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露扭扭捏捏地准备跟苏哲告别，却没料到苏哲丝毫没有告别的意思，也紧跟着自己下了车。

　　梦露感到有些奇怪，问道，“你也在这里下？”

　　“对啊。”

　　“你家住这里？

　　“不住啊。”

　　“那……”梦露的眼神突然警惕起来，她后退了两步，用手指着苏哲，鼓足了勇气，说道，“你……跟踪我？”

　　“不是说好送你回家的嘛，别闹。”苏哲脸上一片阳光灿烂。

　　梦露不去睬他，径直往前走，动作十分坚决，心里却有些忐忑，不知道他会不会跟上来。

　　这位女孩的心思完全被苏哲给搅乱了，走到一半，她想回头看，心里又是一阵挣扎，不知道对方是不是跟在了后面。苏哲那没正经的样子，虽然在身边总是些讨厌，可是一旦没有了，倒也不太习惯。

　　梦露今天走路磕磕绊绊了好几下，全是精神注意力不集中的结果，每次被拌一下，都让她羞得捂住脸，这还不被后面那条跟着的“尾巴”给笑死了。

　　又走了一段路，苏哲始终没有上前与她搭话，这让梦露感到有些疑惑，她下定决心，终于回头看了下。

　　苏哲消失了？

　　梦露呆呆地站在原地，心中一阵轻松，但是紧接着，又泛起一阵淡淡的失落。正在这时，左肩被拍了下，她往左后方看去，却无人，然而，苏哲却在她右后方笑嘻嘻地站着了。

　　“无聊。”白梦露嗔怪了一句，她却看见苏哲手上大包小包提着不少东西，金黄的柑橘，成把的香蕉，还有一些路边的小吃。她用手指抵着嘴唇，上下打量着苏哲。

　　苏哲提了提手上的袋子，“去你家还不得带些东西？”

　　梦露急得直跺脚，“谁同意你去我家了？”

　　“不是刚才说好的吗？”

　　“什么时候说好的？”

　　两个人像是小学生一样，你一句，我一句的顶来顶去，站在街头拌着嘴。这对俊男靓女着实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路边的行人都抱着善意的微笑朝他们看去，年纪轻的小情侣，哪有不吵架的。

　　苏哲还对周围的人笑了笑，那一笑，功夫非同小可，不但把他和白梦露是情侣的关系向别人做了说明，而且还把此次事件是对方无理这一理由放了进去。

　　关键时刻，还得靠肢体语言。

　　苏哲那一颇无奈的笑被白梦露看在眼里，她气得脸都白了，又跺了跺脚，“你笑什么？”

　　“笑都不行？”苏哲又摊了摊肩膀。

　　白梦露自知辩不过这个口齿伶俐的青年，转身又走。苏哲急忙跟着，嘴里还不断说着好话。

　　“去你家看看呗。”

　　“咱到现在还没去过女孩子家，好奇呢。”

　　“主要看看别人家和自己家有什么不同？”

　　这种怪话逗得白梦露直想笑，但是她明白，自己一笑，那可就输了。于是白梦露加紧崩着脸，装作生气地在前面走。

　　走着走着，苏哲的两肩日渐发沉，没办法，手上拎着一大堆东西呢。他有些奇怪，怎么白梦露的家还没到。下了公交车，这也走了将近一个小时了，干嘛不多坐几站？苏哲又跟了一会儿，发觉那几个熟悉的报摊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这才笑了出来，这个小妮子怕自己到她家，在玩转圈圈游戏呢。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白梦露回头一看，那个尾巴还在后面气喘吁吁地跟着，心中有些焦急，她回家还有些任务要做。她突然停住脚步，转过身去，冲着苏哲说道，“你能不能不跟着我？”

　　苏哲在后面也是跟着上气不接下气，说道，“行行行。但是，你总得让我把东西放到你家吧。我买都买了，提都提了一个多小时，这商品，经过这么珍贵的人力运输，价值又提升了。”

　　“我不要你的东西。”白梦露撅起嘴，低头嘟囔道。

　　“那你让我怎么办？行，那我要是拎回去肯定太重，丢了又浪费。来来来，你陪我吃掉。”苏哲说罢，人就坐了下来，赌气似地往嘴里塞了好几个橘子，塞得差点翻了白眼。

　　“你不剥皮的啊？”白梦露看到这幅怪样，终于笑了出来。她是拿苏哲这个机灵鬼，一点办法也没有。她转过身去，看着还坐在地上的苏哲，轻声说了一句，“到我家放了东西，你就得走。”

　　“好类！”苏哲立马像弹簧似地站起身来，解释道，“我又不是坏人！”

　　“你要不是坏人，那世界上没有坏人了。哪有跟着人家女孩回家的。”白梦露在前面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

　　白梦露的家，也在普通的居民小区，和苏哲还有李志呆的地方，没什么太大的差别，平民百姓。

　　“换鞋啊。”白梦露扔给苏哲一双小巧的红色拖鞋。

　　“这是你穿过的啊。”苏哲笑嘻嘻地说。

　　“干什么啊？嫌弃啊？”白梦露白了苏哲一眼。

　　“不是……”苏哲蹲了下来，把鞋捧在手里，“我舍不得穿。”

　　白梦露看着苏哲口水都快流到了地上，没好气地说，“那你把它吃了吧。”

　　温柔的女孩，偶尔也会抖出几根刺来。

　　白梦露一进屋，就撇下苏哲不管，朝着里屋唤道，“爸，我回来了。”她走进了里屋，看着卧病在床的父亲，又柔声说了一句，“爸，我给你煎药去。”

　　白梦露的父亲，两鬓斑白，瘦骨嶙峋，房间内荡漾着中药的气味，他无力地说道，“刚才听到声音，是不是有客人来了？”

　　“是，我的同事。他马上就走。”梦露又帮自己的父亲正了正被子。

　　“伯父，您好！”没料到，苏哲却闪进了房间。

　　“谁让你进来的？”白梦露没好气地问道，她有些气恼，这个苏哲，太不懂礼貌了。

　　白梦露的父亲见有客人来了，努力地微微欠起身子，露出一丝笑意，“你好，你好。梦露的同事啊，我说，要不，就留下来吃晚饭吧。”

　　“爸……”白梦露有些为难。

　　苏哲哪肯错过这个机会，他像猴子一样跳出了房门，“好类，我去洗菜！”

　　没过一会儿，屋外动静叮叮当当动静不小，梦露走出去一看，苏哲正带着个围裙，擦着地板，炉上煮着开水，菜也洗好了。

　　“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些的？”白梦露听同事说，苏哲以前可也是一个阔少，一个公子哥，没料到这些倒是都会。

　　“军队啊，你不知道，军队是把人培养成家庭妇男的好学校吗？”苏哲一边做家务，一边怪笑道。他接着从提来的大包小包里，拿出一个炉子一般的东西，拆掉包装后，在那里调试着。

　　梦露漂亮的大眼睛瞪得更加大了，她吃惊不小，说话有些结结巴巴，“你怎么……怎么知道……”

　　“怎么知道你家需要中药电煎锅是吧？”苏哲笑了笑，继续调试着包装。

　　梦露的手，有些不知所措地在身前拧来拧去，她突然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多余，人家想知道，肯定能知道。

　　这个大大咧咧的男人，没想到，关键时刻心还挺细的。

　　看着苏哲在厨房前，忙来忙去，白梦露心中感到温暖无比，对苏哲的好感，又增添了几分。她这样的漂亮女孩，身边不乏追求者，但是多数都只是不学无术的青年，只是想着与她上床。那些老老实实的男人，却大多没什么本事，尤其听到自己家中，还有一位卧病在床的父亲，更是找了个借口，就趁机开溜了。

　　白梦露看清这一点后，索性断了找男朋友的念头，想着靠着自己的本事，赚钱，养活自己的父亲。

　　厨房内热气腾腾，很快，几样菜就装了碟，红烧鲫鱼，青椒肉丝，蛋花汤。

　　“偷吃是吧？”梦露笑着打了下苏哲的手，看他急匆匆地对刚做好的菜就动了筷子。

　　“女人啊……”苏哲摇了摇头，继续挑弄着碟里的菜。

　　梦露见到他小心翼翼地将一块块鱼肉还有肉丝，单独放到一个小碗里。

　　“给你爸端去吧。”苏哲说道。

　　梦露突然眼眶突然一热，她背过身去，用手背抹了抹眼睛，想到了这些年一个人照顾父亲的艰辛。饭菜端到了自己父亲的卧室后，白梦露的父亲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悄悄伏在女儿耳边，“你同事来了还烧菜？男朋友是吧？”

　　白梦露耳根一红，“爸，你说什么啊……”

　　“我看这小伙子挺勤快，你跟人家好好聊聊。”白梦露的父亲告诫自己的女儿。

　　转眼间，苏哲已将外面的桌台布置好。两人对坐在一起。白梦露有些不习惯，第一次和苏哲在家里吃饭。她的眼神有些飘忽，不敢去看对面的眼睛，只是低头夹着菜。

　　“这小日子过得，多滋润。”苏哲哼着小调，自言自语道。

　　“呸！谁跟你过小日子！”白梦露看见苏哲又开始占自己的便宜了，又撅起了嘴，露出了迷人的酒窝。

　　苏哲看着面前的秀色可餐，顿觉精神愉悦，他今天是精神食粮和物质食粮双丰收。

　　“梦露，今天来还有一件正事要跟你说。”

　　“什么啊？”

　　“你，想不想，换个岗位？”苏哲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

　　伟通物流的人事部，向来都是公司各种八卦消息的来源中心。比如杨光实际上离了一次婚，这次的老婆是另一家物流公司的老板；陈登的老婆是船公司的大美女，还有苏哲跟陈登之间的恩恩怨怨等。人事部的几个小妮子，以经理周琳为带头人，学到了港台的那些八卦杂志的精髓，为员工们的茶余饭后生活增添了不少乐趣。

　　这两天，又有一桩新闻从人事部蔓延开来，虽然说不上轰动性十足，但是也令人足够意外，那就是公司的美女前台白梦露，竟然调到了销售部。大家都明白，销售部这个地方，可是完全凭借本事吃饭的。有不少好奇人士还围着销售部经理张全，打听着消息，是不是张全这头老牛想吃嫩草。张全连忙反驳，自己才28岁，哪算什么老牛。说到梦露，他笑了笑，人家梦露，可是带着客户来的。

　　张全对于梦露的加入，十分尽心尽力，不仅亲力亲为督促IT部门装电脑，还帮着她去人事部领文具。他还召集了销售部那十多名销售，开了个会，让大家专心做自己的事，魔爪可别伸向梦露。销售们在那里奸笑，说张全，是不是你们两个私定了终身？

　　张全懒得理这帮牛鬼蛇神的销售，这帮销售，在公司里混了好几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手。有的文质彬彬，有的满嘴脏话，基本上一个人一个样，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吃饭的本事，不然，也通不过每个月的业绩考核。

　　对梦露的事情，张全的守口如瓶，源于他对苏哲的承诺。张全这人，在销售行业摸爬滚打了十多年，慧眼识金，早就看出苏哲这人有些本事。他对于陈登和苏哲的矛盾，也是保持中立。就在昨天晚上，苏哲和梦露请他吃了顿饭，期间，苏哲也很坦诚，说这家东海纺织是自己的，但是在公司里，就是以梦露的名义进行操作。

　　张全一看见梦露那羞羞答答的样子，就明白了个所以然。他十分配合地表示会保守这个秘密，同时也对苏哲能够拿下东海纺织这家大企业感到有些惊讶。心里推测可能是对方老爸之前的一些关系。就苏哲跟张全说的那些货量，他明白，就算梦露只靠这一家客户，这业绩也能在销售中排到中等偏上。销售经理是要分销售提成的，如果销售们的业绩好，销售经理自然也就拿得多。

　　有着这层利益，张全，自然不会去多嘴，更不愿得罪苏哲这个摸不清背景的人。

　　苏哲坐在椅子上，看着远处销售部，张全忙里忙外的情景，感到有些满意。他自知让梦露一个人守住这个秘密有些难。销售部的人，个个都是人精，不用几天，估计梦露就抵挡不住了。然而，只要有张全这个经理在，一起帮忙，那么，事情就变得顺滑许多。

　　当然，梦露的货物，由张全向操作部点名，需要兴业车队的配合。

　　这一头的事情忙好了，接下来，就要全心全意准备下个月旺季的货物。

　　苏哲心里还有一档子事情，他打了个电话给赵东阳，“赵狗，你那边的事情，谈得怎么样？”

　　“我办事，你还不放心？”那边传来赵东阳自信满满的回答。

　　“就因为你办事，我才不放心。”苏哲笑骂道。

　　赵东阳这边的部署，是苏哲的后手，也是很有可能给成为扭转乾坤的一步。

　　刚挂完电话，苏哲就听见一边陈登的斥责声，“老孙，你这样子跟操作说话，态度可不对啊。”

　　接着是孙新的应答，“领导，我也是没办法。她一分钟打一次电话给我，一分钟打一次电话给我，我实在受不了了，就说了几句脾气话。”

　　“老孙，你来一趟我的办公室。”陈登甩下一句话，就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

　　孙新看了看苏哲，一副无辜的样子，便耷拉着脑袋进了陈登的办公室。旁边的操作们又开始交头接耳起来，说这回，老孙又要被修理了。

　　孙新经常被修理，这是他的个人使命，委屈自己，高兴别人。公司内，总有那么几个经常被修理的人，作为反面典型，更作为领导们茶余饭后的一向娱乐。这项不怎么上台面的娱乐，小时候就有之。

　　苏哲上小学的时候，后座上那个流着鼻涕的小胖子，就就经常成为被修理的对象。或者说，这种等级阶层，不光人，动物也有，就算你养条狗，别以为它那么老实。当然，它对你肯定是老实，但是它自己也会排序，算算自己在家里除了你之外，还能排第几。

　　它的理想状态是第二。不过，你肯定默认它是老蔫，也就是最后一个。问题是它不这么想，总想着上升几名，冲冲月票榜之类的。并且，逮着机会，就会龇着牙齿，向其他家庭成员发出挑战性的示威。

　　孙新从不挑战任何人，他总是笑眯眯地心甘情愿地被修理，就像文革时期那些头戴牛鬼蛇神头套的人，朝群众喊着，“打倒我！请打倒我!”

　　他进了陈登的办公室后，不敢坐，畏畏缩缩地站在角落。

　　“坐啊！”陈登命令道。

　　“不敢！”

　　“让你坐，你就坐。”陈登又重复了一遍，将办公室的门关上了。

　　“领导，是你让我坐的啊。”孙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低着头，弓着腰，一副受罚挨骂的姿态。陈登是孙新领导的领导，所以孙新连句玩笑话都不敢开，他这个年龄阶层的人，对于等级制度，还是看得挺重的。

　　孙新低着头，双耳处于半关闭状态，准备迎接陈登接下来暴风雨般的斥责，没料到陈登的第一句话是这样的：

　　“老孙，最近，家里怎么样？”

　　孙新被这句没头没脑的话给问住了，他低着头，眼珠拼命转着，这莫不是领导们想出的新的消遣自己的方法。不过这背后的用意他始终猜不透，他一个单身多年的老光棍，每个月赚的刚好这个月能用掉，这点，公司里尽人皆知。

　　孙新绞尽脑汁，只好理解为陈登在问，自己家里的家具们都还好吗？

　　“领导，好的很，好的很。”孙新回答道。

　　“你啊，不是我说你，这么大的人了，是吧，也应该为自己考虑考虑。不要整天在那里吊儿郎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位子上干什么？整天就知道拨弄那个手机。”陈登劈头盖脸的话还是骂了下来。

　　孙新顺从地低着头。

　　“四十几岁的人了，是吧，还在一线岗位上混着，你看看，现在一线岗位上混着的，不都是些刚从学校出来的小年轻？是吧，五年前，我进来的时候，就跟你打交道了对吧？现在五年后，你看看，你还是一定没变？”如果不是公司职位的区别，很难想象，三十岁还没到的陈登这样教训一个比自己年长十多岁的人。

　　“领导，您变了，您现在是海运部的一把手啊，年轻有为。”孙新在位子上有些酸涩地说道。

　　“我也是一步步熬上来的，唉，不说我了。”陈登见到孙新的拍马屁，眼睛又眯成了一条缝，他看着孙新，问道，“想不想升做主管？”

　　孙新的人像是被电到了一般，他直起了身子，眼中满是困惑和惊讶，不知道陈登的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

　　陈登笑了起来，“老孙，别紧张，别紧张。公司下个月有两个到港台去玩的名额，我报了你的名字，作为公司优秀员工，你去玩玩吧。来公司那么长时间，公司也算是对你有个交代。”

　　“好是好啊。但是领导，你有什么事情，要我做啊？”孙新不傻，看到陈登又是让自己出去玩，还要给自己提升主管，明白肯定有事。

　　陈登瞟了一眼远处，问道，“苏哲引进的这家兴业车队，是什么背景，你知道吗？”

　　“好像这家车队，刚刚进军花城，以前是在东山那里的。”

　　“他的这家车队，是以前认识的，还是谁介绍的？”

　　孙新明白了，陈登这是来探听敌情的。他有些犹豫，按理说，陈登是海运部的一把手，什么事情他过问一下，也都有正当的理由，但是目前，谁都知道，苏哲和陈登的不和。所以孙新在这件事上，犹豫了一下，说道，“不是……很清楚，领导。”

　　陈登笑了笑，像是看透孙新心思一般，说道，“我作为海运部的经理，有必要了解一下每家新签约车队的来龙去脉。现在这件事，跟你的主管沟通有些不顺，所以找你来了解下情况。”

　　“领导啊，我……”孙新面露为难，这不是让他做奸细嘛。

　　“你也知道，公司的领导层，对于陆运部这段时间的表现，不是很满意。甚至考虑是否撤销陆运部。”陈登板起脸来开始扮黑面。

　　“领导，我胆子小，可千万别吓我啊。”孙新明白自己并无一技之长，这几年在公司里学会的也就是跟车队抹抹嘴皮子，像他这样年纪的人，如果被公司裁了，到了外面去，找不找得到工作都是个未知数。

　　“领导，我好像看见这家车队，是唐经理介绍给他的。”关系到饭碗的事情，孙新一慌，连忙吐出自己知道的一些事。说完，他又后悔不已，心中惭愧无比。

　　陈登一看效果来了，他点了点头，明白要给孙新一点时间，“陆运部的事情，你放心。我知道，这不是你的过错。即使陆运部撤销，我还是有岗位留给你的，毕竟你在公司这么多年，公司也是看在眼里的。”他将头向前一探，有些严肃地说道，“你上面这位主管，一天到晚都不在公司里，不知道整天干什么去了。你帮我盯着，有什么情况向我汇报。”

　　陈登和孙新在这办公室里交谈的这一幕，并没有多少同事关注，大家都以为只是孙新被修理了一顿而已。只有陆运部最后的那个座位，那位面目清秀的青年，戴着新买来的眼镜，全神贯注地看着陈登办公室内的一举一动。

　　陈登将孙新送到门口，还对着孙新吼了一句，“以后，别在公司里玩手机了，今天说的话，希望你记在心里。”

　　这句话，整个办公室的人都听得到。

　　孙新悻悻地回到了座位，趴在了桌上，像一条死狗。后面传来苏哲懒洋洋的声音，“老孙，陈登没欺负你吧？”

　　“没……没，就骂了几句。”

　　“那好，他要是欺负你，跟我说啊，我去帮他车胎的气给放了。”苏哲又在后面笑嘻嘻地说道。

　　“领导，你可别冲动啊，闹出人命来，可不好啊。”孙新转过头来，面露担忧。

　　“没事，他拿我没什么办法。”

　　“还没什么办法呢？领导，操作的投诉意见，多得都可以赶上信访办了。”

　　“晚上，你有啥事儿？老孙。”

　　“没事啊，我……”

　　“没事，咱俩喝酒去。”

　　“这……”

　　“你不是没事吗？”

　　“我是没事啊。”

　　“那磨叽什么，走啊。”

　　这一老一少，又在公司对面的小饭店吃上了。

　　菜上了不少，可是孙新却没动筷子，没办法，心里有事啊。宰相肚里能撑船，孙新的心里，只能装一支船桨，多了不行，事情一多，脸上就带着愁容。

　　“怎么着，有心事啊？”苏哲看着老孙没动筷子。

　　孙新被苏哲这么一说，“啪”地一下，筷子就落到了地上，有些狼狈。而且天气晴朗，也不能学刘备青梅煮酒时的理由：“雷声大振，岂能不畏？”

　　孙新歪点子是多，他还是想出了个理由，“领导，我这手啊，小儿麻痹，一直没好透……”

　　这话，让苏哲把口中的酒全喷了出来，在一旁乐个不停。

　　“老孙啊，没好透？继续治呗。为何放弃治疗呢？”

　　孙新被苏哲一顿嘲笑，只是嘿嘿地乐。他想起了下午的事情，还是为眼前的这位年轻人担忧，再怎么样，对方还是帮了自己不少的忙。不但帮自己打了小混混，而且帮自己找了一份教数学的兼职，这份兼职，收入也不错，等于小半个月的工资。他夹了一筷子菜，放入嘴中，嚼着。今天的菜，怎么吃，都觉得嘴里没味。孙新还是止不住地担心，问道，“领导，还没几天，就到了出货旺季了。陈登那边，还有销售部的那边的几个大客户，都准备出货了。车子，要起来肯定就是好几十辆。我可先替你跟惠达和金博的老板打了招呼。不过这两个老板，他妈讲话像娘们一样，支支吾吾说到时候，不一定有那么多车子。我当时就火了，说咱们伟通这么多货，可不都支持的是你们。干嘛每次跟你们说你们没车，回头陈登一开口，你们又有车了，这不是耍人嘛。领导，你说，是不是？”孙新敬了苏哲一杯。

　　孙新在那里一通说的时候，苏哲就在那里静静地喝酒，一杯又一杯，也不插话，只是点头。

　　“领导，你慢点，慢点。这又不是业务酒，咱们都是自己人，没必要喝那么多。”孙新怕苏哲再这么喝下去，直接醉了，变成自己一个人唱独角戏了。

　　苏哲拿起了酒杯，酒杯孙新拦了下来，他叹了口气，“老孙啊，你别看我表面嘻嘻哈哈的，其实心里烦着呢。马上到了旺季，车队又是这幅鸟样，谁不心烦？哎，我也看出来了，陈登是存心跟我过不去。”

　　“你们俩得沟通沟通。”孙新插话了。

　　“老孙啊，我呢，也是做好了这个准备。到时候，陈登他们的客户出货，能找得到车子，咱就找，不行的话……”苏哲停顿了下，不断晃着杯中的酒，“不行，咱就走人……”

　　孙新一听这话，心酸无比，他说道，“领导，咱别说那丧气话行不？你不是还找来一家新车队吗？”

　　苏哲手一甩，“那家车队，在东山还挺大，不过现在的花城分部，就是个过家家，规模都没有，根本不争气。一共也就几部车子，服侍梦露那个客户，还有些紧张呢，哪来的富余？我准备了一招，向他们经理总部调车，来应对下旺季的高峰。但是如果人家掉了链子，我就没办法了。”

　　“领导，你放心，一定没事的。”孙新安慰了苏哲一句，只是这句话也比较干涩。孙新自己心里底。

　　“老孙啊，没事，我们家。最近那可是霉透了。我已经过想过了，如果陈登让我下岗，我就得下。谁让他是领导呢。”

　　苏哲这么一示弱，反倒把孙新的斗志给激起来了。

　　“妈的，没这么欺负人，那我也下，反正在这公司，也就是挨骂的命。”孙新酒一多，胆就壮。

　　苏哲的脸色泛红，眼神有些飘忽，“老孙，你别听他们那帮人胡扯。什么四十几岁，还在一线岗位，就是没用。那是人才放在了错误的地方。那帮臭小子，初中、高中都蔫不拉几的，灰头土脸。到了工作岗位，觉得自己能赚点钱了，开始得意了？开始瞧不起人了？有什么好得意的，碰到好时机了呗。这些工作，都是重复性的，没什么太大技术含量，要我说实话，还比不上老孙你那数学天赋了。一句话说明你和那帮乌合之众的区别，

　　你那是天赋，人家是重复。”

　　“领导，就别再笑我了，我那是瞎弄弄……”

　　就在这说话的瞬间，苏哲从口袋中拿出一张纸条，递给孙新。孙新接过一看，上面有两个名字，还有手机号码。

　　“老孙，你这人不错，跟你说话也挺轻松。要是我被赶走了，你能干就干，不能干，看这个纸条……”苏哲用手指了指，继续说道，“我表妹说你补得挺好的。她又介绍了两个同学，让你双休日去补习。我觉得吧，你在这方面是个人才。可惜没学历，否则当个高中数学老师，真倒是不错……我也没什么别的本事，也就尽到这份力了……”苏哲说到这，打了个酒嗝，就趴在了桌上。

　　孙新看着苏哲，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拿着纸条的手，还在微微颤抖。活了大半辈子，在公司这么多年，头一次有人说他是人才，也是头一次，有人真心实意为自己的前途考虑。

　　孙新眼眶一热，手中的那张纸条因潮湿变得发皱，上面的字迹也变得有些模糊……

　　花城的玉兰小区，是中高档住宅楼群，虽然比不上别墅区，也算是市里中产阶级的驻扎地。小区高层林立，园内鸟语花香，保安人模狗样。

　　时值周五的傍晚，酷暑还未消退，一辆奥迪轿车驶进了小区，下来一位长得白白净净，有些文静的青年人，提着一大堆水果和蔬菜。

　　海运部的一把手，下班还是要买菜。

　　陈登提溜着东西，上了17层，新装修的家，两室一厅，100多平，房间内布置得跟广告里的样板房差不多，格调清新高雅。

　　“老公，回来啦”一位娇小的少妇系着围裙迎在了门口，一头乌黑的披肩长发，俏脸如春，秀直的鼻梁，娇艳的红唇，美娇娘一位。这是陈登的新婚妻子刘叶，宏新船务公司的操作，也是这家船公司数一数二的美女。

　　船务公司的操作与物流公司的操作相比，虽然都是操作，可是福利以及名声上，远远在对方之上。

　　怎么说呢，基本上船公司的操作，虽然也是负责单证还有仓位之类的，属于和物流公司操作对口，但是好比同样是乘务员，一位是航空公司的空姐，另一位，就是公交车的售票大妈。

　　“今天又晚了啊。”

　　“哎，公司里有点事情，和财务经理吵了一架。”

　　“怎么啦，老公。你们公司还有人敢跟你吵架？”

　　“就是为了一点预算的事情。财务部说我们海运部的招待费超标了，新的招待费用需要他们的严格签字。我说，我们的货量也上升了，现在业绩各方面都提高了。这点他们倒是看不到的，哼。。”

　　“后来呢？”

　　“后来，我让杨光帮忙解决了，没事了。”

　　刘叶对这方面的问题，兴趣并不大，她又想起一桩事，撒起娇来，“老公，我又看上了一套沙发组合，好喜欢呢。”

　　陈登有些疲惫，白天的事务让他忙得不可开交，他打起精神，“我们这套房子还贷了两百万呢。”

　　刘叶一听，有些不太开心，她说道，“我们几个姐妹，都说这套沙发挺好的，现在还打折，特别合算。你当初追我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现在怎么就变了？”

　　陈登刚刚认识刘叶的时候，还是海运部的一名操作，因为业务上的原因，和刘叶打交道特别多，一下子就看中了对方。每天起早贪黑的给刘叶送点心和早饭。

　　刘叶是宏新船务数一数二的美女，身后不仅有两名船公司的销售在追，还有一名航线经理也表示出了好感。

　　那时的陈登，明白自己在事业上，可能暂时无法与这些竞争对手相比，只有走勤奋路线，打持久战。一下班，就跑到刘叶公司签到，在那里耗着。刘叶一开始还有些烦他，这么一个物流公司的操作，虽然人长得不错，但是前途可说不好。

　　开始时，陈登总是被刘叶驱逐。可是时间一长，他靠着自己的能力慢慢扭转了颓势，每天一首情诗，内容充满了世界各国无聊汉子写给败家娘们的酸话儿，这让刘叶渐渐陷进了情网中。

　　再后来，随着陈登的事业一步步上升，由操作升到主管，再由主管升到了副经理和经理。刘叶答应了陈登的求婚，开开心心地组成了新的家庭。

　　虽然答应了结婚，但是，船公司的美女，眼界可低不下来。无奈，陈登签订了一个类似不是《马关条约》就是《辛丑条约》之类的败家合同，以一套三百万房子和一部奥迪车，才终于把刘叶娶回了家。

　　伤敌一千，自伤八百。赢得了新娘，搞哭了老娘。巨额的债务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得这位青年有些喘不过气。虽然作为陈登自己来说，工资虽然相比物流公司普通员工，已经高得很了，但是毕竟是一名打工者，面对两百多万的债务，这名有为青年还是有时深夜会惊醒，或者噩梦连连。

　　这次，刘叶又提到了购置新的家具，让陈登感到胸闷。然而，和所有的好丈夫一样，陈登被刘叶这么一缠，没有办法，只得同意。于是，刘叶又开始像小蜜蜂一样活蹦乱跳起来。

　　心满意足的刘叶热情地给陈登夹了菜，“老公，你现在是海运部经理了，也就花了五年时间。说不定过了两年，就能升到副总呢。”

　　“别瞎说，哪有那么快。”陈登制止了刘叶的畅想。

　　“别人不行，但是我老公可不一样，你不是说一般海运经理十年才能当上吗？你不是第六年就当上了？再说，你的业务能力这么强，副总也不一定比你行。”刘叶提出了事实依据。

　　陈登嘴上虽然说不可能，然而心中，却被刘叶这套说法给打动了，他自信，自己还真是个管理人才，否则，怎么可能这么年轻，三十岁都不到，就管着六七十人的海运部呢。再说还有不少人，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市值过亿公司的CEO呢。没什么不可能的，只要自己加紧把海运部整合好，然后，再借机会跟总经理TONY谈谈，说不定……

　　一想到自己的仕途，不免使得这位部门一把手想起一个人——苏哲。这家伙，有点像愣头青，满身都是刺，不服管。

　　“老公，下周就是你的生日，你想要什么礼物？”刘叶问道。

　　刘叶的礼物还在商店的橱窗里。

　　“下周我的大客户要出货，有一场好戏要看了，如果这件事进行顺利的话，就是给我生日最大的礼物。”陈登看着窗外，自言自语道。

　　与此同时，唐嫣在办公室中，刚刚结束了与车队的争吵，对现有车队的无能颇感失望。她看着墙上日历，下周整周已经被画上了红圈。

　　也在这一刻，孙新在自己的家中，坐在泛着幽黄灯光的写字台前发呆，在这个周末的夜晚。他的脸上却没有任何轻松的表情，他明白，下一周，就是决定自己和苏哲命运的时刻了。

　　还在这一刻，杨光在某五星级饭店喝得醉醺醺，却硬是推掉了船公司销售们下周去南方某地花天酒地的邀请，对着酒桌上的众人哈哈一笑，“WRONG!下周，可有好戏看了，我舍不得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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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哲在阳台上看着满是星斗的夜空，自己的老爸已经熟睡，蜷缩着身子躺在一张单薄的木板床上，自从公司破产之后，他就一直过着退休老年人的生活，早睡早起。

　　想到自己的老爸刚刚交出权力，老员工就和自己起了争执，苏哲的脸上有些惆怅。

　　本来就动荡的伟通物流，又要经历一番波折。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黑夜中的苏哲一直站在阳台上，宛如雕塑一般……

　　说杨光很少来公司，是不客观的。

　　杨光经常来公司，

　　只是也经常走。

　　杨光管理公司的原则，基本上符合古时的道家体系，奉老子的人生观为管理策略——无为而治。啥意思？说白了就是，啥也不干，专吃白饭。

　　所以基本上，大小事务，都由各部门经理自行管理。所以，销售向客户介绍公司，得这么介绍伟通，你看啊，这是我们公司海运自治部，那是空运特别行政区。

　　大家对这种管理，也能接受。因为公司的整体气氛，是轻松的，愉快的，随意的，乱七八糟的。底下的人轻松，部门经理们就头疼了，因为杨光经常也不在，打他电话，要过三个小时才能收到回复，比古代驿站通信还慢。所以遇到一些问题，只能互相协商。但是因为等级一样，谁也不服谁，好比三国时期的诸侯割据，个个是英雄。财务部经理和海运部吵架，空运部经理和人事部经理吵架，整天硝烟弥漫。经理们的主要任务就是练嘴皮子，伟通的经理们，睡觉的床头都放一本三国演义，都幻想自己是诸葛亮，舌战一帮傻老爷们。在公司的管理上，除非涉及到人员薪资岗位，或者重大问题，比如海运仓位的解决，需要杨光出出面，其他时候，基本上属于都由各部门经理自己决策。

　　周一的早晨，天空下起了暴雨，天地交合，雷声大振，使得天色和夜晚无异。路上的积水没过了小腿。公交车也挤成一团，喇叭声、刹车声此起彼伏，让人心烦意乱。

　　不少上班族们皱着眉头出现在大街上，看着瞬间变成威尼斯的花城街道，不停地骂着娘，狼狈地一脚深、一脚浅地涉水行去。

　　伟通物流的公司大门今天开得格外早。周一往往都是最忙的一天，同事们都失去了开玩笑的动力，一个个苦大仇深，睡眼惺忪地跑到自己的办公室。

　　唐嫣一早便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电话就响个不停，旺季高峰的节奏从昨天半夜就开始了。各家客户都提前打招呼，预备车子还有海运仓位什么的，实现被窝与被窝之间的通话。忙了一通后，唐嫣想到了苏哲的事情，心里一沉。她有些埋怨自己上周太忙，连苏哲的事情也没有关心，上周五下班才想起来，又被车队那两个二皮脸老板气得要死。对于本周开始的汹涌货潮，车队老板们支支吾吾始终没保证提供大批量车支持，也不否认，被唐嫣最后追问的急了，就说有事会找陈总商量的。

　　陈总？又是这个陈登。

　　唐嫣有些气愤，自己之前说话时，那两个老板都像伺候慈禧太后一般对待着自己，可是现在，陈登当了经理后，自己的话，忽然间就不管用了。

　　唐嫣眉头一皱，她明白了陈登的策略：陈登也许并不一定要苏哲离开，但是绝对要苏哲难堪，目的是收服和威慑。等到苏哲满头大汗地跟车队沟通了半天，未果。陈登再出面，轻松两句话，就把车子引来，再给苏哲套一个“不善于内部沟通”的帽子，让对方彻彻底底地折了。

　　尽管唐嫣此次帮助苏哲引进了一支新的车队，可是她仍然担心那支车队，能不能扛得住这周如山洪爆发一样的货量。唐嫣听说，那支车队不过是刚刚从在花城起步，总部在东山倒是挺大的，可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此时此刻，陈登也到了公司，他手上不停地接着电话，安排着各项工作事宜。此时，海运部门已经开始了全速运转起来，操作一手一个电话，联系着海运仓位和车队，单证恨不得长出第三只手，不断填写核对着报关资料。市场部、销售部的人员在操作部来回穿梭，为船公司还有客户的事情忙碌着。

　　就连孙新，也停下了一直相依为伴的手机，扯着嗓子，在电话里跟司机吆喝着。孙新此时，与心爱的手机暂时离别，仍然依依不舍，对着手机上的新闻十分挂念。

　　果然，手机像是心有灵犀一般，震动了起来。孙新一看，脸色倒是白了，和司机的电话也挂了。

　　手机上是一条短信，陈登发来的。

　　孙新抖抖索索点开了一看，短信内容如下：

　　苏哲那家新车队，是否有能力接大货？

　　大货就是指需要二三十部车的大单业务的简称。孙新一看，不得不赞叹陈登的狡猾，为了怕引起误会，不叫他去办公室谈，转而用手机短信的方式。

　　孙新想起了那次小饭馆的谈话，苏哲说他已经调用了那支新车队东山总部的资源，应该能解决大货问题。不过，孙新的脑子动了起来，他在琢磨陈登这段话的含义。陈登就是看准苏哲在车队上关系不硬，新来的车队实力不强，才敢当众宣战的，如果被陈登知道了苏哲有后手，莫不是会寻找其他的策略？

　　孙新犹豫着……

　　而据陆运部仅十米的海运经理办公室，陈登同样忐忑不安。他和孙新私交不深，平时也是对孙新吆五喝六的，不太确定对方是不是为自己通风报信。再说，自己开出的那些条件，也没什么特别的。

　　说实话，陈登心里没底。

　　这支新的车队，陈登已经了解过，虽在东山实力不俗，但刚刚进军花城，根基未稳。苏哲到底能不能靠这支车队搞定大货呢？陈登最理想的方案，就是苏哲逞强使用新车队，然后调不出这么集卡，办砸了，由自己来救火。

　　过了一会，陈登的黑莓手机震动了，孙新的短信。

　　“领导，苏哲没透露，据我所知，那家车队实力不强。”

　　陈登看着这条短信，低头沉思起来……

　　此时，公共办公区域的操作部门发出微微的一声惊叹，因为看见了杨光。

　　今天，连从来都是下午露面的杨光，也破天荒地变成了早起的小鸟，，肯定有事。果然，杨光的身后，跟着一位矮小但是长得十分精神的中年人，头上虽然已经谢了顶，但是双眼炯炯有神，一副精干的样子。

　　不少路过的员工遇到他们，都礼貌地退让到一旁，喊了一声，“总经理好！”

　　“TONY总好!”

　　一直像吟游诗人在外漂泊出差的TONY，今天也出现在了公司。

　　TONY的出现，让公司的气氛又多了几分严肃，几个正在位子上吃早点的员工，迅速将早点移到了桌下，满嘴酱油地装作专心工作。

　　TONY点了点头，满脸微笑地看着众位员工，又到了杨光的办公室内，聊了一会儿。他基本上不太来公司，目前公司的大小事务，都是由杨光负责。

　　在杨光的房间里聊了一会儿，又跟杨光一起出来了，巡视着办公室。那些刚刚准备把桌底下早餐消化掉的员工，又骂娘一般地缩回了手，心里埋怨TONY怎么这么活泼好动。

　　“人，都到齐了？”TONY问着杨光。

　　“除了销售部的经理张全没来……”杨光回复道。

　　“张全啊，哈哈，他比我还忙呢。”TONY听到张全不在，也不生气，仿佛习惯了似的。

　　“对了，苏哲好像不在……”杨光的眼神停留在陆运部主管那空荡荡的位子上。

　　“苏哲？”TONY仔细回想了下，他对杨光说道，“就是苏东的儿子？”

　　“是，是。”

　　“有意思，有意思。”TONY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杨光朝着陈登的办公室一嗓子吼，“陈登，出来！COMEON！”

　　陈登急忙从走出了办公室，朝着TONY和杨光点了点头，“找我？”

　　“苏哲人呢？怎么今天没来？跟你打过招呼了吗？”杨光的口气变得有些严厉。

　　陈登一看，苏哲竟然不在位子上，心中隐隐的幸灾乐祸，说道，“没跟我打招呼啊，我也不知道这小子跑哪去了。”

　　“打他电话啊，愣着干什么？上班的时候到哪去了？”杨光说道。

　　公司的员工们都在底下议论纷纷，有不少同事为苏哲感到担心，苏哲平时除了话多，对大家倒是挺客气的，长得，也蛮帅气的，深得不少良家非良家妇女的青睐。大家都知道陈登与苏哲不和，但从今天杨光的语气，也看出了高层对于苏哲的不满。

　　唐嫣听见外面喧闹，也走出了办公室，她双手抱在胸前，看到苏哲不在，心中暗叫不好。这家伙，整天是有些吊儿郎当，这两个星期的班，几乎就没怎么在办公室里呆过。唐嫣打开手机，拇指轻按，给苏哲发了条短信：在哪，速回公司！

　　陈登也拿起电话，拨了苏哲的号码，大有老爸打儿子电话的气势，只几秒钟，陈登脸色却一变，“这家伙，居然挂掉我的电话！”

　　完了，这是伟通员工对苏哲的最后评价。今天总经理都在，这次给TONY的印象实在是太糟糕了。

　　正当杨光准备发飙的时候，人群中突然传来声音，“苏哲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