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伦比亚街头，污水四溢，将酒瓶和饮料罐冲进了下水道口。｛首发｝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不少人，对于苏哲这个亚裔青年投来好奇的目光。

    按照孙新的描述，苏哲很快找到了街角的那间酒铺。

    “哦，我的朋友，你想要点什么？”大鼻子看着苏哲，堆起职业性的微笑。

    苏哲摇了摇头，侧过身来，给大鼻子展示自己的背包。

    大鼻子脸色瞬间变了，他朝左右看了看，以极快的速度，将苏哲拉进了酒铺后的房间。

    穿过一条阴暗的走廊，苏哲看到不少肩上有纹身，穿着背心露出发达肌肉的青年，正在站在一旁，朝他露出恶意的目光。

    走廊的尽头房间内，大鼻子快步走向坐在沙发上的那名高个男子，叽里咕噜说了一顿。

    那名高个子男子，听到大鼻子的话后，眉头紧皱，眼神露出阴鸷，他举起双手，似乎在抱怨着什么，相当不满。

    苏哲愣神的瞬间，感到左侧一阵冷风，一个酒瓶向自己砸来，他本能地闪避了下。他怒目而立，对面的高个子男人双手一摊，露出了无辜的表情，又似乎在肯定苏哲的反应还挺快。

    苏哲讲明自己的来意，说自己的下属员工一时犯了错误，并且表示这生意，自己真的做不了。

    “我的朋友……”大鼻子连连摇头，脸上露出失望，“我们已经跟阿根廷那边联络好了，现在你们这边反悔了，这样不是做生意的方法。”

    苏哲见大鼻子眼中渐露寒光，又看着沙发上高个子身后的两个男人对他怒目而视，心中暗叫不好。

    高个子男人坐在沙发上，又用西班牙语叽里咕噜跟大鼻子男人说了不少话。

    大鼻子男人转述给苏哲，“我的朋友，要么，你把包裹拿走，继续替我们完成任务，要么，你就留下一根手指，算是赔罪。”大鼻子男人边说，边朝桌上的一把水果刀努了怒嘴。

    场面有些僵持不下。

    苏哲心中却琢磨着现在危机关头，怎么用桌上的那把水果刀解决问题。房间内有四个人，全部戴着枪，自己只能用刀解决了最近的一人，其他只能看时运了。

    此时的苏哲，面色冷峻，大脑飞速的旋转，准备跟对方拼一个鱼死网破。

    “我的朋友……”出于意料之外，一直坐在沙发上的高个子男人发话了，“你走吧，这件事，就这样算了，别对别人说。”

    “哦？”苏哲有些意外，他点点头，将背包放在地上，慢慢退了出去。

    趁着对方还没有改变主意，苏哲快步离开了房间。

    直到走出了那栋阴暗的建筑，他才大口喘着气，后背已经湿透。

    他不明白为什么，对方会突然改变了主意，也许是自己运气足够好吧。苏哲实在不愿在这个地方多呆，他现在想尽快离开哥伦比亚。

    而等苏哲离开之后，那栋阴暗的建筑内，大鼻子不满地问着高个子男人，“你怎么放他走了？”

    “这家伙，很危险。”高个子男人若有所思。

    “危险？”大鼻子男人不相信地问道。

    “刚才那一瞬间，他避开我的酒瓶，我就知道他有功夫在。中国功夫，非常出名的，。而且你在跟他说切手指的瞬间，他的那个眼神，我十分清楚，就是一个杀手的眼神。”

    “那我们也不用怕他，我们这么多人在。”

    “别急，还是想想别的方法……”高个子男人对着大鼻子教育道。

    苏哲回到散货船上，有些不放心担心毒枭反扑，还召集水手和海员开了一个会，让大家做好防御准备。七八名船员手持鱼叉在甲板上巡夜。

    所幸，一夜无事。

    收锚起航，驶向阿根廷布宜诺斯艾利斯港。

    船上大多数时间，非常无聊。没有通信讯号，不能跟外界接触，而工作又有限，大体上下午三四点就没有什么活儿干了。大家躲在舱内喝喝酒，抽抽烟，发发呆，吹吹牛。

    孙新和姚胖，也进入了漫长的无聊期，该说的话，都说尽了，该闹，该打，也都试过了，只剩下谈恋爱一种方向没尝试。

    没事情况下，孙新和姚胖爱拉着胡伟聊天，他甚至冒充苏哲的命令，让船长别给胡伟派活儿，专门给自己讲故事。

    而胡伟对自己集团最大老板苏哲的经历也很好奇，碰上孙新和姚胖这两个说书先生添油加醋地描绘，让他更加感到自己老板绝非凡人。

    船员底舱内，浪花不时拍打着圆形窗孔，船身有节奏地轻微晃动着，桌上几瓶啤酒，两袋花生米和茶叶干。

    胡伟拿起啤酒，灌了一口，说道，“这么说，老板现在还没结婚？”

    “是啊，我估计老板也不知道选谁比较好。”孙新应道。

    “哎，人和人真是不能比，我们船员，十个有九个都保不住家庭。”胡伟叹道。

    “小胡，这是什么意思？”

    胡伟苦笑道，“你没听过海员当中流行的一个玩笑吗？如果远航中突然归来，半夜到家，敲敲门，说一句我回来了，不要急着进去，外头逛逛，转转再回来进家门，妻子会开门接你回去的。每次我们有兄弟准备休假的时候，都有人跟他开玩笑，到家记得敲门哦。我们海员，长期在海上，没法照顾家里，老婆出轨几率，比正常家庭要大得多。”

    胡伟讲到此，表情有些苦涩，“我的女朋友，就是前两个月跟我下了最后通牒，让我不要干海员，否则就散。”

    “你答应了？”孙新问道。

    胡伟苦笑道，“我要是答应了，还能在这里吗？我做了四五年海员，已经适应了这份工作，别的活儿，说实在的也干不了。不过我这还算好的，毕竟没结婚。结了婚的遇到这种挫折，更加惨。我们船上有一个二副，当时船靠在荷兰，有信号了，他就给家里打了个电话，结果家里没人接，一直打了三天，都没人。后来过了二十多天，我们船到意大利了，二副火急火燎的积蓄打电话，还是没人接。这个二副彻底绝望和崩溃了，开始发呆，饭也不吃，班也不上。后来厨师告诉政委，说厨房里的两把菜刀没了。政委一个激灵，冲到二副的房间，果然菜刀就在那里。我们政委吓死了，天天守在二副房间里，只能通知总部换班。后来，我们政委亲自送二副回家，在新加坡转机时，发现二副又不见了，飞机起飞时才在厕所里找到他。我们政委说，打开厕所门，他看见了一副凄惨景象：二副坐在地上，表情恍惚，靠着马桶，满地都是撕碎的美金和人民币。”

    胡伟咚咚喝了几口啤酒，叹了口气。

    “兄弟，你们这行真是不容易啊。”孙新举起啤酒瓶，与胡伟碰杯。

    “这个还算好了。还有一个事情更加畜生。”胡伟说道，“我们船上原来有一个船员，是做轮机工的，上船后，我们单位人事处有一个经理以探望家属的名义，经常去机工家里。那个轮机工家里比较穷，老婆没工作，所有的收入，都靠机工一人。我们单位上船有远洋和近洋之分，远洋挣的钱是近洋的两倍最少了。那时人都想上大船，上远洋船。这个人事主管就以让这个机工上大船名义要挟这个机工老婆就范。机工老婆无奈，就从了那个人事的主管。机工始终不知道，还每次回来的时候给这个人事主管送烟送酒。人事的人为了能长期和这个机工老婆通奸，让这个机工一出去就是十几个月……”

    孙新摸着啤酒瓶自言自语道，“这人事处的职位，倒是也好……”

    胡伟笑了笑，“孙哥，你就爱开玩笑。等一会儿你就知道不好了。后来，两人通奸时间一长，有人就告诉了这个机工。机工在广州偷偷跑回来，当场就抓住了老婆和那个人事通奸的现场。机工啥也没说，把人事那个人打了个半残。下身好像说是踹烂了，不能用了。当时这个事反响很大，好像说那个人事睡的人不止一个，他专门找机工，水手，木匠，大厨这些靠劳动力吃饭的人的老婆睡。”

    “还有一个水手，也比较可怜，整天想着给女儿买这个买那个，挣的钱全部花到女儿身上了。后来有一次单位弄个什么事说要户口本，船上一个实习生比较多事，就看他的户口本和他说：你血型是A型，你老婆是B型，你女儿怎么可能是O型啊?他忙问怎么回事，那个实习生还一顿说。他回去逼他老婆一问，他老婆忍不住说了，这个孩子不是他的。当时，他的女儿已经24岁了啊，都快结婚了。可怜的他还给他女儿买了一套房子。”

    孙新和姚胖听了唏嘘不已，心想这海员，果然不是人干的，拿再多的钱，想到在湛蓝的大海上，这些海员穿戴整齐戴着绿帽喊号子向前冲锋的样子，就让人感到心酸。

    

    

    夜空纯净无比，寒星点点，海水的涟漪泛着月光的影子。（首发）

    利星的访问团成员和海员们围坐成一圈，聊着天。

    浪有节奏地拍打着船舷，船体在海上微微晃动着。

    “好了，老孙，该你讲鬼故事了。”一名船员起哄道。

    孙新之前听了几个什么红头绳，绿鞋子，早就吓得快钻进姚胖的怀抱里，他吸着鼻涕，“咱们大晚上的，能不讲这个吗？”

    有几名船员起哄道，“老孙，你要愿赌服输，要是不愿意讲，也可以像苏总那样，干掉两瓶白酒，自罚一下。”

    孙新一想，这不合算。自己的老板被那船长轮机长鼓动得喝得酩酊大醉，现在还在船舱里躺着呢。

    “老孙，讲一个就放过去。否则这瓶白酒，你得干了。”

    孙新吸了吸鼻子，提了提裤腰，“老虎不发威，你还当我是。那我就讲一个啊。讲一个小时候的故事，也是我的亲身经历。我七岁的时候，堂哥到我家里来玩。那时候，我们家很小，一室一厅。我爸妈和我挤在一张大床上，我堂哥比我大两岁，直接睡在沙发上。”

    “那天……我记得很清楚……”孙新眼中带着回忆，“风大雨大，夜晚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半夜里，我的突然醒了……”

    孙新抑扬顿挫，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我醒了之后，发觉我哥的脸正贴得很近看着我……我吓了一跳。”

    船员们发生一阵惊呼。

    “当时我才多大啊，吓得我差点尿床。”

    “你现在也尿床啊。”姚胖插了一句。

    “别打岔，让我说下去。然后我哥似乎发现我看见了他，他就慢慢离开床边，向窗户那边飘去，紧接着，身体慢慢缩小成一团。我在床上挣扎了一分钟，然后让我爸妈开灯。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了？”

    “我哥好好地睡在沙发上，什么事都没有。但是我心里有一个疑问，因为我是一分钟以后才开的灯，如果当时就开灯的话，会发生什么呢？”

    孙新的话给大家留了一个遐想的空间。

    海面上响起了凄厉的海鸟叫声，让这些听了很多鬼故事的船员心中毛骨悚然。

    就在此刻，有人听见船上有一种奇怪的悉悉索索之声。

    “你们听见了吗？”孙新竖起了耳朵。

    “不是吧，你的幻觉吧。”姚胖的腿有些发抖。

    又是一阵奇怪的声音响起，好像有人在敲打着铁皮发出的声响。船员们心立即提到了嗓子眼。

    “这船上，不会有鬼吧？”孙新问道。

    船上总共十二名船员，还有七八名利星的成员，今天晚上，除了值班的舵手和因为醉酒而呼呼大睡的苏哲，全都在这里了。

    “怎么可能有鬼？老孙，你出现幻觉了吧。”姚胖壮着胆子说道。

    甲板上又是一阵闷响，这些所有人都确凿无误地听到了这声响。

    “好像是集装箱那边发出来的。”有人低声指道。

    货舱内的集装箱，如小山一般堆在一起，黑不隆东的，有些渗人。

    几名船员拿起防备用的铁棍，悄悄靠近发出声响的方向，气氛有些紧张。

    那奇怪的声响，还是在不间断响起。

    几人最后锁定了货舱内的一角，一个铁航渣打船运的集装箱。

    “打开箱门！”满脸胡渣的船长郝龙海向水手命令道。

    两名水手七手八脚地上前，用大力钳剪断锁，将箱门缓缓拉开。

    箱门打开后，一股恶酸的气味刺鼻而来。

    两双恐惧的眼睛，看着水手和船员。

    郝龙海摸了摸满脸的胡渣，沉声道，“这是偷渡客！”

    偷渡客？

    孙新和姚胖，只在电视上听说过偷渡客的新闻，百闻不如一见，现在倒是看到了偷渡者的真面目。

    这偷渡客是两名黑人，蜷缩在集装箱的一角，旁边成箱的餐巾纸还有饼干，矿泉水等日常生活用品，而最后面是一个个扎紧的垃圾袋，已经堆成一个小坡，那股恶臭，便是从这些垃圾袋中发出的。

    不需要动脑子，都可以想象得出，在集装箱这一个密闭的空间，这个垃袋里，装得是什么。

    两名黑人瘦骨嶙峋，显然，在集装箱里受了不少的罪。

    船长郝龙海，让水手将这两个偷渡者押到了甲板上，这两名偷渡者显得有些无所适从，他们不断做着手势。

    两个会英文的水手上前问了几句，便问出来两人是在哥伦比亚港口跳上来的，准备偷渡到阿根廷去。

    南美国家来说，除了美国，就阿根廷相对比较富裕。

    看着两名偷渡者狼狈不堪的样子，估计很久都没有吃到热食，郝龙海随即让厨师把厨房里剩下的热菜拿出来，给两人端过去。

    两名偷渡者身上散发着的恶臭气味实在让人不堪忍受，又被人带到洗浴间。

    “这两个家伙倒是挺聪明，往集装箱里一钻，就能到另外一国家，就等着发财了吧。”孙新看着那两个黑人的背影说道。

    “未必，孙哥。”胡伟两手抱在胸前，对着一旁的孙新说道，“孙哥，我家里是福建长乐人，那里是偷渡客比较集中的来源，据说美国有二十万福建长乐人。你听说过一句打油诗吗？说是‘世界人民怕美国，美国人民怕长乐。’说的，就是我们那边家乡。现在美国政府就算遇到正常申请旅游签证的福建长乐人，都不敢批了。我有家乡的一起玩的发小和邻居，都偷渡出去了，大家认为这挺正常，也是认为这确实是一条能够出去发财的路……”

    “那倒是，你说上个世纪，北洋军阀时期，不是一大批劳工跑到美国修铁路，才改变了自己的生活嘛？”孙新把自己仅有知道的历史知识给说了出来。

    “孙哥，你说得是没错，可是，现在时代不同了。偷渡客普遍文化较低，在国外做得都是社会底层的工作，我有很多同乡偷渡到英国去，就只能在餐馆里打工，只有那里不查签证。不过厨房里帮工很多都是重体力活，稍有不慎，老板就会对你乱吼乱叫，你也不敢说话，因为你没有身份。现在很多餐馆都要求打工者先出示护照与签证，不然老板要被罚10000英镑。所以可想肯雇用这些人的老板都是为了节约成本的，所以给他们的工资可想有多少，工作量上就把你当奴隶使用着，你不敢想更不敢说。”胡伟满脸无奈地说道。

    

    

    胡伟告诉孙新，偷渡者在国外的生活质量其实很差，他的一帮同乡中，偷渡到英国的，只有一个申请难民申请成功了，每个月可以拿一些补助。（首发）但是申请难民是用脸面换来的。要申报难民，必须给出证据，国家如何迫害你，使得你不得不生存之类的，反正越贬低国家，越能申请成功。

    申请难民成功的人，坐吃着英国国家的福利，但英国的福利是英国人辛苦工作缴税支撑的，可想人家如何想这些人，不过由于不知道而已。也难怪英国一再收紧移民政策，因为这样的人正在泛滥，本身不缴税却在享受着福利。

    大多数偷渡者，在国外赚不到什么钱，没学历，无知与落后，性格上的懒惰和不求上进，在国内没有任何前途的情况下，在国外也做不了什么。

    胡伟几番话，就打破了孙新对于“偷渡”这种捷径的羡慕。

    胡伟根据船长的命令，将那两名黑人带到一间空出来的船舱内休息，那两名黑人感恩戴德了一番。

    半夜，一轮明月挂天空，中和号散货轮行驶在寂静的海面上。两名黑人已经熄灯休息了。而在船长办公室，却灯火通明，正在召开着紧急会议。

    船长郝龙海坐在长桌的一端，右手夹着一根香烟，阴沉着脸告诉了船员他刚刚得到总部电报的回复，“大家明白现在的状况吗？总部要求我们无论如何，都不能违反规定。”

    “这话的意思是？”旁边的一位二副请示道。

    “意思是，现在船上多了这两个人，没有任何的身份，我们现在没办法返航到哥伦比亚送他们回去，因为船上的大批货物都要在预计时间内赶到阿根廷，否则耽误了船期，租金，燃油费，工资这些我们承担不起。船上还有两家美国公司的货物，如果未按时运到，对方还可能起诉我们。”郝龙海分析道。

    “那船长，我们就把他们带到阿根廷不就行了？”另一位二副建议道。

    “带到阿根廷？”郝龙海瞪了对方一眼，“那不是协助偷渡了？你知道阿根廷海关有多么变态？每个集装箱的收货人地址电话，都必须要直接写在提单上，海关那帮家伙闲得蛋疼，会直接绕过我们，打给收货人。对于货物，这个神经病国家都这么敏感，如果被他们抓到你协助偷渡者，我跟你说，不只我们这几个人倒霉，你把老板都害死了，法人代表直接被控制。”

    郝龙海行船二十余年，从一名普通水手做起，经历三家船公司，最后在中散安定了下来。他见过太多关于偷渡者的案例了。

    被郝龙海呛了这一声，其他船员都不说话了。这要是协助偷渡的罪名被定下来，不仅仅是丢饭碗的问题，很可能就要被投进监狱。谁愿意惹这事情？更何况是为了两个莫不想干的外国偷渡者？

    眉头紧皱，香烟频抽，转眼天边显出了鱼肚白，红日再次升起。

    郝龙海的眼眶发黑，他看着同样讨论了一个晚上，有些疲惫的同僚，沉声道，“你们都知道怎么做了吗？”

    几位船员都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

    早晨，郝龙海让水手把那两个黑人领到甲板上。

    那两个黑人昨天吃了东西，又洗了澡，还在舱内舒服地睡了一觉，精神头儿还不错，他们面带着感激的微笑，冲着郝龙海不停地比划着什么。

    郝龙海的表情有些严峻，并没有搭那两个黑人的话，这让两个偷渡者感到形势有些不对。

    这时候，一名二副走上前来，用眼神向郝龙海请示过后，用英语对着两名偷渡者说，“对不起，我们想了很多方法，还是不能解决你们的问题。你们在这艘船上，会将我们置于很大的麻烦中。所以……”二副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还是请你们下船吧。”

    两名黑人听了，浑身一僵，如遭雷击。其中一个人，用蹩脚的英文继续试探地说道，“我的朋友，你不是在开玩笑吧？今天可不是愚人节。”

    包括郝龙海在场的所有水手，都面色冷峻，包围着这两人。

    两名偷渡者意识到对方是真的要把自己抛弃在海里，顿时崩溃了，声泪俱下，“我的朋友，你们不能这做啊，你让我们下了船，我们在这大海里根本活不了的。”

    在这大西洋的海面上，即使岛屿都很稀少，被抛下船，只有一个结果。

    两名黑人，直接跪倒在船长脚边，不停地哭诉着，还拿出自己家人的照片，给郝龙海看。

    孙新看了，有些动容，他刚想说话，却被胡伟猛得拍了拍肩膀，意思是让他不要多事。

    姚胖双手背在身后，也在孙新耳边低声提醒道，“老孙，就别逞强了。船长刚才都跟我们说了，他现在也没办法，把这些家伙放在船上，就是一个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炸。对于这种偷渡者，即使国际上远洋货轮的潜规则，都是直接把偷渡者抛到海里。是吧，小胡？”

    胡伟眼神黯淡，默默地点了点头。

    两名黑人见求饶无果，出于谋生的本能，拼命用头撞甲板，给船长郝龙海磕头，甲板上尽是“砰砰”的钝响。

    两个黑人磕得满头是血，表情凄惨无比。

    郝龙海虽然表情冷峻，但是心里有一些动容，毕竟对方是活生生的人啊。他低头思考了片刻，对胡伟说道，“你……去货仓里的那几个废油桶拿过来，再把垫在舱底的木头也拿些过来。”

    几个水手，将废油桶还有垫仓木料，用绳子捆绑在一起，做了一个简易的筏子。郝龙海又让厨师拿了两桶淡水和一些事物，放在两名黑人面前。

    “这是我们能做的最多的了。”郝龙海对两名黑人说道，“请你们下去吧。”

    两名黑人跪在地上，更加猛烈地磕起头来，他们知道，这个简易筏和这些食物淡水，根本撑不了两天，而这里是茫茫的大西洋，最近的岛屿也在几百海里之外。

    郝龙海见两人还是不肯起来，面露不耐烦，对着两个水手指挥道，“你们几个，把他们赶下船！”

    几个膀大腰圆的水手围了上来，将两个偷渡者逼到甲板一侧，不断对偷渡者呵斥，准备将他们赶到船体外侧的简易筏上。

    偷渡者声泪俱下，他们知道，到了简易筏上，面对着无定向的海流，他们的结局下场只有一个。

    即使身体已经悬在了外侧，两双枯瘦的黑手死死扒住栏杆，求生的本能告诉他们，呆在船上是唯一能够活下去的办法。

    在场的几名年轻船员有些不忍，将头偏过去不去看一幕。

    久久扒在护栏，身体垂在空中，使得两名偷渡者已经快要耗尽了体力，就在他们准备放弃，接受命运的时刻，甲板上传来一声低喝，“你们干什么？”

    一名年轻人缓缓走了过来，只见他剑眉星目，器宇轩昂。见到这名年轻人，连船长郝龙海也低头致意道，“老板。”

    “遇到偷渡者的事情，怎么不通知我？”宿醉了一天一夜，苏哲捂着还有些发痛的脑袋说道。

    “怕耽误您休息，这边也没什么大事情。”郝龙海回答道。

    “没有大事情？你们先把这两人给我拉上来。”苏哲命令道。

    “他们是偷渡者……”郝龙海脸上挂不住了。

    “我让你先把他们拉上来。”苏哲沉声强调了一遍。

    郝龙海无奈，转身对水手命令道，“把他们两个拉上来。”

    那两名黑人偷渡者，见命运有所转机，脸上出现了起死回生的感恩，他们一上来，就双双跪倒在苏哲面前，做着手势祈求什么。两人明白，是这名年轻人的出现，让他们活了命，这名年轻人，应该是船上最有话语权的。

    苏哲看着这两名偷渡者对自己又下跪又磕头，有些受不了，赶紧让水手把两人带到船舱里休息。

    胡伟听到两名偷渡者嘴里不断冒出的字眼，他苦笑着对苏哲说，“老板，他们把你当做他们的神了！”

    “我不要当什么神，我只想把这个问题妥善的解决。这毕竟是两条活生生的生命。”苏哲转过身来，冷眼盯着自己的船长郝龙海，“人命关天，人家也是有父母和子女的，你就这么把他们扔到海里，不管不顾？”

    作为船长，郝龙海在船上的地位不容置疑，这么多年来，从来还没有人敢这么多他说话。郝龙海心想着，这个小年轻，没经历过海上的险恶，说话倒是轻飘飘不负责任。如果是普通水手敢这么质疑他，他早就一个巴掌呼上去了，可是对方是这个集团最大的老板。

    郝龙海也是个火爆脾气，但是他还是强忍着解释道，“我没有把他们扔到海里，只是让他们下船……”

    “你强调这点有什么意义？”苏哲冷言冷语道。

    郝龙海嘴角微微抽搐，“老板，如果我们不送他们下去，就要船上养他们一辈子，这对于大家都是一个负担和麻烦。很多船公司都会选择将偷渡者扔到海里，这对于港口，对于船公司，都是最方便的策略。”

    “在利星，不可能这么做！”苏哲顶了对方一句。

    “老板，他们是偷渡者，在偷渡之前，就应该有承担这样风险的心理准备。偷渡本身就是一件高风险的事情……”郝龙海强调道。

    “我们还有几天到阿根廷？”苏哲问道。

    “还有六天……”

    “让我想想。这件事，先这么办，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许把他们赶下船！”

    苏哲甩下一句话后，径直走进船舱。

    几名水手和船员看着郝龙海青着脸，心里倒有些幸灾乐祸，想平时郝龙海在船上一言堂惯了，现在碰到了集团老大，也只能吃瘪。

    

    

    午饭时间，船上人员齐聚一堂，桌上菜肴丰富，红烧，清蒸，醋溜，鸡鸭鱼肉，摆满一桌。｛首发｝

    胡伟盯着这满桌的菜肴，有些不可置信地跟旁边的孙新说道，“今天的菜，可真是出乎意料的好，都不像是船上大厨做的。”

    “船上大厨做的，就那么难吃？”

    “你头两天不是吃过了吗？要是好吃，你干嘛躲在船舱里吃烧鸡。我跟你说，我们那些大厨，根本就不是正规厨师毕业的，烧菜也是瞎糊弄，我是能不吃就不吃。你没看见我们那个大厨怎么烧饭的，用抠完脚的手去揉面，叼着香烟烧菜，谁知道烟灰有没有掉进去过？”胡伟皱着眉头说道。

    “那这菜……我感觉味道不错啊。”孙新夹了一块鸡肉送入嘴里。

    “废话，我们船长也觉得那个厨师做得太难吃了，停泊在哥伦比亚的时候，特意从当地华人饭店高价招了一个厨师，跟船，一天一千五来烧菜。”胡伟解释道。

    “这么贵啊，那你们船的运营成本又要上升了？”孙新叹道。

    “上升啥呀？船长跟那个厨师说好了，就跟船二十天，专门来伺候苏哲还有那些高层的。你当我们平时跑船，能有这福利和待遇享受到这么好菜肴？不过，看起来……船长好心没好报啊……”胡伟笑了起来。

    得到苏哲的授意，两名黑人列席于桌旁，郝龙海看到这一幕，不禁皱着眉头。船上等级严格，一级压一级，船长一般只跟轮机长一起吃饭，现在跟水手船员们一起吃也就算了，连偷渡者也一起列席。

    但是现在船上最大的是苏哲，郝龙海铁青着脸，只顾低头扒饭。

    两名黑人一开始不敢吃，连坐也不敢坐，后来看着长桌尽头的苏哲报以微笑，才坐定下来。

    两人先不急着吃饭，而是双手做着各种手势，厚厚的嘴唇念念有词，做着略显古老的祷告仪式。

    苏哲饶有兴趣地观看着这来自非洲大陆的祈祷模式，放下碗筷。

    他这么一放，郝龙海等人又不得不停下来，心想着自己这个领导就是事情多，几个黑鬼在那里装神弄鬼都要看。

    郝龙海想归想，但是深谙等级秩序的他，不会表现出来，就算是苏哲让他看一天的装神弄鬼，他也会看下去。

    那两个偷渡客到最后似乎进入情绪中，泪如雨下，又从兜里拿出照片，跟胡伟依依呀呀地说着。

    胡伟坐在两人对面，看着两人将照片摆在桌上，耐心听两人说了一通，跟坐在长桌较远处的苏哲解释道，“老板，他们说，他们的孩子被人从南非拐卖到了阿根廷，两个女儿都是被拐卖的。这次，他们不愿万里来到阿根廷，就是为了来寻找女儿的。”

    看到女儿的照片，两个黑人又有些动容，涕泪齐下。

    苏哲点了点头，转头看向郝龙海。

    郝龙海识时务地应了一声，“老板，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本已做好决定的苏哲，心念电转之间，却让他心中感到了一丝不安。

    他举起酒杯，冲着两位黑人说道，“Hablas，espa?ol?”

    两个黑人一愣，刚想说什么，却被孙新抢先了，“老板，你连法语都会说啊。”

    姚胖也凑上去，“是啊，老板的法语说得就是顺溜，跟我当年在法国留学时候有得一拼，只可惜，现在都忘光了。”

    苏哲看着姚胖，“老子说得是西班牙语。”

    船长办公室，窗明几净，酒柜，空调，台球桌一应俱全。苏哲将自己陷入松软的沙发上，喝着郝龙海泡的龙井，叹道，“老郝，你这办公室，真是环境不错。”

    与满是油污船员呆着的底舱相比，船长办公室好比天堂一般，装修条件丝毫不亚于三星级酒店。

    郝龙海苦笑道，“老板，你看这些玩乐的东西上，都是积了灰尘。我平时哪有时间碰这些，船上大事小事，出了问题都要让我负责，每天忙到深夜，倒头就睡。”

    船长的工作琐碎而辛苦，一条普通的远洋杂货船通常配备15~25人不等，船长将对人员名单进行审核，核定配备是否符合“最低配员”。其次，要准备船舶证书，包括船舶国籍证书、构造证书、最低配员证书、吨位证书等等，多达十几二十多种，必须确认这些证书在有效期内。食品物资方面的准备当然不可忽视，包括食品、淡水、燃料等各种航行物资的配备，普普通通一艘船都需要灌装一千多吨的油料，而食品和淡水则必须配备足以保证船只到达最近的目的地港口并略有储备。

    远洋航行时，周期会比较长，但海上船只相对较少，更多关注的则是天气和海浪的状况。郝龙海习惯早起，通常早上四五点就起床，晨运过后，再去驾驶台看看昨夜的航向跑得如何，并向大副了解甲板工作进度。之后便是回到办公室负责收发并处理总部和目的地各方发来的电报，内容包括最新的天气和海洋预报、目的地状况等等。

    船靠码头后，需要通过港口国检查，办理各种通关手续，成功通过港口后，便开始进行货物装卸。装货时，船长要跟踪检查货物的配载情况，而卸货时，船长则要监督进行“跟踪扫舱”。

    郝龙海每天忙得像狗一样，自然没有什么时间享受人的生活。

    “老郝，一年跑船八个月，剩下那四个月，可以休息下了。”苏哲接口道。

    郝龙海脱下自己的白色制服，将它挂在墙边，在苏哲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老板，我今年儿子高考，想报海事大学，被我给制止了。跑船跑得多了，人就不善于言语，和外界世界封闭没有接触，我回到家里，发觉跟子女方面沟通起来都很困难。一些老邻居谈论什么股票啊，房产经济啊，社会新闻，我都答不上来，更夸张的是，刚刚上岸，到了饭店连酒水也不会点了。哎，这行啊，真是的……”

    郝龙海发觉自己的话有些多，转而又问道，“苏总，那么那两个偷渡者，你真的要决心把那两个偷渡者，运到阿根廷？”

    苏哲双手拢在身前，点了点头，“他们不远万里去找自己的孩子，还冒着进监狱，被扔下海的风险，光是凭这一点，我也要把他们送到阿根廷。”

    “那如果到了阿根廷，遇到海关检查怎么办？”郝龙海问道。

    “放心，我们的船这么大，空闲的船舱这么多，藏两个人没问题。”苏哲一脸轻松。

    海面乌云低垂密布，波涛暗涌动流，远处天海一色，仿佛世界末日的结界。

    暴风雨又要来了。

    船员休息室，胡伟将手中的男人装杂志放到一边，站起身来，看着窗外那昏黄的天幕，他面露担心。

    

    

    这几名船员，当然不是担心偷渡客的事情，既然老板已经拍了板，要做圣母玛利亚，把偷渡客安全带到阿根廷，反正到时候出了事情，都是上头顶着。｛首发｝

    胡伟心里担心的则是另外一状事情。这件事从一个月前还在花城时，就开始暗流涌动，只是大部分人还是抱着观望的态度。

    “小胡……”两位年纪稍长的二副走了进来。

    “嗯。”胡伟点点头。

    三人就座，全都一副心事的样子，但是却没有人愿意先开口。

    “我说……”胡伟有些秉持不住了，“那件事……你们什么想法？别的船可已经……”

    胡伟这话说得没头没尾，可是两位二副却心领神会。

    “我们也在看机会啊……”两人答道。

    “那我看……要不然……”胡伟刚想说话，却听见门被推开，传来孙新嘟嘟囔囔的声音，“胖子，这回儿我桌面足球一定要完爆你，上次你把我踢了三十比零，害得我整夜都睡不好觉。靖康耻，犹未雪，胖子恨，何时灭。”

    孙新推开门，撞见胡伟等人，挠了挠头皮，“各位，也排队等着玩桌面足球呢？”

    “我们没有，我们走吧。”胡伟朝旁边两位二副使了使眼色，三人走出了房间。

    姚胖松了松领口，抢先站在桌面足球前，双手握住摇杆，“老孙，这回你还是没法雪耻来吧。”

    五分钟之后，姚胖高兴叫道，“老孙，我已经四十比零了，今天的你状态不佳啊。”

    孙新放下摇杆，“不玩了，不玩了。今天不算。”

    姚胖也不理会这无赖式的借口，独自坐下，“反正你输了的比赛，都没算过。”

    “胖子，这话怎么说的？今天我是真有心事。”孙新神经兮兮地看着门外，压低了声音，“你没看见刚才胡伟几人，表情有异，好像有什么惊天秘密要瞒着我们。”

    “人家神经兮兮，我看你发神经吧。”姚胖往嘴里灌了口饮料。

    “你看你看，他们三个人跑到甲板上去了。”孙新双手扒着窗户，用嘴努了努。

    “姚胖，你别不相信，我证明给你看。”

    姚胖看到孙新下一个动作，从沙发跳起来，“老孙，你怎么随身带望远镜……”

    孙新像机器猫一样从衣服内变出一个单筒望远镜，边将单筒拉长边随口说道，“每天回家下班，不都要用嘛？对面那楼住着好几位小寡妇，那什么……管得着吗你，胖子？信不信，我嫩死你。咱俩鱼死网破。”

    姚胖哈哈笑道，“老孙，我又没说什么，你紧张什么。来嘛，给我偷窥……不是给我侦查一下。”

    握着单筒望远镜，即使近视三百度的姚胖，也能看得出，在甲板上的胡伟三人确实表情有些不太正常，他们讨论问题的时候，不断地左顾右盼，不像是寻常聊天的样子。

    姚胖眉头皱起来，“老孙，这次总算你说对了。我感觉，他们讨论的肯定不是正经事，说不定有一个大大的阴谋。你我都是老板的亲信，如果老板是皇帝，我好比锦衣卫，你好比东厂……”

    孙新骂道，“你他妈才是太监，你们全家都太监。”

    这偶尔的发现，让两位首席亲信顿时没了玩的兴致，两人回到船舱内，一阵嘀嘀咕咕。

    “你说说，胖子，要是那帮人还是想着办法要对付那个偷渡客怎么办？”

    “没理由啊。老大不是昨天就把这事情给定下来了吗？”

    “那这帮家伙，鬼鬼祟祟准备干什么？”

    孙新一拍巴掌，“干脆这样，晚上，夜深人静，咱们到隔壁那两个二副房间干脆去听个明白。”

    夜色已至，大部分船员都已休息，只剩下驾驶室的两个舵手在值班。

    胡伟眉头紧锁地抽着烟，今天晚上，他这间只有七八平米的船员休息室内，却挤进了七八名船员。

    胡伟将手上的半支烟放入烟灰缸内掐灭，清了清嗓子，低声说道，“现在，赫伯罗特和马士基三条船上的海员，都已经罢工了。我觉得，这次是来真的了。”

    一位大副点点头，“咱们的远洋海员的待遇，已经好几年提高过了。要是不罢工，还不得被公司榨干了。”

    另一位四十多岁的二副也说道，“现在我们的待遇，是一年不如一年。在建国初期做海员，那可是赚大发了，什么缝纫机，自行车，四件套儿，普通老百姓谁买得起？也就我们海员买得起。现在呢？海员这活儿，又苦又累，赚得也少。我问过了，就算是船长，也就每月三万，一年跑八个月下来也就是二十四万，花城很多白领都能拿得到这个工资，但是，人家那白领是什么工作环境？咱们怎么能比？”

    “是啊，我听说，欧洲现在都没人做海员，海员都是谁做啊？也就咱们发展中国家，还有菲律宾那个狗娘养的，一天到晚跟我们竞争。”

    尽管索马里海域的海盗，无比猖狂，人挡杀人，佛挡杀佛，但还是没办法阻挡菲律宾人报名海员的激情。全球的船员，三分之一来自于菲律宾。根据目前的市场行情，如果一个菲律宾人成为国际海员，即便是职位最低的勤杂工也能得到800美元的月薪，而高级船员则可能挣到5000美元以上，这几乎是马尼拉许多公司白领薪水的10倍。在菲律宾，一个国际海员的收入所得完全可以养活一个四口之家。在这个号称“世界最大的航海国家”，每年有6万名青年进入全国89所航海学校学习，只有2。5万人能够顺利毕业，而其中只有一半能在当年顺利地谋得一份职位。他们中的大部分人一生都只能当个普通海员，只有5000名幸运儿能够再次进入航海学校深造，成为令人羡慕的高级海员。在这种残酷的竞争态势之下，难怪菲律宾海员都能在短时间内完成从人质到再上岗的迅速“转身”。

    菲律宾海员的大量涌入，冲击了船员的薪资市场，使得其他发达国家船员叫苦不迭。

    “那咱们，等到到了阿根廷就干，全体罢工。怎么样？”胡伟严肃说道，“现在，就是为了兄弟们争取利益的时候了。”

    “那船长那边呢？”有人问道。

    “放心，老郝也已经很长时间抱怨没涨工资了，他儿子要靠国外的大学，也需要钱。关于这点，你们不用担心。咱们这边没问题了，我等会就去找老郝。”

    “行，就这么干！”几人应声道。

    而此时，这间舱室的门外，扒着门偷听的孙新，眼瞳微缩成一点，一身冷汗如雨下，他立即跑到苏哲房间，将这事情告诉了对方。

    “他们要罢工？老孙，你听清楚了吗？”苏哲皱眉道。

    “绝对清楚。老板，你说他们罢工，会不会把我们扔到水里啊？”孙新满脸担忧。

    比起孙新这种歌无厘头的担忧，苏哲更担心因为罢工而延误的船期，还有自己到南极的日程。自己和几家其他造船厂接下的南极科考船订单，要如期内完成。如果南极考察对于船各项数据测绘的日程耽搁了，自己可是要承受巨额损失的。

    “走，我们找他们去，一定要阻止这次罢工。”苏哲二话没说，披上衣服，拉着孙新直奔郝龙海办公室。

    “领导，你准备怎么处理啊？”

    “跟他们谈呗，先把货运走，别的事情，好好商量。”

    “领导，我可听说，马士基和赫伯罗特船员罢工，都把货物直接扔到水里去啊。你说他们会不会这样？”孙新唠唠叨叨道。

    苏哲其实心里也没想过什么完全的解决之策，对于这起突发事件，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不过这也是没办法，自己刚刚接手，对于航运领域不是很熟悉，对船员长期对福利不满这个事实他也是刚刚知道。

    现在，自己能做些什么呢？

    郝龙海的休息室内，已经挤满了七八名船员。

    胡伟慷慨激昂地说了一番，出乎他的意料，一向平时和他们一起抱怨薪水的郝龙海，这次，却是出奇的冷静，只是抽着烟，闷声不响地听着对方唱独角戏。

    胡伟见郝龙海没有反应，从一开始慷慨激昂到最后自己说得也没趣，他打住后，问道，“郝哥，你表个态啊？”

    郝龙海闷闷地将烟抽完，“我看，这事情，还是等把这趟货运完了，我们找集团心平气和地谈一谈。”

    “心平气和地谈一谈？”胡伟脸上露出气愤，“要是真能心平气和地谈一谈，你说说马士基和赫伯罗特的员工，何必用把货物扔到水里这种极端方式呢？郝哥，天下乌鸦一般黑，现在菲律宾鬼佬们在这里跟我们竞争，公司是不会长工资的。您说说，我们这几年，几乎每年都要跟上级提一次，可是上级什么时候理过我们？”

    “是啊，是啊。”胡伟的话，引起了其他船员关于过去要求涨薪而遭受的不愉快待遇，纷纷高声应和道。

    船长办公室内，一时间嘈杂无比。

    郝龙海冷眼看着几名船员在闹腾，“咣当”一声，把烟灰缸扔到了地上，“你们听不听我说？”

    看着船长发飙，大家都不声不响了。

    郝龙海用手摸着满脸胡渣的下巴，冷静地说道，“胡伟，你媳妇要生孩子，等着用钱。老邢，你父亲开刀，也等着用钱。小张，你要娶媳妇买房子，也需要钱。我又何尝不是呢？我儿子考到了英国的大学，光学费一年就要二十万，我心里也急啊。”

    他站起身来，高大魁梧的身躯在月光下显示出一种冷酷的威严，“要是换做过去，在中原手下干，我肯定跟你们一起闹了。那帮家伙吃东西不吐骨头，自己在总部拼命捞钱，不管我们死活。现在好几家船公司罢工，正是一个好时机。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我们变成了利星的员工，我感觉，谈判还是有希望的。”

    一位二副嚷嚷道，“老大，民营企业，国营企业，都是公司，都是黑心商人啊。你怎么这么确信，利星能够答应我们的要求？”

    郝龙海瞪了那位二副一眼，沉声道，“什么公司战略啊，这些东西，我跑船这么多年，也不了解，也不懂。我就举个例子，你看看人家是怎么对待偷渡者。像这些老黑，要是搁着过去，早就被我们扔到海里去了。苏哲，作为老板，难道不知道这样做最省事？但是，他宁愿冒着被罚的风险，也要把这两人送到阿根廷。这是什么？”

    郝龙海动容道，“这是对生命发自内心的尊重啊。”他提高声音道，“对于这两个完全没有利用价值的老黑，苏哲尚且如此宽容？如果我们船员有实际困难，我相信在合理的条件下，苏哲肯定会考虑我们的权益的！”

    “走，我们回去。”在门外的苏哲转身对孙新说道，“我要全盘了解一下船员薪资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