候猜的一点儿都没错,实际上不用劳烦叶使君添柴加火,母后和国舅爷早就已经不太对付,毕竟国舅爷他们实际上不只是看贾似道不顺眼,而且看爹爹也不顺眼,一心想着能把贾似道推翻之后,重新立一个靠谱一些的官家,然后或是自己把持朝政,或者是还政,总之能够保证整个大宋依然可以在这些皇亲国戚的把持下安稳存在。”

    叶应武明白过来:“杨将军是想要把你爹爹和贾似道一并拉下来,毕竟就算是扳倒了贾似道,只要你爹爹在龙椅上坐着,贾似道完全可以凭借你爹爹对他无条件的信任而东山再起、后患无穷。但是你爹爹一旦下去了,皇后娘娘可就不是皇后娘娘了,你母后自然不会同意,这是在让她为了赵家而牺牲自己。”

    “本来不想说明白,”赵云舒轻轻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苦涩,现在赵家皇室在临安前有猛虎,后有豺狼,结果还会分成两派,实在是让人感到好笑,“这也算是家丑了,可是就算是本宫不说明白,你叶应武也不是什么傻子,又怎么会不明白。”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叶应武看着码头上赵与柽他们和杨镇寒暄,忍不住笑着说道,“更有意思的是杨镇杨驸马站在皇后娘娘这边,国舅爷站在大宗正这一边,一个掌控禁军,一个掌控宫城,明明合起来的兵力足够让贾似道吃瘪,可是他们偏偏分作两端,互相牵制,谁都难有作为。”

    赵云舒沉默不语。而叶应武摩挲着下巴:“不过对于大宗正来说,好像在龙椅上坐着的是他的衙内吧,为什么大宗正都这把年纪了还会和杨亮节他们站在一起,甚至还是领头人,按理说也应该和你母后互通有无才对。”

    “爷爷也有其考虑所在,爹爹是什么出身,估计你也很清楚,”赵云舒一只手撑住桌沿,显然让她把赵家这点儿龌龊事情说清楚,也是一个心理上的考验,“当初爷爷根本没有打算让爹爹活下来,可是爹爹却出乎意料的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位置,说是先皇膝下无子必须有人继承也好,说是贾似道这个奸相全力支持想要让爹爹当傀儡也罢,总而言之,在荣王殿下心目中,这个衙内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就不应该存在于世。”

    “虽然这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但是他并不在乎。”赵云舒终于说完,仿佛说出这些话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叶应武的嘴角边泛起一丝冷笑,还真是让人感兴趣的宫闱秘史,原本当初入临安的时候他以为是自己和贾似道唱对手戏,后来全皇后和荣王依次出手,叶应武以为舞台上又多了一支握着正统的力量,可是现在才彻底弄清楚,全皇后和大宗正实际上根本就是貌合神离的两股力量。

    原本叶应武没到临安的时候,临安是贾似道一家独大,这些皇亲国戚就算是有再大的野心,也只能按捺下来,可是等到叶应武出面,打破这个平静而诡异的局面时候,皇亲国戚们不但跳了出来,而且还暴露了他们这么多年来暗暗积淀的矛盾。

    “真是好笑。”叶应武看着赵云舒,忍不住摇了摇头,“这样斗来斗去,难道就不心累么。”

    这一场公公和儿媳的斗争,简直要比叶应武和贾似道的斗争还精彩!

    赵云舒缓缓坐下:“这是因为人人都向往权欲的滋味。更何况既然爹爹不知道珍惜,他们自然不会介意走出这一步。”

    叶应武点了点头,看着窗外越来越热闹的码头,不得不说还真是这么回事,三三两两到达的皇亲国戚,一些人围着杨镇,一些人围着杨亮节,都在低声交谈着。而站在他们前面负责迎宾的吴楚材和江铁两员天武军大将站得笔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某下去了,不能让宾客在外面站着。”叶应武笑着说道,“那边厢房已经收拾好了,厢房和大厅之间只有一层薄薄的墙板,公主殿下可以听得见大厅内说的什么,不过厢房内还是不要点烛火为妙,公主殿下好自为之,属下只能做这些了。”

    赵云舒站起来,微微颔首。而叶应武想起来什么事情,突然间回过头笑着说道:“不知道某这么做,算不算站在了皇后娘娘一边?这皇后党的感觉还真是有些奇妙呢。”

    “滚!”赵云舒从贝齿之间挤出来这一个字。

    叶应武哈哈大笑着下楼去了。

    “使君,天武军已经开出营寨,只要使君一声令下,便可以扫荡葛岭,”见到叶应武下来,站在船舱外的江铁急忙快步走上来,压低声音,“另外杨老统领带着六扇门弟兄随时都可以配合天武军。至于百战都五百儿郎,则会把使君府邸和这画舫守的滴水不漏,还请使君放心。”

    叶应武微微皱眉:“不要打草惊蛇。没有某的命令,不要对葛岭动手,不过只要某一声令下,天武军在直扑葛岭的同时,也有迅速拿下余杭门,然后直插皇城,六扇门全力配合便是。另外家宅那边就交给絮娘和小阳子了,两百百战都骑兵让他们带着随机应变。”

    江铁点了点头,叶应武接着说道:“另外这边外松内紧,可不能把该来的人给吓退了,另外你们也要准备好,到时候只需要保护某的周全便是,让这些皇亲国戚和杨正折腾去吧。”

    脸上流露出诧异的神色,不过江铁还是郑重点了点头。作为百战都第一任也是唯一一任都统制,当初他培训出来的第一批百战都骑兵,或是已经血洒疆场,或是已经下放各个军作为骨干,所以江铁无疑是整个百战都资历最老的,跟着叶应武时间太长,已经使得这个沙场猛将懒得动脑子。

    只要使君说什么,大家做什么便是,反正这么长时间来使君想要做的事情就没有错过,何必去考虑什么,指哪儿打哪儿,世上还有比这个更加轻松的活计么。

    叶应武信任的拍了拍江铁的肩膀,然后昂首挺胸走到画舫头上:

    “叶某人已经在这翠旖舫上恭候多时了,诸位可真是好大的面子,叶某不亲自来迎接,这船是不肯上了?”

    一直在和自己的亲信官员窃窃私语的杨亮节、杨镇这才意识到主人已经亲自过来迎接了,急忙上前和叶应武客气两声,然后招呼人上船。他们已经等了有一会了,基本上该来的都已经到齐了。

    看着眼前这足足二三十人,叶应武忍不住暗暗咋舌,虽然知道这些皇亲国戚平日里并不是因为没有多少权势,只是因为比较低调、不会抛头露面,不过当叶应武看到这么庞大的阵容时候,还是忍不住轻轻吸了一口凉气。

    尤其是这些人或多或少的都和皇家有关系,要不就是赵家宗室,要不就是国舅、驸马等外戚,都能够称得上一声皇亲国戚。虽然里面大多数人叶应武都不认识,但是当看到当初来得最早的赵与柽兄弟都只能站在外围,便知道这些皇亲国戚都是些什么来头了。

    虽然大多数都是荣誉性质的闲散官职,但是品衔一个个却是让人心惊胆战,甚至还有几个郡王身份在内的。

    不过就算这样,在手握兵权的叶应武面前,这些皇亲国戚并没有摆出多少架子。杨亮节快步上前,冲着叶应武一拱手:“叶使君客气了,是某等为叶使君接风洗尘,结果天有不测风云,中午就已经令人遗憾,现在能够再次相聚自是弥足珍贵,怎能让叶使君客气相迎。”

    叶应武笑了笑,侧身闪开一条道路。这二十多个人,既然杨亮节抢着要请客,那就随便他了。而杨亮节冲着叶应武微笑点头,第一个踏上画舫。后面的皇亲国戚也是冲着叶应武一拱手,算是行礼。

    “叶使君就算是不出来迎接,这船又怎么不敢上。”驸马杨镇赶在杨亮节身后迈上画舫,以显示他仅次于杨亮节甚至和其平起平坐的身份,在冲着叶应武拱手的同时,杨镇看向叶应武的目光很是暧昧。

    背后有些发凉,叶应武怎么看都感觉这位驸马的眼神有别的意思。

    分明是一个驸马在向另外一个驸马打招呼!

    叶应武顿时一脸黑线,看也不看杨镇离开的身影,和后面上船的那些皇亲国戚一一寒暄,心中喃喃说道:这贼船,哪里是这么容易上的,等会儿你们就知道自己实际上才是局内人。

    而二楼的厢房,窗户微微打开一条缝隙,因为房内没有烛火,所以根本看不清房内有没有人。赵云舒默默地看着这些大宋的皇亲国戚上船,秀眉微蹙,总有一种不祥的感觉。

    不知道今天自己是在看戏,还是已经在这一局戏中?(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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