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块的蓝色浮冰漂浮在深灰色的大海上，阳光在天边透过压顶的乌云照亮对面白雪覆盖的小岛，信天翁从低空掠过，两条座头鲸在戏耍着，喷出高高的水雾，远远得没有声响。｛首发｝

    这就是南极。

    包裹着严实的羽绒服，苏哲站在冰面上，看着这个静而纯粹的世界，没有一点尘世的噪音，仿佛来到了外星球一般。

    像看讲述蛮荒时代的无声电影。那是一种时空凝固的感觉，很古老，很久远，很虚幻，很原始。好像亘古未变，沉吟至今。

    呼吸着清冷的空气，眼前纯净一片，似乎人的心也在得到净化。

    远处，两只白肚企鹅笨笨地在冰面上摇摆着，一群游客饶有兴趣地围在旁边观看。一只不是很大的豹海狮斜躺在浮冰上，身形不像一般的海狮那样臃肿，颇具流线形。它优雅地翻过身，很淡定地和100多双眼睛再加上100多只镜头对视了几分钟，最后不知是厌倦了还是害羞了，倏溜地一下钻进海里去了。

    如果是一个世纪前，能来到南极走一趟，并且活着回去，真是能够装得一回好逼。在那个科技还在蒙昧尚未发达的时期，来到南极，就是如同自杀一般。

    1911年，美国海军上校科斯特就是想装一回这样的逼，被誉为征服南极的英雄，也同样是头号倒霉蛋，在他的日记《世上最糟糕的旅行》有如下记载：

    “当晚的温度是摄氏零下56度。第二天早上我们瑟瑟发抖地从结冰的睡袋里钻出来，开始怀疑，这种怀疑在随后的日子里被应证了一天中最好的时辰就是早餐，因为如无意外，在接下来的17个小时里都不用钻进睡袋里受罪。

    从埃文斯角到克罗泽角这19天的恐怖只有亲身经历过才能理解。接下来的几周相比之下感觉好多了，但不是因为我们的处境改善了相反，更糟糕的是，我们麻木了。我已不再关心是否会痛苦死去。人们谈论英勇的死亡，可是，死亡是多么易如反掌：一剂吗啡，一条友好的冰隙，幸福的长眠。难的是，继续走下去。”

    1911年的南极冬夜，科斯特有时一天只能走两三公里。出发第二天，为了抓紧绳子而脱掉了手套，手指头瞬间冻伤，接下来的5周里，就连系鞋带都变成了一种折磨。睡袋和帐篷晚上吸收了潮气，白天就结成冰，增加了几十磅的重量；外衣在煤油炉灭掉的瞬间冻成了固定形状。有天早上，科斯特走出帐篷后扭头看什么东西，15秒后等他回过头来，衣领冻成了侧看的形状，他足足拉了半个小时的雪橇才让衣领恢复了织物的弹性。

    相对于一个世纪前，前辈的壮游，一个世纪后，南极已经变成了一项轻松的娱乐游戏，坐在豪华游轮里喝着咖啡，听听讲解，享用一下美餐，发一条微信等待被点赞。

    此时队伍已经分成两拨，工程师们奔赴科考站，去获取他们制造科考船的各项数据。而剩下的人就乐得清闲。

    姚胖和孙新满怀欣喜地踏上南极的土地，虽然在孙新的理解中，南极不过是家里冰箱冷冻层的放大版本，但是他还是对这冰冷的世界感到欣喜。

    “胖子，你说，我们要是把一只睡着的北极熊运到南极，它醒来之后会发觉自己是在南极而不是北极吗？”孙新缩着脖子，站在冰面上跳脚取暖。

    “我说老孙啊，你这个问题很有建设意义，咱们两个文化人，应该多讨论一些关于生命科学的知识。但是……我觉得吧，这北极熊会发现。”姚胖分析道。

    “何以见得？”

    “这第一，我刚才看了介绍，北极是有结冰期的，南极明显没有。这第二，南极和北极最冷的时期不一样，北极熊怎么冬眠？怎么生宝宝？崩溃了？这第三，它看见了企鹅，它会纳闷，这是啥动物？第四，它会想，其它的熊呢？”姚胖说着，双手护着脸，做可爱状。

    孙新点点头，“胖子，果然你身上有熊的基因，这么了解熊。鹰的眼睛，狼的耳朵，豹的速度，熊的力量，，尝尝我的赛拉-！”

    姚胖指着远处的冰面，“你看看，那个游客好像在向我们招手哎。他沉下去，又浮上来了。”

    孙新也跟着附和道，“他又沉下去了，哦也！他又浮上来了，好棒！现在南极还有这娱乐项目啊。”

    两人正看着，后脑勺突然一阵灼痛，被人打了一下，转身一看，是苏哲怒气冲冲的脸。

    “你们两个笨蛋，人家游客跌倒冰河里了！”说罢，他迅速将身上的衣物脱去，只剩下单衣单裤，迅速向呼救之人冲去。

    等靠近时，那人只剩下一只手还浮在冰面上，整个身体已经沉入水中。苏哲感到自己脱去鞋的脚已经冻得发僵，看那河中，估计这一跳下去滋味更不好受，但是今天自己还是得豁出去当一回儿贝爷。

    深吸一口气，苏哲一个猛子扎进水中，顿时冰冷的河水像是万根针刺向他的身体。苏哲痛得直咧嘴，万箭穿心也不过如此。他迅速游向那水中之人，熟练的用胳膊钳住对方的头部，往岸上拖。

    溺水之人，遇到什么东西都会死死拽住，这样反而会威胁到救助者的生命，苏哲用胳膊钳住对方的下巴处，一手拽着对方的肩膀，往岸上拖，才是安全营救的方法。

    冰水消耗了自己大部分的热量，当苏哲最后用尽力气把对方拽上岸时，自己也是筋疲力尽地倒在冰面上大口喘着气。

    被救的是一名年轻人，他呛了几口水之后，猛烈咳嗽了一阵后，倒是恢复了意识，对苏哲的伸出援手感恩戴德，跟苏哲介绍他是来自香港，名叫廖成辉。

    当廖成辉告诉苏哲，他也是从事货运行业后，苏哲脸上露出欣喜，这算是救了个同行。

    “我们也是从事货运的。”苏哲介绍道，“大家可以好好聊聊，交流一下心得。”

    “哦？”廖成辉显然很意外，表现显得有些不自然。

    

    

    为了感谢苏哲，廖成辉邀请他和孙新等人到自己的游轮上作客。（首发）

    相比于货轮住宿条件的简单粗燥，苏哲等人来到豪华的南极游轮上，仿佛到了天堂一般。在典雅高贵的餐厅内，品着红酒，切着牛排，一切都是带着轻松和惬意。

    廖成辉有些激动，他站起来，用餐勺轻触杯壁，发出叮叮的声音，引起了餐厅其他食客的注意。

    “各位，在这一个美妙的时刻，我想分享一个有些惊险的故事，像所有游客一样，我对于南极充满渴望和探索，就像小时候爬进自己家冰箱一样……”廖成辉声情并茂地分享着自己的故事。他的幽默，引起周围善意的笑声。

    “但是……就在刚才我经历了生离死别，不慎掉入了冰窟窿中……”廖成辉话锋一转，指着身旁的苏哲说道，“是这位素不相识的先生，救了我的命。为了表示出对他的敬意，今天在座的所有餐饮，都由我来买单。但是请给苏哲先生热烈的掌声!”

    此话一出后，餐厅内掌声如泄洪一般响起，不断有敬佩的目光朝苏哲看来，有几个俄罗斯年轻女孩，甚至含情脉脉地举杯来搭讪。

    餐厅的负责人听说此事之后，特意给苏哲等人两间豪华套房，借以表彰他们的勇敢事例。

    豪华游轮的两天奢侈和舒适，每天早上七点，广播准时响起，一个沉稳而平和的女声会缓缓播报今天的天气和风力，还会分享一个小故事，一句名人格言。

    逼格极高。

    船上的多功能厅内，每天都会专家来演讲，主要是南极的探险者还有一些鸟类学家和植物学家向大家普及一下南极的知识。

    廖成辉非常热情，带着苏哲等人玩遍了船上的娱乐设施，并且都要主动掏腰包，最后，知晓了苏哲是上市公司老总的身份，才笑着说自己买单是班门弄斧。

    虽然廖成辉很热情，待人也很平和，但是苏哲却在跟他的接触交流发现一些略显怪异的事情。首先，从廖成辉之前风趣的个人讲演来说，应该是一个经常在公众场合参加活动的人，各方面气质，都不太像公司职员。

    另外一方面，当苏哲试图聊一聊关于物流的话题，廖成辉的回答，大多都很宽泛，只涉及到宏观的国家物流数据和经济形势，对于具体的行业内操作倒是显得并不是很熟悉。甚至他连一些船公司的名字都报不上来。

    不过苏哲并不在意，大家萍水相逢，对方有自己心中的秘密也是显得正常。

    游轮上最后一个项目，是参观南极科考站。苏哲和自己的工程师约定，在科考站会和，因此也欣然答应了廖成辉的邀请，同去科考站参观。

    不少人认为国家每年进行的常规南极科考，除了浪费钱，没有什么实际的意义。而官方对此有着诸多的回答，说南极科考的经济意义在于，南极蕴藏着较北极更为丰富的资源和能源，有世界上最大的铁山和煤田、丰富的海洋生物和油气资源、地球上72%以上的天然淡水资源。而社会意义在于南极科考极大地促进了我国极地考察事业的发展、鼓舞了极地考察健儿为祖国、为科学不畏艰险、顽强拼搏、为国争光的创新精神。

    其实大家都知道，还有一个政治意义不好意思说。

    巴西，阿根廷等已经先后有十多个国家，或是理直气壮，或是偷偷摸摸地宣示着自己的主权，有的国家靠得近，有的国家有殖民地，理由正当充分。其他国家没办法，只能悄悄地进村，打枪的不要，以科考为名，在地球的南边画一个圈。宣布不宣布主权权且再议，先在那里占着。

    要在关键的位置，有自己的人，无论是女人的肚子，还是整个南极。

    国家目前在南极有四座科考站，苏哲要去的是其中一座叫做华山站的科考点。

    游轮起航，向科考站进发。

    远处是一片湛蓝，海天一色，随着游轮不断向南边航行。海面上开始出现冰块，先是小块的浮冰，慢慢的是大块的浮冰开始出现，有经验的船员，可以根据浮冰的大小判断冰山的大小，一般来说，露出水面的浮冰只是整个冰山的五分之一，冰山一角的说法就是由此得来。

    行驶许久，一声汽笛长鸣，不少游客拥簇到甲板上，远方出现了一片平房，悬挂着各式各样的国旗。船长通过高音喇叭宣布，科考站到了。

    科考站附近的海域很浅，游轮无法渡过去，船长让人准备橡皮筏，分批载着游客登陆上岸。岛上有一种熟悉的机械引擎声响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大家抬头凝望，只见一辆黑色小火车正穿梭在科考站之间，后面的车厢拉着煤炭和木料等生活必需用品。

    这让游客们感到十分的新奇。苏哲等人继续往岛内行进，?岛上茫茫的雪地上有一条条一尺见宽的小路，它们画着圈指向企鹅聚集地。那是无数只企鹅们辛辛苦苦踩出来的，被称之为“企鹅高速路”。生物专家们站在路旁，逐一讲解，请大家保护，千万不要踩到，破坏它们。

    苏哲跟着前面的队伍，一脚深一脚浅地在雪地上蹒跚而行，深深的脚印，从底处泛出幽幽的蓝光，雪粒晶莹的像包含养分的青葡萄。这让苏哲既兴奋又愧疚，这片南极净土，是终究被人类污染了。可是不污染它，自己又看不到。

    像苏格拉底一样犯了一会儿神经，华山站浮现在众人面前，一栋红色的二层小楼，一座白色类似于仓库的平房，两座房屋上都悬挂着中国国旗。

    大家都十分激动，航行了这么多天，见惯了高鼻深目，金黄色头发的外国人，突然见到中国的科考站，见到五星红旗，还是很亲切的。

    在科考站休憩片刻，喝一口热茶，与科学家们面对面聊聊天，为数不多的十多名中国籍乘客感到十分兴奋。

    此时，先到的一部分挪威游客，已经快步奔向他们的科考站，里面的工作人员已经拉开标语，表示出欢迎。

    姚胖一捋自己的头发，乐滋滋地对孙新说道，“老孙，你说要是有漂亮的女科学家，看中我咋办？我要不要委曲求全自己，来到南极工作呢？”

    “你他妈来南极能干什么？”孙新指着岛上的火车说道，“那火车都是自动的，你说你能干什么？拉车还不及雪橇犬，吃得可比北极熊都多。”

    虽然两人互骂但是兴趣是十分愉悦的，因为马上就要到了自己国家的科考站了。

    众人正喧闹着，那栋红色二层小楼门打开了，露出一个年轻人的身影，他看到孙新等人，先是一怔，接着厌烦地皱着眉头，随即将门关上了。

    这动作，如一盆冰水般，浇灭了众位游客的热情。孙新有些气不过，直接上前砰砰地敲门。

    这次，门只露出了一条缝，那名年轻人探了探脑袋，冷淡地问道，“找谁？”

    “我们是来参观的。”孙新嚷道。

    “什么参观？”年轻人的声音冷得像是河面的浮冰，“你们是哪个单位的？”

    再次被吃了闭门羹之后，游客方面不得不联系游轮，游轮再联系考察站，绕了一大圈后，方才得以进入考察站。

    因为前期的联络，还有制造科考船需要，苏哲自己持有相关单位的介绍文件，其实可以直接进入科考站，但是此时，他倒是升出一丝观望的心态，倒要看看这些靠国内人民税收养活的科考站工作人员，如何冷漠地对待自己的衣食父母。

    经过联络，一名年逾六旬的，头发花白，身穿蓝色羽绒服的老者走了出来，表情依旧冷漠，似乎见惯了这些蜂拥而来的游客，用着一种平淡如机械般的声音说道，“欢迎大家来到华山科考站，我是站长童青来。华山科考站约2。5平方公里。站区系火山岩组成的丘陵地形，呈台阶型，西高东低，平均海拔高度10米。地表由卵砾石和砂石组成，平均1。2米以下为永久冻土层……”

    童青来用一种鹦鹉学舌的声音，极其烦躁地念完了这段话，便甩了甩手，让游客在规定范围内活动。

    “那里是我们的实验室，别去，否则后果自负！”

    “这里是仓库，不要越过红线！”

    苏哲曾经在电视上见过童青来做报道，那时的童青来，仙风道骨，精神矍铄，拿着厚厚的报告诵读时，颇有电视剧中那种刚直不阿的老科学家的风范。绝没想到，真在南极碰到了其人，却是这等不一样的遭遇。

    然而童青来的话，却未完全浇灭游客的好奇心，只是过了一会儿，大家又四散雀跃地好奇地看着考察站内的风箱还有测温计等科学设备。

    可是令苏哲感到有些奇怪的是，几乎所有在科考站内露面的工作人员，都是以一种带着敌意的表情看着游客，全都步履匆匆，稍微露出一面后，又很快走进了密布的房间。

    苏哲还注意到，周围的几间房都闭合了百叶窗，关上了门。直觉告诉他，这所南极科考站一定有不想为他人所知的内幕。

    

    

    “在完成夏季站建设后，我国还计划于在南极新建一个常年科学考察站。【首发】新建的一夏一冬两个站，将和已有的南极考察站一起，帮助中国科学家进一步开展南极领域研究……”考察站内的广播死气沉沉地用单和旋声调播放着考察站内容的介绍。

    在这地球的最南端，到处都是冰天雪地，银装素裹，仿佛来到了一个异界大陆。

    工程师们早就在规定的地方集合，认认真真地向苏哲汇报着自己的数据测绘结果，可是他却没有没有心情听下去。对于那些科考站工作人员的诡异眼神，激起了他内心的好奇。

    “对了，你们在科考站呆了两天，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寻常的地方？”苏哲打断了工程师的汇报，问道。

    工程师被问得一头雾水，但他们知道，自己的老板，从来就是不按照常理出牌，没有人能够抓住他的思路，于是仔细地回想一下，老实回答道，“老板，你这么一说，确实有些怪。这些科考站的人员，好像非常警惕，并且在我们在会议室绘制工程图的时候，特别派了一人在门口巡逻，有点像要监视我们的样子。”

    在苏哲的引导下，几位工程师纷纷说出了自己的感受。

    “老板，下午三点飞机已经在西南区域准备，直接飞回阿根廷。”一位工程师看着手表说道。

    话说完，姚胖和孙新哭哭啼啼地过来了。

    “领导，这事情你得给我做主啊。”孙新捂着肿起的脸说道，“我刚刚上厕所，走错了地方，被一个保卫科的人揪住给扇了两个耳光。”

    “谁让你乱走的？”

    “我是上厕所啊。那个保卫科的家伙，不分青红皂白，就上来扇我巴掌。”孙新的衣领都被揪烂了。

    此时此刻，远处的科考站大门口，又有几名游客与保卫人员进行拉扯。

    “你们是科学家，还是流氓？”一名游客被推拉一把后情绪激动了起来。

    “老板……”总工程师又看了下手表，“时间不早了，飞机在等我们……”

    “你们先回去吧。”苏哲甩甩手，“孙新，你和姚胖也一同上飞机。”

    说完，苏哲径直朝内走去。

    “老板你……”几人十分意外。

    苏哲站停脚步，此时雪已经没过膝盖，他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我……再玩一会儿。”

    已经年近三十，可是苏哲还是改不了那种为手下伸张正义的火爆脾气。他找到香港游客廖成辉，跟他耳语了几句。

    廖成辉听到了苏哲的诉求，看上去有些惊讶，“苏先生，这是为什么？”

    苏哲笑了笑，“我是一个科学迷，他们越不想让我看的设备，我越是想看，你就帮帮忙吧。晚上我请客。”

    廖成辉有些担心道，“万一你被他们抓住了怎么办？那个保卫科长，可是相当凶的。”

    “放心，我自有办法。”

    十分钟后，科考站大门口又响起了喧哗。

    “这里怎么不能参观？我们是付了钱的，付钱就得享受服务，这都是合同的一部分，大家说，是不是？”廖成辉义愤填膺地说道。

    这帮游客本来在科考站就受了不少气，听到有人挑头，更是热烈响应起来。

    廖成辉边闹边朝苏哲使了使眼色，后者立即会意，趁着保安不注意，闪身进了那片被禁止涉足的区域。

    科考站内房屋全部离地三尺，用金属支架支撑，更像是一个四脚怪物。苏哲蹑手蹑脚地走到一座房屋屋檐下，贴着墙倾听屋内的动静，这本是想探听有没有人的动作，却让苏哲听到了一种怪异的声音，那是刚才科考站长童青来的声音，这让他直皱起眉头，表情变得古怪起来。

    此时，苏哲的脸变得有些哭笑不得，这和他想得完全不一样。本来他还认为科考站的工作人员为了掩人耳目，可能在进行什么非法的研究项目，比如非法毒品，或者古怪生物冰巨人，白雪公主之类的，可是他刚刚听到的那声音，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你在干什么？”

    背后突然响起一声呵斥。

    苏哲眉毛一抬，脚底抹油，迅速跳入雪地中，飞奔离去。

    游轮二层的西餐厅，苏哲用刀叉切着一块带血的牛排，桌旁，廖成辉和其他游客还在讨论白天科考站受气的情况，似乎还有不平。

    “你们看，你们看，说是华山站童青来那个老头在新闻里说，今年科研的两个项目，关于海洋生物和能源，各需要半年到一年的时间，这科研时间也真够长的。”

    “唉，科学家的世界，我们不懂，只是希望他们别这么凶，这么傲慢就好了。”另外一位中年女游客说道。

    苏哲看着这中年女游客旁边的年轻女孩面色苍白，嘴唇发干，好意道，“您女儿是不是身体不太好，面色很差啊。”

    听闻此话，中年女游客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她找了理由，支开自己的女儿，压低声音道，“唉，不瞒你们说，我女儿患了白血病……”

    “哦？”苏哲面色肃然。

    中年女游客看着自己年幼女儿在自助餐桌前活跃的身影，眼神露出怜悯，“她从小就喜欢南极，特别喜欢看《冰河世纪》的动画片，医院已经下了入院治疗通知书，我想趁她进医院前，再到这个世界走一走，看一看。”

    苏哲和廖成辉都点点头，想到这个年幼的女孩，花季岁月，就要进入医院进行治疗，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心情就一阵低落。

    “本来，明天是她的生日，我本来是想让科考站的工作人员帮一个忙，能够为她生日祝福，替她庆祝一下，现在看来，这个愿望怕是实现不了了。”这位中年母亲的眼神黯淡了下来。

    “是啊，看他们今天对待游客，都是这幅模样，要是拜托他们做点什么事情，根本不可能。”廖成辉愤愤道。

    这位中年女游客叹了口气，“实在不行，明天我准备花点钱，找科考站打点一下。相信看在钱的面子上，他们应该会满足我的要求吧。”

    “也只有这样了，为了你女儿，只能花点钱了。”桌旁的另外一位游客点点头。

    “现如今，这些科学家真是冷漠，眼里只有钱。”

    几位游客纷纷不平道。

    “用钱办事情，岂不是太便宜了他们？”一个反对之声突兀响起。

    廖成辉侧头一看，苏哲义愤填膺之情溢于言表，他拍了拍苏哲肩膀，“苏哲兄，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知道你也有一颗打抱不平之心，可是眼下，最重要的是给这个女孩过一个完美的生日，只要目的达到了就行，我们都是小老百姓，不是官员，没办法打动科考站这帮人啊。这样吧，这个钱，我来出了！”

    苏哲见廖成辉虽然如此说话，语气却带着有些鼓励的意味，似乎在对自己使用激将法。

    反正苏哲心中已经抱定决心，绝不会白白让人送钱到这帮人渣手里。他带着一如既往自信的笑容，看着那位中年女游客，说道，“放心吧，我一定会让你女儿过一个满意的生日。”

    晚上，游轮上的娱乐节目才刚刚开始，赌场，音乐厅，电影院，纷繁多样。

    而硕大游轮靠岸的码头旁，清冷的月光下，有一个身影正在朝科考站的方向移动。

    冰天雪地中，苏哲一人一脚深一脚浅地向前行进，幽蓝的天空闪现出黄色如绸缎般的光芒，在空中蜿蜒前行，红绿夹杂，色彩缤纷，犹如山茶吐艳。

    这像绸带一般的光芒，苏哲知道，那就是传说中的极光。

    能在有生之年，目睹此种光景，实在是人生无憾。苏哲站在这天地中间，顿感宇宙之广大，而更不能想象的是，那在极光辉映下的南极科考站，此时却在上演一出让人大跌眼镜的戏剧。

    

    

    低喘，呻吟，空气中夹扎着汗水与荷尔蒙的味道，此时此刻传遍了科考站每一间房屋。｛首发｝

    移动式的厢屋发出微微的震动。

    人类最原始的欲望，在科考站上疯狂上演上演着。

    童青来表情兴奋，赤身穿着红色内裤，手中持着皮鞭，往地上猛甩两下，发出两声脆响。

    两名裸体女子，正在地上缓缓爬行，表情略显痴呆，跪在童青来面前。

    墙上的工作人员联系表，挂着科考站工作人员的资料，从照片上看的出来，这两名裸体女子，是国内颇有声望的年轻女科学家。

    而另外几间房中，也在同时上演着肉搏大战，地上满是已经用过的避孕套。这些在国内的精英科学家们，此时此刻正纵情沉迷于酒池肉林中。

    这间肩负着国内最大科研项目的科考站，在这极地之巅，上演着对于生物交配方面孜孜不倦的研究。

    乐忠于角色扮演的童青来，在这暗无天际的世界一角，在这消息封闭，娱乐匮乏的属地，尤其是极夜的到来，看不到边的黑暗，极度的枯燥更让这位老科学家频频陷入崩溃。眼见着同僚一个个患上精神病离去，他不得不纵容属下的这种声色犬马的游戏，起码，还能找到一些活着的乐趣。

    南极考察，形式大于实际，对于这块看得见得不到的地方，就算研究个底朝天，也对国内经济民生没有半毛钱影响。

    对于科考人员来说，自己的工作更与守孤岛的灯塔人更有几分相似。

    汗水从童青来的额头渗出，女人的呻吟，皮鞭的抽打，让他感到了自己还活着。气喘吁吁的他，招呼属下结束了这场荒唐的“表演。”换上工作服后，童青来哼着小调关上门，离开了这座“游戏房”，朝自己的宿舍走去。

    空气还是一样的冰冷，如尖刀一般割在暴露的皮肤上，童青来不禁打了个哆嗦，他快步向苏宿舍走去。

    突然间，他站住了，空旷的院内有一个人影。

    “谁？”童青来警惕道。

    “童老先生。”苏哲双手抱在胸前，月光在他身后投下一片黑影。

    童青来睁大眼睛，等到他看清那名像鬼魅一般的青年，是白天的游客好，脸上又恢复了傲慢，“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保安没跟你说吗？”

    “童老先生，我只是想请教你几个问题。”

    “现在是下班时间。”童青来脸上露出荒唐，“快走，不然我叫保安了。”

    时常有不自觉的游客，带着强烈的好奇心，跑到科考站内来，等被保安抓到，通知了国内单位，才哭爹喊娘地求饶。

    然而，看到苏哲非但没有走，反而大步向自己走来，童青来恼怒之极，“你再不走，我要叫保安了。”

    他侧过头，朝着门卫室刚要张口，看到了苏哲出示的物件时，血液却一下子凝固了。

    面对着苏哲出示的手机照片，童青来的表情恐怖之极，双腿发软。

    看到把这位德高望重的老科学家吓得魂不守舍，苏哲这才慢悠悠抛出了一句话，“童老先生，要不我们找个地方谈谈吧。”

    科考站的会议室内，暖气炉闪着火光，冒着热气，受制于人的童青来，转身从橱柜里拿出一叠钱，放在苏哲面前，“这些钱，你拿去，这照片，给我删了吧。”

    苏哲摇摇头，“童老先生，你这是又乱搞男女关系，又是贿赂别人掩盖事实……”

    童青来看着这个青年如此数落自己，这份气，自己作为科学界的泰斗何曾受过？但是，他只能怪自己一时大意，让对方抓住了把柄。

    童青来强压制住怒火，忍气吞声说道，“如果你觉得钱不够，我再加一摞。”

    苏哲明白自己已经把这位老科学家耍得十分难堪了，他也不绕弯子，直接说道，“童老先生，你误会了。我个人对于你们科考站的那点花边新闻，并无兴趣。只是不巧，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就在两人在会议室内谈论的间隙，一个黑影从围墙外翻了出去。

    第二天，科考站张灯结彩，打出了大幅的庆祝生日标语。这着实让那位中年女游客和自己的女儿喜出望外。

    当童青来笑眯眯地端着生日蛋糕，喊着女孩的名字，为其庆祝生日时，所有人都对于这种变化感到瞠目结舌。

    科考站的工作人员，态度变得判若两人，不仅对于女孩，甚至对于这些游客，都有了五星级的服务水准。

    当然，科考站的工作人员态度也不是装的，他们今天开早会被通知说是童青来的侄孙女来南极参观，对于自己老大的亲戚，自然要与一般的游客区别对待。

    而真正的原因，也只有童青来和苏哲两人知道。

    苏哲看着童青来，想着他白天与夜晚的巨大区别，不由得心生唏嘘。权力是****的春药，苦闷，也是****的春药。这些科学家初到南极，未必不是抱着要建功立业，带着开创新领域的伟大梦想。只是，极端的环境改变了他们。

    然而，如果没有****，生活不一定会变得更好。

    波兰科幻作家斯坦尼斯拉夫曾经在他的小说《性爆炸》中构设了一个没有****的世界。

    在斯坦尼斯拉夫构建的没有****的世界中，会有如下改变。

    政府会出台强制生育政策

    会采用人工受精的方式繁衍人类，

    人类的性别特征不再明显。

    ****消失所产生的欲望真空，被食欲所取代，色情类与美食挂钩

    由于上条，评价人美丑的标准变为是否丰腴饱满。

    小说中描写到，当人类的****消失，一夜之间，公众本能地感到反感，抛弃了充斥市面的全部产品。昨天还诱人的东西，今天成了疲乏伐木工的斧子，洗衣妇的搓板。曾几何时，永恒的销魂物，生物学投在人类身上的魔咒打破了。此后，****只能令人想起人是哺乳动物；大腿是人走路用的；屁股是人用来坐的部位。仅此而已，别无它用。《花花公子》的整个编辑部，一如既往，冲锋在前，放火****而死；脱衣舞俱乐部和无上装女侍酒吧的同仁们绝食了，不少人跳窗；杂志出版商、电影制片人、大广告集团、美容学校纷纷破产；整个化妆品香水行业风雨飘摇，内衣行业也不能幸免……

    没有了****，食欲将迅速上位，越胖的人自然越性感……姚胖将成为万人迷。

    苏哲想想这虚构的世界，都感到荒诞无比。

    生活，不一定更美好，-****，-day!

    中年女游客十分开心，她看着苏哲和童青来在一旁的交流，只道是对方是大老板，关系网遍布全球，枝繁叶茂，通过某种关系搞定了科考站的站长。

    “来，谢谢苏哲叔叔。”中年女游客招呼自己的女儿说道。

    小女孩冲苏哲甜甜一笑，那一瞬间，倒是少了几分病恹，多了几份少女的活力。

    苏哲点点头，满脸笑容接过女孩递过的蛋糕，随即将女孩母亲拉到一边，表示自己公司将会出资帮助对方治病，说得母亲感动得眼泪连连。

    转夜，童青来布置完一天的常规任务，回到宿舍的电脑桌前，随意地浏览着网上的新闻，除去一桩心事，他显得十分轻松，心想苏哲果然是顶级有钱人的代表，没事闲得慌来翻自己的围墙，然后要挟自己给小女孩过生日。

    商业界的天才，莫非都是这般思路怪异？

    童青来脸上露出一丝戏谑的表情，不过接着他摁动鼠标的手指颤抖了起来，脸上的表情由轻松变得惊讶，由惊讶变成愤怒。

    一则新闻展示在他面前，“据知情人士透露，南极科考站华山站将爆出巨大丑闻。此新闻将彻底颠覆南极科考站在国内民众前的印象……”

    童青来气得脸色发青，因为这则消息不是某个论坛的随意之言，而是香港最具有影响力的新闻媒体大公报所披露的消息。

    此时网上已经有几百条跟帖，都对于即将披露的消息产生强烈的好奇。

    童青来再也坐不住了，心想经商的果然是出尔反尔。

    当夜，苏哲休息舱室的门被重重敲开，童青来怒气冲冲地寻上门来。

    听完对方的斥责，苏哲摊了摊肩膀，无辜地说道，“不是我。“

    “狡辩！”童青来大声说道。

    “真的不是我。”苏哲看着这位老科学家气得快要暴毙生亡，赶紧让他坐下来，倒了一杯热茶，让对方冷静一下。

    “真的不是我。”苏哲平静地说道，“你想想看，如果是我，我完全可以等到船明日离开南极，再发布这消息岂不是更好？省得再被你抓住？”

    童青来被诉苏哲这么一说，倒是气消掉了五六分，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他纳闷道，“那你说，这香港大公报上的消息，谁是发布的？”

    苏哲看着窗外冰天雪地的世界，吸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努力整理了下思路，自言自语道，“我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

    

    幽暗的台灯下，一双手飞快地敲击着键盘，青年神情专注，黑框眼镜中反着白光。｛首发｝

    六个小时之后，这则新闻，将登上大公报的头版。

    想到此，青年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门铃不合时宜地响了，青年慢慢走门口，通过猫眼看到门外之人，眼神变得有些诧异和惊愕。

    “你们？”青年打开门后，表情露出一副莫名其妙之状。

    “这位童先生想找你商量点事，廖先生。”苏哲对着廖成辉说道。

    “哦？”廖成辉平静地看着苏哲和童青来，“我不知道，我跟这位童先生有什么交集的地方？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我现在还在赶一份与总部的邮件……所以……”廖成辉表示自己没有时间陪对方。

    “哦，什么邮件？正巧，我手下控制着一家物流公司和船公司，对于业内事务也是比较熟悉，也许，我能够帮助你。”苏哲仍旧表现出十分的耐心。

    廖成辉表情有些古怪，他心虚道，“这是我们公司的机密，不便于泄露。”

    “哦，那正好，我这边倒是有事情想跟廖先生商讨一下，最近香港货运码头上涨等港口费用，你怎么看这件事？”苏哲问道。

    “这……”廖成辉答不上来。

    “那请问，您的物流公司，在香港什么地址？这不会也是商业机密吧。”苏哲继续问道。

    廖成辉脸成猪肝色，闷声不语。

    苏哲将门关上，继续分析道，“我之前与你谈话，就感到奇怪，你说你是从事物流行业的，可是每次我与你谈起关于物流行业内的新闻和事务，总是感到你很快就会转到其他方面。那时候，我就感到奇怪，一个从事物流方面工作者，竟然对基础知识了解甚少。我想你当时，为了隐瞒记者身份，肯定是随便选了一个职业，却不巧遇到了我这个真正从事物流的人，只能说假李鬼遇到真李逵，算你运气不好。”

    “本来，我也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大家萍水相逢，如果有些事情不愿让陌生人知道，也实属正常。但是联想到大公报的这则消息，还有那科考站昨晚的两排脚印，便能想到你这个带着香港口音的游客了。我想，那天晚上，你应该跟随在我身后进了科考站。”

    廖成辉将自己陷在房间内的沙发上，略带懊悔道，“苏哲，我感觉你不是个商人，反倒是像个侦察兵。我也看了关于你的物流公司报道，我现在相信上面说的一切奇迹都是真的了。你的洞察力真是太敏锐。可是……”廖成辉摊了摊手，“我是记者，调查问题是我的职责。南极这次丑闻，如果没有人将它披露出来，那么等于全国人民都被蒙在鼓里，是浪费纳税人的钱！”

    廖成辉说得理直气壮，这些轮到苏哲哑口无言了，是啊，对方是记者，调查丑闻天经地义。

    “你说得对。”苏哲突然点点头，接着坐在一旁，看着童清来。

    这倒是把童清来和廖成辉搞得有些无所适从。特别是童清来，本来舒舒服服跟在苏哲后面，准备听他继续斥责廖成辉，却突然被对方撂了挑子。这才醒悟过来，其实自己和上市公司老板，没什么交集。

    “你们聊吧。”苏哲明显不想踏入这趟浑水，准备起身离开。

    童青来一见苏哲要走，底气顿时少了不少，想让他帮忙，却拉不下老脸，只得让他离开。

    这两天，对于国内的科学泰斗兼**天王童青来来说，异常难过，被两人先后捉住软肋。他非常清楚，如果这个性丑闻被曝光，那么整个科考站的科学家前途将陷入一片泥沼。自己也将晚节不报。

    童青来决定想尽一切方法，来解决私生活放荡的恶果，他从上衣口袋掏出手帕，擦擦汗，“你有什么要求，说吧，只要我能办得到。”

    见廖成辉闷声不响，童青来打开自己的钱包，掏出一张信用卡，放在了桌上，“这里面有我的退学工加起来，有三十万左右。你全部拿去，这件事，我们算一笔勾销，如何？”

    廖成辉根本没去看桌上的信用卡，冷冷地说道，“你觉得，香港职业记者的良心，就能被这些钱收买了吗？”

    童青来被他说得脸由红转绿，尴尬无比。想想自己当年也是一身正气，在科研一线工作了二十多年，才是多年的媳妇熬成婆，现在因为心情苦闷，转而攻坚生物交配学，没想到被人捉住了把柄。

    童青来本来就是一个学术之人，不懂得什么手段，只得低声下气地问道，“你要怎么样，才能不报道这桩新闻？”

    廖成辉又跟他讲了一通关于新闻媒体人的道德操守，以及关于新闻言论的自由，义正言辞，说得这位老科学家郁闷无比。

    童青来没有办法，灰溜溜地走出了廖成辉的房间，一个人冷冷清清地穿过走廊，走到了甲板上。

    清冽的冷风吹进脖领，冰凉彻骨，童青来如僵尸一般站在甲板上，天空中的梦幻极光，此时也变成了单一的颜色。

    回忆着自己从山区的贫困少年历经艰辛，最终成长为国内关于南极地理科研领域的第一人，现如今年过六旬，再有一年便可功成身退，却因为这件事晚节不保。

    望着缓缓移动的冰山，童青来咬牙一激动，攀上栏杆，作势就要跳。

    死了一了百了，快刀斩乱麻，总比被唾沫星子慢慢淹死好。

    童青来望着夜色下黑洞洞的冰河，脑中一片空明，准备放下一切。闭上眼睛，身子一侧，却没有如意料之中借着重力倒入冰河中，反而后脖领子一紧，有一股力量从后面揪住了自己。

    童青来被硬生生拽下了栏杆，他扭头一看，是苏哲那张年轻的脸。

    “童老先生，我刚刚从你们房间出来，心里就不对劲，想着万一你们两个谈不拢，你会不会想不开，没想到，在这里还真碰到你要跳河!”

    “你拉我干什么？”童青来被苏哲救下来之后，反而恼怒道，“还不如让我就这么一了百了呢。到了明天一早，我的名声就全毁了！我们科考站那些研究员，也都是有家室的人，他们也都要完蛋了。唉。”童青来一屁股坐在冰冷的甲板上。

    苏哲看着这位老科学家，现如今已经变得半疯颠，心里产生了怜悯之情，这也怪不得堆对方，像是海员或者南极科考这类职业，本身就是违反人性，而且男男女女，在冰冷的极夜中住在一起，确实要滋生****之情。

    看到如同被捕进牢中的困兽一般的童青来，苏哲有些动容，自己那泛滥的同情心又来作怪了。他叹了口气，“这样吧，童老先生，离明天还有见报还有十多个小时，我这边替你努力一下吧。”

    童青来眼神死灰复燃，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激动，给苏哲跪了下来，“苏总，我之前看过你的报道，知道你在商业改革中的各项惊人举动。很多商界媒体，都把你们奉为物流界的改革先驱。如果你真的能够帮上忙，我们全家人都会记住你的恩情……”这话说完，童青来还担心不够，随即又补充道，“我们全科考站的工作人员，都不会忘记你的。”

    看着科学界的泰斗这般落魄地向自己下跪，苏哲此时明白开弓难收回头箭，他现在后悔也是来不及了，连忙上前扶起童青来，说道，“童老先生，我尽力，但是不敢打包票。”

    童青来看得出苏哲心肠软，索性更加眼泪汪汪道，“只要你尽力的事情，没有办不成的。”

    送走童青来，苏哲这才头痛起来，自己这心肠软的毛病又犯了。

    屡教不改。

    村上春树在耶路撒冷领取文学奖时，遭到诸多反对，被人攻击带有政治倾向。他在获奖致辞上这样说道，“经过反复思考，我还是决定来到这里。原因之一是，太多人反对我来。我和许多小说家一样，总是要做人们反对的事情。如果有人对我说，尤其是警告我说，「不要去」、「不要这么做」，我通常反而会特别想去、特别想做。这就是小说家的天性。小说家是特别的族群，除非亲眼所见，亲手触摸，否则他们不会相信任何事情。

    “同时，请容我在这里向你们传达一个非常私人的讯息。这是我创作时永远牢记在心的话语。我从未将这句话真正行诸文字或贴在墙壁，而是刻划在我心灵深处的墙上。这句话是这样的：

    以卵击石，在高大坚硬的墙和鸡蛋之间，我永远站在鸡蛋那方。无论高墙是多么正确，鸡蛋是多么地错误，我永远站在鸡蛋这边。谁是谁非，自有他人、时间、历史来定论。但若小说家无论何种原因，写出站在高墙这方的作品，这作品岂有任何价值可言？”

    帮助弱小，是村上春树的作家箴言，同样也是苏哲的人生格言，尽管，他本人不一定愿意承认。

    苏哲又好言安慰几句，送走童青来后，深吸了口气，向廖成辉的房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