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混混的那口唾沫还飘在半空的时，苏哲便叹了一口气，“完喽。”这个“喽”还没落地，那个喜欢展示自己唾液功能强大的混混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仿佛被剥了皮一般。接着，另外两个也突然捂着小腹倒在了地上。

　　倒在地上后，几个小混混明白今天自己真的是倒了霉，遇到真正的高手了。他们倒在地上之后，不敢站起身来，扭曲着身子像爬虫一样向远方挪去。

　　“把人家手指掰折了？”苏哲站在原地，似乎对着空气在说话。

　　孙新张大嘴巴，愣在原地，他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苏哲和他的朋友自始至终没有动过，那几个混混怎么就倒在了地上？

　　李志出手极快，他收拾人，很少有人看的清全过程。

　　“领导……”孙新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他似乎瞬间失去了以往的那种惯有的油滑，为眼前的一幕感到惊奇。本来，他以为苏哲就是个没什么本事的落魄公子哥，没想，在初次与海运部经理陈登的对峙中，竟然不落下风。更没想到，对方在自己危难之中毫不犹豫地伸出了援助之手。

　　“行了，我回去了。有事再联系。”李志看着苏哲和孙新，简单的说了一句。苏哲点了点头。这两个人，即使多年未见，仍然一两句话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望着李志的背影迅速消失在夜色中，孙新感叹道，“领导，那是你朋友啊，样子挺吓人的。”

　　苏哲笑了笑，点头表示默认，问道，“老孙，没想到你平时倒有这个癖好？”

　　孙新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额头上的皱纹堆作一堆，“下班了，也没什么事情干。小玩玩，小玩玩。”苏哲这一出手，确实倒让孙新挺感动，他诚恳地说道，“领导，要是不忙的话。再到我家喝一杯去？”

　　苏哲本来已经喝了不少，不过刚刚这一个小插曲，也让他酒醒了不少，见孙新说得十分诚意，不如就顺手推舟，去他家看看。

　　一路上，孙新除了和苏哲聊单位的事情，也没少骂政府。孙新的嘴皮子翻得奇快，一路上，苏哲竟然没什么插嘴的份。不过孙新的本事也大，你看他叽里咕噜说了半天，苏哲仔细一想，却什么有用的都没记住。

　　跟着孙新，苏哲来到了一个破败的小区，穿过满是堆彻着垃圾的楼道，在满是小广告的走廊尽头，孙新掏出钥匙开了门。

　　“家里有点乱，不好意思。”孙新开门时说道。

　　一般人说这句话，都是客气。然而孙新不一样，进了孙新家后，苏哲才发现，

　　孙新是谦虚。

　　洗水池里堆着油腻腻的饭碗，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老旧的地板上满是潮湿腐蚀的痕迹。房间里还有一股霉味。灯泡也是坏的，苏哲进到里屋时，脚上还不时碰到一些坛坛罐罐。

　　孙新把椅子上的衣物搬开，请苏哲坐了下来。

　　“老孙啊……”苏哲看着这像被抢劫过的现场，没什么话说了，这地方，比难民营好不了多少。他本来想说几句玩笑话，但是看着孙新一张落寞的面容，嘴里的话又咽了下去。这么大的年纪，一个人住在这里，却也不容易。这种情况，不用说，不是单身，就是离婚。

　　苏哲看着书桌，随手翻着上面的几本书，来了兴趣，问道，“老孙，这些数学工具书都是你平时都看吗？”

　　孙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小时候，也就数学过得去。平时下班，没事就研究研究概率。本来想用在赌博上，让赢的胜算更高些，到现在还没研究出个门道。”孙新叹了口气，拿起一本书，用手摩挲着封面。

　　昏黄的灯光下，孙新拿出一个椅子，又像变戏法一般弄出一碟花生，用牙齿咬开啤酒瓶盖，给苏哲满上了。

　　“领导，那个钱，我最近手头有点紧，这里先有三千，你先拿去。”孙新的声音低了下去，前几天他赌博没钱，找了个理由，问苏哲借了几千块。

　　此时此刻，孙新感到有些羞愧，一个大男人，连五千也拿不出，确实在人生上有够失败的。

　　苏哲淡然地笑了笑，举起酒杯，“来，没事。老孙，干了！”

　　几杯酒下肚，话题就打开了。

　　“老孙啊，这么多年还在一个初级岗位上混，也挺憋屈的，是吧？”苏哲说道。在公司里干活，对于那些四十多岁，还在一线岗位上挣扎的员工，基本上都会成为各个部门领导私下里教育下属的反面典型。

　　小时候老爸教育苏哲，你要是不好好学习，长大就像隔壁扫大街的王阿姨一样了。

　　长大后，各个部门经理教育属下：你要是不好好干，干脆就像老孙那样，一辈子娶不起老婆算了。

　　酒过三巡，孙新感到身上不断发着热，胆壮不少，他张口说道，“领导，我知道，那些人在背地里都说我。每个部门说不定都把我当做笑料。他们看不起我？我还看不起他们呢。你看看那些经理，外表正经无比，小学偷人铅笔盒，中学骚扰女学生，大学里整天读书逃课，现在工作了，发觉自己突然不是一个造大粪的机器了，就他妈骄傲了？就开始他妈沾沾自喜了？瞧不起我们这些年龄大的了？”

　　孙新为了让话语显得有说服力，连用了两个“他妈”进行重点修饰。

　　“领导，你说，对不对？”孙新的脑袋开始晃起来，越说越兴奋。

　　苏哲举起酒杯，“老孙，有道理。”

　　苏哲的这句话，倒不是敷衍。他倒是真觉得孙新的话有那么几分道理。公司这块区域，不过近二十年来，比较流行的领域。放在古代，士农工商，还不是排在最末位？可以想象，伟通公司的部门经理，放在古代，是什么？

　　充其量不过是城里苏氏米店的二掌柜罢了。在游戏里，就是个路人甲的角色。

　　然而，浸淫在办公室权力斗争的人，却不会记得这些，整天斗得不亦乐乎。

　　孙新一听到苏哲这话，深深叹了口气，似乎想要将近几年来的郁闷都一吐而净。他的手不断抠着椅子的木头板面，说道，“怎么办呢？我又没学历，又没背景的，能有口饭吃就不错了。现在做的这个事情，整天就是催着车队报价格，然后就是盯着司机装货。早就腻味了，可是没办法啊，要吃饭啊。”

　　地上的空酒瓶越来越多了。看见苏哲也是一个实诚人，孙新话也说开了，“你说，我老孙一大把年纪了，讲起来，吃过的盐比那帮小子吃过的饭还多。可是，现在在公司里，还不是得听那帮小年轻指挥。”

　　苏哲笑了笑，“老孙，平时我可没指挥你。”

　　孙新点了点头，苏哲平时待人总是十分客气，也没什么领导架子。他说，“你说，那帮小子得色什么？不就是念了个大学，会说几句人话鬼话嘛。我当初要不是给时代耽误，现在大小也是个大学生。”

　　苏哲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孙新发牢骚，他知道，作为一个男人，也就在酒后的深夜中，敢于坦露自己心中的痛苦。

　　“不过啊，老孙啊。赌博就别玩了，那玩意儿，害死人啊？”苏哲提醒道，黄赌毒，谁都知道，赌是万恶之首，一夜能让人倾家荡产。

　　孙新点了点头，“你们把人家打了，我再到人家店里去玩，不是活该找抽嘛。”说完，他又苦笑了下，“唉，我也不想玩。可是自己又没老婆，下班呆在家里也无聊，真的没啥事干。。”

　　两人推杯问盏，你一言，我一语，这就喝到了后半夜。两个男人，改说的话全部说尽了，到了最后，全都闷头不语，想着各自的心事。

　　　　酒喝到了后半夜，苏哲才摸黑打了辆车，回了家。第二天一早，夜晚的愉悦兑现成了清晨的痛苦，苏哲在床上扭来扭去，口干舌燥，根本爬不起来，脑子里全是沉沉的睡意。这个时候，能做出起床的决定，其勇气，基本上也能配得上“可歌可泣”这个形容词了。

　　也不知道是怎么到的公司，他有些睡眼惺忪，连一贯在前台和白梦露打的招呼也变了味。

　　“梦露，早——”这声音有气无力的像奔丧。

　　白梦露在前台看着苏哲这副元气耗尽的样子，心中又在腹诽，昨晚定是和哪个辣妹HAPPY去了。她张了张嘴，想回句话，却又不知道说什么。上次，那盒黒椒牛柳饭，让她的心乱得像小鹿撞怀。梦露到现在还在猜测，苏哲是怎么知道她的心事的。

　　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白梦露已经和公司的大部分员工相熟。她人长得漂亮，声音甜美，刚刚毕业还带着一股稚气，在这间公司注入了一股清新的风。男性员工，不论已婚或者单身，总愿意在她的前台前多停留一会儿，聊聊新闻或者开开玩笑。当然，除了苏哲这般明目张胆地勾引，其他男性员工尽管心中激动非凡，但深知与其被骂禽兽不如，还不如端做衣冠禽兽，表面上的含蓄和礼貌是必不可少的。

　　梦露此刻见到苏哲，如湖水般清澈的眼眸透着一丝期待和慌张，樱桃般的红唇张开又闭上，不知道说什么问候才好。

　　犹豫之间，梦露眼前的这个男人已经像一阵风一样飘了过去。

　　时间转眼就到了上班的点，前排孙新的那个位子还空着。苏哲笑了笑，知道老孙昨晚喝多了，干脆让他多睡会算了。

　　大清早，海运部那边乱七八糟的事情还没有传过来，使得陆运部这边有了暂时的平静。苏哲靠在椅背上，双手捂住耳朵，眼睛盯着来来往往的员工，口中念念有词。

　　练功，每天必不可少。

　　读唇术是一门技艺。看上去名字高深得快跟特工沾边了，实际上也就和街边修鞋补伞的性质相同。

　　业，精于勤，荒于嬉。哪天不练，就会手生。苏哲想起自己在部队里，天天将电视搁置成静音，然后将节目中所说的话，通过唇语记录下来，再用录像进行比对。

　　嘴唇周边每一块肌肉的移动状况，牙齿的闭合程度，嘴角的弧度等，再加上被读者与读唇者之间的距离，要想能够一字不差地读懂对方所说的话，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为了保持技艺的熟练，最好能找一个固定的练习目标。

　　苏哲观察着自己办公桌四周的状况，他所在的，是公共办公区域，大部分员工都是办公桌拼接在一起，彼此说话，多多少少都听得见。而且，由于自己在最后一排，所以，公共区域的员工，基本上都是背对着自己，无法模拟练习。面对着自己的，只有小办公室的经理们。

　　他的头偏向左侧，看见了小办公室里正在办公的唐嫣，心中一喜，没事窥探一下这位白领丽人的私生活，倒也是挺刺激的。可是，很快，他的脸上露出了失望的表情，有一根立柱正好挡在自己和唐嫣之间，导致视线被阻。唐嫣办公室旁边，是副总杨光的办公室。位置倒是挺合适，可是，杨光总不在公司，即使来，也是下午。而且，这家伙在办公室还呆不住，一会儿就要出去了。

　　迅速筛选了一番后，苏哲终于定下了目标。

　　看来，只有他了。

　　位置和角度都适合，也经常在办公室，除了距离远了点。

　　陈登。

　　命运总让我们相连啊。

　　看着海运经理室正在埋头办公的那个戴着眼镜的年轻人，苏哲的脸上露出了戏虐的笑容。他站起身来，想到了什么，点开了网页，埋头钻研起来。

　　旁边的员工走过，看着苏哲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脑屏幕，一般只会以为他又在处理什么棘手的邮件。哪里想得到，这家伙正在动特工才会动的脑筋。

　　就是这款！

　　苏哲睁大眼睛，看着网页上的介绍：

　　“眼镜式望远镜，眼部带有柔软的护眼罩。10倍标准望远镜放大倍数，保证了50-100米距离内可以清楚洞察浮漂等细小目标的一举一动。眼镜式的设计，独特设计，保证了良好的稳固性。”

　　观察陈登的嘴唇细节，自己平时总不能端着个望远镜这么明目张胆地去看吧，再说，这样也太猥琐了。让白梦露和唐嫣看见，还以为自己性取向有问题呢。

　　眼睛式望远镜，苏哲感叹科技真是进步非凡，这么精妙的物件都被发明出来了。

　　10倍的放大倍数，绝对能保证可以清晰读识陈登的脸部细节，轻松辨识皮肤粗大毛孔、黑头、雀斑……

　　……

　　你，值得拥有。

　　苏哲食指一动，轻点鼠标，便拍下了这副眼镜。现在，就等着货到了。他心情有些愉悦，站起身来，在位子周围活动着身体，没过一会，他乐了。

　　门口一个满头乱发的中年男人，穿着灰不溜秋的西装，脚蹬着一双运动鞋，贼头贼脑地走了进来。

　　孙新终于醒了。他有些后悔，自己这下可迟到了，全勤奖都没有了。正走着，迎面撞上上个人。

　　“老孙，这么晚才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响了起来。

　　孙新一抬头，就看见陈登那副没有表情的面容。孙新一懵，眼珠狂转，准备从备用的十个迟到理由中选一个。

　　“家里出了什么事吗？”陈登抬头挺胸，表情和姿态，像是总理下访。

　　孙新刚准备配合陈登的总理形象，做一回农民代表，就听见耳边响起了另一个男人的声音，“老孙啊，让你早晨去机场送个客户，辛苦了啊。”

　　苏哲双手插在口袋里，笑嘻嘻地说着。

　　“不辛苦，不辛苦，为人民币服务。”孙新猥琐地敬了个礼，配合着苏哲。

　　听到这话，陈登鼻子里哼了一声，有些将信将疑，这种小事却也没兴趣多问，匆匆离开了。

　　苏哲和孙新相互看着，会心的一笑。昨晚发生的一幕幕，已经让两人之间的相处多了几分坦诚，少了几分做作。

　　这时，苏哲的电话响了，他一看，是赵东阳打来的。

　　“怎么着，赵狗？”苏哲亲切地慰问着自己的兄弟。

　　“上次跟你说的我那家卫浴公司不是也要用物流公司嘛。”

　　“恩，知道。你们的香喷喷的马桶。”

　　“苏狗，少贫嘴啊。现在我们的经理正好这两天回来了，我想着，是不是你明天过来一趟，趁着这个机会，和我们经理见个面，宣传下你们公司。”

　　苏哲一听，觉得这倒也是个好机会，他回应道，“不错哎。关键时刻，能想到你哥哥我。”

　　赵东阳的嘴也不软，“那不是你爷爷我对手上的那几家物流供应商感到不满意嘛。一个个牛气冲天的，正好想着换一家得心应手的。”他又压低声音坏笑道，“我们经理也是三十出头，保养得可水嫩了，气质什么的不错，你们……正好沟通沟通。”

　　苏哲笑骂道，“你怎么像个拉皮条的？”

　　“来不来？”

　　“明天就来。”

　　五星卫浴原属于国际二线品牌，然而到了华夏国，迅速包装崛起成为一线名牌。几个美国鬼子琢磨着自己这一套，在欧洲已经骗不了了人，决定到亚洲捞一桶金。结果，这个英明的决定拯救了这个破败的美国企业，九十年代初，一进入中国市场，大家趋之若鹜，供不应求。

　　苏哲此时，正坐在公司配备的桑塔纳，一路颠簸地赶往五星公司的总部。由于车辆老旧，乘坐舒适感极差，硬是在平坦的公路上跑出了达喀尔拉力赛的感觉。关于公司的配车，苏哲颇有异议，这台快散了架的桑塔纳差不多年龄和他一样大了。

　　实际上，很多物流公司资金都捉襟见肘。钱，都花在了公司的前台装修还有老板的女秘书身上。真正要去跑个客户，销售申请下公司车辆，跟六七十年代申请邮票、粮票一样难。

　　老总们总是在台上噼里啪啦地画大饼，“我们的公司，三年后要成为行业前十，五年后，要争取冲三……”

　　其实，不少这么说的老板，很多下一年都破产了。

　　销售和员工，关心的更多是实际问题。除了工资之外，电话费每个月能不能多报十块？休息间的咖啡品牌可不可以提高一个档次？甚至，厕所里的卫生纸可不可以软一些。

　　真实的生活，不在PPT的宏伟蓝图上，而在于平时的细节中。

　　不少的物流公司，几十名销售，就一辆公司用车，实在叫苦不堪。去申请用车，就跟买彩票一样，中奖率低得可怕。

　　苏哲去申请用车时，人事经理周琳像《本能》里的莎朗斯通一样，不断来回换着腿，调整着坐姿，不情不愿地嘟囔着，“那地方你自己不能坐公交车去吗？”

　　看着周琳一副被挖掉一块肉的痛苦表情，苏哲心里有些不满。周琳是利星那边过来的人事经理，不像唐嫣这批老的伟通员工，跟苏哲谈不上半点亲近关系。在公司的各项安排方面，自然而然地就偏向了利星的员工。除了经理级别的人申请用车没有问题之外，在这个级别以下，伟通派系的人想要用车，实在有点难度。

　　苏哲心里虽然有些小不舒服，嘴上却很有礼貌地说道，“那个工厂地方实在太远，坐公交车要换好几部车，不是特别方便。”

　　周琳眼睛盯着电脑，并没有看苏哲。她说，“现在公司用车也是很紧张的，下午杨总出去谈业务也需要用车……”

　　苏哲一听杨光也要用车，明白自己可能没戏，正要另想起他方法时，自己的左肩被重重地拍了下，然后就是一阵豪爽的笑声。

　　“小周，noproblem。车子先给他用啦。”杨光在一旁眯着眼睛说道。

　　周琳感到有些意外，她还是不敢确定，问了一句，“杨总，您下午不是……”

　　杨光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说道，“我那事不急，人家上午用车，不影响我的。现在公司正在发展business，出去拜访client是好事情！就这么定了！”杨光不容周琳多说，又拍了拍苏哲的肩膀，一摇一晃地走了出去。

　　像杨光这么不会说英文，却如此热爱英文单词的人，也实属少见。

　　就此，苏哲拿到了车辆的使用权，终于能坐上那辆和自己年纪差不多大的车子，赶赴位于郊区的五星卫浴工厂。

　　往郊区的路不是很好走，一路上，飞沙走石，黄色的尘雾在空中盘旋，像是黑风洞里的老妖跑出来一样。郊区全部是都是工厂，所以去往郊区的车辆大多数是集卡。这些载着各类船公司集装箱的卡车，野蛮霸道地在路上行驶，让在其周围经过的小车心惊胆战。

　　很快，车子到达了五星卫浴气势宏伟的大门前，苏哲通过门卫禀报，找赵东阳。一看到五星卫浴门口停着那么多好车，自己公司这辆车像是收破烂的一样。苏哲对司机苦笑道，“我跟客户说我们是大公司，人家客户一看这车，比送快递用的还差，这生意还怎么谈？”

　　司机陪着笑说没办法，公司就没有购新车的预算。

　　老同学赵东阳让门卫回话，说自己还在处理一封邮件，让苏哲先到大厅等待一小会儿。苏哲让司机在车内小憩一下，自己则慢慢悠悠晃到了赵东阳所在的工作大楼，在一楼的大厅坐了下来。

　　不得不承认，五星卫浴对办公要求还是很严格的，大厅窗明几净，大理石地板泛着光泽，还有不少盆栽装饰，给人一种简约高档的感觉。前台小姐还满脸殷切地为苏哲倒了一杯茶水。

　　苏哲心里对这家公司又生了不少好感，光从一杯水，就能看出对方是不是专业。

　　大厅里等待的不光苏哲一个人，对面还坐着两位西装革履的中年人，在不时低头窃窃私语。由于双方相隔七八米，光用耳朵，基本上听不清楚对方在讲什么。

　　等待的时间有些无聊，闲来无事的苏哲干脆屏气凝神，眼神随意锁定住面前的一个目标，又开始练起了功。这种有点像偷窥一般的刺激，让苏哲有些欲罢不能，正是这种有些说不上台面的刺激，促使着他刻苦练功，保持着技艺的纯熟。人们窃窃私语的大多数是不能明说的事情。这些事情千奇百怪，让人始料不及，可能是关于国家核弹的地下仓库位置，也可能是自己生出来的儿子是黑皮肤蓝眼睛的。

　　一些词汇和术语不断通过对方的嘴唇，跳跃到了自己的脑海中，都是一些价格和品牌的名字。苏哲大致明白了，对方是希尔顿酒店的人，这次大概来五星卫浴谈判采购卫浴用品的。

　　天马行空地思索了一会儿，就看见赵东阳穿着制服的身影。

　　“真丑。”苏哲实话实说，这制服穿在赵东阳身上，立马让他老了十岁。这点，自己的物流公司管得还是比较宽松的，只要不是裸体上班，其他随便你。

　　“没办法啊，老兄。”赵东阳笑了笑，把苏哲引到了会议室。

　　苏哲看着这间面积堪比人民大会堂的会议室，有些感慨，“你们工厂就是面积大。一间会议室比我们半个公司还大。”

　　赵东阳承认道，“我们在郊区，就是面积大。哪像你们市区里寸土寸金啊。”

　　跟五星卫浴的宽大的人均办公面积比起来，苏哲所在的写字楼就像一个蚂蚁窝。

　　两个人又免不了互相调笑一番，赵东阳清了清嗓子，“好了，好了。别讲黄色笑话了。我们谈谈正事。”

　　苏哲抚摸着真皮座椅的扶手，调笑道，“还真不习惯跟你谈正事。”

　　赵东阳一本正经地说，“你们公司的那些证件都带过来了吗？无船承运人还有航空铜牌执照证书。”赵东阳在五星卫浴仅仅工作了半年，就对这些物流公司的证件了如指掌。五星卫浴是家大公司，每年慕名而来的物流公司多如牛毛，平均每半天就要接到一个物流公司的“骚扰”电话。

　　“那不是正合你意？接到两个比较开放的女销售电话，不就可以到宾馆里好好谈论下工作。”苏哲继续开自己好友玩笑。

　　“咱们可是正人君子，不干那种趁人之危的事情，即使人家销售看上自己，也是因为咱一表人才。”赵东阳本来是一个老实人，跟苏哲他们混久了，嘴上功夫见长。他又补充道，“不过咱们事先说好啊，这事儿不是打包票的。现在物流供应商这块，我也拿不了主意，主要是引荐一下。”

　　苏哲摊开了笔记本，拿出了笔，“给我讲讲你们现在和物流供应商的合作状况。”

　　赵东阳介绍了起来，“我们这家公司售货渠道分成三条，欧洲、美国还有东南亚。我主要负责欧洲的物流。美国因为为几家大的超市供货，常年有出口，比较规律，现在在和两家大的外资物流合作。东南亚零零散散的空运不少，现在也有两家物流商在合作。”

　　苏哲一听，就明白了。五星卫浴在国内树大招风，物流商们趋之若鹜。这样的客户，虽然货量十分壮观，生意却也不好做，因为人家见得多了，可能比你还清楚你的成本。通常来说，这些大的厂商十分刁钻，制定了一些十分苛刻的条件，动不动就会向自己的物流公司罚钱，喜欢惩罚和威胁，SM情节十分严重。不少物流公司为一些大的厂商做单，忙了一年下来，基本上都是亏损的，只是赚了个名声。这些可怜的物流商们，年底看着赤字的利润报表，只能痴情地安慰着自己，反正亏的下一次合作会赚回来的，想法跟小三想转正上位一样天真。

　　这样的企业，孙新有一个叫法，叫做“BIAO婊子企业”。

　　整天跟着四五家物流公司眉来眼去，对于新的物流公司，还来者不拒，这不是挺符合那个行当的吗？

　　苏哲一听，兴趣降低了一半，他问道，“那你手上是不是有一大拨物流公司，每天换一个玩玩？”

　　赵东阳听出这话就有点冲，他苦笑着解释道，“我换别人玩？我这边是物流商把我玩得团团转好吗？”

　　赵东阳跟苏哲解释，他刚来这家公司才半年，手上的物流商仗着资格老，基本上不怎么听他指挥，有事都直接找领导。这让赵东阳感到很晦气，他有了想换掉这些物流商老油子的想法。

　　“现在是这样的，我们因为出货量十分大，所以直接向船公司订舱位，但是选择哪家物流公司报关和拖车，是可以更换的。”

　　一些规模巨大的工厂和贸易公司，因为出货量十分大和稳定，会直接向物流公司的下家船公司预订舱位。就像如果你有大批商品的需求，不会去超市，会直接去找批发商一样。这样，对于物流商来说，在海运费这一块上，就基本没有利润。不过这也没办法，人家家大业大。

　　在物流上，最好做全段一条龙服务，这样，赚取利润的点也多。陆运费，海运费，到了国外目的港的清关送货，这些都是利润点。不过赵东阳负责的这条航线，海运费和国外的费用没有了，只能赚到陆运费。

　　这种情况，就好象别人先告诉你，给你介绍一位美女做女朋友，然后再告诉你对方是40岁一样。

　　即使这样，还是有不少物流商愿意做，因为这个市场娶不着“老婆”的“光棍”更多。

　　赵东阳透露给苏哲他们在拖车上付给物流公司的价格，苏哲一听，还是有些利润可以赚的，点了点头。

　　“好了，下面就要看你的了。我请我们经理过来，看你能不能征服她？”赵东阳一脸坏笑。

　　苏哲一听，气不打一处来，骂道，“你这兔崽子，就一个拖车报关，还做不了主，还要我去征服，你小子把我坑惨了。”

　　拖车报关是国际货运赚钱最少的环节。

　　没过一会儿，赵东阳就带着他的经理过来了。

　　“你好，我叫余燕。”一位化着淡妆，容貌尚佳的女人向苏哲伸出手来。余燕虽然上身穿着那套制服，可是下身却换了一条牛仔裤，紧身的牛仔裤将其美好的臀部勾勒出一条诱人的弧线，修长的双腿线条显露无疑。

　　一看到赵东阳的领导过来了，苏哲的话也变了，他正襟危坐，“你好，余小姐。我是伟通物流陆运总监苏哲。这次正好有机会，来看看双方是不是在陆运这块能够有合作的机会……”

　　言谈举止，简直人模狗样。

　　余燕淡然一笑，“不好意思，我还有一个会，所以在这边的时间不长。是这样的，在小赵负责的这条航线上，我们手上也有两家物流公司在合作。而且……合作的时间也比较长。”她看了看苏哲，“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比如价格上的巨大优势，我想也没有更换的必要，毕竟换一家物流公司，还要重新熟悉，也是很麻烦的。”

　　苏哲仍然带着微笑，似乎并没有气馁，“余小姐，我们伟通也算是花城老牌的物流企业。各方面的证件资料也是十分齐全。我们的服务业比较周到……”

　　余燕一边听着，一边却心不在焉地看着手表，似乎对苏哲的介绍并没有多大的兴趣。

　　赵东阳在一旁，脸色有些尴尬，知道自己这回搞砸了，他也是热心，听到苏哲转业回来，家里又遭了变故，所以想帮帮对方的忙。

　　“小赵，你下面的那个会议准备了没有？”余燕突然扭头问起了赵东阳。

　　“就是希尔顿那个客户，恩我资料已经备齐了。”赵东阳回应道。

　　余燕嘴唇微抿，眉头拥簇在一起，似乎精神压力很大的样子，她用手揉了揉太阳穴，“苏先生，你别介意，我和小赵说两句……”

　　苏哲笑笑，表示随意。

　　“希尔顿这批合同如果能谈的下来，这正好给我们一个和对方集团合作的机会。我们在东南亚和美国的客流损失，正好可以通过这个领域补回来。”

　　“余经理，可是你说上次他们的价格压得很厉害，已经逼近了我们的成本。”赵东阳面露为难，他明白这个客户也不太好对付。

　　余燕脸色有些差，她明白，希尔顿这个客户如果拿不下来，自己这个部门今年的业绩将会有很大的漏洞。她狠了狠心，跟赵东阳说道，“实在不行，我们赔了本，先把销量做上去。”

　　看来，BIAO婊子企业也怕婊子企业啊。

　　“余小姐，也许你不用赔本，也能把单子拿下来。”苏哲的嘴角露出了好看的弧度。

　　余燕心里一惊，她看着面前的这个相貌清秀的年轻人，心中倒是并不讨厌对方，只是也不怎么相信对方能够帮自己。她淡淡一笑，“苏先生以前在酒店行业做过？”

　　苏哲摇了摇头，自己只在酒店房间里做过。

　　余燕一脸的无法相信，“那你怎么帮我谈判？”

　　……

　　此时，希尔顿酒店派来的这两个经理，正坐在会议室里，等待着余燕的到来。

　　“笃笃笃”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希尔顿酒店的两名经理站了起来。

　　“余经理，好久不见。”

　　“王经理，见到你可真不容易。”

　　一换到客户那里，余燕的表情要热情了许多，她重复着苏哲之前做的事情，像销售一般，殷勤地把自己公司的优势介绍了一遍。

　　希尔顿酒店的两名经理人始终面带微笑，安静地听完余燕的介绍。

　　那名姓王的经理说道，“余小姐，别的我们都已经了解。还是老问题，我们要的那款产品，在单价上是不是能再下降一些？”

　　余燕吸了一口气，这个价格基本上已经逼近了自己的底价，她还是想坚持下，“王经理，你知道我们是很想做你们的生意的，只是……”

　　“余小姐，你知道我们这次不光你们一家厂商……所以我们要综合比较一下。”王经理讲话温文尔雅，处事游刃有余，一副大品牌经理的做派。

　　余燕抿了抿嘴唇，手指不断轻轻敲击着桌面，似乎准备妥协。在希尔顿酒店集团这样强势的客户面前，也只有无条件接受的份了。毕竟，自己的产品先前都是卖给国内的连锁酒店，这次被国际巨头看中，也是一次值得冒的风险。

　　余燕看了看苏哲，那目光的意思是我把你带来了，你有什么高见吧？

　　“王经理，我们这款产品的单价没办法下降，因为已经接近了成本。价格如果太低，我们也怕影响到交货质量。”

　　王经理看上去十分意外，他很快又恢复了镇静，“你的意思是，这个价格没有丝毫浮动的余地是吗？低于了这个价格你们就不卖了？”

　　苏哲点了点头，“对！”

　　余燕一听，脸上的血色都没有了，她狠狠地瞪了苏哲一眼，示意这个冒失鬼别再说话了。好不容易拉过来的生意，要是被这个不相识的冒失鬼给搅黄了，那才叫冤屈。

　　余燕的额头上渗出了一丝细汗，她脸上堆出一丝微笑，“王经理……”

　　“王经理，我们可不想因为价格影响质量，要是影响了用户体验，那可就是砸品牌的大事。”苏哲此时说的一脸义正言辞。

　　对面的两位经理对视了一下，并不说话。

　　沉默。

　　气氛看上去似乎有些尴尬。

　　余燕急得想站起来，对方沉默可不是个好征兆。她此时已经没心情再去瞪苏哲了，心里扑扑直跳。

　　谁料，沉默之后，那位姓王的经理眼睛露出了一丝赞赏的目光，温和地笑了笑，“余经理，强将手下无弱兵啊。你的这位下属，真的说到我们心坎里去了，不瞒你说。我们之前一直合作的一家品牌商，就是因为质量出现了问题，我们的客人在宾馆房间如厕时，竟然发生了马桶破裂这么严重的问题，使我们的客人在使用时受了伤。这对我们这样的酒店声誉影响很大。”

　　王经理有些欣赏地看着苏哲，“既然双方是要长期合作，质量品质是第一保证。你的刚才那番话提醒了我。”他站起了身，对余燕伸出了手，“就按这个价格。余经理，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余燕对这次突然的转变有些始料未及，她的双手不自然地在自己的腿上摩挲着。

　　“怎么着，余经理，不想和我们合作？”王经理开起了玩笑。

　　余燕这次猛然清醒过来，她站起了身，握住了王经理的手。

　　苏哲这番话，顿时让希尔顿酒店方面的人对五星卫浴这家品牌的好感大增，在之后的细节敲定下，他们都很大度地做出了让步。余燕没料到，传说中牛气无比的希尔顿酒店集团就这么豪爽地签订了合同。

　　一小时后，会议在愉快地气氛中结束了。

　　“苏哲，你真的……真的……”余燕看着苏哲，阳光照在他俊朗削瘦的侧脸上，棱角分明。

　　“怎么了？余经理？”

　　“你当初说不降价的时候，怎么那么有信心？”余燕想起刚才那一幕，仍旧有心有余悸。

　　苏哲看到余燕说话的语气亲近了许多，感到对方已经把他当作了自己人。他脸上露出了醉人的笑容，“直觉，直觉。谈判的艺术。”心里却明白，这全靠的是那次大厅里凑巧的唇语练习。

　　此时，两位希尔顿的经理，在离开的路上边走边聊着，

　　“老王，你说万一我们这次不是已经事先内定好了要用五星卫浴，你对那位年轻人说的话会有什么反应？”

　　“那我也会把它们的品牌考虑在内。你没看到那个年轻人说话时的眼神，充满着自信，跟我们CEO年轻时太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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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哲走出会议室的时候，正好碰到了赵东阳。他一脸担心地问道，“你小子又玩什么花招？没把事情搞砸了吧。”

　　“砸了。”苏哲装作垂头丧气的样子，故意逗着赵东阳。

　　“妈啊，我就知道……你这样我的饭碗不也……”赵东阳急了，他刚说到一半，就看见苏哲幽幽地朝他笑。

　　“那个……苏……”走廊传来了急切的高跟鞋踩在地面的脚步声，余燕在后面跟了上来。

　　“到了饭点了，一起吃个工作便餐吧。”余燕微笑了下。

　　一行人走向厂区的食堂，正直中午休息，路上有不少说说笑笑的工人，统一的蓝色制服，别样的风景。

　　不同于工人的蓝色制服，赵东阳和余燕穿着是浅灰色，公司有意无意地将白领与工人之间做出了一个划分。

　　赵东阳在后面搭着苏哲的肩膀，轻声说道，“你小子，这么快就搞定我们领导了？”苏哲捶了下对方，“你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淫荡了？”

　　赵东阳则一脸无辜，“你想到哪里去了，我说的是业务上的。”

　　余燕在前面走着，隐约听到了一些字眼，也没当回事。这批单子签了下来，而且还有利润，真是峰回路转，余燕的脸上满面春风。

　　食堂分两层，一楼是大厅食堂，二楼是餐厅。

　　苏哲在食堂门口瞧了一眼，员工们排着长队，一个接一个的在打饭，基本上盘里的是两荤两素。

　　“李总，你也来了。”余燕在食堂里跟着另一名穿着制服的中年人打招呼，她顺便向苏哲介绍道，“这是我们的副总。”

　　“你们副总也和大家一起在食堂用餐？”苏哲有些疑惑。他看着二楼的餐厅，觉得这些高管们倒也挺实在，挺平易近人的，和员工和工人们一起用餐。这些管理几千人的高管们，在气势上，真的还没法跟自己公司杨光相比，杨光那种霸气外露的气势，基本上只有国家元首才能匹配的了。

　　“你们的菜看上去挺诱人的。”苏哲被食堂饭菜的香味勾引得受不了了，猴急地准备进去用餐。

　　“你们往哪走啊？”身后传来余燕的话。她看着像饿狼一般地苏哲和赵东阳，有些忍俊不禁，比了手势说道，“上面啊，咱们去上面。”

　　二楼的餐厅在装潢等各方面，一看就与一楼有较大的区别，更像外面的社会性饭店。门口的服务员见到了余燕，问道，“余经理，有客户来了啊？”

　　余燕爽朗地笑了笑，她看了一眼苏哲，说道，“重要客户，重要客户。按照最好的那个标准接待。我们部门报销。”

　　幸福总是比较而得出的。刚刚看过一楼食堂的那种大锅饭，突然看到二楼服务员端来一盘盘热炒，苏哲和赵东阳打心眼里觉得满足。

　　红烧肉、鱼香肉丝、清蒸带鱼等等热菜，几乎把饭桌挤得满满的。苏哲倒有些不好意思，“余经理，让你们部门破费了。”

　　“叫我余燕吧。”余燕甩了甩头发，她诚恳地说，“我倒是要感谢你，就那么几句话，不但帮我们把单子签了下来，而且还让这笔生意变得有利润，真让我有些意外。”余燕今天的心情十分好，她统管物流和贸易，这一笔单子签下来，虽然赚的不是特别多，但是却打开了五星级酒店的销路。

　　三个人坐在二楼的VIP餐厅中，谈笑风生，吃得十分愉快。吃饱喝足后，余燕和赵东阳送苏哲到了厂区门口。赵东阳突然一拍脑袋，借着机会问余燕，“经理，咱们欧洲航线的拖车报关服务，如果苏哲他们那边的物流公司价格比我们现在做得还低些，你看看能不能……”

　　赵东阳这一提，苏哲也想起来了，这才是今天来拜访的正事。

　　余燕莞尔一笑，“没问题。你手上的业务，就转给苏哲他们那边做吧。价格嘛，只要一样，哪怕略高一些都行，我相信，他们的服务质量是十分过硬的。关键还是服务。”

　　苏哲一听，也是十分感动，做生意，关键是看人，相互信任，他又和余燕说了几句感谢的话，这才坐车离开了五星卫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