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马桶盛生产基地回来后，苏哲马不停蹄地赶往了投放基地——公司厕所。

　　刚一脱裤子，就听见外面高亢的女声，“苏哲人到哪去了？”不用说，一听这声音，唐嫣。

　　接着苏哲的裤子就一闪一闪，手机在裤兜里不安分地旋转着。

　　草草结束了自己在厕所里的工作后，苏哲提溜着裤子就跑到了唐嫣的办公室。

　　“上班不好好上，又去哪里鬼混了吧？”唐嫣俏脸一歪。

　　这话，苏哲听着，却觉得十分亲切，说明对方真没拿自己当外人。一看见唐嫣，苏哲的精神终于恢复了些，笑嘻嘻地说，“哪啊？出去拉业务了。”说着说着，苏哲的又开始对唐嫣进行外部人体扫描。

　　唐嫣三十出头，有着少女难以匹配的曼妙身材，每个地方都散发着成熟的魅力，勾人心魄。她双手抱在胸前，今天的领口开得有些低，露出了部分饱满的胸部，还有细嫩的乳沟，春光毕现。苏哲的眼神又有些不老实了，眼睛拼命骚扰着对方。

　　唐嫣低头一看，脸一红，知道苏哲的心思又活络起来。

　　“哎呦。”苏哲感到自己的头被重重地拍了下，抬头一看，是唐嫣那张羞红愠怒的脸。

　　苏哲连忙祭起了口头禅，“Feelsogood。”

　　不能老用打得好，这样双方各都会腻。

　　Feelsogood。

　　或者

　　Iamlovin’it。

　　“跟你谈正事，你又没个正经样子。”唐嫣教训道。

　　“好，好。我听着呢。”苏哲双手抬起，做投降状。在物流这方面，虽然理论知识不少，但是没什么实际经验，还是得听听公司老员工的意见。

　　唐嫣脸上露出些担心，“你刚来公司上班，各方面，怎么说呢？得低调些。”

　　苏哲被这话说得有些莫名其妙，他回想了一下，莫非对方指的是和陈登对峙这件事？

　　唐嫣的眼睛垂了下去，“以前，苏总在的时候，对我们都不错。这点海运部的老员工们都清楚。”

　　唐嫣跟着苏东工作了快十年，对以前的公司还是有感情，刚才那两句话，让她陷入了过去的回忆中。不过，那种惆怅的表情在她的脸上留存了一会儿，又很快消失了，她又整理了下情绪说道，

　　“现在，公司已经物是人非了，我们都得伺候好新老板。大家都得向前看，不是吗？”

　　苏哲点了点头，没有表示否认。

　　“你以后不要顶撞陈登了。他现在再怎么说，都是海运部的经理，一把手。”

　　“是他主动挑衅我的。”苏哲见到唐嫣说的都是些掏心窝的话，自己索性也开门见山。

　　唐嫣有些无奈，说道，“他现在是领导。有些事情是没办法的。”唐嫣虽然在立场上，明摆出一副维护苏哲利益的姿态，但是暗地里，仍然免不了心中一阵担心。她说这话的意思很明显，现在的伟通已经不是苏家的天下，这话是让苏哲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的定位。

　　“现在这个集卡的问题，你准备怎么解决？下个月就是出货高峰，陈登不是放出话了，要有一大批的货量要出。”唐嫣说道，她还是十分担心陈登上次公开提出的挑战。

　　“还在想呢。”苏哲答道。

　　“我问你，陆运部门是干什么的？”唐嫣发问了。

　　“联系集卡送货呗。”苏哲回答道。

　　“集卡上哪里联系？”

　　“车队里呗。”

　　“人家车队为什么要跟你合作？”

　　“你有业务，有货物运，当然愿意和你合作喽。”苏哲龇龇牙，示意唐嫣这个问题太简单。

　　唐嫣没去理睬苏哲的鬼脸，她将胳膊的袖子向上挽起，一副干练精英的摸样，继续问道，“业务，是你的吗？”

　　“不是。”苏哲回答。

　　“对，业务是海运部和销售部的。为什么要单独开辟出一个陆运部门？那是因为要标准化管理，其实这之前，都是海运部的操作联系集卡车队的，业务量不大的时候，操作一个人搞定所有事情最有效。到了后来，销售的各种询价报价太多，操作忙不过来，所以就增加了这个部门。”

　　苏哲接口道，“你的意思，陆运部就是个摆设？”

　　唐嫣有些犹豫，她不愿伤苏哲的自尊心，只是说道，“你说说看，如果是陈登自己的货，是他主动找车队老板谈有作用？还是让你去？”

　　唐嫣这话点出了这陆运部门的尴尬，这个部门并没有实际的收货渠道。物流界里的规矩是，有货，有业务才是王道。销售业务多，可以三天两头不来上班，可以对操作部门吆五喝六。而另一些公司，揽货渠道主要靠操作，这并不奇怪，很多操作都在物流行业里浸淫了十多年，谁还不认识些客户？如果操作部门变成主要揽货渠道了，那么销售部门就沦为打酱油的，这样的话，操作部门在公司内就会理直气壮——你们销售那点业务，还不够塞牙缝的？

　　所以，但凡坐上海运部或者空运部门的一把手，基本上揽货能力都不弱。唐嫣这样的海运经理，当初也得硬着头皮和各个工厂、各家物流公司一一去打交道。直接客户过来的业务，同行做不了转包过来的业务，来者不拒。

　　物流界里有术语，工厂和外贸公司的业务简称“直客”，而其他物流公司转包过来的业务，简称“同行”。

　　陆运部的尴尬，在于没有揽货渠道，所以只能成为操作部的传声筒。陈登做了这么多年物流，当然清楚这点。在职位上，他是苏哲的上司，并且手里有货，又握着主动权。所以，在外人看来，这场对决，苏哲毫无胜算。

　　有人说了，苏哲可是以前老板的儿子，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可是在公司里上班的员工都门儿精，大家都十分擅长观察形势。苏哲上班以来，公司的高层比如杨光等人，就没有怎么表现出关照过的态度。海运部的一把手陈登，甚至直接和苏哲起了冲突，这情况下，看样子苏哲也没有得到特殊的照顾。

　　唐嫣分析道，“惠达和金博这两支车队，基本上规模也比较小，主要之前苏总起家时就和他们合作了，双方合作也比较久。但现在，公司的规模扩大了，确实也到了要更换供应商的时候了。我手上有一支规模比较大的车队联系方式，你这边，继续和惠达与金博谈判，不行的话，联系一下新车队，看看有什么机会。”

　　现在，有些事情，唐嫣明白自己不方便直接出面，和陈登公开唱对台戏，只得把一些自己认为的有价值的信息告诉苏哲，希望暗中能够帮助对方一把。

　　苏哲点了点头。

　　……

　　当苏哲和唐嫣在会议室里讨论时，公司一角海运部经理室内的陈登有些不安和烦躁。从落地玻璃窗外透出的阳光也不能化解他眼里的阴沉。

　　陈登不断用手揉搓着自己的下巴，却无心去看电脑前的邮件。他看了一眼斜对面的位置，那个年轻人并不在座位上，说不定又到哪里去偷懒了。

　　苏哲最近经常不在公司，不知道到哪去晃悠了。陈登现在也懒得去说苏哲，他自己已经是海运部的一把手了，不愿再放低身价明面上和一个主管纠缠不清。要干，就得完全把对方制服。桌上的电话被他拿了起来，

　　“老李啊。”

　　“陈总，陈总。”对面传来惠达车队李老板恭敬的声音。现在伟通，由于利星集团的注资，规模比以前更加庞大，业务也会日趋增多。李老板知道伟通是块肥肉，更加不敢怠慢。

　　“嘱咐你的事情，都清楚了吗？”陈登的口气有些居高临下。

　　“清楚，清楚，苏哲来过我们这里了。我跟他说的，都是按照你嘱咐的那套东西。”李老板在那头应道。

　　“行，这就好。”陈登的心略微宽了下。“等到我这批货物出去之后，把这件事了掉，就给你们车队涨价。现在，外面的行情，我也是明白。”

　　听到这话，李老板在那头忙不迭地答应着，“好的，陈总。谢谢照顾了。”

　　“所以，以后，如果是大批量出货，苏哲跟你要车，你就说没办法。如果我来要，你就一定要给我保证车子。”陈登的眼中露出一丝阴戾。

　　打完这通电话，陈登又跟金博的老板做了同样的嘱咐，对方只有点头感谢的份了。物流公司与车队的之间的地位，是恒定不变的，车队就是物流公司的供应商，就像小妾。而物流公司与船公司和航空公司，关系就更复杂些，像是通力合作，互惠互利的情人。

　　所以，陈登跟车队打电话，实在没必要客气，更何况他是海运部的一把手，有替换供应商的权利，执掌着车队的生死簿。

　　到了这一步，陈登觉得，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陈登出身贫寒，从大学到工作，全都靠的是自己。之前的每一步，都走得仔仔细细，小小心心。然而，尽管爬升已经算十分快了，可是他仍然心有不甘。他的工资，在行业内已经不算低，可要在花城要想买一套商品房，仍旧需要积攒上十余年时间。陈登在苏东破产之前就见过苏哲，看到苏哲作为公子哥，夜夜笙歌，陈登就无法避免心中不断涌出的羡慕和嫉妒。可是那时，双方的地位差得太悬殊。

　　而现在，苏东已经破产了。陈登对此心中竟有一丝快意。

　　拥有高智商和情商的陈登渴望更多，他不会只满足于部门经理的职位。

　　目前，海运内部的主要不安定因素，也就苏哲一个人了。之前和苏哲的几次不愉快接触让陈登明白，这家伙果然是个不服管理的硬茬子。只要把他制服了，海运部门就基本搞定了。

　　至于唐嫣，至少她对自己还是十分客气的。陈登觉得，唐嫣也是一个聪明人，会审时度势，不会在明面上让自己为难。况且利星全盘接手后，陈登手中握着大权。现在的唐嫣，只是虚挂着一个副经理的职位，有点被打入冷宫的意味。

　　陈登正想着，桌前的玻璃门突然被撞开了，苏哲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陈登一皱眉，看着苏哲，问道，“上午和客户谈得怎么样？”

　　“我要请假，下午家里有些事。”苏哲冷冷地扔下一句话，便转身走了。

　　陈登手中的文件被捏成了一团。这个苏哲，越来越不把自己当一回事了。毕竟人是在公司工作的，怎么能这么随意？

　　其实，苏哲是真急，他收到一个消息，李志出事了，被铐在了拘留所。

　　苏哲忧心忡忡地赶到了拘留所。李志的父母都在农村，基本上平时，出了什么事情，都是赵东阳和苏哲帮忙。

　　拘留所里满是醉酒闹事的，还有小偷小摸的人，所里还充斥着干警的呵斥声。苏哲有同学在看守所当差，知道里面的日子不好过。七八个人蹲在一间牢房里，早餐就是粥和馒头。中饭和晚饭就是白饭和一点菜叶煮成的粥，里面的人俗称“水上漂。”不时还有人来点名，下午就坐在一个小板凳上看电视，当然，你肯定别想看到007这类的电影，都是一些法制教育类的节目。那种小板凳，规定你坐上三个小时，没有靠垫一动不能动，腰酸背疼地也挺折磨人的。

　　苏哲交了保释金，把李志领了出来。李志的满脸的胡渣，颧骨凸出，眼眶深陷，明显憔悴不少。苏哲没说任何话，直接领着李志到了附近的饭店。

　　两份大排面，再加上几个酱鸡腿和鸡蛋，香气腾腾地摆在李志面前，李志却无动于衷。

　　苏哲看着李志筷子也没动一下，打趣道，“是不是拘留所里面的伙食太好了？把你的胃口养刁了。”

　　李志露出一丝惨笑，仍然不说话。

　　“你不吃，我可吃了啊。”

　　苏哲知道李志胃口不好，但是他担心李志在里面营养不良，得让李志吃点东西。苏哲装作大快朵颐地样子，拼命吸溜着面条，把面条吸得响得跟擤鼻涕一样。吸完，还砸吧嘴，生怕李志没看出来这面的味道不错。这幅样子，倒让饭店的老板很满意，不用怎么镜头处理，就是一副活生生的广告。

　　李志仍然低头不语，有些萎靡，像是被太阳晒得发蔫的庄稼。

　　苏哲有些没辙了，他突发奇想，李志是不是在看守所里遭受了什么虐待。电影电视里，这种犯人欺负犯人的场景，倒演得不少，还有不少同性恋的骚扰。不过转眼，他就取消了这想法，李志的身手，拿过部队的奖牌的，那些小偷小摸的犯人，能打得过他？不被他收拾了，已经很好了。

　　窗外的阳光照射着桌子，泛着光泽，碗的影子不断变长，转眼已经从下午到了傍晚。

　　面条也被热了两回，苏哲有些不好意思，他眨着眼对服务员，意思是咱哥们最近刚失恋。服务员瞅着李志帅气的背影，点点头表示理解。

　　虽然李志闷声不吭，但苏哲大致能够猜得出来发生了什么。

　　李志的阴和狠是同学圈子里出了名的，从来不与强敌正面对抗。小学里这种优秀品质就有所展现，凡是和李志起了冤仇的同学，铅笔盒子总会莫名其妙地摔坏，书包也总是神不知鬼不觉地破了洞。

　　自古英雄出少年。夏侯惇十四岁因为别人辱骂其老师，奋而杀人。虽然李志没那么夸张，但是在其十岁出头的年纪，还是做了一件让苏哲和赵东阳都感到震惊不已的事情。那还是十多年前，十岁出头的李志和苏哲，两人跑到了游戏机店去买游戏卡。

　　那时手掌插卡游戏机刚刚大行其道，两个孩子兴冲冲地拿着钱去买游戏卡。店主告诉他们这张卡是三合一，里面的游戏个个经典。

　　结果李志和苏哲买回去一看，三合一里面只有一个游戏，两人觉得被骗了，回去找店主论理。

　　“叔叔，你刚才说三合一的，怎么只有一个游戏？”十多岁的李志气呼呼地说。

　　店主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小青年，长头发，肩膀上有看不清图案的纹身，平时交了几个小混混，也自诩为道上的了。

　　这位店主看着发火的李志，眼睛一斜，“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这是三合一的了？”这店主根本没把李志这样小孩子当回事。

　　“你刚才就这样说的，我和我同学都听见了。”李志提着嗓子，脸涨得通红。

　　这时，店里进来两位打扮时尚的年轻女人，看到这样子，一脸好奇地观察着事态的进展。

　　看到两名女性顾客进来，店主作为一名尚未婚娶的年轻男人，雄性的动物本能让他感到自己受了侮辱，他吼道，“买完非质量原因，一概不退，你们，给我GO!”

　　虽然这位年轻的店主使用了大不列颠及北爱尔兰联合王国的词汇来掩饰，但实际上，谁都听得出，这个GO和滚同义。最要命的是，那两个年轻女人，在看到两个小孩被欺负了后，竟然拍手说道，

　　“老板，好帅啊！”

　　当时，苏哲的火气就涌到了胸口，准备理论几句。那个老板当然不怕，打小孩，多么喜闻乐见的一件美差。

　　正当店老板准备练练手时，李志却嘿嘿一笑，拉着苏哲走了。

　　三年后，苏哲和李志都上了高一，生活日趋平静。然而就在一天晚上，街对面的这家店被不明人士给砸了，玻璃柜被捣得都是大大小小的窟窿，店里被翻得一塌糊涂。游戏卡和游戏机散在地上，不少都是一块块碎片，看样子是被鞋跟一块块跺的。最令人惊奇的，肇事者还在地上用油漆喷了红字。

　　“这下，老板更帅了！”

　　这行字据说派出所的警察看得莫名其妙，怀疑是哪个神经病所为。警察询问店主是否有与人结仇，店主当时也摸着脑袋想不出个所以然。店主哪里知道，三年前的一次口角竟然使得自己付出了这么惨痛的代价。

　　这次，李志的黑色幽默让苏哲赞叹不已。他更想不到的是，在那样一个青春懵懂的年纪，大家都是一言不合即动手，没想到李志竟然硬是憋了三年，才把那家店给敲了。这倒是坚定的奉行了古人的一句话，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两个人对坐无言，从下午坐到了夜晚，李志终于开始吃面，他秀气地将面条一根一根地往嘴里塞。吃到了十三根面条的李志，终于开口说话了。

　　“我把我们领导给打了。”

　　“打了就打了吧。”苏哲应道，被关进拘留所，那肯定不是小事。

　　李志道出了原委，他被分到街道办事处后，整个人失望之极。同事就是几个五十岁的阿姨，整天不是讨论孩子就是讨论韩剧。这也算了，让李志受不了的，就是他那个上司。

　　李志的那个领导，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经过西天取经般的磨难，历经二十多年时间，终于从一个小办事员混成了一个小领导。他每天最大的爱好，就是听那些七姑八婆们夸自己。

　　那些已过不惑之间的妇女们，倒是不吝惜自己的口水，把这个中年人夸成了一朵花。而这可把李志给恶心坏了，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在这么差劲的人手底下当差。

　　终于，李志无法控制他的恶心，把继续已久的怨气给发泄了出来。

　　那天，那位中年领导躺在椅子上，还在听手下几位大妈的歌颂。李志从门外进来，将手中的东西扔到了那位领导的桌上，“你要买的药材。”

　　李志态度确实不好，因为他憋着满肚子的气，作为一个新人，这一个星期的班，几乎成为那位中年领导家里的杂工了。鞍前马后，跑来跑去，还得听那位领导长篇废话的唠叨。那位领导似乎对自己出身后的几代都不满意，动不动就说，你们80后90后怎么样……怎么样。仿佛这个世界没有他在，就一定要垮了一般。

　　李志这个这么男人的人在这样一个如此女人的男人手下当差，滋味自然是不好受。不过，如果没有后面的事情的话，他也就忍了。

　　这位中年领导并不知道自己差使的是部队里的擒拿格斗好手，他眯着眼睛，突然感到腹中空空，咽了口口水，“小李啊，再帮我去买两盒小笼包，中午没吃饱。”

　　李志斜着眼看着那些没事正在嗑瓜子打毛线的大妈同事，感到有些不公平，自己累得够呛，可那几位还是一副无事可做的样子，他不愿动了，闷坐在座位上，不吭声。

　　这下，让中年领导没了面子。

　　“小李，听到没有？”中年领导又催促了一遍。

　　李志在桌前看起了报纸。

　　“你怎么回事？不服从安排？这些都是工作的一部分。你们这些小年轻啊，就是吃不起苦……”中年领导站了起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阵骂。终于最后还是吃到了李志给他买的小笼包。

　　一个星期后，这位领导在下班的路上，被人打了一蒙棍，在医院躺了三天。

　　出院之后，这位领导靠着和派出所的关系，将当时街边的监控视频调了出来，发觉打人者就是当时恭恭敬敬给他买小笼包的李志。

　　苏哲一听，拍了拍李志的肩膀，“被人抓到，你这次算是失手了。”

　　　　面馆了解完情况后，赵东阳也赶到了，他满脸的惊慌，“阿志，杀人了？”李志往他身上啐了一口，继续吃第十四根面条。

　　“笨蛋，杀人了怎么可能再让你见到？”苏哲骂道。

　　赵东阳挠了挠头皮，解释道，“我也是吓得晕头转脑的。”结果，这家伙又说了一句，“阿志，你工作没了，接下来怎么办？”

　　李志的脸瞬间就黑了，连面条也不吸了。

　　苏哲气得要死，自己好不容易才把李志从绝食活动中救了出来，又让赵东阳一句话给前功尽弃了。苏哲给朝赵东阳使了使眼色，意思是，你就少开口为妙了。赵东阳也自己明白说错了话，乖乖闭嘴。三个人坐在面馆里，一言不发。这次的聚会的气氛，和上次相比，真是天壤之别。

　　“志儿，跟我回家吧。”苏哲怕李志一个人想不开，本来是军队里退伍，现在又丢了工作，还进了看守所，算是半个犯人，这种天差地别的待遇，是个人就受不了。

　　李志摇摇头，表示自己还是想回去住，他不愿自己在低谷的时候麻烦朋友。这种类型的人，遭受了磨难，恨不得躲到深山老林里去，让谁都找不到。

　　“是啊，你跟苏哲回家吧。我们怕你想不开，万一上吊……”赵东阳刚说了一句，自知又说错话了，连忙用手捂住嘴巴，表示知错了。

　　李志眯着眼睛看着窗外，显然不为所动。

　　苏哲没办法，只得和家里老爸打了个招呼，这几天不回家了，在李志的出租屋里看着他。

　　当天晚上，李志一回家，就窝在了床上，像一条蚯蚓一般。苏哲则像个保姆一样，帮他把家里收拾了一遍。

　　一个单身男人住的地方，总是以最低的生存底线为标准。李志的家，比孙新有过之而无不及。尤其李志喜欢把窗帘全部拉起来，厚厚的两层窗帘一拉，即使外面艳阳如火，屋内仍然黑得像盘丝洞一样。李志就躺这样一间房里，整天一动不动，连身体也不翻动一些，就像死了一样。

　　苏哲有时看见李志躺了半天，有点慌，喊了声，“阿志！”李志微微抖动一下身体，表示应答。

　　李志这一躺，就躺了一个星期。苏哲上班走时，就看见李志在床上，下班回来，还看见李志在床上。苏哲怀疑李志是不是床底下有个便盆，想要上厕所时，就用便盆往自己身底下一靠，像是高位截瘫病人那样。

　　苏哲这保姆当得可十分尽力，白天忙于应付陈登的刁难，晚上回来就买菜给李志做饭。苏哲做的饭不是硬得差点把李志的牙崩掉，就是稀得和粥一般。赵东阳这几天也经常过来，带些猪头肉还有花生米，两人像照顾重病患者一般。赵东阳有段时间已经习惯每天下班到李志家去。每次，他都会打电话给苏哲商量，晚上带什么吃的。时间一长，赵东阳就觉得这在像小孩的过家家，他开玩笑地跟苏哲说，“今晚，给咱儿子带什么呀？”

　　苏哲笑骂道，“你这话当着李志面说说看，看他不宰了你。”

　　夜深人静时，总是最惆怅的，赵东阳和苏哲忙了半天，看着满桌的杯盘狼藉，两人都有些微醺。李志一吃完饭，忙不迭地回到了床上。

　　赵东阳点起了根烟，眼神迷离起来，他开口道，“李狗。要不，我跟领导说说，让你到我们公司去做做。”

　　苏哲有些烦赵东阳的婆婆妈妈，他说道，“你怎么像个老娘们似的，逼着李志找工作。不能让他多休息几天？

　　赵东阳据理力争，“我也是为他好，一个大男人，总得找份营生吧。”

　　“你能给他安排什么工作？”苏哲问道。

　　赵东阳一时有些语塞，他认真地想了想，解释道，“我们办公室里都要求大学毕业。这个，李狗可能进不去。不过，厂里的流水线上倒是缺人，如果我去说说……”

　　赵东阳话还没说完，脸上中了几粒苏哲砸过来的花生米。苏哲骂道，“你让我们阿志去当工人？”

　　“当工人也没什么不好，好好做，慢慢会升上去当小组长什么的。”赵东阳自己觉得倒是没什么大问题。他反问道，“你说，参军回来，高中文凭，还能干些什么？”

　　苏哲沉思了一会儿，他拍了拍李志的肩膀，“要不，你到我们公司去做销售吧。我们那些销售，很多也都不是大学毕业的，有的初中就混社会了。现在也过得很好。有些销售，运气好点，碰到一些大客户，一开张就可以吃好几个月。”

　　苏哲的话倒也没有很多夸张的成分，物流界和外贸领域，销售一夜暴富的神话层出不穷。当然这个富也是有比较的。不少年轻的销售，靠着勇气和智慧，或者说，靠着不要脸和歪脑筋，遇到了那些脑袋被驴踢过的大客户，接了这些生意，一个月拿几万提成很正常。

　　李志翻了身过来，摆了摆手，“阿哲，销售，我可不适合。”

　　赵东阳也接口道，“我们阿志话少得可怜。你让他当销售，打个电话，半天都不吭一声，怎么拉生意。销售都要陪笑，苏哲，你当人人都像你似的，这么擅长卖笑啊？李志，我就没怎么笑过，唯一笑过的一次你还记得嘛？”

　　苏哲当然记得，十多年前，李志那鲜有的笑容一出现，三年后，就把家门口那家游戏机房给砸了。

　　“要不，你到我的部门做事好了。”苏哲还不死心，“我现在大小，也是个领导……”

　　李志的身体没动，也没说话。

　　苏哲和赵东阳都叹了一口气。

　　这天夜里，赵东阳和苏哲挤在沙发上，凑合了一夜。半夜里迷迷糊糊的，苏哲感到有人，他一看，李志那瘦削的身影，在阳台上仰望星空。感情这厮不是整天在床上啊，苏哲心里感叹。

　　苏哲没想到，李志的工作很快就落实了。这天苏哲和赵东阳，依旧下班带着猪头肉回家，却发觉家里的桌上早已布置好了饭菜。都是些熟食，猪耳朵、红肠、白斩鸡等等，还有一瓶白酒。李志像个小老头似的，坐在座位上。

　　“满血复活了？”赵东阳的脸上露出了欣喜，他又一脸坏笑，“还是遇到了哪个妞了？”

　　李志向赵东阳竖了个中指，示意他坐下来。

　　三个人大快朵颐了半天，李志操着那沙哑的嗓音开口道，“我有活儿干了。”

　　两人忙问新东家是谁，李志眯了口小酒，跟苏哲说，“你还记得我们有一天晚上帮你的同事打退的那几个小混混吗？我昨天下午又遇到了他们。他们看到我直接就拥上来了，我以为又要打一架，没想到，他们却要让我帮他们看场子，说我身手不错，那个几个游戏厅现在缺人。我一想，这活儿，反正不用练嘴皮子，只要坐在那里，关键时候吓吓人就行了，就答应了。”

　　李志这话，让赵东阳的口中的酒也喷了出来，“看场子啊？阿志？黑社会啊？陈浩南啊？”

　　苏哲也皱了皱眉头，从道义上来说，他总觉得这些看场子什么的，并不算是一个正经差事。不过眼下，自己和赵东阳又没办法帮李志安排什么工作，总不能自己上班，让李志天天在家里躺着吧。

　　苏哲有些担心地说道，“阿志。这看场子，免不了要打架什么的，你可小心点。”

　　李志自信地点了点头，“别忘了我拿过部队的搏击第一，伤我的人，这条街上，估计没有。”

　　当天夜晚，兄弟相聚，彻夜交流，又是咛叮大醉。

　　然而在场的几人，谁都想不到，一身是胆的李志，会在几年后为了苏哲，走上逃亡的道路……

　　不管怎么样，李志的“工作”暂时解决了。苏哲也安心下来，全心全意地将精力扑到公司上。

　　早晨上班，公司里的人还没到齐，苏哲就屁颠屁颠跑到了前台。由于前台上班总比一般员工早半个小时，如果苏哲能够早点来公司，就有了和梦露单独相处的时间。

　　梦露正好在前台化妆，她今天穿了件绿色的吊带衫，露出了纤弱浑圆的肩膀，里面一件黑色的抹胸，那件质地柔软的上衣将她的上半身曲线衬托得若隐若现。

　　“想我没有？”苏哲笑嘻嘻地靠近了梦露。

　　梦露吓了一跳，手中化妆的眉笔都抖了下，险些把自己画个大花脸。她看到了苏哲，转过头去不去理他，继续描着眉。

　　苏哲干脆搬了一把椅子，和梦露并肩坐在一起，像是正在谈恋爱的青年学生。

　　“你怎么回事？别让人看见……”梦露推着苏哲，让他快走。苏哲的眼光滑到了梦露那白嫩如玉的胳膊，肌肤如雪，吹弹可破。苏哲说道，“梦露，想不想做业务啊，别做这前台了，做久了多没前途。”

　　梦露停下笔来，认真地说道，“我已经申请了。领导说正在等空余的岗位。”

　　大凡有些事业心的女孩子，都不会在前台的岗位呆得太久。前台的工作简单而琐碎，整天就是收发下快递，订订外卖，没什么太大的前途。由于大多数前台位置设在大门口，偏离公司核心办公区域，如同生活在寂寞深宫，交际圈也只剩下了快递小哥，司机姚胖，还有外卖吴姨。

　　困则思变，这时，如果表现得积极向上些，公司的领导就会考虑将其调入具体的岗位，比如操作部门或者财务部门等。

　　苏哲听说，梦露的家境也并不好，似乎家里还有生病的老人。她一个漂亮女孩子，没选择被包养或者娱乐场所，而是到这边来上班，业余时间还在充电，学习业务知识，也说明了某种程度上的努力。

　　苏哲决定帮帮梦露，他这次只是盯着梦露看了半天，再也没说什么轻佻的话，就离去了。倒是梦露，一看见苏哲变得这么深沉，倒觉得他的面容也有几分俊朗，还有一股忧郁的气质。

　　女孩们都受不了既帅又腼腆的男孩，这种男孩对于梦露这个年纪的女孩来说，就像一块珍宝。

　　“老孙，过来下。”回到座位，苏哲朝拍了拍前排孙新的肩膀。

　　“来了，领导！”孙新立马跑了过来，他夸张地弯下腰，将右手搭在左肩上，像是在进行西方的某种绅士礼节。孙新这个年纪的人，为了生计，还总是像跳梁小丑一般，堆着一副笑脸，让苏哲感到实在有些难受。

　　“老孙，这几天车队那边怎么样？”苏哲问道。

　　“还是那副老样子，一两部车子，有的。要是遇到了大货，多要几部车，就没办法，还得通过海运部的陈登去协商。时间一长，操作们有些就直接去向陈登申请了。”孙新摊了摊手。

　　“陈登就申请得到？”苏哲问道。

　　孙新讪笑了下，“人家可是海运部的一把手，弄几部车子，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只是这个陈总有时得有些不耐烦，没事就会跑过来把我说一顿，说我们陆运部不出力啊，什么的。反正我就老老实实地听他骂，然后赔个不是。反正他伸手也不能打笑脸人，不是？”

　　生活在陈登的重压之下，孙新倒是表现得挺乐观。

　　苏哲又想到了今天早上帮孙新办的那件事情，发了一会儿呆，晃过神来时，发觉孙新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似乎等候着自己的命令。

　　“是不是要给你把扇子，给我扇扇啊？”苏哲开起了玩笑。

　　“领导，扇子我有啊。”孙新一猫腰，真的变出了一把蒲扇，张开就准备给苏哲扇，被苏哲慌忙用手打掉。他看着弓着身子的孙新的，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辛酸，但凡有些本事的，谁愿意一把年纪还低头哈腰的。苏哲调整了下坐姿，低声说道，“老孙，我知道你下班也无事可做，我有一个表妹正上高中……”

　　“领导，未成年人，我可不敢高攀，犯法，犯法。”孙新连忙摆手，结果被苏哲推了一把，差点一个趔趄，摔到地上。

　　“神经病啊老孙，我是说，你数学这么好，可以给我表妹补补课。”苏哲笑骂道。

　　他这么一说，孙新立马像弹簧一样地跳了过来，他挠着头皮，“真的吗？领导。我行吗？”

　　苏哲还真认真地看了看孙新那张满是沧桑的老脸，肯定道，“你行。我带了两本高中的课本，你看看，先准备一下。我跟我舅舅说一声，过两天，你就去那里补课。”说罢，苏哲掏出两本课本，递给了孙新。

　　孙新接过课本，心中起了极大的波澜，在这庸庸碌碌的几十年工作中，他一直笑扮小丑，因为无技术无背景，在公司也得不到别人的尊重。他的心曾渐渐麻木，以为这就是自己应有的生活。没想到，身后这个非亲非故的年轻人，竟然这么为自己着想。

　　孙新的脸上露出了一种古怪的笑容，他突然变得有些木讷，呆呆地接过了课本，有些不知所措。在之后的整个半天，孙新都像是被冻住了一样，行为举止十分缓慢。连操作叫他名字，也是连叫三遍，才答应。

　　苏哲虽然没有直接给孙新一笔钱，然而他的方法却远比直接给孙新一笔钱更来得聪明和有用。让孙新为自己的表妹补课，既能让他的一技之长有用武之地，又能为他赢得一直缺少的那几样东西。

　　那几样东西，弥足珍贵。

　　尊严和自信。

　　今天上午并不是很忙，苏哲两手枕在脑后，嘴里嚼着口香糖，身上披着玻璃窗斜射进来的金色阳光，整个人感到心情无比舒畅。目前，自己的计划完成了一小半。接下来就要看另一半的计划实施了。

　　想起来，自己已经好几天不在公司了，陈登估计气得脸都绿了。苏哲，这才想起来，他应该去找陈登，因为今天还要——再请假！

　　苏哲朝陈登的办公室走去，一路上，还朝隔壁办公室的唐嫣挤了挤鬼脸，意思是，自己要去鬼门关了。他礼貌地敲了敲门，然后走进了陈登的小办公室。

　　陈登正在打电话，“海运部门也有销售业绩的压力。你们啊，平时别总揽些同行的货，那些货，量虽大，但是一点利润都没有。关键时刻，要去抢直客，那些大的贸易公司和工厂。像什么五星卫浴、东山纺织这些大的公司，多跑跑。这样大的公司，吃到一家，顶你十几家同行过来的业务。你们也要动动脑子，不要再做那些低级的体力活，要做，得做一些高端有利润的项目。”

　　苏哲见到陈登提到五星卫浴，笑了笑。看来，五星卫浴在物流界，果然名声不小，大家都盯着这块肥肉呢。而且五星卫浴，工厂就位于花城，那些大大小小的物流公司销售，拜访起来也十分方便，那可不就是一个大姑娘搬到了光棍村，等着被骚扰嘛。

　　陈登理直气壮地训着手下的主管和员工了，看样子已经完全适应了海运经理的角色。苏哲心想，海运部也有不少上了年纪的老员工，被这么一个年轻的主儿整天劈头盖脸地训来训去，估计滋味也不好受。在这一点上，他们倒是可以和孙新交流交流经验。

　　陈登说完后，脸色有些激动，看到了苏哲，又恢复了常态。他说道，“苏哲啊，这几天，都不在公司嘛。你要跑业务，我不反对，但是你得明白，你的主业还是联络车队，并不是销售。可不能把主业给忘了。”

　　陈登像训自己儿子一样训着苏哲，训得苏哲有些不耐烦。苏哲一不耐烦，身子就开始晃来晃去，左顾右盼。苏哲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以前在军营里，营长王大海也训过自己，比这严厉得多，还上了拳脚。可是，苏哲就是服气，王大海各项专业技能，射击、跑步全是营里第一，训得也有道理。虽然陈登的话明听着也挺在理，但是语气中总有一股泄私愤的感觉。

　　苏哲也懒得跟陈登争执，他抬手拿出一张表格，“陈登。我这两天都不在，还是得请假。”

　　陈登将手中的笔摔到了桌上，他有些严肃地看着苏哲，“苏哲，公司方面，对你还算是不错的。刚进公司，给你安排了一个主管的位置。按理来说，名牌大学的大学生毕业了，还要跟在操作和单证后面实习呢。这背后的原因，我想你知道……”

　　苏哲心里一听，火气有些上来了。隐藏已久快要褪去的富二代情绪又上来了，心想我们苏家还没破产的时候，你陈登不过就是一名海运部的经理，敢这么教训我吗？

　　陈登叹了口气，像是看失足少年一样的看着苏哲，“字，我给你签了。你自己想想清楚。”

　　苏哲拿着表格，面无表情地出来了。他现在的心思，还是在怎么解决大批量集卡用车的问题。现在，竞争这么激烈，物流公司多如牛毛，准入门槛又低，一时间，市场鱼龙混杂，客户们也不知道选哪家才好。所以关键时刻的比拼实力，也是公司本身的软广告，过年过节拿不拿的到海运仓位，大家都没车子的时候你能不能给找出几部车子，人无我有，人有我优，才是做生意的王道。

　　自己部门集卡大量用车这个问题一日不解决，伟通一日就拉不到大客户。他叉着腰，站在自己的位子旁，对手头上的这两家车队有些失去信心。这两家车队的老板，客气倒是很客气，就是关键时刻帮不上忙。但是，听孙新说，陈登一个电话过去，却总能找得到车子。这样一来二去，让苏哲有些醒悟了，自己的话，在两家车队面前，似乎不太好使。他决定按照唐嫣的建议，另辟新的战场。

　　他看着手中的名片——兴业车队，据唐嫣说，这支车队的实力很强，送货比较规范，抵达时间也很准确。苏哲决定按照名片上的地址，去看看。

　　一出公司，大量的热气就扑面而来，来往的车辆金属外壳上都反着刺眼的白光。在这个酷暑之夏，将近中午的时候出门真不是件明智的事情。

　　大热的天，苏哲没跑一会儿，浑身也湿透了。他终于在一家门面狭小的公司前停了下来，看着公司就一层楼，停车场上两三辆集卡，心里又吃不准，这难道就是唐嫣所说的实力超强的车队？

　　苏哲探头探脑地走进门内，房间也不大，就三名员工在电脑前忙碌。倒是很像一些电视剧力诈骗案中的皮包公司。物流这行，皮包公司实在太多，很多物流公司欠了债，都选择再重起炉灶，开一家新公司。

　　一名扎着马尾辫年轻的女员工开口道，“请问找谁？”

　　“这里是兴业车队吗？”苏哲问道。

　　“是啊，你是……”女员工问道。

　　苏哲有些纳闷了，他又问，“花城就你们一家兴业车队？”

　　实力很强的车队，不应该是自己看到的三人两桌这幅样子。

　　“是啊，你是？”

　　苏哲将手中的名片拿给了那名女员工，“我找名片上的赵岩。”

　　那名女员工盯着名片一看，笑着说，“你找我们老板啊？他现在不在这里。在东山呢。”

　　苏哲仍然打量着办公室周围，脸上的怀疑目光越来越明显，“我是听朋友介绍过来的，说你们公司实力很强。但是我到这里一看，好像这边规模并不大。我是实话实说啊，因为大家初次做生意，也不相熟……”

　　那名女员工一听倒不生气，反而扑哧一笑，她说，“你是新做物流的吧？没听过我们车队？”

　　苏哲很诚恳地点了点头，他虽然从小物流知识接受熏陶不少，但是同行之间哪些公司名头响，倒并不是十分熟悉。学生时代，谁关心这个？精力都用在泡妞玩游戏上了。要不是自己老爸盯着说要让自己继承家业，苏哲连那点物流知识也懒得学。

　　那名女员工倒觉得面前这位英俊帅气的小伙子挺诚实，介绍道，“你那个朋友说得没错。我们兴业车队规模在东山市可是排在前三位的，现在刚刚进军花城。这里，只是临时办公室，员工们陆续还没到。车子什么的都会配齐的。”

　　苏哲总算明白了，他想想也是的，唐嫣口中的信息，怎么可能有误呢？于是继续问道，“那这位赵岩呢？”

　　“赵总在东山总部呢，下个月才会过来。”

　　“下个月我可等不了啊，小妹妹。”

　　“你这人嘴倒是蛮甜的，要是你想立马见到赵总，可得亲自去一趟东山了。”

　　花城的火车站，建得大气磅礴，宏伟无比。不少的外地打工子弟，已经习惯了那种破破烂烂的火车站，一见到这种政府式的大楼，就习惯性地腿发软，想着是不是有警察前来驱逐他们。

　　然而，火车站再大气磅礴，就算乘务员打扮得跟空姐一样，也不能改变火车作为最基本运输工具的现实，基本的运输工具就注定着他们的乘客，多半都是提着蛇皮袋，打扮得乡里土气的打工者。

　　作为服务性的行业，服务员穿得跟公主似的，傲气纵横；客人打扮得跟奴隶一样，毕恭毕敬，这在华夏国也是一道不可多得景观。

　　站台上出现了一位年轻人，他手握着车票，跟随着大流逐渐往检票口涌去。

　　苏哲决定亲自再去一趟东山，目前，车队的问题迫在眉睫，对比着市场，苏哲真的发觉手上两家合作的车队实在有些不争气，像是扶不上墙的阿斗。也许两家之间合作了较长时间的缘故，车队方面觉得已经老夫老妻了，报价和服务各方面都有些懈怠。

　　苏哲决定向陈登提议更换车队，但在这之前，必须要找到合适的下家才行。

　　不得不说，提价之后的火车，还坐着真的比较舒服。苏哲双手自然地搭在扶手上，看着那些漂亮的女乘务员，扭着臀部走来走去，那种绒裤更是把这些乘务员衬托得曲线毕露。

　　苏哲的眼睛没闲着，忙着丈量每个服务员的三围。接着他掏出了手机，给孙新打了个电话，“老孙，我这两天出差，你在公司里盯着点。”

　　“领导，放心，我保管帮你看管得妥妥得。”电话那头响起了孙新略带夸张的回答。

　　苏哲笑了笑，还“妥妥得”？操作不做重大投诉就好了。孙新这类下属，优点就不说了。缺点就是，再大的事情他都能给你掩盖过去，等到实在扛不住了，一股脑地丢给你——领导出事了！让你一点准备都没有。

　　接着，他又给唐嫣挂了个电话，

　　“喂？”电话那头传来唐嫣银铃般的声音。

　　“嫣嫣……”苏哲开口道。

　　“有病啊。又到哪里去了？”唐嫣那头的声音开始暴躁了。

　　“我出趟差，你介绍的那家车队，在东山。我得跑到东山去跟他们谈谈？”

　　“你一个人去？”

　　“当然了，你又不肯陪我喽。”苏哲假装有些无奈。

　　“神经病啊，我这里这么忙。行了，你去吧，有什么事，让老孙找我。”唐嫣嘱咐道。

　　苏哲一听，心略微定了，唐嫣这点就是好，她十分明白苏哲目前所需要的东西，虽然貌似粗犷，实际做事条理分明，细微之处也有所顾及。

　　到东山大约需要五个半小时时间，苏哲一上车就有些困，间歇之中，他的脑袋起起伏伏，像是拨浪鼓一般，做了很多奇怪的梦，有梦见和唐嫣在一起南京出差，有梦见和白梦露在前台开玩笑的，还有梦见自己那遥远的青春时期，在部队里泥地翻滚。

　　“旅客朋友们，马上就要到达终点站——东山站了……”

　　一阵广播喇叭让苏哲从睡梦中醒来，他擦去了嘴角的口水，心中又是一阵惆怅。

　　……

　　东山某处办公楼内，一位富态的中年人正坐在办公椅上，面带微笑地看着苏哲。这间办公室，南北通透，宽敞无比。

　　“唐嫣介绍的你？呵呵，我们是老相识了。以前断断续续合作过几次。”这位富态的中年男人自然是兴业车队的老板，赵岩。他始终带着一种礼貌、但又有距离感的方式跟苏哲说着。

　　“听说，你们现在被利星合并了？”赵岩问道。

　　苏哲点了点头，这个圈子，有时候就是那么小，什么消息都瞒不住。苏哲心里揣测着，是不是对方会认出自己是苏东的儿子，到时候是否有必要再花费一番口舌解释一遍？

　　好在，赵岩似乎并没有往这个问题上引，他问道，“你们现在想更换车队？”

　　苏哲点了点头，他表明了自己的主管身份，并且把自己车队各方面支持不力的现状告诉了赵岩。

　　赵岩毕竟是生意人，一听有新的业务，倒还是十分热情，他说道，“我们兴业车队，在花城那还不好说。在东山的集卡车队里，我当第二，那基本上没人敢当第一。基本上，东山的几家大的物流公司，都和我们有合作。现在，我们也做了自己的物流公司。你也知道，车队这东西，毕竟是物流供应链种的最下层，比不上你们的海运和空运赚钱啊。现在，我们也开始学着做起了全程运输，以后大家都是同行了。”

　　苏哲听到这番话，觉得这家车队的利润应该不错，现在属于全面发展阶段。他问道，“你们在花城的分公司，我也去过了……”

　　赵岩笑了笑，“那家办公室，临时租用的，还没有怎么弄。现在花城那边，还没几辆车，不过没关系，我们先在花城立住脚，后续资金什么的，都会跟上的。”赵岩说得倒是十分坦诚。

　　苏哲也明白，对方的实力不俗，不然也当不了东山车队的老大，只要他们能在花城站稳脚跟，后续的车辆配给，一定不会输给花城任何一支上规模的车队。期间，两人谈的倒是十分畅快。

　　“伟通可是间大公司，今后我们进军花城，还得多靠你们扶持。”赵岩客气道。

　　苏哲连忙说，哪里，哪里。

　　双方寒暄了几句话后，作为生意人的赵岩，直接将谈话引入正题。

　　“好了，谈些具体的。你们基本上一个月能提供给我们多少货量？”

　　这一问，苏哲倒有些被问蒙了，他这次来得匆忙，数据各方面都不是准备得特别周全。苏哲借口上厕所，赶忙到了厕所打电话给唐嫣。

　　“你把我们海运部出口的箱量报给我一下，我现在坐在赵岩的办公室，准备跟他谈谈合作的事情。”苏哲朝着电话说道。

　　唐嫣把公司的箱量情况大致报给了苏哲，想起了什么，说道，“你这事，跟陈登说过没有？”

　　“还没，我这八字还没一撇呢，怎么跟他说？”

　　“那这家新车队的箱量你怎么保证？要用什么车队，可都是要他签字决定的。”唐嫣在电话里说道，她又想了想，告诉苏哲，“你只能跟他们说得模糊一些，先拿小货合作起来，慢慢地双方磨合，不能打什么保票。新介绍过来的车队，如果单单只是合作一两次试试，我觉得陈登应该不会反对，毕竟现在手上的车队服务是不好。但是如果你答应人家，全部把生意给这家新车队，那我估计陈登要翻脸的。”

　　苏哲心里想，我本来就是想这么做的。但现在，只能先稳住一头，再通知另一头了。他回到办公室，清了清嗓子，把一些情况照实跟赵岩说了，并且保证，如果赵岩的车队服务过硬，会增大合作。

　　赵岩听了，也不置可否，客气地笑了笑，对他来说，反正生意是多多益善。

　　苏哲突然想起此次来的另外一件事，他快人快语道，“赵总，此次我来，主要还有一事。下个月就是出货旺季，我们有一家大客户需要一次性三十辆车，我知道，这批货，对于一般的小车队，是难了点。可是，对于你们这样的大车队，应该没有问题。如果这次合作好了，我想以后的机会肯定是不会少的。”苏哲说道，他心里惦记的就是陈登的那批货，如果应对不好，虽然陈登也许不一定会撤了陆运部，但是绝对会找自己的麻烦。这一仗，苏哲可输不起，毕竟是刚来公司，还没站稳脚跟。

　　赵岩听了，哈哈大笑。赵岩一笑，屋内的气氛似乎就轻松了些。然而，谁知这位车队老板接下来的一番话，让苏哲感到意外。

　　“苏经理啊，我说你们啊，真的是精明。。”赵岩这话不知道是讽刺还是褒扬，他从抽屉中抽出了一根火腿肠般粗的雪茄，抽了起来，并递给苏哲一根。

　　苏哲摆摆手示意自己不会。

　　这根雪茄，赵岩只抽了一口，就把它掐在了烟灰缸里，他盯着苏哲，平静地说道，

　　“苏经理，我们刚合作，你就给我下了一个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