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周经是自己请辞，但是公司的员工都明白，这是对他向同事客户下手的惩罚。销售部这件事情，引起了管理层的关注。当张全把周经染指其他客户的事情上报给几位领导时，管理层的意见几乎是一致，对于这种操守品行不佳的销售，必须开除。

　　周经黯然离开后的两天，张全就找到了苏哲和陆杰，将他们被周经夺取的客户重新归了类。之前，按照约定，陆杰向张全宣称苏哲的两家新客户是自己的，所以，周经辞职后，这两家客户也就名正言顺地回到了陆杰的手上。陆杰如愿以偿地拿到了两家客户后，大喜过望，三番五次地请苏哲吃饭。

　　“苏哥，今后有什么事情需要小弟帮忙的，尽管言语。”陆杰十分识相地变换了对苏哲的称谓。在销售部浸淫了三个月后，这位毕业生身上的学生气消失殆尽，满是老销售的圆滑。

　　苏哲对此倒也不客气，有什么需要跑腿的地方，买个饮料或者发个快递什么的，尽量都让陆杰替自己去。这两家客户，都是苏哲眼中的小客户，业务量并没有多少，以此为筹码作为交换，倒也不是太糟糕。

　　一拿到奖金后，苏哲直接给徐师傅的儿子徐伟送过去，并且再三警告对方要好好上学，争取毕业，否则入伍绝对没戏。

　　苏哲对徐伟，一点也不客气，拿钱报给他时，铁着脸训了不少话。徐伟知道苏哲进过部队，身手也不错，在那里挨着训连大气也不敢出。苏哲倒不是在徐伟面前充大爷，因为他知道，赌博这东西，确实有心瘾，如果自己不严厉点，对方怎么能乖乖戒赌。特别是像徐伟这样十七八岁的青年，更加没有抵抗力。

　　苏哲毫不客气地跟徐伟说，如果再让他见到徐伟赌博，他绝对会揍对方一顿。

　　徐伟一开始不相信，结果真的被苏哲抓到了两次，当着其他的人面被揍得鼻青脸肿，皮烤肉绽，而且自己的老爹还在旁边助威叫好，小小的心灵对赌博游艺厅产生了阴影，倒是从此不去了。

　　苏哲大手笔地揍完徐伟后，徐师傅激动万分，跑到苏哲面前说揍得好，并且跟苏哲承诺，只要是苏哲管自己的儿子，就算打死了，他徐师傅也不会言语一声。苏哲看着徐师傅眼角的皱纹如菊花般展开，明白它被自己的这个混蛋儿子的赌债拖累了不少。

　　苏哲对于徐师傅和陆杰两人的示好，采取完全两种不同大的应对方法。自己对于徐师傅，是尽量地帮忙而较少地索取，而对于陆杰，就没有这么客气。

　　原因很简单，一个是无条件地先帮助自己，而另一个，是拿了好处后才开始对自己展露笑脸。

　　这点，苏哲分得很清楚。

　　月底时，张全发了一封邮件给销售部全体同事，宣布苏哲和陆杰都通过了考核，成为了一名正式销售。

　　自从周经辞职后，张全对苏哲的口气也越来越客气，完全没有把他当做新人来看待。苏哲即使给了陆杰两家客户后，业绩还是不错，已经能够完成了基本指标。

　　另外，对于周经的辞职，公司里在悄悄传言是因为周经惹了一位销售新人，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被对方搞得狼狈不堪。这种新闻让不少闲得没事做的员工兴奋不已。老员工欺负新员工不是新闻，可是老员工被新员工搞得这么惨倒是头一回听说。

　　不少好事的员工都围着张全打听细节，张全则一副不屑于谈论这些八卦的姿态。不过，张全不傻，知道周经之所以犯下这么愚蠢的错误，绝对与苏哲有关。张全越发觉得这个青年有些不简单，不仅考试满分，而且面对老员工的刁难丝毫不怵，略施小计，便让一位经验丰富的老销售黯然离职，绝对是一个聪明的年轻人。张全很珍惜人才，决定重点培养一下苏哲。

　　当苏哲发觉自己的经理开始在各个方面对自己进行了照顾，无论是客户资料的分配，还是出差费用的报销，都是十分宽松。苏哲心里也挺感动，投桃报李，经常拿一条中华塞在张全抽屉里。

　　接下里的几个月，过得十分平稳。苏哲一如既往地不断利用自己的过目不忘的惊人记忆，配合书店中的书籍，跟各个领域的客户进行着沟通过和攀谈。

　　渐渐地，苏哲觉得自己已经过上了一种相对稳定的生活。虽然自己的客户中，没有张全那种行业内超级母舰式的大客户，可是这些中小客户的出货频率倒也是十分稳定。

　　在同等业绩量的前提下，是管理一个大客户好，还是管理众多个中小型客户更佳，在销售领域，一直有这方面的分歧。销售们没事也会互相探讨甚至争论。

　　很大一部分销售会选择大客户。因为大客户的好处显而易见，票数少利润高。自己做完一票生意，可能抵其他销售做好几票，人显得比较轻松。并且，跟大客户沟通起来，也比较愉快，不像某些只有几个人的外贸公司，走货像买菜一般斤斤计较。

　　而支持中小型客户的销售，则更从稳定方面来看。有些销售的业绩报表每个月起起伏伏，有时候一个月赚很多，有时候一个月一点进账也没有。这种，通常来说就是那种只有一两个大客户的销售表现所为，如果自己的这家客户本月遇到淡季不出货，那么业绩报表上就会非常难看。这种类型的销售，每个月都会十分担心自己的报表，心情像炒股票一样时上时下。而相反，那些拥有几家中小客户的销售，则完全没有如此的担心，这家不出货，那家会出，风险被完全平摊了。

　　总之，只做大客户的销售，就好像被包的二奶，每天就是看包自己人的脸色。而做众多小客户的销售，就像发廊里的小姐，风险平摊换取人格上的自由。

　　想做二奶还是小姐？

　　这是销售们需要考虑的重大方针问题。

　　非常严肃。

　　……

　　公司的销售们没事就会到走廊抽烟。因为公司里是严令禁烟的，销售们只得到走廊去过过烟瘾，搞得走廊烟雾腾腾，好几次差点触发防火警报。苏哲虽然不抽烟，倒也是愿意和那些销售去聊聊天，学习学习经验。他没想到，就是这一次聊天，让他改变了自己在这家公司成长的计划。

　　“小苏，最近业绩做得还不错，加把劲。”张全两指夹着香烟，冲着苏哲笑笑。

　　苏哲点点头，表示自己会努力的。

　　“作为新人，你已经非常有天赋了，这么快就签下了好几家客户。但是，你知道……自己还在哪方面有欠缺吗？”张全眼中带着智慧的光芒。

　　“经理你说……”

　　“嗯，对于销售所需的主动性、情商你都具备。但是如果这样发展下去，你可能能成为一名优秀的销售，但是成为不了一名顶级的销售。我相信你的志向肯定不只是当一名优秀的销售，对吧？”

　　苏哲恳切地点了点头，他明白，自己目前取得的成绩，连万里长征第一步也不算。

　　“经理，是我的经验还不够吗？客户积攒得还不多？”

　　张全倚在墙边，弹了弹烟灰，“不是这方面的问题。客户的积累，有时间方面的问题，但也不全是。有的销售做了三年，就是比另外那些做了五年的销售业绩还好。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他们肯动脑筋？”

　　张全哈哈大笑，“肯定脑筋？做销售的都是公司里最贼的一帮人。每个人都会十分拼命地动脑子。但是那些顶级销售，并不是说他的脑筋动得比别人太多，而是他的知识和基础比别人丰富。”

　　“知识？”苏哲疑惑道。

　　“对。现在，如果客户问你货运上的问题，或者报关的问题，你会怎么做？你会说，您稍等，我给你转给相关的操作人员对吧。为什么你要转给操作或者单证？因为你对物流的具体流程并不是很清楚，讲也讲不出个所以然。另外如果客户有货物出口到了海外，他想问一下海外那边收货人提货的情况，问了你，你是不是还得转给海外部？因为你不懂英语，也不知道该怎么联系。长久以来，客户就会想，你对于他的价值，不过就是个报价的，其他的事情，你什么都不明白。”

　　苏哲很受教地点了点头，觉得张全的分析十分在理，他问道，“经理，你的意思是我应该去别的部门锻炼锻炼，然后再回来做操作？”

　　张全微微一笑，“对！理论上最好的安排就是这样。我认识不少顶级销售，他们做销售的年限虽然不长，但是业绩却十分好。因为他们有的之前既在操作部呆过，又在海外部呆过。你想想，这货运一条龙上的事情他都经历过，那么再转回做销售，不就是如鱼得水？”

　　张全的这番话，倒是在苏哲心中如同扔下了一颗深水炸弹，让他的思路全部扭转过来。之前苏哲总是认为，一个公司最有前途的是销售部。因为，其他部门拿的都是死工资，没有发展潜力。可是，事情往往很讽刺和玄妙，你想在销售部干好，恰恰需要别的部门知识储备的支持。

　　要做，就得做到这个行业最顶尖的那一种人。张全给自己指出了一条路，苏哲倒是想尝试走走。如果自己的真的再每个部门都经历过了，对物流这一块有一个全盘的了解，那么无论是再继续做销售或者是做管理，都没有什么问题。

　　可是，自己已经在销售部门做了这么长时间，如果没有特别的原因，公司是不会允许自己转部门的。

　　并且，困扰苏哲转去其他部门还有一个非常大的问题……（未完待续）

　　　　一个困扰苏哲离开销售部门的重要问题，就是他现有客户的销售提成，在转部门之后，不会再发到自己手上。

　　伟通像其他所有物流公司一样，对于销售分成这些敏感问题，考虑得十分谨慎和仔细。公司有一项特殊规定，既除了销售部之外的其他部门，如果拉到客户后，并没有提成可以领取。

　　公司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让其他部门的员工能够安心于本职工作，而不是费劲力气地去招揽客户。当然，实际上来说，市场部门还有海运部的经理们，都有自己的客户。在物流界，光凭物流经验是做不到中层领导的，唯有有客户才是王道。

　　由于公司的各个部门都在发展客户，然后管理层规定又没有提成，各个部门经理当然不乐意。反复探讨后，取得折中的方案，除了销售部是按照利润计算的，其他部门都按照货量来计算，完成一定货量整个部门有奖金。奖金以季度奖和年终奖的形势发放。

　　苏哲明白，自己一旦转到其他部门服务，自己账上的那些客户，就要全部充公了。先不说自己是不是能够申请得到其他部门这种形式的奖金，即使申请地到，每个月都拿提成突然变成了三个月或者半年形势发放，也着实不爽。

　　如何申请进入别的部门同时又保有自己之前的销售所得，苏哲觉得这个倒是值得动一动脑筋。

　　……

　　“苏哲，你的客户又要更改报关资料，烦不烦人！”苏哲在座位上接到了东南亚拼箱线单证张薇的吼叫声。

　　张薇的爆破音，让人听起来仿佛是用电锯在锯塑料泡沫，十分刺耳。作为单证，张薇脾气异常急躁，经常和销售部门吵架。大部分销售对这位单证的印象就是粗鲁无礼。

　　“是不是张薇那个男人婆？让她去。”旁边一位老销售拍了拍苏哲的肩膀，“他们操作部本来就是处理这种单证的，这是他们的工作。”

　　操作部和销售部之间永远都在争执。张全和海运部经理每两周都要沟通一次，专门为属下的争执调节。

　　苏哲心里觉得和操作部吵架实在不是什么太好的办法。销售见人三分笑，和气生财嘛，要是把操作惹毛了，对自己的客户不敬，到时候丢了客户还是自己的损失。

　　接到张薇的夺命电话后，苏哲连忙赶到了操作部。相比于销售部的安逸清闲，操作部门可是忙得文件乱飞。每个操作都面目狰狞，忙得跟联合国秘书长一样。

　　“那个集卡怎么还没到？”

　　“报关资料又错了？哎呀完了!”

　　“集装箱还没提到，你们怎么搞的？”

　　看着挽起袖子大声冲着电话吼叫的女操作，也许几年前还在大学校园里温柔地依偎在自己的男友旁说着你浓我浓的情话。

　　岁月，真是一把杀猪刀。物流公司的操作部对女人的摧残，直接比得上电锯了。

　　“呦，你来啦？”张薇抬起头，发现让自己烦心的客户的销售正站在自己的面前，脸上阴转多云。

　　“干什么，我是给你托书，又不是给你毒药，怎么这么一副哭丧着脸。”苏哲堆起笑容。

　　“怎么了？托书越多越烦，钱又不是进老娘的腰包。”张薇没好气地说道。

　　对于物流的操作来说，每个月都有对其指标的考量。正常来说差不多一个月70票业务。忙得时候，很有可能上窜到100票，一旦超过100票，这个操作就基本上忙得连头也抬不起来。越来越多的货物，对于张薇来说可不是好事，外贸运输上的东西，烦躁琐碎，很容易起疏忽。并且有些事情一旦疏忽就是大错，如果因此导致了客户的货物无法顺利报关，轻则扣除奖金，重则抬屁股走人。

　　操作们，操着卖**的心，赚着卖白菜的钱。

　　张薇由于长时间跟销售部进行各种辩论和吵架，已经拥有了几套可切换的模式。她之前就听说过苏哲在销售部的各种打破传统的战绩，特别是张全也当众表扬了这位新人。张薇憋着一口气，准备和苏哲来一次面对面的冲锋。在张薇，销售们个个趾高气扬，除了张全，没一个好东西。

　　“张薇，真的不好意思。这家客户对于外贸上的事情不太懂，还请你多帮忙。”苏哲开口便是一脸的愧疚和真诚。

　　这让张薇顿时没了声音，她没想到这个销售倒是与部门其他人不太一样，怎么语调如此和气。

　　“你说句不好意思就完啦。这些单证资料改改弄弄，今晚我又按时回不了家了，还要回家带小孩呢。”

　　“那……我帮你。”苏哲富有磁性的声音像是水中的涟漪在操作部泛开了。

　　这句话，让张薇隔壁桌的几个单证都偷偷笑了起来。连张薇这直爽的男人婆式人物也被这句话弄了大红脸，她一怔，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张薇是那种刀子嘴豆腐心，吃软不吃硬，要是跟她硬吵，她撒起泼来，连部门经理都不放过。可是如果跟她好好说，你立马就能在她身上见到一位中国传统女性的所有美德。

　　“来来来，不就是改报关资料嘛。我来帮你。”苏哲自己找了张椅子，搬到张薇旁边。

　　“行不行啊你，算了算了，还是我自己来，你回去吧。”张薇只是想抱怨一下自己的工作，倒是真没想过让苏哲替她完成什么任务。

　　“我学得快，你给我说一遍，我就能记住。”苏哲拿出报关单，一脸认真的样子。

　　“真的假的？”张薇一脸的不相信。

　　接触到了单证工作，苏哲才明白，相比之下，销售的工作简直就是在天堂里。光是报关一项事务，就有诸多复杂之处。单证接到报关资料，首要核对是否齐全。报关单、报关委托书、箱单、发票等一个也不能少。

　　如果客户自觉的话，会自己填上所知道的大部分信息。货物的境内货源地、品名、编码等等。但是不少客户偷懒，报关单全部空着，让物流公司来填写。并且，越是小的物流公司，货越是少，越觉得自己是大爷。

　　操作们一头被报关行逼着，另一头又被客户逼着，逼着逼着就由良转娼了，什么不客气的话都骂了出来。

　　苏哲在处理自己的客户的单据，根本不敢怠慢。他仔细地按照张微说的方法核对着资料。

　　“呦，学得挺快嘛。”张薇看到苏哲递交上来的单据，倒是都填写得十分正确。

　　“把你其他客户的资料也给我，我来帮你填吧。”做完自己客户的资料，苏哲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张薇心中一暖，此时说话语调已经完全不一样了，“你是销售，我是操作，这些事情不用你来的。”

　　“现在天色反正晚了，不如早点帮你做完，你也好早点回家。”苏哲倒是无所谓，反正他抱着的就是学习的态度。能多学到点东西就好。

　　夜晚七点，员工们已经陆续走光。只剩下几个加班的操作。张薇挽起袖口，她手边还有一叠报关单没有填完。“你们那几个销售，要是都像你这样就好了。整天在那里吆三喝四的，不知道我们操作的辛苦。”张薇边填单子边说道。

　　苏哲苦笑，他也没办法辩解。操作们总是以为销售嘴巴张一张就来了单子，然后什么不管就直接扔给了他们。而销售们，总觉得操作们太安逸，也不用到外面风吹日晒的跑，在位子上动动电脑，就完成工作了。

　　此时，苏哲倒是想起了经理张全的话，如果无法全面地了解每个部门的运作，就会始终带着那种片面的观点工作下去。

　　当时钟指过了八点，张薇和苏哲终于完成了手上的工作。

　　“一起走吧。”张薇主动招呼道。

　　两个人打着哈欠，边走边聊，离开了金鹰大厦，朝着公交站的方向走去。

　　走着走着，讲的话题多了，苏哲才了解到张薇的另一面。张薇向苏哲表示对高房价的无奈，并且说自己结婚时，老公没钱买房，两人现在就租着房子住，白天工作得那么累，晚上还要回去辅导小孩功课。听到张薇絮絮叨叨的自白后，苏哲对这个单证有了不同的看法。张薇看上去凶神恶煞像个母夜叉似的，但一了解到她的个人生活，总觉得这是一个挺贤惠的女人。能有个机会跟公司的员工聊聊天，谈谈心，倒也是不错。

　　“苏哲，我们都知道你的事情。没想到你还有勇气来伟通上班，我们几个单证私底下都挺佩服你的。”张薇到了公交车站，扭头对苏哲说道。

　　苏哲笑了笑，笑中带着一种痛，直面伤口的痛。虽然在外人看来，自己一切都是顺风顺水。这一切，作为一个普通年轻人的确已经不错了。

　　但对于苏哲来说，这一切还很不够，离恢复自己苏家物流帝国的道路还是十分漫长……

　　张薇发现，苏哲来自己部门帮忙并不是一时兴起，装模作样。之后的几天，张薇在忙碌之时，总能看见苏哲面露笑容地提溜着几杯奶茶跑过来助自己一臂之力。做事的时候，苏哲倒也十分认真，报关单填写方面的基本流程已经十分熟悉，几个栏目如果客户填错怎么处理也熟捻于心。

　　“你们两个怎么回事？提单上的目的港没有按照托书上来的打？”操作部传来了张薇著名响亮的吼声。

　　苏哲扭头一看，张薇对着两个单证部的新人正在教育。两个刚从学校毕业的青涩女孩红着脸低头听着，头都似要埋到桌子里一般。

　　“你们要是目的港打错了，船公司就会按照提单上的信息配载，那客户的货就运到了别的港口，知不知道？”张薇的声音越发响亮。

　　核对海运提单也是单证部所需要处理的主要事务之一。海运提单，是承运人收到货物后出具的货物收据，也是承运人所签署的运输契约的证明，提单还代表所载货物的所有权，是一种具有物权特性的凭证。

　　一般来说，海运提单的制法直接按照客户的货运委托书来便行。但也有客户为了省事，直接传了一张简版的委托书过来，简单的只有一个客户抬头，和一片雪白的A4纸。空留一份神秘。这让操作们都很头疼，因为这样迫使她们打电话给客户，然后按照客户在电话中说的添加和修改，很是浪费时间。

　　虽然两个单证女孩都是一副自知罪孽深重的表情，但是张薇的声音依然不依不饶，“你们看看，你们搞错提单的这家客户销售就在旁边。这是小苏的货。要是我没检查出来提单，船公司按照错误的运输港装载了，到时候货运到其他地方，麻烦大了知道不？公司先是要赔钱，把货物再运回来，然后这家客户说不定就弄丢了，小苏也可能因此下岗了，知道不？”

　　听着张薇扯着嗓门吼着，苏哲才明白，这两个单证是处理自己的客户的货出了问题。这段时间苏哲帮张薇的忙之后，很快就得到了张薇的“反馈”。相比于其他销售来说，自己的货物总是先行处理。出了问题，张薇也总是帮助自己积极解决。

　　难怪张薇那么着急，原来是还是为自己着想。

　　被狠狠地批了一顿后，两个女孩红着眼睛看着苏哲，怯怯地说道，“对不起。”

　　苏哲一看这架势，连忙安慰道，“没事，没事。我也是新人，大家都有犯错的时候。”

　　“苏哲人家是新人，可是只花了一两个月时间就赶上了公司那帮老销售的业绩。你们两个，自己要反省一下为什么进了公司这么长时间，还不长进？”张薇接话说道。

　　“你们犯错的这两个部分，我跟张薇学过，我来教你们好了。”苏哲看着张薇也挺忙的，主动要求带两个单证女孩。

　　旁边几个操作和单证叉着腰，一脸的新鲜。从来没看见过销售反过来教操作和单证的事情。自从苏哲来到海运部学习之后，几乎所有部门的操作和单证都知晓了这位外表帅气的销售。

　　有跟苏哲合作的操作，会跟别人讨论起来苏哲待人接物多么温和和客气，没跟苏哲合作过的操作，就开始讨论苏哲为人的幽默和风趣。

　　很快，苏哲发觉自己不但能够提供给张薇帮助，对于其他操作来说，他也变成了一个有用的人。这一切都是源于苏哲自己背下了HS编码表。

　　HS编码表是世界海关理事会为所有国家进出口主持制定的一部供海关、统计、进出口管理及与国际贸易有关各方共同使用的商品分类编码体系。

　　每一件商品出口所参照的退税税率，都是依据于这本厚如英汉字典一般的编码表，它在申报系统上所展示的信息如下：

　　8439100000制造纤维素纸浆的机器进口关税最惠国税率8。4%、普通税率30。0%，增值税率17。0%，监管条件O

　　就像人有身份证一样，每一件出口商品也会有它自己所属的编码。通常来说，外贸出口的客户会知道自己的商品属于哪个海关编码下，直接会在报关资料上列出来提交。

　　但是，总有那么几家奇葩客户，不知道自己所生产的商品是属于哪一种类型，得让报关和物流企业帮忙划分一下。

　　这就好比一对夫妻不知道自己的孩子姓什么叫什么，请别人帮忙起个名字一样荒诞。

　　操作们，总是会遇到这样一堆荒诞的客户，遇到了这样一种客户，只好帮其归类。归类一般都是需要从那本厚厚的编码表中查找信息，非常麻烦。

　　但是苏哲一来，这件事情似乎变得简单了许多。很多操作在查找编码表时遇到了问题，发现苏哲提出的编码归类都非常符合最后的实际结果，感到很惊奇。这样一来，苏哲的“需求量”就变得很大，动不动就会有操作来询问他如何归类。

　　看着苏哲如此“供不应求”，张薇笑着评价道他从“私用”变成“公用”了。

　　操作们对这位新来的销售所具备的渊博知识感到惊讶，她们哪里想到，苏哲已经把那本厚厚的编码书给背了出来，大多数产品归于哪个编码下，了如指掌。

　　苏哲在操作部门呆得久了，倒是挺想进入这个部门彻底地学习一下。他越来越发觉换一个部门，以不同的角度看待货运这方面的事情，对自己倒是挺有好处的。自己现在虽然在学，但是只是隔靴搔痒，毕竟自己不是正式的海运部门员工，很多核心的信息接触不到。并且，张薇对自己也是客气，怕自己累着，并不怎肯给自己分配任务。

　　要想在物流上有长久的发展，必须每个部门都经历一遍。苏哲始终坚信这一点。

　　苏哲现在，就像是一个痴心的小三，跟随自己的情人多年，就是没办法转正。他有时候犹豫着，是不是向海运部副经理唐嫣提出自己的正式申请。但是，万一唐嫣拒绝了自己的要求，自己的部门的经理张全又知道了自己的想法，那么情况说不定会很尴尬。

　　苏哲坐在张薇旁，无心再工作，想着怎么样才能让自己转入海运部，他转动着自己的座椅，望向了离自己没几步路的海运部副经理办公室。

　　此时，唐嫣和郑丽在办公室内讨论着什么。

　　唐嫣那头柔顺如黑瀑的长发，俏丽的侧脸，性感丰厚的嘴唇，让苏哲看得舒心不已。自己部门的经理如此漂亮，当下属的怎么能安心工作？怪不得操作部门大多数是女的，男的进来肯定无心工作。

　　因为距离不远，苏哲盯着唐嫣泛着光泽的嘴唇看了半天，眼神上突然起了变化，不自觉地又用到了唇语读取技能。

　　苏哲没想到，自己在部队里关于唇语的学习和研究在这里派上了用场。根据目标对象的口型破译出对方的内容，是苏哲在部队中学习的一项技能。自从退伍后，这项技能似乎没了用武之地，除了之前用附带的手语知识跟乞丐比划了一通后，没有什么更多的用处。

　　不过，由于接受了近五年的训练，苏哲的唇语更趋于他的本能反应。

　　所以，罪过，罪过。不能怪我偷听美女们的对话。

　　苏哲眼神聚光，神情专注起来，专注地读取着信息。

　　……

　　“听说我们部门来了一个新员工？”唐嫣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是啊，领导。销售部的那个新人总是跑到这里来帮忙。现在，几乎和我们的人打成一片了。你说，这会不会是张全派来的间谍？”郑丽谈到苏哲，也开起了玩笑。

　　“不会是为了接近你吧？”唐嫣笑声非常畅快。

　　郑丽喝了一口水差点呛了出来，她和唐嫣因为同事时间较长，彼此都十分熟悉，立即反击了起来，“接近我？要接近，肯定接近你啊。谁不知道，你是伟通的头号美女？你们两个……”郑丽的尾音拖得老长。

　　唐嫣拿起办公桌前的名片盒佯装往郑丽身上砸去，“别没个正经样子，这里是公司。对了，谈点正事。我刚刚从副总那里接到消息，总部那边对这批来的几个新人倒是特别的重视。”

　　“对，你上次不是说，这批新人其实都有一个称号，叫做什么管理培训生嘛。”

　　“对啊，否则为什么工资比其他公司的新人要高出30%呢。而且，这次我听说董事长是来真的。真的要火速提拔一位新人。据说，这次提拔的岗位就在我门海运部！”

　　“啊？”郑丽撇了撇嘴，心里对这个所谓的管理培训生计划并不满意。虽然说很多大公司都在实行这个计划，但是自己这家民营公司也凑这个热闹，郑丽认为并不合适。

　　郑丽总觉得，管理培训生是在一种较为不真实的商业环境中培养出来的，火速提拔新人，对于企业来说也并没有什么好处。并且，事实证明，大多数火速提拔的人，由于经验不足，会表现出对于此岗位的不胜任。

　　郑丽不明白一向注重实效稳健的利星总部，怎么会突然想出这么一招来。她把自己的想法跟唐嫣倾诉了一番。

　　“郑丽啊，我们只要做好自己手边的事情。对于上面的决定，只要执行了。总部的每一个决定，肯定都有自己的道理。也许，在我们这个岗位上，并不是看得很清楚。”唐嫣反过来教育起郑丽来。

　　“这次，总部的意思是，要在海运部下的陆运部设置一个主管的职位，给这次提拔上来的管培生。”

　　“陆运部主管？”郑丽感到实在太荒唐，她摇了摇头，“给一个刚刚进公司的新人？”郑丽自己在公司工作了六年，到现在也不过是整箱部的一个主管。现在，一个新人跑过来就要和他平起平坐，她的心里实在觉得不平。

　　唐嫣看着郑丽的样子，叹了口气。知道总部这条指令，一定会引来不少老下属的不满。其他员工辛辛苦苦做了好几年，凭什么让新人一下子就能跟自己平起平坐。唐嫣也安慰着郑丽要配合领导们布置下来的工作。

　　中层经理们，最为辛苦，管得都是些具体而且琐碎的事情，并且兼为管理层领导们的荒唐想法擦屁股。

　　郑丽调整了下自己的状态，勉强打起精神，“领导，你的意思是这个职位要在集团这次进的十多名新人中选出一个吗？”

　　唐嫣点了点，“恐怕是的。”

　　　　自从用唇语读出唐嫣和郑丽的对话后，苏哲到操作部门跑得更加勤快了。他琢磨着自己是不是正式向唐嫣提出自荐一下，如果最后拿到了陆运部主管的位置，自己在销售部门的业绩，不要也罢。

　　销售相比于其他岗位来说，确实在一开始有很多竞争力。当别的岗位只拿着两三千块的薪水时，销售新人可以凭借自己的能力拿到多于别人几倍的薪水。

　　可惜，这种优势，随着时间越长越消失得无影无踪。做过销售的都知道，大客户们的脸色就跟夏天的天气一样，说变就变。一旦失去了客户的支持，立马收入少了一大半。如果销售不是特别愿意自己去开公司的话，做了几年多半会转入管理层。

　　这天下午，苏哲刚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就听见张全在和另外一名老销售的对话。

　　“张哥，不是我不答应你。真的是明后天我都有事情要出差。”一位销售面露难色。

　　“行，行。我再找人吧。”张全勉强挤出笑脸。他转过身子，看见了一旁的苏哲，朝他招了招手。

　　“经理，找我什么事？”

　　“明后天……你有空吗？”张全问道。

　　苏哲看着张全突然腼腆起来，开起了玩笑，“领导，说实话，我还是喜欢女的。”

　　“是嘛，我才看出来。”张全反讽道，作为销售，经常会互相开一些玩笑。

　　张全告诉苏哲，自己有一批集装箱要运输到南京去，这是一家大客户，并且还有一场重要的谈判。可惜，他明后天要回一趟老家处理一些紧要之事，所以想请苏哲代他去一趟南京。

　　“我都联系好了。公司会有一辆别克商务跟在集卡后面。”张全说道。

　　“可是，经理。客户难道这么急吗？不能改天再去和他们见面？”苏哲有些不理解。

　　张全脸色有些泛黄，眼窝深陷，似乎压力很重的样子，“这批货在从意大利进口的时候，出了些问题，现在客户急需要我过去解释一番。”

　　“可是经理，就算我过去了，也不清楚状况，不知道怎么跟客户解释啊？”苏哲摊了摊手。虽然自己可以利用记忆力能够解决一些基础的问题，但是真正涉及到和客户交涉整个流程，还是自己不熟悉的进口业务，那真是要了他的命了。

　　“多虑了，小苏。我们部门因为这次必须要出一个人，所以让你去。谈判不用你来，唐嫣也会去的。这次谈判就交给她了。”张全安慰性地笑道。

　　……

　　港区堆场中，成堆的集装箱像是古代埃及金字塔那样堆放着。远处是吊机来回轰隆隆的作业声。一辆集装箱卡车威武地停在了港区堆场门口。

　　一会儿，一辆别克商务车在集卡旁停了下来。一位风姿卓越的女郎从车内走了下来。她曼妙的身材吸引了港区门卫们的目光。

　　“这就是港区，第一次来吧？”唐嫣看着自己身旁的年轻人。

　　年轻人双手插在口袋中，目不转睛地盯着唐嫣，“对，第一次和你一起……”

　　“苏哲，你再说这种混账话我可要让你回去了。我是你的上级。”唐嫣愠怒道。

　　苏哲双手一摊，乖乖地闭上了嘴。唐嫣又美又辣，在公司里可是出了名的。苏哲就是喜欢挑战高难度，无论是事业还是女人。

　　“各位风景看得怎么样？可以走了不？”司机姚胖子笑容可掬地冲两人挥了挥手。

　　伟通的司机姚胖子，是公司总经理的御用司机，这次因为备用司机不够，特地被调了过来。

　　姚胖子的体重正在保二百冲三百中，整个人大腹便便，演功夫熊猫不用化妆，全身都是名牌，穿得富态无比。传说有一次总经理TONY穿得随意了些，出去见客户时差点被认成姚胖子的司机。

　　不知道是不是命运的捉弄，姚胖子拥有一副富人相，却被迫当了司机。同理，他十分想向公司里的人证明自己的口才很好，却因为不懂公司业务插不上嘴。

　　姚胖子读书涉猎极广，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可就是不懂物流。在这个快节奏的物流公司，他所谈的事情根本引不起其他人的兴趣，只能独孤求败地拿着一本《西方哲学史》满公司地晃来晃去，借此吸引别人的注意力。

　　有些知情者工作累了之时，便把姚胖子唤到旁边，装模作样地看了看他手中的书，说道，“姚胖子，你的西方哲学史怎么还是23页？”

　　姚胖子有时急了反过来骂道，“你懂什么，看书要品。”

　　当伟通拥有MBA的中高层们总是在谈论最实际的货物利润问题时，只有初中文凭的姚胖子却拿着哲学书籍宣扬着自己所捍卫的世界。

　　苏哲他们的别克商务跟着集卡，驶在了去往南京的高速公路上。

　　由于集卡开路，别克商务所在的这条车道上异常安静，所有的其他车辆都像躲瘟神一样远远地躲在一旁，达到了政府领导出巡的效果。

　　当然，集卡开道也有不好的地方，别克商务迫使进入二档时代，车速永远超不过六十码。经过四五个小时的颠簸，终于停下车来休息吃午饭。

　　姚胖子伸着懒腰，挪动了下他肥胖身躯，满脸的痛苦，“好久没跑长途了，累死了。今天可要大吃一顿。”

　　几人进了一家路边的饭店，点了满满一桌菜肴。唐嫣看着这么多菜，有些皱起了眉头，公司出差即使是经理，也是有一定的预算的。只是姚胖子在场，她不便多说什么。

　　一般人没事都不会去找老板司机的麻烦。

　　“兄弟，多吃点。”饭桌上姚胖子坐在主位上，以公司主人的身份对一旁的集卡司机说道。

　　苏哲和唐嫣对视了一下，暗笑这姚胖子跟着TONY本事没长多少，排场什么倒是都学会了。

　　“兄弟，看你年纪轻轻，我就自称一声大哥。你这集卡牵引车开起来难度可比我们小车高多了。来来，我敬你一杯，以茶代酒。”

　　集卡司机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小伙儿，也没什么话，只是谦虚地点头。

　　“多吃点，多吃点，吃饱才有力气开车。”姚胖子夹着肥肉和鱼片往集卡司机碗中直塞。

　　“谢谢，谢谢。”集卡司机举着碗不住地客气。

　　“吃太饱不好吧。”唐嫣担心道。

　　“哎，唐小姐。我也是做司机，不会害我们开集卡的小兄弟的。咱们司机常年在外面跑，肚子里没点油水可不行。”

　　唐嫣一看姚胖子又开始举行百家讲坛，连忙说道，“行了，姚总。都知道您是业内人士。”

　　“小唐，你这话说得，大家都是为了工作嘛。这集卡啊，其实我也开过，没有你们想象中难开，集卡不同于小轿车，车身高，视野也宽阔……”

　　苏哲和唐嫣这顿饭吃得有些索然无味，仿佛回到了童年，耳边全是姚胖子奶奶式的唠叨。

　　“哎，司机呢？”唐嫣走到门外，发觉集卡司机还没出来。

　　“上厕所去了。我去看看。”姚胖子转身进了饭店。

　　两人在外等了大约半个小时，却仍然没见到姚胖子和集卡司机的影子。

　　苏哲正要进去，却看见姚胖子满脸惨白地跑了出来，“坏了，坏了。那集卡司机说自己拉肚子，三回！现在站都站不起来。”

　　几人一合计，没办法，只能先送集卡司机到附近的医院。进了医院，手忙脚乱地一查，诊断结果出来了，急性肠胃炎。需要挂两天盐水，车，是开不了了。

　　唐嫣一听，秀眉一竖，声色俱厉地说姚胖子说道，“让你不要劝他吃这么多东西，现在倒好，惹出来这桩事情。！”完全就是教育小孩的语气，可是姚胖子自知理亏，听了也不敢出声。

　　“张全之前告诉我，这批货已经在意大利耽搁了一段时间。收货人急死了，规定过要明天送到，再晚就不付运费了。你说怎么办？”

　　唐嫣这次真是急了，他之前就受到张全的嘱托，务必要按时送到货。运费有几十万呢，可不是小数目。

　　唐嫣看着姚胖子浑身都是汗，明白这时候再骂他也没用，立马掏出手机联系起车队来，没讲几分钟，便挂掉了电话。

　　“车队说，司机都都派出去了，找不到备用的司机。客户又等着急用货，这怎么办？”唐嫣恼道。她看了看姚胖子，说道，“小姚，你不是会开集卡吗？现在正好是你表现的机会。这批货物时间真的很紧。我有驾照，那辆别克商务给我来开好了。”

　　姚胖子站在原地，掏出餐巾纸擦了擦脸上的虚汗，“唐总，不是我不肯帮忙。我那集卡好久没开了，有点生疏了。”

　　“生疏不生疏，反正你开过，开上两圈就熟悉了。”唐嫣催促道。

　　姚胖子脸色更差了，“唐总，不瞒你说，那集卡……我还真没开过。我的驾照也就能开中型客车。那集卡，是要求最严格的，需要A2驾照。那我是真不行……”

　　唐嫣顿时头大了，她忍不住又想骂姚胖子一顿，可是姚胖子早就躲到门外走廊上。

　　正当唐嫣焦虑万分的时候，病房的窗外传来了一阵让人震耳欲聋的喇叭声响，她奇怪地探出头张望，却失声叫了出来。

　　集卡驾驶室的玻璃窗前，有一张熟悉的英俊笑脸。

　　唐嫣拽着姚胖子，直奔楼下，喘着气指着苏哲，“别闹了，赶快下来。这不是你逞能的时候。”唐嫣理了理因跑步而有些凌乱的头发。

　　话刚说完，唐嫣见驾驶室窗口扔下来一个绿灰色的本子，翻开来一看，眼神先是一惊又是一喜，“小姚，你看！”她直接将本子塞到姚胖子怀里。

　　“这个……这个”姚胖子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他努力伸直自己的脖子，仰着头问道，“小苏，你竟然有A2的驾照，不简单啊。”

　　“小苏，看不出来你还有这么一手，什么时候偷学的？”姚胖子早就听说这个年轻人来到公司之后，就掀起了不小的波浪。

　　“我在部队里的时候，学过驾驶各类车辆，其中也包括集卡这种大型牵引车。”苏哲平静地回答道。

　　看着唐嫣和姚胖子像看着外星人一般看着自己，苏哲心想自己还没有透露出会装甲车和坦克的驾驶技能。他双手扶住方向盘，问道，“现在怎么办？”

　　唐嫣想了想，说道，“小姚，你在这里照顾司机。我和苏哲直接去南京。等到司机康复了，你们直接回花城吧。”

　　“可是唐经理，别克车就一辆，我用了，你们用什么？”姚胖子问道。

　　“嘟嘟！”集装箱卡车又发出了类似于轮船汽笛一般的鸣叫声，苏哲潇洒地做了上来的手势。

　　“我？”唐嫣倒是一怔，她看着那高高在上的集装箱卡车驾驶室，有些犹豫。

　　“愣着干什么？客户那边可是在等着呢。”苏哲喊道。

　　唐嫣一跺脚，直接蹬上集卡驾驶室那半腰高的踏板，钻进了驾驶室，坐到了苏哲旁边。

　　“欢迎坐到我最买的跑车中。这辆跑车绝对是所有车里面视野最好的。”苏哲拧动钥匙，发动了车。

　　在一阵轰鸣的引擎声中，集卡慢慢挪动着它庞大的身躯，重新驶向了高速公路。

　　“做了好多年物流，倒是总来没有真正坐到集卡里面。”唐嫣在驾驶室里左顾右盼，十分新鲜。由于集卡的车身很高，所有其他的小轿车还没有到达它外面的踏板的高度。

　　“你看旁边的那辆悍马。”苏哲指了指右手边。

　　连一项外形粗狂霸道的悍马，在集卡面前也显得十分袖珍。那辆悍马和集卡并行了一段时间，就有些羞涩地向前逃去。

　　“你看看这里，后面还有一张床呢。”唐嫣回头看着。

　　苏哲两手把持着方向盘解释道，“集卡司机大多数要跑长途的，两个司机来回换着开。一个开，另一个就在后面休息。”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一丝坏笑，“如果我们找不到旅店，也可以在这上面过夜。”

　　“不是很好笑，谢谢。我们有出差津贴，旅馆还是住得起的。”唐嫣哪会不明白苏哲的意思。“不过还好把你带过来了，关键时刻还能当司机。不然还不知道到底怎么办呢。”

　　“唐姐，你头发那么香是什么牌子的洗发水？”

　　“叫我经理，谁是你唐姐。”

　　“你坐过来点嘛，天这么冷，大家可以互相取取暖。哎呦，别打我啊。我在开车，要注意安全。”

　　下了高速后，集卡进入了一段土路。此时天色已晚，太阳西沉。苏哲和唐嫣绝对将集卡靠边，准备吃晚饭。

　　苏哲肚子早就饿得咕咕直响，开了四个多小时集卡，人又要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累得不行。

　　一块横幅挂在了路边，“枫林镇欢迎您。”这个小镇主要的客户都是过路的集卡司机。路边的各种小饭店早就晃起了暧昧的红灯，大多数招牌上写着——“停车吃饭”

　　加油站则竖起牌子“停车加油。”

　　还有一家桑拿招牌写得很有诗意——

　　停车坐爱枫林晚。

　　“这次得吃得清淡一点了。”唐嫣提醒道。

　　“想吃酸的吗？”苏哲乐道。他看出唐嫣虽然每次骂他，但并没有流露出很讨厌他的意思。再者，老爸将自己交给唐嫣，说明唐嫣这个人值得信赖，这一切，让苏哲更加有了开玩笑的勇气。

　　唐嫣看着苏哲这副赖皮脸的样子，也懒得教训他了，直接走进了其中一家饭馆。

　　两人点了几个素菜，坐在位子上休息着。

　　苏哲突然很喜欢这种感觉。余晖洒满天际，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稍作休息，和公司里最漂亮的女同事一起吃着饭。看着老板娘的猫慵懒地在桌前打着盹。

　　唐嫣突然看到苏哲变得安静下来，倒也有些不习惯。

　　“怎么了你？肚子不舒服？”唐嫣问道。

　　苏泽眉头一抬，“我很好，这里很好。”

　　唐嫣脸上露出了奇怪的神色，不过苏哲总是说些乱七八糟的话，她倒也已经习惯了。

　　“补充点营养，明天还要开车。”唐嫣提醒道。

　　两人正说着话，这家饭馆迎来了它的第二批客人。四个各种颜色头发的当地青年互相勾肩搭背走了进来。

　　其中两个看到了唐嫣，眼珠立刻瞪得大了起来。在这个小镇，年轻人大多出去打工，不缺大婶大娘，唯独缺的就是美女。

　　“老板娘，老样子，来四瓶二锅头。”

　　四个男人在唐嫣和苏哲邻桌坐了下来。很快几个人就喝得有些醉了。几个人眼神浑浊，喷着酒气，眼神不断在唐嫣身上滑来滑去。

　　也许这四个男人在慨叹上天的不公平，为什么另外那桌的男人可以与美女为伴，自己只能与酒瓶子相拥。

　　“张哥，老板给你工钱了没有？”一个人问道。

　　“给个屁，老板说再等等。你说城里人怎么那么差劲呢？”

　　“都他妈不是东西，城里人最不是东西！”

　　唐嫣听了眉头一皱，低下头去狠狠地拣着碗里的菜。在这个小镇，明显也就是他们是外乡人。这话明显有些针对他们的意思。她偷偷瞧了瞧苏哲，苏哲还是十分平静地吃着饭。

　　“哥，咱们什么时候玩个城里的妞儿，咱也出出气。不用长得太漂亮，像隔壁桌那女的就行。”

　　“哥们，好眼光……”

　　四个男人立刻哄笑了起来。

　　“哎呀！”一个男人突然干嚎了一下，他脸上满是热烫的茶水。

　　“给你长点记性！”唐嫣拿着茶杯，胸脯一起一伏地喘着气。

　　被称为伟通巾帼英雄的唐嫣怎么可能就甘受这一分气。

　　被泼的男人一头黄毛，好不狼狈。他抹了一把脸，看着眼前的唐嫣，“你敢泼我?”

　　这几个男人都是当地的恶霸，不学无术，专干偷鸡摸狗、坑蒙拐骗之事。此时，酒精已经上了头，四对二，他们的对手，一个是女人，另外一个像女人，绝对没有问题。

　　苏哲站了起来，将唐嫣拉至身后，微笑地说道，“这么年轻，真是可惜！”

　　“你嘴里放的什么屁？”几个男人嚎叫道。

　　“我说你们这么年轻，就要下身瘫痪了真是可惜。”

　　“瘫你妈的X！”酒气冲天的黄毛拎起一个酒瓶，就准备砸下来，这一砸下去，脸上准开花，然后其他兄弟上去一顿乱揍，今晚的娱乐节目算是有了。然而苏哲却灵巧地一闪，像燕子那般，接着抓住了黄毛的手腕，用力一扭，对方就疼得龇牙咧嘴不得不扔掉了酒瓶。趁着这一间隙，苏哲抬起就是一脚，直踹对方腹部，坚硬的皮鞋踹到柔软的腹部，结果是没有悬念的，对方就像一只虾米一般，脸色痛苦地弓着身子倒在了地上。这一系列专业动作干净利落，又不留痕迹。周围的几个混混一愣，又张牙舞爪地冲了过来，可惜这帮混子只知道虚张声势，弄得自己门户大开。哪里敌得过当过兵的苏哲，他见这几个人过来，也不慌，且退了几步，抓起一个人的胳膊，将他一拉，苏哲的手劲不小，对方被他拉得一个趔趄，头冲下，接着苏哲那膝盖就作为礼物奉献了上去，一磕，对方瞬间就像棉花一般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枫林镇的这家饭馆不断响着凄惨的吼叫，几分钟过后，饭馆内只剩下一地的狼藉还有倒在地上不断呻吟的几个混混。

　　唐嫣在苏哲身后呆住了，身体不住地微微发抖。虽然唐嫣的胆子算是比较大的，但是她哪里见过这种打斗的场面。

　　“我们走吧……”唐嫣有些焦虑。

　　“别急，我们把饭菜吃碗，要吃饱嘛。”苏哲拉着唐嫣，坐了下来。神态自若地拣着碗碟里的菜。

　　唐嫣坐在一旁，不断地揉着自己的眼睛，苏哲在那瞬间爆发出来的男人气概仍然冲击着她。这和她以前见过的大多数男人全都不一样。以前自己在公司里打交道的都是些普通的上班族，还混着不少娘娘腔，就算号称自己是猛男也不过是在健身房里举过几下哑铃，哪里见过这种像砍瓜切菜一般把人揍倒在地的气势。

　　倒在地上的几个人捂着脑袋，却不敢出声，畏惧地看着坐在位子上吃饭的苏哲。心想今天自己真是倒了霉的，碰到这么一个下手狠的主儿。

　　苏哲吃饱饭，慢慢踱到这几个人身边，故作惊讶道，“呦，几位怎么回事，怎么搞的啊？”

　　“大哥，我们吃饭时吃得太饱不小心摔成这样的。”一个机灵点的混混回答道。

　　“那以后可要当心点，这一百块钱拿去买点药。”一张红票转着圈儿从苏哲手中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