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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8章 东来故人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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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珠顺着叶应武的脸颊流淌,还没有跨进院门,惠娘就已经猛地扑进他的怀里,仿佛只有自己深深拥抱着的这个胸膛,才是在这初春凄冷细密的风雨当中唯一的温暖依靠。

    因为风比较大的缘故,虽然撑着伞,但是叶应武的衣袖实际上也已经湿透了,所以这时候有些尴尬的张开手臂,却并没有拥住怀里的人儿。

    这是大宋咸淳三年初春的二月十日,因为一路上春雨的耽搁,叶应武紧赶慢赶终于还是比计划中的慢了几天赶到镇江府。随行的只有杨絮、江铁带着叶应武两百亲卫骑兵,其余的百战都由吴楚材统帅和王进一起留在宁国府,一边是为了等候叶应武,一边也是为了躲避着细细绵绵的春雨。

    毕竟无论是天武军将士还是叶应武,都不想在这等凄清的氛围当中走入应该满是鲜花和荣耀的临安城。

    看着在自己的怀中轻轻颤抖的惠娘,叶应武心中暗暗叹息一声,他这次来一是为了看望一下镇海军,二便是为了王安鹤的事情,没有想到自己这个岳父老泰山还真是倔强脾气,现在谁也不知道他是真疯了还是假疯了,就算是王安鹤很正常,郭昶也没有那个胆量真的把王安鹤送进大牢,只不过是平时吓唬吓唬他说说罢了,毕竟归根结底不管认不认得这都是叶应武货真价实的老泰山。

    且不论要不要考虑使君的感受,郭昶也得考虑王清惠的感受,如果自己对王安鹤用刑,无疑是得罪了叶应武身边年纪最小的妻妾,毕竟以后大家日子还长着呢,郭昶可不是那种傻乎乎什么都不管不顾的人,否则他也不可能在镇江府通判、锦衣卫和六扇门统领的位置上坐的如此安稳。

    陆婉言和绮琴在后面迎上来,看着叶应武怀里的惠娘,俏脸上都是忍不住流露黯然的神色。

    “惠娘,先让某换身衣服可好,这衣服穿在身上湿乎乎的。”叶应武苦笑着轻声说道,他的衣襟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湿透,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这个小姑娘好像就跟泪葫芦一样,这些天恐怕也是不知道哭了几次了。惠娘轻轻嗯了一声,低头缓缓让到一边,却是不说话。

    “夫君。”陆婉言和绮琴联袂迎上来。

    叶应武冲着她们一笑,先去屋里更衣。而绮琴轻轻拽了拽婉娘的衣袖,陆婉言一怔,急忙冲着后面跟上来的杨絮使了一个眼色,然后跟着绮琴随叶应武一起进屋去了,而杨絮轻轻搂住王清惠,低声安慰两句。

    “惠娘这几天饮食歇息还可正常?”叶应武随手接过来青萍递过来的衣服,也不用婢女服饰,看向轻轻把房门掩上的陆婉言。

    “还好,不过这丫头明显心里面有东西压着,已经很多天没有见到过笑脸了。”陆婉言低声回答,秀眉微蹙,毕竟这件事情怪不到叶应武,野怪不到王清惠,要真的怪也只能说是王安鹤太顽固了,最后却是害了惠娘。

    绮琴补充道:“晴儿也曾告诉妾身,惠娘已经很久没有看过诗书,案上笔墨更是一直没有碰过,整日便是在窗边、榻上发怔,也不知道想着谁。妾身和婉娘却也难以疏导。”

    叶应武点了点头,这归根结底就是心里面有事么,这个王安鹤也是,自己唯一一个女儿都已经是叶家的人了,某叶应武又不是什么无能纨绔之辈,这王安鹤还真是不可理喻!

    “启禀使君,镇海军四厢都指挥使苏将军、都虞候张将军并镇江府赵知府、郭通判求见!”江铁在外面高声禀报。

    这几个家伙来的倒是挺快,估计自己刚刚从宁国府北上,他们就已经知道了消息,叶应武专门绕路镇江府,主要所为的估计便是王安鹤,此事兹体重大,赵文义、郭昶和苏刘义他们自然不敢擅自决定,所以巴不得叶应武抓紧过来呢。

    “夫君快些过去吧。”陆婉言轻声劝道,“不要让几位将军久等了。”

    这个时候叶应武也顾不上和婉娘、绮琴一叙离别之思,急忙推门走出去,去看见惠娘依旧站在回廊下,静静地看着他,而杨絮有些手足无措的站一侧,见到叶应武出来,终于轻轻松了一口气,悄悄指了指惠娘,意思是对于这个倔强的丫头她也无计可施。

    叶应武顿时感觉有些头大,不过还是挤出来一丝笑容:“惠娘······”

    尚未说完,惠娘却是突然间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惠娘,你做什么?!”叶应武吃了一惊,旁边杨絮也是呀了一声,两个人急忙上前搀扶惠娘,后面绮琴和陆婉言刚刚转出来,见状也快步过来。

    惠娘轻轻抬头,曾经满含诗韵的翦水秋瞳当中隐约朦胧有泪光闪动:“夫君,无论爹爹有什么过错,都是奴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亲人,就算是他不认这个女儿,可是她依旧是奴的爹爹,不管夫君想要做什么,惠娘只是恳求夫君不要伤了他的性命,还请夫君答应惠娘,此生来生做牛做马······”

    “够了!”本来搀扶惠娘的叶应武脸色一沉,突然间冷声喝道,声音之中慢慢蕴含的都是怒气,即使是杨絮这等经历过沙场血腥的人都是忍不住轻轻颤抖一下,显然被叶应武突如其来的怒火吓了一跳。

    而后面的江铁更是退开很远,这种叶家家事不是他这个亲卫统领能够参与进来的,而且现在使君明显是在气头上,江铁还想好好的回家守着铃铛抱个大胖小子呢,这等私事密辛知道的越少越好。

    惠娘娇躯颤抖一声,没有了叶应武的搀扶,再一次猛地跪倒在冰凉的石阶上。叶应武脸色愈发阴沉,随手一挥,杨絮虽然无奈,却也不得不小心翼翼的退开,陆婉言和绮琴都是秀眉微蹙,看向自家夫君,眼眸中满满的都是担忧的神色。

    叶应武蹲下身,直直迎上惠娘的眼眸,两行清泪已经顺着雪白的脸颊流淌,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向挂着笑容的脸上已经没有了血色,凄凉的风雨中,单薄的身躯愈发颤抖。

    伸出手轻轻擦拭惠娘脸颊上的泪水,可是泪如泉涌,怎么擦拭都擦拭不尽,叶应武只能轻轻叹息一声,低声说道:“惠娘你知道么,你爹爹这一次来镇江府想要做什么,他想要策反赵知府,让赵知府在关键的时候给某捅刀子,要知道某的家眷都在镇江府,要是被你爹爹控制了,非但某会投鼠忌器,而且说不定之前天武军数万将士用鲜血和牺牲换来的胜利,都会被贾似道趁机抹去以作为妥协的条件。虽然这些事情都没有发生,但是你爹爹却是很明白他来是为了什么,会造成什么······”

    惠娘一怔,叶应武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依旧缓缓说着:“但是你爹爹他还是毫不犹豫的来了,来到这镇江府,随时准备把某陷入万劫不复的境界。这是在他的女婿心头上捅刀子,在这上面他可没有丝毫的手软,而且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某的家眷、镇海军将领们的家眷被你爹爹控制了,他会怎么做,会放过这些妇孺老弱么?你爹爹当初在平江府就恨不得致某于死地,这一次又怎么会心慈手软。”

    “夫君······”惠娘轻轻说道,有千万针钻心之痛。

    叶应武叹了一口气:“来,起来,有些事情郭昶他们不好挑明了说,也就只有某能够给你说明白。不过既然他是你爹爹,也是某的岳父老泰山,终归也不能真把他怎么样,放心好了,有夫君在,这天还塌不下来。至于什么做牛做马的,这可不是某叶应武的妻妾应该说出来的。做牛做马,那把某这个和你们同床共枕的人当成什么了?莫不也成了畜生。”

    惠娘的脸上终于恢复了一些血晕,忍不住呲了呲牙,叶应武的承诺显然让她感觉整个天地都再一次明亮起来:“嗯,以后不说便是了,你竟然发那么大的火,险些没有把妾身吓死。”

    看着惠娘露出来的两个可爱的小虎牙,叶应武翻了翻白眼,将她搀扶起来,还伸出手轻轻拍打裙琚上的灰尘:“婉娘,琴儿,招呼人给惠娘弄点儿补身子的,这小身板要是不长了以后吃亏的可不还是某

    陆婉言和绮琴急忙一左一右扶住惠娘,在走过叶应武身边的时候陆婉言轻轻伸出手在叶应武的腰间软肉上狠狠地拧了一把,也不至少是因为叶应武刚才那一下子却是吓了她们一跳,还是因为惠娘刚刚展露出来笑颜自家夫君就开始不正经的调戏。

    叶应武咬着牙忍了这一下,不过作为报复却是也顺手在婉娘上带了一把,然后冲着身后江铁使了一个眼色,江铁急忙低着头跟上来,而叶应武又冲着杨絮吩咐一声:“絮娘你也跟着去看好惠娘。”

    ————————————-

    “属下参见使君!”议事堂中四人见到叶应武走出来,急忙站起来拱手说道,毕竟自从上一次叶应武回兴州之后,留在镇江府的这些文武还没有见过自家使君呢。

    叶应武点了点头:“东来故人稀,只有到了这镇江府才有霍然到家的感觉,几位都是瘦了,看来在这镇江府可都没有闲着。”

    四人相视一眼,都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苏刘义拍了拍胸膛,笑着说道:“使君此言倒还真是不假,末将和张将军也是带着镇海军在淮北走了一遭,把这里的事情都丢给赵知府、郭通判了,若是使君见到张顺,那小子才是真的又黑又瘦,一点儿都没有都统制的样子呢!”

    “你们在淮北打得不错,这一次朝廷咬着牙给的奖赏可是一点儿都不少,而且为了感谢镇海军伸出援手,淮南李安抚私下里也给某了不少犒赏,算下来你们走了这一遭可是占了大便宜。”叶应武笑着揶揄道,“这一次也算是对于镇海军的磨炼,恭喜两位将军,完成得很圆满!”

    想到在涟海到五河口一线的连番血战和惊心动魄的斗智斗勇,苏刘义和张世杰都是忍不住轻轻吸了一口凉气,纷纷正色冲着叶应武拱手,齐声说道:“镇海军上下幸未辱命。”

    叶应武脸色也是渐渐凝重:“不过这一次在淮北的死伤也不小,一来所以死难牺牲的将士都要多加抚恤,镇江府不比兴州,属于尚未经历过战乱的江南繁华所在,像兴州那样分发土地是不太现实,可以考虑加重赏赐,如果朝廷的奖赏不够,尽管上报某这里,镇海军也是天武军的儿郎,谁都不能偏心和坐视不管!”

    看了赵文义和郭昶一眼,叶应武接着说道:“这件事情赵知府你和镇海军好好商量。二来,这一次淮北镇海军的折损也是不少,固然有一部分原因在于第一次上战场,不过既然已经有了飞雷炮的攘助,依然丧师过半,这仗是怎么打的,你们都要好好想想,某也不要求别的,下一次镇海军上阵的时候不能重蹈覆辙!”

    在场四人心中都是凛然,当下里毫不犹豫的拱手应是。

    “这些事情先放到一边,”叶应武端起来桌子上的茶水抿了一口,“你们这一次来的这么整齐,想来也不是因为长时间不见想某了。王安鹤既然能够一路到镇江府来,说明六扇门在江南有很大的漏洞。”

    郭昶急忙站出来说道:“回禀使君,皇城司现在隐隐有振兴的姿态,六扇门在杨老统领的带领下依旧在平江府一带苦苦支撑,不过嘉兴府、湖州等处的儿郎不得已全都撤了出来,不过属下上一次和李长惜李兄倒是把庆元府的关系打通了,现在六扇门可以依托庆元府和夷洲向南方发展,从而形成对于江浙的合围。”

    叶应武点了点头,郭昶明显比上一次见的时候黑了不少,也瘦了不少,显然这几个月没少操心忙碌,皇城司背后毕竟站着贾似道,六扇门想要在江南凭借着镇江府这一个地方和皇城司做对未免有些艰难,所以对于郭昶的无奈叶应武还是很能理解的。

    自从天武军过了饶州,进入江南东路以来,叶应武已经能够明显的感受到陌生,或许对于城中百姓来说,天武军这支胜利之师能够引起他们很大的兴趣,但是这样的兴趣也就是持续一两天罢了,毕竟对于这些江南百姓来说,襄阳实在是一个太过于遥远的存在了。

    而天武军这么浩浩荡荡的过境,对于城中的官员来说可不是什么值得庆祝的事情,当看到天武军森然的军列和兵威,大多数官员都是颤颤巍巍,能够勉强在叶应武面前保持镇定就算是不错了。而那些贾似道一党的官员,在流露出恐惧神色的同时,也已经无法掩盖自己的仇恨与嫉妒。

    东来故人稀,叶应武已经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孤独,或许只有那五千天武军才能够给予自己心中一些安慰。一直等到快马加鞭赶到镇江府,叶应武一直压在心头沉甸甸的感觉才终于消散,毕竟这里城中城外都是忠诚于自己的儿郎,站在眼前的也都是自己最为信任的文武!

    看来当初把将江南闹得天翻地覆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镇江府和镇海军这两枚钉子让叶应武至少在江南有了可靠的后盾,就算是在临安斗不过你贾似道,依旧可以从容的退到镇江,狡兔三窟,现在叶应武已经不只是三窟了,兴州算是大本营,镇江算是面对贾似道的前沿,襄阳算是面对蒙古鞑子的前沿,而夷洲算是真正走投无路时候的根基之地,再加上隆兴府自家爹爹那里可是一个不错的避风港,更何况还有吉州的白鹭洲书院、和叶应武明显有一腿的合州张珏、泸州高达,不知不觉得叶应武已经经营出来了一个偌大的体系。

    然而这些还是太少,地盘少、人少、资源少!叶应武下意识的回头看向自己身后的舆图,眼睛中流露出精光,就像是一头找到新猎物的猛虎,虎视眈眈。

    “使君?”郭昶忍不住轻声喊了一声,叶应武一怔,这才知道自己不知不觉得走神了,当下里伸手在庆元府的地方轻轻拍了拍,旋即点点头:

    “嗯,刚才某在想六扇门的事情,咱们先说王安鹤吧,某这位岳父大人现在还是不开口么?”(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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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9章 何必为此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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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世杰站出来有些无奈和惭愧的说道:“启禀使君,末将回到镇江府之后曾经和郭通判一起去审讯过王知府,可是谁曾想到此人内心甚是奇怪,明明都快要说出来了,可是又偏偏变了卦,现在每天只是死活不说话,甚至已经有一天不进水米,大有绝食而死的架势。 [ 超多好看小说]-.79xs.-”

    “绝食?”叶应武一怔,自己这个老岳父倒是好大的勇气,不过想起来上一次他一个文官都赶在平江府府衙设下埋伏准备将叶应武置于死地,倒也能够豁然。

    王安鹤绝对不像正常人眼中那样的软弱,毕竟他身上还流淌着大宋曾经最有骨气的将领王坚的血脉,当发现自己无路可走的时候,这股倔强脾气泛上心头,已经取代了之前王安鹤面对功名时候的碌碌追求。

    “对了,王安鹤的兄长可是在常州?”叶应武突然想起来。

    郭昶急忙点头:“确实如此,王安鹤的兄长唤作王安节,是常州厢军都统制,不过和王安鹤不一样,这位王家长子可是实实在在的一员武将,平日里并没有卷入这些事情。王安鹤投靠贾似道也是在从自家兄长家中养伤离开后的事情,对于自己这个弟弟的去向,他兄长也没有过多的在意。”

    “也罢,这王安鹤某也不见。”叶应武轻声说道,“既然他已经认准了自己选择的,那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直接上刑吧,把嘴给某撬开,不管你郭昶用什么手段!某就不信了,一个文弱书生,就算是强硬一些,不过也就是因为咱们开出来的条件难以满足他罢了!”

    上刑?郭昶一怔,见到叶应武的目光愈发‘阴’沉,顿时不敢怠慢,急忙拱手。而叶应武则是沉‘吟’片刻,方才说道:“不过这位王安节王将军,某倒是很有兴趣结识一下,这样吧,旭升,某今天晚上写一封亲笔信你派人给他送过去,不管应允不应允,某都要去常州走一遭,也见识见识这位伯父,毕竟是大宋忠良之后。另外今晚某也跟着你去牢里面看看,这王安鹤到底能够强硬到什么程度!”

    郭昶点了点头。

    “好了,都退下吧,对了,姊夫,你暂且留下一下。”叶应武轻轻挥了挥手,伸手扶额,显然自己这个倔强的岳父老泰山实在让他有些为难。

    张世杰一怔,叶应武向来不在公众面前称呼他“姊夫”,张世杰也不喜欢叶应武用这个称呼,以免显得自己好像就跟攀亲家攀上来的,不过现在叶应武喊自己留下,肯定是有‘私’事要商量。

    叶家‘私’事之前江铁都回避,赵文义他们自然更有觉悟,一个接一个走得飞快。而叶应武倒也不管他们,走下来笑着说道:“姊夫,姊姊可好,在这江南不比赣鄱、两淮,可曾适应?”

    张世杰点了点头:“远烈这个你倒可以放心,你姊姊向来心宽,对这些没有多大的要求,否则可就有得某头疼的了。←→x79小說网你们姊弟两人也有很久没有见过面了吧,你姊姊可是在家常常惦记着你,这两天‘抽’个空去家里坐坐吧,否则还不知道又要给某絮叨多久。”

    “好啊!”叶应武脸上流‘露’出欣喜的笑容,“本来就想要让姊姊过来坐坐,既然姊夫先开口,那我这个小舅子可就不能客气了。”

    张世杰顿时有些无奈,心中却是很温馨,毕竟叶应武还年幼的时候,往往就是这样到家里来蹭饭的,现在想起来当年那个少年已经成为了大宋的擎天一柱,但是无意间展‘露’出来的还是年少心‘性’,更是感觉怀念:

    “这话说得,难道某张世杰还请不起你叶远烈,太小看某也!”

    挠了挠头,叶应武笑道:“那好,不过某带着惠娘过去,家里后宅这几个姊姊也都已经见过了,除了惠娘。( )正好姊姊若是能够开导开导这个小妮子,弟弟自然不胜感‘激’。”

    微微一怔,张世杰旋即看向叶应武:“远烈,你倒是有心了,姊夫回去和你姊姊说清楚,毕竟惠娘这个丫头也是命苦,跟了你,你要是虐待人家,不论别人,你姊姊姊夫肯定第一个不愿意!”

    ————————————————————-

    “啪!”鞭子‘抽’打在身上,浮现出一条深红‘色’的印记。

    被吊在牢房中央的王安鹤,身影显得分外单薄,却是闭着眼睛任由豆大的汗珠不断顺着脸颊流淌,他身上已经有很多鞭痕,甚至披在外面的白‘色’外衣也已经染上一层淡红的血‘色’,但是就像是哑巴了一样王安鹤一言不发,只有在鞭子‘抽’打在身上的时候才会“配合”的叫一声。

    郭昶有些无奈的站在后面,这种顽固的家伙之前六扇‘门’和锦衣卫也不是没有遇到过,可是像这么棘手的却是从来没有,毕竟无论如何这都是叶应武的岳父,就算是叶应武亲自下令动刑,郭昶也是心惊胆战,只是期望这位抓紧把该说的都说出来吧。

    身后突然间传来脚步声,郭昶一怔,下意识的回头,急忙上前两步:“属下参见使君。”

    叶应武点了点头,微微侧身,让出身后苗条而憔悴的身影,虽然是一身普普通通的士子长衫遮掩住了玲珑曼妙,秀发也用青巾裹起来,不过郭昶还是一眼认出来,心中忍不住暗暗叫苦,恭敬的冲着她也是一拱手,然后指着前面说道:

    “已经‘抽’了二三十下了,可是就是不开口。”

    “爹爹!”惠娘终于忍不住惊呼出来,刚想要上前,不过还是被叶应武一把拽住了衣袖。

    伸出手攥紧惠娘冰凉的素手,叶应武轻轻说道:“惠娘,来之前说好了只能在一边看着,不要说别的。为此某可是把你琴儿姊姊、婉娘姊姊她们全都得罪了,听话,好不好?”

    死死咬着‘唇’,王清惠终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手掌愈发冰凉。

    叶应武在心中暗暗叹息一声,看向郭昶:“某来问问他,先把人放下来。”

    郭昶慎重的点了点头,两名六扇‘门’士卒走上前把解开绳索,王安鹤猛地坐到椅子上就像是软瘫了一般。叶应武缓步上前,看着这个脸上不断有汗珠流淌的男子,淡淡说道:

    “王知府,岳父,小婿来看你了。”

    王安鹤的身体明显抖了一下,眼睛豁然睁开,桀桀怪笑:“老夫活了四十多年,膝下没有一个子‘女’,有哪里来的‘女’婿,叶使君可不要随便判错了亲戚,传出去不好!”

    话未说完,身后惠娘已经浑身僵硬,如果不是叶应武眼疾手快上前撑住,恐怕就已经摔倒在地。王安鹤显然也看到了叶应武怀里脸‘色’惨白的少‘女’,笑声更是大了:“原来是这个不孝的孽种,王家出败类,竟然出了这么个玩意,真是可笑,真是可笑!是某王安鹤对不起王家的英名!”

    不等叶应武回答,王安鹤又接着说道:“某也知道你叶应武来是想要做什么,不就是想让某告诉你贾相公准备怎么收拾你们这些‘乱’国贼子么!告诉你们,王家自始至终都效忠这煌煌大宋,某也坚信贾相公所做出来的一切不是为了叛国,而是为了保住这仅剩的山河半壁,既然打不过人家,何必再拉出来丢人现眼!更何况还有你们这些心怀不轨的人一直在旁边煽风点火,每天想着取而代之!煌煌炎宋传承三百年,哪里是你们能够做到的,不要痴心妄想做白日梦了!”

    叶应武脸‘色’愈发铁青,而郭昶则是手按佩剑,只要叶应武一声令下,绝对会一剑刺穿王安鹤的‘胸’膛。叶应武心里面在想什么,天武军上下谁不是心知肚明,这大宋三百年,现在已经只剩下山河半壁,气数早就尽了,天武军兵锋正盛,要说没有取而代之的梦想那绝对是胡说八道。

    可是现在叶应武怎么着也还是大宋的封疆大吏,还是这赵家的臣子,王安鹤这么赤果果的揭‘露’出来,要是传出去无疑对于叶使君的名声是一个莫大的打击,毕竟赵家的威严在这一片统治了三百年的土地上依然存在,百姓们心中的官家还是临安的那位。

    看也不看叶应武,王安鹤接着说道:“之前某还不明白,那天张世杰来劝某,倒是把某点醒了,王家世代忠诚的可不是这片山河,而是临安的赵家,现在只要能够把你叶应武扳倒了,贾相公又怎么能够少的了对于王家的扶持,要知道想我们王家这种官家忠犬已经不多了!”

    “你们的日子,不长了!贾相公不会放过你们的!”王安鹤歇斯里地的对着叶应武咆哮,像是一头被捆绑在椅子上的野兽!

    “旭升,你们先退下。”叶应武缓缓吩咐,郭昶慎重的点了点头,带着几名怒火中烧的六扇‘门’士卒快速离开。

    而叶应武伸手捏住惠娘的人中‘穴’,惠娘终于悠悠转醒,只不过仿佛泪水已经流进,看着近在咫尺的自家夫君和还在不断叫喊的爹爹,忍不住轻轻咳嗽一声,‘唇’角边勉强挤出一丝悲戚的笑容:“夫君,你说爹爹是不是已经疯了?”

    “或许吧reads;。”叶应武长叹一声,他知道王安鹤已经算是惠娘在这个世上剩下的不多的亲人了,现在看着如此场景无论是谁都会感觉到心痛,“刚才某让你不要跟来,可是偏偏不听。”

    “如果不来,或许等到下一次看见的时候,心会更痛。”惠娘艰难的坐起来,青巾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落,秀发顺着脸颊和香肩披散,甚是凌‘乱’,“看着爹爹这个样子,真的没有办法想象,这就是这前那个平日里喜欢‘吟’诗作赋,而且总是贪图功名、见到小便宜不会放过的爹爹。”

    叶应武搂紧惠娘,轻声说道:“某已经无计可施了,王安鹤看错了王家,也看错了这天下。他还在坚持自己之前坚持的,倒是和当年钓鱼城上王将军一样的倔强,或许这是你们老王家血脉里流传着的‘性’格吧。”

    “你在说妾身么?”惠娘咬了咬‘唇’。

    拍了拍王清惠的肩膀,叶应武缓步上前,看向王安鹤:“你确定惠娘不是你的‘女’儿?”

    王安鹤一怔,喑哑的声音渐渐平息,看向脸‘色’苍白的惠娘,眼眸之中流‘露’出挣扎的神情,不过嘴上还是毫不犹豫地说道:“不是,那又怎样!某孤身一人,没有子‘女’,只求一心报国。”

    “何苦呢。”叶应武淡淡说道,“既然不认,那就算了,没有想到某叶应武竟然还能见到如此绝情的父母,绝情就绝情吧,不认就不认吧。不过父母生养之恩不能忘,惠娘,过来。”

    王清惠迟疑一下,还是轻轻上前,叶应武毫不犹豫的扯过她的手,带着王清惠猛地跪倒在地,看着流‘露’出不解神‘色’的王安鹤,叶应武正‘色’说道:“岳父,这是小婿第一次拜你,也是最后一次了,虽然没有想到我们再一次相遇会是在这种情况下,不过既然坚持的不一样,那就不妨各走各的道路,虽然岳父已经不认惠娘,不过父母养育之恩不能忘记,这一拜便算是还此恩情,此拜之后,恩断义绝,再无亲缘,无论惠娘怎么给某求情,某都不会把你看做亲人,而是一个执‘迷’不悟要为这个已经破烂不堪的王朝殉葬的痴傻之人。”

    惠娘俏脸愈发苍白,直直的跪在地上,颤声说道:“爹爹,你是何苦!”

    叶应武牵着她冰凉的手,两个人冲着已经痴呆一般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王安鹤拜了下去。紧接着叶应武站起身来,然后搀扶着惠娘,拍了拍‘腿’上的尘土,然后伸出手细细的帮惠娘把零‘乱’的发梢整理好。

    两个人就像是新婚的夫‘妇’第一次回家,在父母之前甜蜜恩爱一般,只不过坐在面前的男人已经是血染衣衫,而妻子也是俏脸惨白。一丝不苟的将所有的鬓发捋到耳后,叶应武又不慌不忙的帮惠娘用青巾扎起来如水般柔滑的秀发,然后深深的看了王安鹤一眼。

    不知道什么时候,王安鹤坐在那里已经面如死灰,仿佛在歇斯里地的疯狂之后,生命中最后的焰火正在随风飘散。

    “江山依旧是华夏,死身何必为此朝。”叶应武淡淡的说道,当着王安鹤的面,一把抄起来惠娘的‘腿’弯,将她拦腰抱起。

    “你做什么?”惠娘有些吃惊的抓住叶应武的衣襟。

    叶应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咱们回家。”

    郭昶和江铁一左一右等在牢房外面,见到叶应武抱着惠娘出来,都是恭敬的让开。叶应武轻轻说道:“此人从此不再是某的岳父,也不是惠娘的爹爹,怎么着随便你们,让他开口。上一次告诉你的那些刑罚,虽然某明确说不准对自己人使用,但是这王安鹤,便破例吧。”

    想起来一件事情,叶应武又旋即说道:“人若是死了,也就死了,无须管他。临安么,贾似道,就算是不知道能有什么手段又有何妨,某叶应武和天武军还没有怕过谁,也不会怕谁。”

    周围的六扇‘门’士卒同时站直,而郭昶脸‘色’肃然,冲着叶应武一拱手。

    惠娘死死攥着叶应武的‘胸’襟,星眸半闭,一言不发,甚至没有想回头看一眼的意思。

    就当郭昶准备走入牢房的时候,突然间听到牢房中传来虚弱的声音:“等一等,等一等······”

    声音很小,但是在本来就肃静的牢房中,却是听得一清二楚,郭昶一怔,转而看向叶应武。而惠娘则是猛地从叶应武怀里挣脱下来,便想要冲进去,不过还是被叶应武一把攥住了手腕。

    “他如果想说,就让他说,不说的话还是按照刚才某的吩咐。”叶应武的语气愈发冰冷,惠娘微微一抖,缩了缩身子,“如果老老实实的说出来了,那么好生安置,明天某登‘门’拜访。”

    郭昶郑重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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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0章 驻足东南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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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有时候匆忙,可能会有错字,以后每次上传之前我都会检查一下,还请见谅。

    连日来连绵的春雨终于停歇,北固山被这春雨洗过,绽放出一片翠绿。

    叶应武沿着有些泥泞的山路缓缓走着,路上已经能够听见杀声,从北固山东侧山坡放眼望去,镇海军的营寨连绵一直延伸向远方,而不远处大江上白帆片片,镇江府水师战船正趁着好天气接连起启碇。

    对于新来的一批经过郭守敬他们尝试改进的飞雷炮,可是对张顺有着莫大的吸引力,一等到雨停,就直接把水师拉出去试炮。

    作为一个合格的水师将领,张顺自然看出来飞雷炮这种火器的诞生对于水战革命性的影响,这将意味着不久之后的水战将会把更大的胜算放在远程炮击战而不是接舷战上。

    一支支箭矢从道路两旁呼啸破空,站在叶应武身后的江铁和杨絮虽然想上前遮挡,不过都被叶应武阻止了,一身银亮盔甲,叶应武就直接在两个弓箭手靶场之间的道路上平静的穿行。跟在后面陪同的张世杰虽然有些无奈,不过也只能默默跟着,只能期待自己的手下不要那么废物到把弓弩对准了叶使君射。

    “停!”已经看到来人的一名虞侯急忙下达了命令,然后带着都头和十将站在路口处列队。能够让镇海军四厢都虞候张世杰在后面陪同的,也就只有叶应武了,更何况那名虞侯本来就是天武军右厢的老卒,当下里快步上前,拱手说道:

    “末将参见使君、都虞候。”

    “你们练你们的,某就是在这里转一转。”叶应武眯了眯眼,笑着说道,他一手抱着头盔,另外一只手按着佩剑,倒是没有严肃认真的样子。那名虞侯显然也没有见过自家使君这么和气的时候,心中暗暗感慨一声使君这样的人也不是总板着脸,所以恭敬地应了一声,自去招呼属下了。

    不过虽然那名虞侯这么招呼,大多数的镇海军士卒对于叶应武都只是耳闻未曾目见,茶馆瓦舍里面那些说书先生演绎得栩栩如生的叶应武,终归还是么有见到真人来的激动!

    “听说叶使君可是三头六臂,挥挥手就灭了蒙古鞑子十五万大军,怎么长得这么年轻?”一名士卒看着不远处走过的叶应武,忍不住轻声说道,手中的弩也松了一下,一支箭险些放偏。

    他的同伴狠狠瞪他一眼,嘀咕道:“好好放你的箭,别乱看,在使君面前好好表现就是,要是出了什么岔子,别说你了,就是十将、都头他们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那是你。”另外一名士卒翻了翻白眼,“抓紧偷偷看一眼,据说使君身上有什么王者之气,我看这以后是要登临大宝的人物,现在要是不看两眼,以后可就没得看了,而且这等走到哪里鞑子都是望风披······披那啥的好汉,看一眼可说不定带来什么福气呢。<strong></strong>【愛↑去△小↓說△網.aixs】”

    “看你个大头鬼!”身后突然间传来十将的低吼,“一个个的都给老子看着前面,谁要是射不中远处那个草人,今天中午别想吃饭!放你们的箭,还有望风披靡,望风披靡,好好的成语都说不全,上课的时候怎么听得,那些老先生都是好不容易请来的,白给你们讲你们还学不会,可耻!”

    几名士卒忍不住吐了吐舌头,不敢多说。

    “······毕竟江南这边更富足一些,所以赵知府也是张罗着请了不少私塾先生,教将士们认认字。”张世杰低声向叶应武汇报,“不过因为去淮北这来回折腾,所以也就是才几天罢了。”

    “这已经很不错了,兴州那边也不过是刚刚开始,这件事情赵文义办得好。”叶应武笑着说道,这赵文义一旦放开了手脚,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看来自己当初的决定一点儿都没错,不但借助赵文义逮住了王安鹤这么一条大鱼,而且还让镇海军在天武军之前就开始认字。

    一支军队的素质也是战斗力不可缺少的一部分,虽然现在是中国古代文化水平最高的南宋,不过对于军中士卒来说,识字依然是天方夜谭,但是叶应武并不介意解决这个难题,毕竟他需要的是一支高素质的绝对精锐,这将是他以后步步高升的最大依凭。

    射箭的靶场之后便是长矛兵、盾牌手等等宋军传统兵种训练的地方,而且还能够看到有两队人马面对面冲锋,分明是在重现战场上的交锋。

    天武军的练军体系绝对是在这个时代独树一帜,本来就是在叶应武提供的现代化练兵体系基础上,经过苏刘义、张世杰等大将结合这个时代战场的特点进行改造后形成的,归根结底就是注重军队的整体作战、各兵种的实战配合以及个体和小队士卒的作战素质。

    这种接近实战的演练更是在叶应武的坚持下一力推行开来的,虽然每一次交手都难免会有伤痛,不过苏刘义他们都很明白,这是让将士们在平时多流汗、多受苦,在战场上少流血、少流泪。天武军走的毕竟是精兵路线,每一名士卒的缺少都有可能给整个军队带来更大的压力。

    几名负责指挥的虞侯、都头都看到了叶应武,不过跟在后面的张世杰对他们打了个手势,让士卒们继续如常训练reads;。前面正好有数百人在雨后的泥泞当中拿着木刀木剑怒吼着拼杀在一起,叶应武嘴角流露出一丝笑容:

    “咱们过去看看。”

    两面赤色旗帜迎风舞动,而在这象征着宋军的旗帜旁边,还有两面将旗,只不过让人啧啧称奇的是这象征着双方的将旗竟然都是一个“王”字。两面将旗就像谁都不服谁一样不断的交错,旗帜下的士卒也是以将旗为中心,拼命把手中刀剑往对方上面招呼。

    “使君,这也太狠了吧,真是······”杨絮俏脸突然间一红,指着人群说道,果不其然在交错的泥泞人影当中,几名士卒都是拼命的向着对方的下体进攻,而旁边明显是将领打扮的一个中年男子竟然随手扯掉了上身衣甲,露出精壮的赤膊。

    叶应武轻轻咳嗽一声,旁边的张世杰也有些尴尬,这帮子家伙平时也是这么打,毕竟为了追求战场上的真实,除了兵刃是木制的,其余都是放开了手脚,往下三路招呼也实属正常。

    可是现在絮娘这么一个女儿家站在这里,这些光着脊梁的家伙一点儿形象都没有的专走下三路,怎么都有些让张世杰脸上挂不住。

    “毕竟在沙场上,能杀敌的都是好招式,让他们打吧。”叶应武摆了摆手,“早就听说镇海军有‘双王’,可就是眼前这两位?”

    张世杰点了点头:“正是镇海军前厢都指挥使王虎臣和左厢都指挥使王大用,此次涟海之战,也是这两位将军顶在最前面,死伤最重。使君可要唤两位指挥使上来?”

    叶应武摇头道:“不用,让他们打吧,某之前就说过一切都要按照沙场上真真实实的来,两军血战,总不能把人家的统帅全都叫过来吧,这成何体统?到前面看看,某倒是很好奇苏将军在做什么。”

    嘴角边流露出赞赏的笑容,张世杰指了指前面的中军大帐:“老苏这个人基本上不是在点将台就是在中军帐,现在点将台上空无一人,所以咱们去那中军帐准能抓个正着!”

    几个人沿着有些泥泞的道路向前走,一路上都是正在拼命训练的士卒,毕竟淮北之战让镇海军看到了自己和蒙古鞑子之间的差距,这一次如果不是因为有飞雷炮坐镇,恐怕还不知道鹿死谁手。

    “这一次回到镇江府,又再行招募新兵凡三千六百八十人。”张世杰一边走一边说道,“不过这些人数还是不够,苏将军和某估算的还需要招募三千人才能够弥补这一次丧失的兵员,毕竟这些新兵都是没有经历过沙场的,和那些老卒相比还有不少差距,即使是加重训练也没有办法。”

    “毕竟人死不能复生。”叶应武缓缓说道,走到营帐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争论的声音。

    “若是蒙古鞑子沿着金刚台南下,从安庆府沿大江折向淮东,末将不信李庭芝麾下的淮军有能耐将蒙古鞑子阻挡在扬州以西,到时候我镇海军就必须要做出选择,是渡过大江参战还是固守镇江府沿线,另外建康府屯驻大兵之糜烂,甚至要超过之前的镇江府屯驻大兵,到时候一旦蒙古鞑子在建康府渡过大江,那么江南危矣reads;!”

    紧接着倒是叶应武比较熟悉的苏刘义的声音,明显能够听出来苏刘义有些迟疑:“蒙古鞑子还没有那么强大的水师,北面两淮水师和咱们镇江府水师都不是吃干饭的,就算是蒙古鞑子兵叩扬州,江南依旧可以稳若泰山,更何况镇海军完全可以分出来一部分直接接替建康府屯驻大军的防守,到时候以飞雷炮作为基础,凭借着水师和大江天险,完全可以阻挡蒙古鞑子。”

    又想起来什么,苏刘义接着说道:“而且不要忘了,几次北伐都是从两淮开始的,而且屡屡失败,现在使君明显是想要走当年岳武穆王的道路,从荆襄直驱河洛,另外川蜀那边肯定也会同时进攻,所以在两淮以及江南,镇海军的作用就是死死的盯住这块地方,不能让蒙古鞑子越雷池半步。”

    “也罢也罢,刚才不过是末将的一个假设,估计蒙古鞑子······”

    “继续说下去。”突然间传来声音,将营帐中的讨论打断,叶应武脸上流露出赞赏的神色,缓步走进来。

    营帐中两人急忙上前恭敬地行礼:“末将参见使君!”

    叶应武点了点头,刚才听声音没有听出来,现在见到人已经认了出来,和苏刘义争辩的正是镇海军后厢都指挥使李芾,也是天武军各厢都指挥使当中唯一一个文官之身。不过站在叶应武面前的李芾一身披挂、手按佩剑,如果不是脸上还有些白皙,怎么看都看不出来当初站在叶应武面前那个文官的样子。

    “你们说你们的。”叶应武挥了挥手,“刚才李都指挥使说到蒙古鞑子从金刚台南下,这不是没有可能,毕竟金刚台山寨易守难攻,虽然某估计李庭芝回到两淮之后肯定会收拾兵力进攻金刚台,可是就像苏将军所说,蒙古鞑子也不是吃干饭的,金刚台哪里这么容易让他打下来!”

    苏刘义和张世杰心中都是悚然一惊,本来两个人还有商量是不是需要在关键的时候给淮军支援一批飞雷炮协助进攻金刚台,现在以叶应武的态度来看这根本就不可能。叶使君至始至终都没有打算让淮军把金刚台攻下来。

    “怀都和伯颜都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角色。”李芾轻轻吸了一口气,抖擞精神看向叶应武,伸手在舆图上一指,“他们两个不会看不到这么大的一个缺口,甚至可以说怀都进攻金刚台就是为了从金刚台直下淮西。淮西有江北重镇安庆府,安庆府后面隔江相望便是天武军的兴州,不过末将还是窃以为蒙古鞑子会不管安庆府而直接包抄淮西夏将军的后路,然后直击淮东李安抚!”

    叶应武看向张世杰和苏刘义,两人沉默片刻之后对视一眼,都是慎重的点了点头。叶应武心中也是提起精神,认真打量舆图,毕竟他已经把襄阳之战改的面目全非,接下来蒙古鞑子会采取什么样的进攻方式,已经不是叶应武所能够预料到的了。

    也就是说他作为一个穿越者所掌握的最大的优势已经渐渐消散,天武军面对的对手将会由已知变成未知。虽然叶应武早早的就已经通过锦衣卫向北方渗透,但是毕竟大半年时间还远远不足建立一个赖以支撑和传递消息的情报网络。

    李芾的意思叶应武也已经渐渐能够琢磨透,与其说这个家伙是在说蒙古鞑子接下来将会对两淮造成的威胁,倒不如是在说镇海军是不是有必要继续扩充兵力,将防御彻底展开。

    顺着李芾的手,叶应武的眉头微皱,一旦镇海军展开,就肯定是要像这次天武军一样,一气呵成,那么人数至少要扩充一半,而且从最西侧的太平州最好直接到最东面的嘉兴府,沿途四五个州府必须全部由士卒把守,才能够保证整个大江防线的安稳,否则中间哪一环出现差错都有可能导致整个防线的崩溃。

    “镇海军即刻扩充兵员,”叶应武一拍桌案,“不过不能轻举妄动,要把镇江府这一亩三分地给某守住!至于其他地方暂时不要招惹。”

    镇海军几名将领脸上都流露出诧异的神色,叶应武有些无奈的挤出一丝笑容:“王安鹤这件事情已经说明贾似道不断在某背后捅刀子,这个时候镇海军一旦大规模扩充,一来会导致贾似道对于某以及天武军百般刁难,二来也很容易导致鱼龙混杂,所以江南某只要镇江府,别的一寸土地一概不管,而江北,让李庭芝打去吧,不到万分危急时刻不可动!”

    “末将遵令!”虽然有些无奈,李芾他们还是恭敬的回答。

    毕竟这不是因为叶应武不好强,而是因为形势所迫。

    有一个随时准备在后面捅刀子的朝廷,换做别人也不敢在前面从容随意的展开防御,守住这一个重要节点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叶应武轻轻松了一口气,顺着地图向东南望去,临安终究还是一个心腹大患,果然萧墙之内的威胁总是要比萧墙之外让人心痛和无奈。

    营帐突然间掀开,郭昶大步走进来,脸上流露出喜色:“幸不辱命,使君,王······那人已经把该说的都说了。”

    郭昶倒是精明,王安鹤既然已经招供了,那么叶应武十有八九也会放过他,郭昶可不敢对于叶应武的老岳父直呼其名。

    “他倒是识相。”叶应武冷笑一声,心中也是舒缓。(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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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1章 将军赋采薇
倾宋全文阅读作者:然籇加入书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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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第二更在晚上7点

    “来,惠娘乖,先把药吃了。”陆婉言轻轻吹了吹勺子里面深色的药汁,“大夫说只是受了些惊吓,没有什么大事,吃点药将养两天就好了。”

    惠娘坐在床榻上,身上裹着厚厚的锦被,俏脸有些苍白,听到陆婉言好心劝说,方才浮现些许血色,一边听话的轻轻抿着热腾腾的药汁,一边有些期待和急迫的问道:“夫君还没有回来么?”

    陆婉言忍不住瞪了她一眼:“刚才我们怎么说的,不要想别的事情,好好的在家里养着,好好的把药吃了,如果要是闲来无聊的话,姊姊让晴儿给你念书,实在不行姊姊亲自念也可以。”

    惠娘勉强一笑:“好好好,妹妹全听姊姊的,姊姊说什么便是什么。”

    就当陆婉言喂惠娘吃药,门外回廊下绮琴手中绞着手帕,凭栏看向院门,当听闻马蹄声细碎如雨,一向平静波澜不惊的俏脸上,也终于忍不住流露出欣喜的神色,顾不得招呼丫鬟,自己匆匆下楼。

    叶应武大步而来,带着一阵劲风,见到比自己看上去还着急的绮琴,也是吓了一跳,旋即一把揽住绮琴的纤腰,方才没有让这人儿冲得太快摔倒在地上。看着额角已经有细密汗珠的绮琴,叶应武笑着说道:“这是干什么,之前也没有见到琴儿这么积极的投怀送抱,莫不是已经饥渴难耐了?”

    绮琴有些羞恼的在叶应武腰间摸来摸去,似乎那一片的软肉已经成为了后宅中所有姊妹最喜欢报复的地方。叶应武急忙伸手按住绮琴的素手,忍不住向她嘿嘿一笑,到底还是自家琴儿心地善良,要是换做陆婉言这个时候肯定没有挑肥拣瘦、犹豫不决的道理了。

    “好了,整天价在家里没有正形。”绮琴一边随手捋了捋有些凌乱的发梢,一边推了叶应武一把,“惠娘都卧床不起了,你竟然还有心在这里言笑,那位王伯父可曾交代什么。”

    叶应武看了一眼周围,轻声说道:“上楼再说。惠娘这明显就是心病,解铃还须系铃人。”

    “你是说?”绮琴眼眸中顿时洋溢出光彩。

    叶应武并没有着急回答,而是等到推开房门走进去,方才笑着说道:“该说的都说了,不该说的也说得差不多了,不过这位岳父老泰山还真的是不好伺候,死活闹着要回常州自家兄长那里,倒是让某有些为难。”

    “怎么为难?”惠娘已经从床上坐直,目光炯炯,哪里还有刚才的病态,既然自家爹爹该说的都已经说了,那就说明没有性命之忧了,至于别的什么斗争、什么阴谋,惠娘并没有放在心上。

    自家爹爹性命可要比这些重要啊reads;!

    “也罢。”叶应武叹了口气,走到惠娘床榻边,从陆婉言那里接过来药碗,“先把药吃了,某看这心病估计也差不多可以好了,明天跟着某去常州,你家的这位伯父,说什么也得拜访拜访了。【愛↑去△小↓說△網w ww.aixs】”

    惠娘轻轻咬唇,终于还是欣喜的点了点头,叶应武现在显然也是应允了把自家爹爹送回那位很少谋面的伯父那里,不过夫君显然也是害怕伯父要是站到了朝廷那里会造成什么不必要的麻烦或者让贾似道提前警觉,所以要亲自去一趟常州会一会这位王将军。

    不过这件事情终归还是结束了,不管王安鹤现在怎么看待自己这个曾经一度叫嚷不要了的不孝女儿,自己在得知爹爹没有性命之虞的时候还是感到一阵舒缓,一直压在心头的浓云也随之消散殆尽。[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这药,苦不苦?”叶应武轻轻笑着问道。

    惠娘一怔,旋即蹙眉:“怎能不苦?这世上恐怕还没有甜的药。”

    叶应武似乎早就料到了这样的回答,变戏法一般从袖子里面掏出来一包糖果,虽然这个时代的糖果还没有后世那么艳丽和诱人,不过对于很少能够吃到糖果的古人来说,依旧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心事已了,惠娘顿时来了精神,眼眸之中溢出渴求的光彩。

    随意捻起来两枚糖果,叶应武将碗中剩余的一点药舀起来,却是自己先抿了一口方才送到惠娘唇边,看着勺子上明显的唇印,惠娘有些羞涩的垂着头,终于还是顺着叶应武的唇印喝掉了剩余的药汁。而叶应武则是往自己嘴里抛了一颗糖果,又把另外一颗糖果递到惠娘唇边,看着她眉目含笑的将糖果咬住。

    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惠娘,叶应武笑着说道:“这叫同甘共苦。”

    本来细细品味糖果的惠娘猛地怔住,手微微攥住锦被,心中仿佛有无限的暖流不断翻涌。如果不是因为这些天已经流过了太多的泪水,恐怕湿润的眼眸又将控制不住任泪珠流淌。别过头直直迎向叶应武温暖和关怀的目光,惠娘突然狠狠一咬牙,唤了一声:“你这冤家!”

    话音未落,女孩已经扑了上去,手臂环住叶应武的脖颈,送上自己不断颤抖而又冰凉的唇瓣。

    一旁的陆婉言无奈的摇了摇头站起身,看向叶应武身后的绮琴。绮琴默默的走到桌子一侧,倒了两杯茶水,悠闲地端起来递给陆婉言一杯:“没想到今天倒是有这么一出感人的好戏,刚才倒是你我白担心了,妹妹不妨便细细看吧。”

    叶应武脸皮比城墙还厚,就当没听见,而惠娘则是匆匆忙忙的分开,俏脸就像火烧了一般,整个人埋进被子里头也不探reads;。叶应武忍不住耸了耸肩,回头看向含笑的陆婉言和绮琴,感慨一声:

    “这屋子里面好大的醋味。”

    陆婉言娉婷上前,俏脸含笑:“夫君你说什么?”

    不过叶应武并没有被吓到,而是坏笑着说道:“明天某就要南下常州了,今天咱们说什么也得享受享受。”

    ————————————————

    “王将军的住处,就在前面了。”细雨中一名耕夫指着前面隐隐约约的山峦,“山脚下便是,你们往前走不了多远估计就能看见,这方圆五六里地也就他家住在这里,很容易找的。”

    叶应武点了点头,招呼一声,上百百战都骑兵在春雨中泥泞的道路上已经很是拥挤,中间还拱卫着一辆马车,更是招人瞩目,如果不是周围少有人烟,再加上六扇门已经派出密探沿途护送,恐怕皇城司非得嗅到什么味道不可。

    那名耕夫有些奇怪的回头看着马车队消失在烟雨中,忍不住轻轻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道:“这位王将军倒是一个好人,只是可惜这么多年来一直憋屈在这里,这一次若是朝廷开眼了,那就谢天谢地了。”

    只不过叶应武却是听不见耕夫的自语,倒是有些诧异的看向前方,青山隐隐,一座颇为精致的别院就坐落在山脚下,渐渐从风雨中显露出身形,倒还真的是很好找。不得不说这位王安节王将军挺会找地方,也难怪王安鹤一直挂念着这里。

    “四时风景俱好,所以那位王将军又把这座别院称作‘四时堂’。”郭昶在一侧紧紧跟着叶应武。

    四食堂?!叶应武一怔,旋即自嘲的一笑,没想到回来大半年了,竟然还没来有的会想起大学的那些美好和惨痛的记忆,古人又哪里来的食堂。不过王安节起的这个名字,倒是很好的概括了周围的景色。

    别院已经在近前,叶应武一把拽住马缰,上百百战都骑兵也是肃然止步,即使是在风雨中依旧整齐划一。站在别院门口的一名中年男子素衣麻袍、只是用布巾挽了散发,独自一人站在那里,看上去既不像是超凡脱俗的隐士,又不像是入世颇深的文武官员。

    只不过当中年男子看到百战都骑兵肃然的军容时,还是下意识的挺直身姿,多年军旅生涯在身上留下来的深刻难以磨灭的痕迹显露无疑,上前郑重的一拱手:“常州厢军兵马都统制王安节,参见叶使君。”

    叶应武笑着拱手还礼:“让主人在风雨中相迎,本来就是远烈失礼,更何况王将军是惠娘的伯父,也应当是远烈的长辈,何必如此恭敬。”

    不料王安节却是很平淡的答道:“虽然王某添为使君之长辈,不过那是在此门之后,入我王家此门之前,便是在世俗当中,既然身在世俗,自当按照世人礼节,使君贵为我大宋沿江制置大使,官衔品秩都在末将之上,自然当得起末将出门见礼reads;。”

    对于这个一丝不苟的王安节,叶应武微微一怔,旋即苦笑道:“好好好,便依你,不知道现在某可否进去,行晚辈之礼?”

    王安节点了点头,看向天武军骑兵的目光之中,闪现出来羡慕和敬佩的神色:“这些可便是使君赖以纵横的天武军将士?当真是雄兵,如此气势,也难怪蒙古鞑子丢盔弃甲,成就襄阳大捷。”

    对于惠娘这个素未谋面的二伯,叶应武还没有琢磨透他是怎么样的性格,不过王安节在历史上也算是留下名字的,履行自己的责任,和常州共存亡。所以对于人才一直捉襟见肘的叶应武来说,这么一个便宜二伯,最好能够拉到自己这边来。

    之前六扇门送来的消息上写得很清楚,王安节虽然身为常州厢军都统制,但是一直被贾似道一党的知州赵汝鉴所排斥,一气之下王安节便在城外修建了这座别院,做起了近乎与世隔绝的隐士生活。由此可见王安节和自家弟弟王安鹤应该还是有许多不同的,至少在传承王坚的性格上,王安节继承更多的应该还是王坚的嫉恶如仇和忠勇果敢。

    当下里叶应武不卑不亢的点头:“正是某的百战都儿郎,襄阳之战最后安阳滩某围杀阿术,离不开这些儿郎的功劳。”

    “诸位为国不惜生死,虽然某王安节无缘奔赴沙场,不过杀敌报国之心却是时时有之,请诸位受某一拜,此拜当拜襄阳血战之英雄。”王安节朗声说道,声音激越,竟然真的深深弯腰拜了下去。

    “下马!”江铁暴喝一声,风雨中百战都骑兵整齐划一的翻身下马,“百战都还礼!”

    所有士卒冲着院落门口那个弯下去的身影郑重拱手。

    王安节站直身体,不知不觉得这个已经年过四十的男人,眼角有一丝一缕的晶莹,不过泪水终究未曾流淌下来,王安节转而看向被骑兵们护卫着的马车,淡淡说道:“某家弟弟可是在车中?”

    叶应武点了点头:“岳父不愿意在小婿那里停留,无奈之下只能将他老人家送到伯父家中,还希望伯父不要见怪。”

    叹息一声,王安节有些无奈:“家门不幸,竟出如此败类,不思捐躯赴国难,唯图和那贾似道勾结在一起,做这些令人所不齿的事情,原本是某对他管教的不严,现在放在身边,自当时时教诲,倒是让叶使君看笑话了。”

    叶应武一怔,旋即明白过来,王家以军队安身立命,自然家规当中也随军规颇为严苛,现在王安节对于王安鹤来说,第一个身份不是同父同母的兄长,而是王家的家主,作为一家之主教育看管家中不肖子孙,倒是有理有据,而且外人也没有任何理由插手。

    车帘掀开,最先走出来的不是王安鹤,而是晴儿,这个惠娘的贴身丫鬟急匆匆的撑开油纸伞,然后看向车子,惠娘小心翼翼的搀扶着王安鹤走出来,看到从上次不辞而别之后还是第一次见到的弟弟,王安节的瞳孔猛地缩了一下,因为他看见的不再是那个踌躇满志的弟弟、不再是那个受伤之后郁郁寡欢的弟弟、也不再是有一段时间因为常常和临安有信件来往而在院落中踱步焦急的弟弟,而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深深的褶皱爬满他的脸庞,已然是苍髯白发,相比之下王安节除了鬓角有些泛白之外,其他看不出任何的老态,如果不是知道兄弟两人的关系,恐怕还会把他们两个看作王家两辈人!

    王安鹤已经苍老如斯。轻轻吸了一口凉气,王安节还是直接迈入风雨中:“惠娘,好久不见了。”

    油纸伞下,王清惠抿着唇看着自家大伯,沉默了片刻,方才缓缓行礼:“侄女见过大伯。”

    “进去说话吧。”王安节轻轻叹了口气,让出院门,“原本屋中还有两位志同道合的朋友,使君可要让他们回避一下?”

    叶应武一怔:“朋友?”

    王安节点了点头:“某在此处隐居,朝廷的俸禄维持这山野村夫般的生活倒也足够,而且平时家中常常有些壮志难酬的书生墨客或者当年同侪前来拜访,今日正逢有两个,却也是这家中常客,都是常州人士,若是使君不想见的话,某便先让他们到厢房回避一下。”

    叶应武笑着说道:“无妨无妨,某今天前来,也就是和伯父有几句话要交代,既然是伯父的朋友,在一旁听听也无所谓,毕竟世事难料,常常人越多出的主意也越多,自然也能够做得越好。”

    两人低声交谈间,已经穿过风雨回廊,前面并不大的主厅当中,可以看到两名同样粗布麻衣、士子打扮的年轻人有些惶恐的站了起来,迎出屋子。之前主人并没有给他们说来的是谁,不过当看见涌入院子的威武甲士的时候,才意识到来的人显然不是什么和自己一样的文人雅士、落魄书生。

    王安节冲着两人做了一个不要紧张的手势,然后笑着说道:“远烈,为你介绍一下,这两位都是常州城中小有名气的豪杰,别看他们书卷气浓了些,不过大街小巷谁没有听说过这两位的义气英名。左边这位高瘦一些的,唤作姚訔,上山下言之訔,右边这位看上去更强壮一些的,唤作陈炤,左火右召之炤。平时还有一人常常来,唤作胡应炎,只不过因为今天老母生病,未曾携同。”

    叶应武忍不住轻轻吸了一口凉气,还道是何方神圣,如果再加上胡应炎,可不就是在蒙宋战争史上留下了赫赫威名的“常州四人组”么,正史上十年之后伯颜兵临常州城下,四人以平时之义名,号召全城百姓上城死守,以至于伯颜二十万大军围攻三个月方才攻克常州。

    姚訔有些疑惑的看向王安节:“这位是?”

    不等王安节开口,叶应武就已经笑着上前拱手说道:“在下叶应武,不过若是不嫌弃,称呼一声小弟的表字远烈便可。”

    姚訔和陈炤都是忍不住身体一抖。(未完待续。)

    ~~7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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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2章 战马向临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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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叶应武脸上带笑,怎么看都不像那个传闻中一战灭掉蒙古十万步骑的叶使君,不过姚訔和陈炤还是脸色有些发白,显然他们这些平日里总感觉空有抱负难以舒展的书生士子,真正遇到这种声名远扬的人物时候,还是忍不住有些紧张和害怕。

    毕竟大家坐在一起纵论今古人物、各抒己见,倒是很正常,可是当他们平时谈论的人物活生生的出现在面前的时候,换做其他任何人也难免会紧张,姚訔和陈炤虽然也是有胆略、有才华的人,也终究还是凡人。

    见到两个人战战兢兢的一直在向角落里靠,叶应武忍不住笑着招了招手:“两位为何不过来坐呢,某说过了,叶远烈在这个地方就是叶远烈,王将军尚且是某的伯父,既然两位平时都是和伯父平辈论交,那么怎么着也得算是某的长辈,何须如此谦恭。”

    姚訔勉强挤出来一丝笑容:“万万不敢当,平时小生也是把王将军当做年高德劭的长辈看待。”

    气氛明显有些紧张,王安节作为主人,急忙装作叹息的样子:“某挣扎沙场虽然有些年月,但是还没有老到这种程度吧。”

    顿时叶应武三人都是忍不住笑了几声,而姚訔脸上一红,急忙连连摆手口称不敢。

    叶应武急忙轻轻端起茶杯,脸上的笑容并没有减少:“既然是这样,两位兄台能够和某平辈论交,远烈求之不得。”

    看着风轻云淡仿佛真的把自己当成小辈的叶应武,姚訔和陈炤脸上却是微微抽搐,这可不是你叶应武求之不得,而是我们两个求之不得啊。谁不知道叶使君除了百战百胜之外,最有名的便是知人善任,基本上他赏识提拔的都是能够担当重任的,还没有听说哪个辜负了叶使君的厚望。

    现在他们两个郁郁不得志的年轻人,就算是叶应武看不上他们的才能,若是能够中肯的点评两句,或者提出些建议,依旧能够受用非凡,要知道即使是叶应武看不上眼的人才,其他地方的将领官员也是求之若渴,毕竟这些官员比不上叶使君,叶使君看中的一流人才可没有放给他们的道理,看不中的二流人才大家拿来岂不正好。

    “远烈,你这一次前来除了把我那不成器的弟弟送回来之外,可还有什么需要某帮忙的,只要吩咐一声,力所能及的就不含糊。”王安节缓缓开口说道,要是把王安鹤送回来,叶应武完全不用摆出这么大的排场,也不用亲自把王安鹤送回来。

    这说明叶使君是有求而来的,既然有求而来,也求不到自己那个已经被折磨得没有人样儿的弟弟身上,那就只能是自己了。王安节自己也不过就是一个不得重用的地方小小厢军都指挥使,还真的不知道叶应武能有什么相求的,不过也使君向来走偏锋,他的想法和决断可不是常人能够揣摩,所以王安节也不想胡乱猜测,索性就让叶应武痛痛快快的说出来。

    既然是一家人,能帮忙的自然要帮忙!

    叶应武伸出手轻轻敲着桌面,沉默一会儿之后,看向身后的一直默然伫立的郭昶,郭昶点了点头,从衣袖中掏出江南各州府的舆图,铺展开来。叶应武伸手在常州一指:

    “常州东临平江府,北接镇江府和江阴军,正是沿着太湖东岸南下的要道,只有攻克了常州,才能够沿平江府直下临安,而且前面有了镇江府作为阻拦,北军就算是突破大江天险,也能够给予常州守军以充足的时机。另外反过来,想要从临安沿着太湖北上,除非攻克常州,否则很难威胁到镇江府。”

    王安节轻轻吸了一口凉气,隐隐明白叶应武想让他做什么了,看向叶应武的目光也随之变得复杂和慎重起来,叶使君到底是叶使君,这是把之后可能发生的种种都已经想好了,并且正在逐步的落实。而王安节正是控制常州非常不错的手段。

    “某不敢保证有哪一天蒙古鞑子会不会攻克大江天险,也不敢保证有哪一天······从南方会有一支军队进攻镇江府。”叶应武的语气愈发慎重,而身后的郭昶已经按着佩剑在屋中踱步,目光如刀剑。

    姚訔和陈炤也渐渐明白叶应武的意思,脸色微变。叶使君这哪里是防范北面,根本就是在防范南面嘛。谁都知道现在蒙古水师主力已经尽数葬送在襄阳,沿海的那一点儿还不够宋军水师压着打的,所以想要渡过大江天堑不啻于痴人说梦,可是一旦贾似道决定对叶应武下手,那么忠诚于贾似道的士卒完全可以顺着临安、平江府畅通无阻的直驱镇江府。

    现在叶应武就是要在这么一条咽喉要道上埋钉子。不得不说,他挑的人非常准。王安节虽然只是常州厢军都指挥,但是谁都知道真正战乱的时候手里面有兵的就是爷,那位平日里就只会狐假虎威、仗势欺人的赵知州,到这真的出事的时候不尿裤子就谢天谢地了,所以能够一手掌握住常州军政大权的,便是王安节。

    而姚訔和陈炤则是自己送上门来的,他们两个本来在常州城中就因为时常扶贫救弱、打抱不平而有所义名,只要到时候两人登高一呼、晓以大义,阖城百姓自然会紧紧追随以报答恩情。

    叶应武这是在逼迫着王安节表态,在自己和贾似道之间选择一个。

    王安节嘴角抽搐了一下,心中却是忍不住叹息,自己原本以为这一天能够来的更晚一些,没有想到终于还是到了。毕竟随着叶应武的步步高升,一山不容二虎,早晚叶应武是要和贾似道拼一个你死我活的,就算是叶应武不来,王安节也必须要做出应该的选择。

    见到王安节有些犹豫,叶应武随手从袖子里面抽出来一张纸,上弦细细密密的都是蝇头小楷:“你们都看看吧,这是岳父亲口说出来的,贾似道都做过什么,某想你们自己心里面也都清楚。”

    王安节这一次倒是没有犹豫,接过来那张纸,只是看了一眼便狠狠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茶杯同时都颤抖了一下!刚才拿着信的手不断地颤抖,王安节死死咬着呀,眼眸中已经有怒火熊熊燃烧,而姚訔他们两个拿过信件,脸色却是同时刷的一下惨白!

    “私通蒙古,划江而治,他贾似道好大的胆子!!”王安节颤抖着看向叶应武,“大宋,大宋这是要亡国灭种,这是叛国,这是——这是——”

    轻轻的吸了一口凉气,姚訔霍然站起身,冲着叶应武一拱手:“姚訔虽然没有多少才能,不过相信振臂一呼这城中还是有愿意倾家以随者,若是使君不嫌弃,愿意聊尽绵薄之力。”

    “陈炤同愿!”坐在姚訔一旁的陈炤也是没有丝毫的犹豫。

    这已经触碰到了他们这些士子的底线,他们忠诚的不是这个大宋,而是这个已经传承了千百年的华夏文明!现在想要割让土地来补偿战败者,哪里能够让你如愿!

    划江而治,那么整个大宋,就真的完了。

    数千年来即使是南北朝最为昏暗的时候,汉人也未尝被彻底征服,他们这一代人绝对不能成为第一个被征服的汉人!

    叶应武郑重的点了点头,能够收获这么两个百姓口口传颂的英才,也算是意外之喜了,这一次常州终究没有白白走一遭。不过叶应武还是看向王安节,毕竟姚訔和陈炤还只是一些文人士子,也只能发动市井男儿,真正可以帮助他控制常州的,还是王安节。

    “某怀了什么都不能坏了良心。”王安节勉强挤出来一丝笑容,“能够为叶使君效力,也算是某王安节此生的荣幸了,幸甚至哉。”

    轻轻松了一口气,叶应武重新坐下来:“某也没有别的要求,现在只要事发突然,还请三位帮助某控住常州,以后镇海军扩军的时候,还免不了诸位的攘助。”

    王安节三人脸上更是流露出期待的神色,谁不知道镇海军实际上就是天武军右厢,甚至就连四厢都指挥使都是当初天武军的四厢都虞候苏刘义,而担任虞侯的更是叶应武的亲姊夫张世杰,可以算得上是叶应武颇为信任和倚重的一支力量,否则也不会孤军驻扎镇江府。

    若是能够入镇海军,实际上也就等于进入了天武军这个已经根深蒂固而且枝繁叶茂、颇为强大的体系。

    对于王安节来说,生为军人,可以为大宋第一劲旅效力,与有荣焉!

    对于姚訔和陈炤,更是知道天武军对于文官求贤若渴,他们既然在这个时候加入,肯定少不了以后能够成长为一方牧守。

    叶应武轻轻一笑:“也好,你们先且在此商量商量,具体的事宜某会交给镇江府通判郭昶郭旭升负责,也便是某身后这一位。某先去看看惠娘,毕竟马上就要入临安了,惠娘先托付给伯父,若是想要回镇江府,自会有人护送。”

    “惠娘是某的侄女,有什么麻烦和不麻烦之说,”王安节急忙拱手,叶应武这个时候急着去和王清惠告别,并没有引起他的不快,反而让他高兴,毕竟叶应武和惠娘的关系愈发亲密,也能够显现出来他王安节作为叶应武亲戚的重要性。

    而在姚訔这些年轻人看来,更是没有什么不妥,入临安这等危机重重的地方,自是百般凶险,和妻子话别实属人之常情。叶应武急匆匆去了,反倒是让他们感觉这个叶使君更亲切、更有血有肉。

    王家后院。

    惠娘伸手轻轻的帮叶应武系上蓑衣:“夫君,此去临安,就只有絮娘姊姊在你身边照料,可要注重身体,另外早去早回,对于贾似道此人万万不能掉以轻心。”

    叶应武攥住惠娘微微颤抖的手,郑重的点了点头:“某保证一根毫毛不少的回来,到时候让惠娘验收,要是掉了一根毫毛,拿我试问,惠娘想要做什么都满足你。”

    轻轻垂下头,惠娘勉强笑道:“这个时候,夫君就不要打趣了,再说若是妾身想要去天涯海角,夫君还真的能够找到不成?”

    “天涯海角?”叶应武一怔,那不就在海南南面么,不过他也意识到惠娘想说的不是那几块石头,而是天与海的尽头,不过叶应武还是伸出手臂搂住她,“放心好了,别说天涯海角,就是天上的星星,惠娘想要某也一定搬着梯子摘下来!只要惠娘开心,怎么着都成。”

    “好啦好啦。”惠娘轻轻推开他,“油嘴滑舌,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多让女孩子动心的甜言蜜语,是不是琴儿姊姊、婉娘姊姊还有絮娘姊姊、琼鸾姊姊都是你这么骗来的?”

    叶应武嘴角边流露出一丝坏笑:“她们可不是骗来的,都是抢来的。”

    惠娘伸手推了一把叶应武:“婉娘姊姊说的一点儿都没错,给点儿雨露,你笑的比谁都灿烂。”

    “我走了。”叶应武却没有继续说笑的意思,凝视着惠娘,轻轻说道,然后转身迈向风雨飘摇的门外,并没有再回头。

    “平平安安回来。”惠娘伸手捂着嘴,眼眸之中再一次有晶莹的泪水闪动,离别的苦楚恐怕只有自己内心才能够知晓。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看着叶应武离去,也不知道未来还会有多少次。

    叶应武走入风雨中,王安节和姚訔、陈炤已经站在风雨回廊下,静静的看着叶应武的身影,宛如山岳。而郭昶也是默默地站在一侧,一声不吭。

    “使君。”杨絮和江铁一前一后站在院门,看着叶应武快步走出来,急忙迎上前去。

    “咱们走。”叶应武淡淡吩咐一声,“这江南,应该收拾的都收拾了,不应该收拾的也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只剩下最后一个了。”

    杨絮上前替他拽了拽刚才惠娘最后没有顾得上整好的蓑衣,而江铁则是默默地扭头看向东南方向。叶应武朗声吩咐:“传某命令,天武军于宁国府即刻东进临安,出发!”

    自有几名传令兵飞快纵马先行,而叶应武也是翻身上马,虽然这江南算得上是贾似道的地盘,不过贾似道还没有丧心病狂到拦路截杀天武军的传令兵,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叶应武传达的命令还是会通过六扇门另外传递一份,以免误了大事。

    “天武军儿郎,随某向东南,”叶应武狠狠地拽紧缰绳,“临安!”

    风雨当中,百战都骑兵的身影愈发魁梧和高大,上百人看着叶应武的身影,同时低喝道:“诺!”

    战马刨动泥泞,一名又一名的骑兵消失在风雨中。

    “尽收士卒之心者,半天下;尽收百姓之心者,半天下。”看着叶应武离去的身影,姚訔站在门廊下,忍不住轻声说道,也不知道是从哪本书里看到的,还是他有感而发。

    “慎言,慎言!”陈炤急忙轻轻呵斥。

    只不过姚訔转而看向自己的同伴,目光炯炯:“事已至此,何谈慎言,难道还怕了他贾似道不成。”

    贾似道既然已经做出来这样的事情,那就不要怪这军心、民心全都丢得一干二净。从上一次叶应武扳倒襄阳吕家就可以看出来,这天下的军队、天下的百姓,心里面向着谁。

    “使君还没有打算直接和那人翻脸。”郭昶从一侧轻轻说道,“否则这些事情直接捅出去,贾似道基本上就是众矢之的了。使君直接进临安收拾场子就已经足够了。”

    姚訔和陈炤都是一怔,而对于这些官场斗争本来并不感兴趣的王安节,也是下意识的竖起了耳朵。郭昶轻轻吸了一口凉气:“贾似道现在手里到底有多少能耐,归根结底还是不清楚,毕竟王知府再怎么着也不可能知晓全部,只能说为了博取他的信任,贾似道让他接触了一些关键的事情,却绝对不可能全都告诉他。使君终究还是害怕贾似道孤注一掷,可能对于临安百姓有什么威胁,更或者将这本来就千疮百孔的天下彻底弄烂。”

    沉默了片刻,郭昶苦笑着说道:“就算是使君再强大,也会害怕贾似道的绝地反扑。所以这一次临安,需要束手束脚的反倒是我们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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