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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回 前尘往事化子乌(1...
大蜀山全文阅读作者:枭人加入书架

  元真道人心下去了隔阂,便就再无顾忌,道;“当年本派覆亡之时,家师并不在场,不过他后来听同门说起,当时教主曾下过一道严令,令峨嵋教下人等从此不得与修界中人接触,不论邪教旁门,还是魔道佛宗,既便是正教之人也不例外。”

  方启奇道:“这道严令下得当真莫名其妙,要说峨嵋虽然覆亡,但门下弟子却未死绝,按理说正该联络天下同道,图谋东山再起才是,如此反其道而行之,岂不是自掘坟墓,令得峨嵋派从此再无出头之日?”

  元真道人道:“当时家师初听此言时,也是惊诧莫名,不过后来又听说当时山门之中出了不少叛徒,促成覆亡之局,这才慢慢明白了几分,教主做出这个决定,一来是不想连累同道,二来恐怕也有以此找出叛教之人的意思。”

  方启点点头,道:“这理由虽然牵强,倒也还算说得过去,不过现下时过境迁,事情早已过去了百多年时间,这条严令怕是没多少人还会遵循吧?”

  元真道人黯然道:“的确是这样,教主后来不知所踪,峨嵋门下群龙无首,渐渐被人各个击破,到得现如今的境地,世间已少见教中诸位同门的行踪,大家不知是遭了劫,还是隐居不出,偌大的一个教派风流云散,遇到什么大事便是连个主事的人也找不到了。”

  说到这里,二人再无多话,各在心中忖量从对方口中得知的消息,元真道人认定方启与峨嵋教主有关,心下倒也没有多少提防,方启则却不然,二人只是初识,再加上元真道人来历奇特,所说的事情也太过匪夷所思,这小儿心下顾虑重重,当然不肯这便相信了他,沉默一阵,方才开口道:“你日后有什么打算?”

  元真道人肃然挺立道:“但请道友安排。”

  方启见他虽然没有口称教主,但却十足一副下属教众的姿态,不由有些挠头,想了想道:“你师父的元神我现下还不能还给你,你知道了我家中住址,这么做便是对你的防备之意,其它的你自己看着办吧。”

  元真道人竟然也没反对,道:“家师的元神道友带着最好,至于道友的家人,小道会全力看护,只要有小道在一日,决不让他们受到一丝伤害。”

  方启听得眉心直跳,暗道这人也算是个大高手了,没想到还真够死心眼的,当下不再理他,转身往镇内行去,元真道人元婴悬空,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夜色深沉,镇上寂无人声,偶尔几声犬吠响起,更显空籁平和。到了何家老宅,方启越墙而入,眼见得元真道人也跟了进来,不由皱眉轻声道:“你要怎么做我不管你,可你总不能打扰我家人吧?我家大人若是见着你这副样子,还不得被你吓出毛病来?”

  元真道人轻声回道:“道友身入修界,家人便就成了牵绊,若是一味隐瞒,反而徒惹烦心,道友既然想护得他们一世周全,不如有什么事情都摆到明面上来,如此他们久而久之便自会习惯的。”

  方启听得一呆,想想倒也是这么个道理,以后与几位长辈相处的日子还长,自己身上还不知会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发生,与其到时猛不丁地吓人,还不如现下便一点一点让他们习惯。想到这里,便不再多说,算是默许了。

  元真道人见了,转而又道:“道友若是实在不愿家人见到小道的这番形象,小道也自有办法不令人惊异。”

  方启点点头,悄声打开房门进去。如此一夜无话,天明时分,方启踏步出房,元真道人身上法力涌动,不一刻便在身周结为一个虚像,方启回身看了一眼,见那虚像若只拿眼去看便如是那负剑道人重生一般,笑道:“这才像个样子,不过你还是别费那个力了,我那舅舅是个居家道人,等他回来与你多作接触,你这洋把戏迟早还是要被拆穿。”

  元真道人笑笑收回法力,随他出了房去。

  方文从起得早,正围着天井中踱步慢行,见到方启身后的元真道人,眼中明显一怔,却没多问,只是拿眼看向方启。

  方启嘿嘿笑了笑,道:“爹,这是我一个朋友,以后就住在咱家了,你叫他元真便行。”

  元真道人踏步上前,对着方文从恭敬致礼,口中道:“元真见过世爷。”

  听到他这句话,方文从和方启都是吓了一跳,方文从是惊诧于他一个看起来只一两岁的娃娃,竟然说话如此顺溜,而方启则是被他的称谓惊着了,这老道还真够敢叫的,一声世爷弯都不转脱口而出,想拦都拦不住。

  尹玉真和宋杏儿也听到了天井中的动静,一个自房中出来,一个自厨房里伸出头来,见到天井中那个明明一水的粉嫩,却老气横秋穿着个藏青道袍的娃娃,都是满目的诧异神色,尹玉真边走边道:“启儿,这位是你修道界的朋友吗?”

  方启转身道:“娘也起来啦,这人不怎么会说话,您几位以后多担待着他点。”说着又传音对元真道人道:“现下咱们只是同道中人,你便按同道中人的叫法来,别动不动就爷啊祖的,我可受不了这些。”

  元真道人微微点头,又对着尹玉真行礼道:“元真见过主母。”话语间已是转过了称呼。

  方启见他倒还不算太过死心眼,终于放下了心思,又跟他介绍了宋杏儿。

  几位长辈经过最初的惊诧之后,便也慢慢平静下来,如此元真道人在何家老宅里住下,几天时间过去,倒也相处得颇见和睦。

  到得第四天时,尹道彦终于从外面回来,方启问他出门做什么去了,那老道神神秘秘道:“我听说汉江上这几年总能见到些修道中人,传得神乎其神的,这才出门去撞撞机缘。”

  方启听得直咧嘴,道:“您老撞到机缘了吗?”

  尹道彦得意一笑,道:“这还用说?我已打听到河西有处好所在,这便准备去看看了。”

  方启忙道:“汉江上那些人不是什么好东西,河西那处山谷的人更不是什么善茬,您老这把老骨头,还不够他们塞牙缝的,我看您就消停消停,别再去了行不行?等我琢磨明白了那套功法,立马便传了给你,您老可千万别再去招惹那帮人了,要不然谁也救不了你。”

  尹道彦怪眼一翻,道:“鬼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教我道法,我这半截身子已经入了土了,再等下去头发也白了,眼睛也花了,那还学个屁的道法?”

  方启无奈,眼珠转了转,忽地心下一动,道:“舅舅,我给你介绍个修成元婴的大修士,保准比那些汉江上的邪教中人强一百倍。”

  尹道彦神色一喜,施即又疑道:“臭小子又想拿空话糊弄我,是不是?”

  方启笑道:“我可不敢糊弄您老。”说着对着房中叫道,“元真,劳烦你出来一下。”

  元真道人早听到了外面郎舅二人的对话,闻言便自显出法力,从房中飘了出来。

  尹道彦见他露了这么一手,不由脸上狂喜,对着元真道人就要拜了下去。

  元真道人忙运法力将他托住,道:“舅爷千万不可如此,折煞小道了。”

  尹道彦见这小娃娃恁地有礼有节,不由地眨了眨眼,有些疑惑地看向方启。

  方启道:“元真道长是我的朋友,大家就当是在一起切蹉道法,不用拜师也不用行礼,同道相称便可。”

  元真道人连连点头,以示赞许,尹道彦乐得呵呵直笑,拉着他就往房中“切蹉”道法去了。

  方启摇摇头,总算是将活宝舅舅安抚住了,想了想家中也没什么事了,便跟爹娘说要出门一趟,动身往戚家峪而去。

  修真界中所谓的莽苍山其实便是苗疆十万大山东部,苦叟的喝风洞在莽苍山边缘,方启与雪猴曾步行自喝风洞到大洪山走过一趟,如今只身再走故途,便有了几分物事人非之感。

  如此快步而行,当年走走玩玩行了二十多天的路程,现如今五天不到的功夫便就到了。这还是弯弯绕绕走了不少弯路的结果,方启估量着若是照直路而行,可能还能缩短一半的时间。

  到了喝风洞的山峰之下,方启御剑直上,慢慢穿过罡风云带,直飞到孤峰之顶,却也没见着那喝风洞的半点影子,这小儿暗觉奇怪,御剑围着那孤峰又飞一圈,边飞边以法力灵觉察探,末了却仍是一无所得。

  这一下方启才算是真的愣住了,暗想这山峰绝对没弄错,可那山洞跑哪里去了?难不成这山峰是活的,还能把那洞口长回去不成?

  这小儿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最大的可能便是苦叟设下的禁制发动,遮掩了洞口的痕迹,以自己眼下的法力尚还发现不了,便就只能看到一柱孤峰了。

  想到这里,方启念及反正此行的目地不在此处,当下不再勉强,将遁光沉降下去,自又向东而行。

第一百一十三回 前尘往事化子乌(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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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启按照雪猴指点的路径一路估量行程,边走边打听戚家峪的去处。南方多山,出了莽苍山走平地,不到一个时辰,便又钻入群山之中。如此人烟逐渐稀少,打听起来便就不那么容易了。

  好在这小儿脚力精强,也不担心迷路,在群山之中寻摸了两天时间,终于摸到了一处夹在两座山峰之间的寨子里。

  那寨子住着百来户人家,方启拉着人问了两句,果然便是戚家峪到了,他又问了夏侯家的去处,被他拉住的那人脸色怪异地说了,忙不迭地躲了开去。

  方启看得奇怪,按照那人说的往寨子里直行,走不多远便见到不少拖刀带棍的汉子,暗道这寨子里的民风倒是彪悍得紧,不多时到了一处大宅院,青天白日地却是大门紧闭,只留下两个石狮子守在门口。

  方启上前敲响门板,隔了良久,大门没开,旁边的侧门却是开了一条小缝,一个仆役打扮的青年侧着头道:“有事吗?”

  方启走上两步就想往里挤,嘴里说道:“这位兄台请了,我这……”

  一句话还没说完,那青年听到他的外乡口音,啪地一声关上了门,门板合上,差点就要撞到方启的鼻子尖儿了。

  方启气得脸都绿了,退后两步,抬腿就要一脚踹上门去,临到中途又终究觉得不妥,忙自硬生生收住去势,伸手搔搔脑袋,转身找了旁边不远的一户人家,跟那户主汉子打听夏侯家的事情。

  那户主听他问了几句,只是摇头不肯言语,方启看得不耐,伸手掏出一锭碎银子来塞在他手里,那户主这才吭吭哧哧地道:“夏侯家这就要遭难了,小先生还是莫去招惹为好。”

  方启听得奇怪,道:“说详细点,若是和得我意,还有银钱给你。”

  那户主道:“这个姓夏侯的人家是外来户,不过那夏侯老爷有一身好武艺,为人又和和气气的,这才在我们戚家峪扎下根,二十多年下来还置办了好大的家业。这么一来,就惹了人家眼红啰,前些日子寨子里来了好多个身上带着兵刃的练家子,吵吵着说是夏侯老爷当年犯的事现下被人捅出来了,要他给那些人一个交待。夏侯老爷看到他们人多,也请了人过来帮忙,两拨子人打过好几场,夏侯老爷败多胜少,没的办法只好关了大门,怕是在里面商量对策去了。”

  方启“哦”地一声,难怪那青年一听到自己的外乡口音便关了门,原来是怕自己来者不善,找他夏侯家的麻烦,这小儿嘿嘿干笑两声,又问了那夏侯老爷的名号,随手拿了锭银钱给那户主,便自出得门来。

  心中微一度量,又到了夏侯家门前,这次却不再敲门自讨没趣,而是翻身上了那宅院的高墙之上,双腿朝内搭拉着坐下,扬声道;“小子听闻夏侯老爷有难,这便过来助拳了!”

  声音刚落,厅中涌出十来号人,全是些短打扮的劲装汉子,各自朝声音来处看去,见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坐在高墙上抱拳行礼,不由都有些诧异,俱都拿眼去看后面的夏侯飞。

  夏侯飞一身员外打扮,神情却显粗豪,缓步出得厅,抱拳回礼道:“夏侯谢过少侠援手之德,不过此事着实凶险,夏侯不愿多做牵连,少侠还是请回吧。”

  方启双脚在墙面上轻轻一磕,已是从高墙上跳下,扑地落了地来,摇头道:“这个忙我帮定了,夏侯老爷若是赶我走,那便是看不起我,说不得只好再多添一个仇家了。”

  众人见他啪地一声落地,不由都是大摇其头,这小子虽然自丈多高的墙头跃下来没见什么损伤,但落地时全无身法可言,直下直下地姿势好不难看,若不是身体还见壮实,恐怕便是连寻常的庄稼汉子都不如。难得的是这小子没什么本事,口气倒是不小,好似夏侯飞一个不对,他便能灭了人满门似的。

  夏侯飞微微皱眉,他在江湖上混得久了,自也炼就了一副好眼力,看那少年八成便是个乘人有事混吃骗喝的,转头叫过一人来,道:“既然这位少侠古道热肠上门助拳,夏侯自也不好矫情推却了,福子,你去安排个住处,先把这位少侠安顿下来。”

  那名叫福子的家丁应了声,便上前引手道;“少侠请跟我来。”

  方启点头跟着他往里行去,走了几步回头大咧咧道:“夏侯老爷有事尽管叫我,打架什么的我最拿手了!”

  夏侯飞连他的名号都懒得问了,闻言敷衍着点头道:“这是自然,少侠请去吧。”

  方启嘿嘿直笑,一路向内而行,走不多远便见内宅中窜出一个粉雕玉琢般的孩童来,身着青袄,手戴银镯,正回头嘻嘻笑道:“婉儿笨死了!”

  不一刻一个丫鬟打扮的小姑娘自后追了出来,小脸涨得通红,伸手便抓向那孩童,方启倏地收住脚步,饶有兴致地看着那两人玩闹。

  那孩童被那丫鬟抓住,装模作样地挣扎一阵,转眼见到方启,歪着脑袋道:“你是谁人?怎么这么眼熟啊?我在哪里见过你吗?”

  只这一句,方启就能确认他便是苦叟的转世之身,笑眯眯地道:“咱们上辈子见过,自然也就眼熟了。”

  那叫福子的家丁听他满嘴胡话,忙上前拉了他一把,道:“少侠,请随我到住处去吧。”一拉之下,那少年却是纹丝不动,这家丁又加了把力,却不料用力过猛,非但没拉动他,反而弄得自己差点一交跌了开去。

  方启回头对他笑了笑,道:“我这身子重得紧,你若拉得动我,我便给你一贯银钱。”

  这一下那孩童顿时被他吸引,从那丫鬟手底下挣脱开来,围着他转了一圈,对那福子道:“我也来帮你。”说着上前抱住方启的小腿,嘴里还加了一句,“你拉胳膊,我扳他腿。”

  那福子犹豫着没动,那孩童连声催道:“快点,快点!”话声中手上使劲,用力往上掀方启的小腿。

  那福子知道小少爷的脾性,只好又将方启的胳膊把住,嘴里道:“少侠小心了!”说着,猛力往外一拉。

  方启浑身崩紧,暗运法力与脚下地面勾连,那二人使完了身上的气力,也没能将他晃得一晃,反累得自己呼呼直喘大气,直要瘫软到地上去了。

  方启这才问那孩童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孩童身上酸软无力,眼睛里却满是兴奋之色,闻言脆声道:“我叫夏侯仁!”

  “夏侯仁?”方启一听,忍不住就要笑出声来,心下呸地一声暗道,“取的什么狗屁名字,吓猴人?你还不如直接叫吓猴得了。”心中的好笑念头还没转完,嘴里又将那名字乍摸了一遍,暗自疑道:“那苦叟古古怪怪地,家里养了个猴儿,转世还得了个吓猴人的名字,莫不是这其中有什么牵连?”踅摸一阵,却没弄出个所以然来,暗想可能就是个巧合,当下向那叫夏侯仁的孩童看去,嘴中道:“你看到我可有想起些什么来?”

  夏侯仁睁着双大眼,道:“没有啊,什么也没想起来。”说着伸手拉着他衣角,“大哥哥,你刚才使的是什么本事啊?能不能教教我?”

  方启摇头道:“我就是身子重,刚才的那招却是教不了你,不过我可以教你别的本事。”

  夏侯仁拍着小手道:“别的本事也行。”说着看向那丫鬟道,“婉儿,快去拿些点心给大哥哥吃,他要教我本事了。”

  那丫鬟婉儿瞪他一眼,自去拿点心了。那福子却是满面惊疑地看着方启,试探着道:“少侠方才所使的,可是千斤坠此类的内门功夫?”

  方启道:“不是,我不会武功,只是有把子气力。”

  那福子“哦”了一声,想想也是,这人年纪轻轻,怎么可能会那般高深的内门功夫?当下只在旁边站着,要看看方启教夏侯仁什么本事。

  方启待那丫鬟婉儿拿出一碟点心来,伸手拿了一块,转过身边吃边向前走去,道:“我先去找个地方住下来,你要想学本事,便就找个时间过来。”

  那福子连忙跟了上去,将他往客房带。夏侯仁也不回去内宅,拿着块桂花糕跟在方启屁股后面,方启走他便走,方启停他便停,那福子看得奇怪,回头道:“小少爷,你啥时候变得这般粘人了?”

  夏侯仁将最后的一点桂花糕塞进嘴里,头一扬含混说道:“要你管?”

  那福子嘴里一噎,闷头直行,待得为方启安排了住处,便拉住夏侯仁往回走,走了一段路才小声道:“小少爷,这人来历不明,你还是少跟他接触为好。”

  夏侯仁一双小眉毛拧做一团,道:“你休得管我,前厅里来历不明的人多了,你敢去管一管么?”

  那福子对这小祖宗着实没什么办法,不再多说话,任这小人挣扎不休,只是拉住他不放,一路走到内宅,将他丢给丫鬟婉儿看管,自便到前厅听用去了。

第一百一十四回 前尘往事化子乌(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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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启安安稳稳坐在房中,琢磨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现下自己已见到苦叟的转世之身,夏侯家那小子看起来有四五岁年纪,倒也跟自己估量的苦叟转世时间差不多少,听雪猴嘴里的意思,那老儿言明成道之机全在自己身上,转世之前便将身后大事安排好,再让雪猴转托到自己身上。

  若是按照苦叟的安排,应是乘早给夏侯仁恢复前世记忆才好,不过那小孩年岁还小,正是承欢膝下的时候,真要这么做了,他十有八*九立时便要离家随自己回山修道,这么一来,先不说是不是有碍人伦,便是他父母恐怕也不会同意吧?

  方才自己一番显摆,已是勾起了夏侯仁的好奇之心,再加上那天性中的亲近之意,料必他过不多久便会找来,自己要不要乘机给他恢复记忆?

  这小儿心下两个念头转来转去,却又想出什么两全其美的好办法,一时间倒也犯了愁。

  如此在房中坐得没多一阵,便听房外一人的脚步声音鬼鬼祟祟地摸了过来,方启笑了笑,索性打定主意走一步看一步,不再去想了,开声道;“外面是夏侯小兄弟来了吧?”

  房外那人“咦”地一声,走到房门前,叉腰站立,歪着头道:“你怎么知道是我来了?”

  方启道:“我掐指一算便知是你,山人这先天神算的本事还算过得去吧?”

  夏侯仁听得云里雾里,抿着嘴走进房来,道:“大哥哥,你是哪里人啊?我一见着你就觉得跟你特别亲,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方启笑道:“这便叫做有缘了,既是有缘,也就没必要一定问出个出处。我见你刚才跟那福子说话的样子,似乎对外面那些到你家帮忙的人很是反感,这却是为了什么?”

  夏侯仁小头连摇道:“我也不知为什么,反正一看到家里闹哄哄地就觉得烦,连玩耍都没精神了。”

  方启见他皱着眉头一副小大人模样,暗道转世的人还真跟常人有些不同,说起话来都透着一股子灵性,当下又问道:“你家要遭难了,你知不知道?”

  夏侯仁眨巴着眼睛道:“遭什么难?是不是我哥又跟人打架,被人家找上门来了?”

  方启道:“不是,是你家惹上了大麻烦,一个应付不好,可能一家人都会被别人杀个干净,若是到时候只剩下你一个人,你怕不怕?”

  夏侯仁想了想,道:“不怕,一个人才清静呢。”

  方启听得眉心一跳,眼睛定在他身上不言语了。

  夏侯仁见他脸色越来越是难看,知是自己说错了话,忙道:“大哥哥,我骗你的,要是真像大哥哥说的那样,我就练好本事为他们报仇。”

  方启摇摇头,还是没说话,夏侯仁看得心里发虚,正要再解释几句,方启忽然道:“你觉得你的家人跟我比起来,谁更亲一些?”

  如此简单的一个问题,夏侯仁歪着脑袋想了半天,却也没给出个答案来,末了道:“我觉得都很亲啊。”

  方启大声骂道:“放屁,我一个才跟你见面不过一个时辰的外人,跟你亲个屁啊,你爹你娘生你养你,难道还比不过一个外人去?修道修道,修你奶奶的道,道是个什么东西,能他娘的当饭吃吗?”

  夏侯仁被他披头盖脸莫名其妙地一阵大骂,吓得小脑袋缩起,半天也没敢再说一句话。

  方启呼呼喘了两口气,摆手道:“给小爷滚出去,等我气消了再滚回来。”

  夏侯仁“哦”了一声,乖乖站到外面去了,方启摸着下巴看着外面的天空发呆,以前听掌教半边神尼说转世之事颇多曲折之处,他还有些不相信,现下见了夏侯仁,眼见得那小孩被自己一通臭骂,竟然还是不肯走,这便就由不得他不信了。

  修为越深的人转世之后受到前世性情的影响就越深,像苦叟这样修为大成的修者,要想改变他这一世的性情,怕是比登天还难了。

  方启发了一会呆,胸中的一口恶气却是始终也不得排解,暗自想到,世间许多转世重修之人,还有人甚至要转过好几世,这些人裹挟着上一世的记忆转入积德人家中,一旦恢复前世记忆,便就成了另外一人,前世薄情寡意的这一世还是薄情寡意,前世一心向道的这一世还是一心向道,如此灭绝人伦,断绝人欲,既便修成个大罗金仙,又能有什么意思?

  夏侯仁在外面站了半柱香时间,忍不住伸头往房里看了好几次,方启看得好笑,心中的憋闷之意渐去,道:“进来罢。”夏侯仁这才轻手轻脚地进去,离着远远地站定。

  方启道:“眼下你家中有难,还是多关心关心这件事好了,等把这一关渡过去,咱们再说其它。现下你这便回去,多留意你爹那边的情形,有什么为难事情便来告诉我,知道么?”

  夏侯仁道:“知道了。大哥哥,你会在我家住多长时间?”

  方启道:“说不定,你也不用管那么多,我来的时候不会跟你说,走的时候兴许也不会告诉你,你去吧。”

  夏侯仁磨磨蹭蹭地走出房去,临了还不放心地回头看了看,好似生怕方启一转眼便消失不见了一般。方启对着他勉慰一笑,他这才安心去了。

  方启原本心中还有些纠结要不要现下就给他恢复前世记忆,经过方才的一番试探,便也打消了这个念头,虽然夏侯仁恢复前世记忆能解开他心中的许多疑难,但这小儿对亲厚之人从来不是自私自利的性子,苦叟与他有恩,当然不能将苦叟的转世之事贸贸然对待,心下暗自筹算还是等回山请教过师长再做决定不迟。

  如此在夏侯家一住便是两天过去,其间夏侯仁只偷偷来过一次,说是家里人不放心自己与方启接触,这两天看管得严了些。方启知道此是人之常情,便也没太在意。到得第三日上,方启听得前院人声嘈杂,似是出了什么事故,便自房中出来,直往前院去了。

  夏侯家的宅院颇见宽广,因为是习武人家,格局也与平常人家不同,除了加设了议事厅和香堂外,还在左院辟了一处武场,夏侯飞门下十几个门徒,俱是附近的农家子弟,再加上此次请过来的十多个帮手,这些时日便整日价地聚在前院之中。

  方启转到前院,见武场上围了一圈人,中间放个门板做成的担架,上面躺着一人,看情形似是受了重伤,胸前血迹斑斑,嘴里还在不停地往外呕血。夏侯飞拿着伤药往那受伤汉子嘴里灌,却是进多吐少,弄得担架之上汁水连连,和着鲜血晕成好大的一汪血泊。

  旁边的众人群情激愤,其中一人吼吼着说是要跟人拼命,其余诸人虽也气愤难平,但还是将那人拉住,一边沉声劝慰,一边忍不住跟着大骂几句某人怎生卑鄙无耻。

  夏侯飞忙活一阵,那受伤汉子这才勉勉强强止了呕血,脸色苍白地歪着头,有气无力道:“庄主,我看那些人是打定了主意,要和庄中做个了断。咱们人手不多,硬手更少,对头那边的人手却是越来越多,长久下去,咱们只会越来越是不利。那帮手要来早来了,庄主还是不要再等下去了。”说了这番话,这人便再也支持不住,仰头昏阙了过去。

  夏侯飞脸色阴沉,吩咐门人将那受伤汉子抬进去,正要开口说话,院外忽地传来一个尖厉声音道:“夏侯飞,你的人我给你送回来了,咱们约定的期限现下也已到了。我知你心高气傲,不愿意就此逃了,这才带着人马过来,要跟你痛痛快快地干一场,你若是条汉子,那便打开大门,咱们手底下说话,赢了自然得那东西,输了便认栽,你看怎么样?”

  夏侯飞钢牙暗咬,沉声道:“开门。”

  旁边那个喊着要拼命的矮壮青年早就按捺不住了,闻言三两步走过去,将大门打了开来。

  大门刚一开,便鱼贯进来二三十人,俱是些挎刀提剑的江湖人物,其中有个妇人,还有个老者,余人都是些精壮汉子,为首那汉子脸相粗豪,穿一身颇为显眼的水蓝长褂,手里还捏着个鼻烟壶。

  这些人涌到武场,与夏侯飞那边的人分两边站定,为首那蓝褂汉子道:“夏侯庄主,二十年前你拿了那东西走,可曾想过会有今日?”这人长得粗豪,声音却是颇显尖细,正是方才在外面开声说话的那个。

  夏侯飞“呸”得一声,道:“姓朱的,我有没有拿那件东西你自己心里最清楚,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避了你二十年,终究没能逃过你的耳目去,此次既然已经找上门来,那便划下道儿,你我是单独了结恩怨,还是大家抡家伙齐上,给个痛快话吧。”

  那蓝褂汉子摇头道:“你不承认拿了那东西,叫我怎么跟你划下道来?夏侯庄主心肠倒是硬实,到了现下这个时候,还强撑着宁保东西不保人,兄弟我没奈何,那便只有屠了你满庄人口去,待得那时再好好在你庄上搜上一搜。”话说完头一摆,就要叫人动手。

  夏侯飞眼见得一场血战不可避免,忽地猛然喝道:“且慢!”向前走上两步,道:“姓朱的,你想要我的性命,那便尽管拿去,你想要搜庄,那便尽管去搜,夏侯飞只问你讨一句话,若是我庄上没你所要的东西,你又该当如何?”

  听到这句话,他后面众人齐声惊呼,那矮壮青年道:“庄主不可如此!”说话间,众人齐抽兵刃,便要上前护住夏侯飞。

第一百一十五回 插腔搭诨遣恶客(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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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侯飞将手往后一摆,制止住众人,眼睛直盯着那蓝褂汉子,要看他如何应答。

  那姓朱的蓝褂汉子笑道:“那东西是死的,夏侯庄主却是活的,如此重要的物什,难不成夏侯庄主就不晓得将它到藏在庄子以外的地方去?待我搜过了庄子,再来亲自盘问夏侯庄主。”说着手往前轻轻一摆,“大家动手,留下夏侯飞的性命,其他人一个不留!”

  话音才落,忽听得一个声音在旁嘿嘿笑道:“那东西到底是什么东西?听得我都有些心痒痒了,那姓朱的,你这就帮我搜搜,搜到了便拿来给我瞧瞧,若是我老人家瞧得顺眼,那便当做是你的孝敬,勉为其难地收了它去。不过你要是动了偌大阵仗,弄到最后还是找不出来那东西,那我老人家可就要大大的生气了。”

  原本剑拔驽张的两拔人听了这嚣张声音,不由都是心下一抽,暗道这又是哪个高人到了?张眼朝那声音来处看去,一看之下,不由地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只见一个半大少年斜倚在一颗桂树之下,脸上犹还挂着笑容,见到众人向自己看过来,便即挪动脚步向场边走来,走动之际,脚步沉滞,却哪有一丝半点的高人气象?

  夏侯飞暗叹一声,这一下又多连累了一人了,早知这样,还不如谁都不请,如此自己既便是丢了性命,那也能走得痛快一些,心念及此,忙开口道:“少侠快些逃命去罢,这浑水趟不得了。”

  那少年正是方启,他在旁边看得良久,见那夏侯飞和那蓝褂汉子神情间都不似作伪,一个咬定夏侯飞拿了那东西,一个又死都不肯承认自己拿了,扯来扯去到最后无非就是一场死战,这小儿辨不清这两方到底孰是孰非,却也不想见到血肉横飞的场面,更加看不惯那蓝褂汉子的狠辣手段,这才出声撩拨,要给那蓝褂汉子一个厉害瞧瞧。

  那蓝褂汉子脸上闪过一丝阴鸷神色,正要叫人将那少年拿下,旁边那手抱短剑的老者忽然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这人脸上微微一变,似又有了些疑虑,当下便停了动作,抬手止住手底下的众人,对着方启抱拳道:“敢问少侠是哪位前辈门下?”

  方启对这人殊无好感,当下并不理他,只是对夏侯飞道:“夏侯庄主忒不仗义,说好了有架打便叫上我,怎么临到人家找上门来了,反而叫我先去逃命?莫非夏侯庄主看我像是个临阵脱逃的人?”

  夏侯飞尴尬一笑,还没说话,旁边一个长眉毛的汉子喝道:“你这小子真不识好歹,看不出来我大哥是一番好意吗?去去去,躲到一这去!”

  那少年也不着恼,脚步不停地直走到两拨人中间,脸朝夏侯飞等人伸手微一抱拳,竟是把背心的要害之处卖给了蓝褂汉子那群人。

  这么一来,两边的人都有些愣眼了,俱在心下暗忖,这小子是真傻还是假傻?

  那蓝褂汉子旁边一个斜眉搭眼的汉子看得不耐,伸手便向他背上推去,直到快触到他背心了,才开口喝道:“你小子嫌命长……”话才出口,那少年忽地转过身来,正好将他伸出的手臂让到一旁,二人直眉愣眼地对视在一起,那人的后半截话顿时弱了气势,断断续续地接了下去,“爷爷……送你……上路便是。”

  方启展眉一笑,“哎”地应了声,道:“乖孙子嘴巴真甜。”说着伸手将那人拨拉到一旁,看向那蓝褂汉子道:“刚才我好像听朱掌柜的说,要屠了庄上满门去,正好我现下也在夏侯庄主家里做客,不知道朱掌柜的有没有把我也算了进去。”

  那蓝褂汉子见他一拨之下,那斜眼汉子便像个纸做的人儿一般直向旁边跌去,举重若轻之处,倒真像是个有门道的,当下收起了轻视之心,道:“少侠若是不管这档子闲事,朱某人自也不会平白树敌。”言下之意,若是方启还想管下去,当然也在被屠之列。

  方启哈哈两声干笑,点头道:“这敢情好,左右先死也是死,后死也是死,朱大掌柜这便从我开始屠起罢。”

  那蓝褂汉子冷冷一讪,对着同行那妇人打了个眼色。

  那妇人脸相平常,却是个妖娆性子,见状送了他一个媚眼,身姿婀娜地走出列来,腻声道:“便让奴家先来试试少侠的手段。”说着也不知她自己想到哪里去了,嘻嘻直笑,不一刻竟是乐不可支,直快笑弯了腰去。

  方启见到她的风骚样子,不由地皱了皱眉,回头道:“夏侯庄主,谁能帮我把这风骚婆姨接下来?”

  夏侯飞手底下的众人见他一副青涩模样,不由哄地一声大笑,跟着走出个身长体壮的中年汉子,粗声道:“骚娘们当然得配鲁汉子,如此才够滋味!”众人又是一阵大笑,存心便是要调戏那妇人来着。

  那妇人再也笑不下去了,伸出十指便抓向方启,那身壮汉子抢前一步,搭臂接上,将她这一招化解开去。

  如此一接上手,一魁梧一婀娜两道身影便在场上斗的翻翻滚滚,各自使出平生的拿手绝技直往对方身上招呼,乍一看果然有了几分缠绵滋味。

  方启侧身让开少许,仍是挡在两拨人中间,那手捧短剑的老者道:“少侠是修界中人?”

  方启见他眼睛盯在自己腰间的法宝囊上,暗道这人有些眼力,八成也是个修者,当下道:“这却不关你事了。”

  这二人一问一答,干巴巴地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对面的夏侯飞却是心下一动,拱手道:“少侠与烟中鹤赵信然什么关系?”

  方启转头道:“烟中鹤赵信然?没听说过,你弄错人了。”

  夏侯飞脸色一黯,原本他听那老者说起修界中人,心中一加联想,便以为方启是自己暗中联络那人派来助拳的,此时听到方启开口否认,不由大感失望,心下嘿地一声,暗道那人神仙一般的人物,怕是早就忘了自己长什么样子了,哪会因为自己一个飞讯便巴巴地派人赶上门来?

  那老者由得夏侯飞打了句岔,跟着道:“少侠乃是方外之人,何必趟这俗世里的浑水?老朽见你似与夏侯飞并不相熟,若不然他也不会连少侠是何名号都不知道,少侠你看这样可好,老朽认识几位修道界的大人物,若是少侠不插手此事,老朽便为你引见引见,如此大家各得其好,皆大欢喜,少侠觉得如何?”

  方启眉毛一挑道:“修道界的大人物?那你便跟我说说,好叫我瞻仰一番。”

  那老者傲然道:“竹山教中人称铁皮飞斗的单金占,铁扇宫中一代俊杰王鼎三……”话声中一连报出了好几个名号。

  方启听得肚里直犯嘀咕,暗道怎么这些个大人物,自己竟是一个也没听说过,莫不是自己真的太过孤陋寡闻?当下不待他说完,连忙打断他道:“那个铁扇宫的一代俊杰,是铁扇宫的几代传人?”

  那老者见他一脸迷茫之色,显是对那几人甚是陌生,心下便也有了判断,哼哼冷笑道:“王真人乃是铁扇宫四代弟子,你这不知哪里得了件修界物什的小人物,便是跟你说得再多,你也必定不识。实话跟你说罢,我方才说的那几人,任是哪一个都是跺跺脚四方城根乱颤的人物,你若是识相的,便快快闪到一旁,否则一会动起手来,我怕你不是我的一招之敌。”

  方启越听越是好笑,听他说完,忍不住呵呵笑出声来,笑得一阵,却也不点破他,只在肚里暗骂道:“这老儿好大的口气,唬得少爷我差点现了原形,什么狗屁了不起的大人物,原来这听起来好不吓人的一代俊杰,也不过是铁扇宫最下层的小弟子,这老儿当真敢吹,这样的人物都能被他吹成跺跺脚四方城根乱颤,若按他的说法,少爷我好歹也是堂堂正教小长老,那还不得能上天拆了玉皇大帝的灵霄宝殿去?”铁扇宫曾参与过武当山的百花宴,这小儿多少也了解了些铁扇宫的情形,那老者只一句“四代弟子”,便将自己的一番牛皮生生葬送了。

  那老者被他笑得好一阵莫名其妙,喝道:“既已知道厉害,那还不快快闪开?”

  方启点头道:“嗯,老前辈果然厉害。”

  那老者见他嘴里赞叹,脚下却还是磨磨叽叽地不肯走开,不由大是不耐,铮地抽出手中短剑,便即当胸刺去。

  蓝褂汉子那边的人见到那老者出手,都是精神一振,有一人还喟然叹道:“葛老前辈肯出手,此番大事定矣!”此言一出,好几个人点头附和,显然对那姓葛的老者都是颇为看重,眼见得那少年在葛姓老者的一刺之下,手忙脚乱地避了开去,这些人情不自禁地大喝了一声:“葛老前辈好功夫!”

第一百一十六回 插腔搭诨遣恶客(2...
大蜀山全文阅读作者:枭人加入书架

  方启不会正经的博击之术,虽然避得快捷,但那姿式却说不出的难看,落在内行人眼里,当然便只当得“手忙脚乱”四字评语,这小儿心下暗恼,先自稳住身形,跟着便在葛姓老者身周游走不定。

  那葛姓老者身法不弱,剑招也当真精妙,瞻之在前,忽焉在后,方启虽然胜在身体灵便,力道强绝,但被那些千百年粹炼下的武学招式逼住,也觉束手束脚地好不痛快,渐渐便真有些手忙脚乱起来。

  蓝褂汉子手下众人越看越喜,有人便大声道:“兀那小儿,怎生软了脚啦?”另一人跟着叫道:“还不快快跪在地上,求你家葛爷爷饶了狗命去,再晚得一刻,身上可就要多几个透明窟窿啰!”这些人先前被方启大喇喇的姿态唬住,生怕他是个有大本事的,现下见了方启的狼狈样子,哪还忍耐得住,冷嘲热讽地要将方才丢下的场子找回来。

  方启身有两副心神,早将旁边的嘲笑声音听在耳中,这小儿最吃不得嘴皮官司,脚上忙着躲避,嘴里还不忘了还嘴骂道:“放你*娘的臭狗屁,龟孙子哪只狗眼看到本少爷脚软了?你若是不服气,尽可将狗腚撅起,看本少爷能不能一脚把你踹上天去!”

  众人听他骂得虎虎生风,不由都是一愣,心下惊疑不定,这小儿失了先机,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了,怎么还犹有余力跟自己骂战?还有他是怎生做到剧斗之中一番话骂将下来,气都不换一口的?

  这边众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那边的方启却兀自骂得高兴:“少爷我拳打三山猛虎,脚踏四海蛟龙,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就你们这些虾兵蟹将,还不够少爷我塞牙缝的,有那个狗本事,那就全都给少爷滚上来挨打,若是没那个狗胆,那便钻回你家娘子的裙档里哭诉去,乘早别杵在这里丢人现眼啦!”这小儿骂发了兴,将前些年修下来的市井骂功全都使将出来,嘴里滔滔不绝,旁观的众人既是想还嘴,一时间也插不进口去。

  那为首蓝褂汉子直皱眉头,见那少年在葛姓老剑狂风暴雨般的剑招之下,虽然左支右绌惊险万分,但却每每能在间不容发之际脱出透体之厄去,看得久了,让人忍不住心生幻觉,觉得不是那少年有多高明的身法,而是那葛姓老者出工不出力,总是在最关键的地方放过他。

  这人看到这里,再不犹豫,沉声喝道:“并家伙上!”手下众人得了号令,哄声应诺,抖动手上兵刃,便向对面夏侯飞等人扑去。

  方启见状心中一动,抽得个空子身体猛向后退,再一转折便到了一名青衣汉子身旁,那葛姓老者的剑光果然随后即到,方启头也不转,围着那青衣汉子便是转过半圈,那葛姓老者的短剑收势不住,眼见得要刺入那青衣汉子左肋,连忙手一抖变刺为拍,暗使内劲将那青衣汉子震到一旁,身体从他旁边一掠而过,又向方启追去。

  方启心中暗笑,便即依样葫芦般直往蓝褂汉子手下众人身旁窜,碰到个硬手便顺手交过两招,碰到个手段差的,便拉着他直往葛姓老者的剑尖上递,不一刻工夫,便闹得满场鸡飞狗跳,蓝褂汉子手下众人又要防备方启下黑手,又被葛姓老者手中疾如迅电般的短剑吓得心下呯呯乱跳,一时间连自己的身形都控制不住,更不要说与夏侯飞等人对敌攻战了。

  夏侯飞等人各挺兵刃,没事人儿一般站在一旁,个个看得目瞪口呆,到得现下,就算是个傻子,也能看出来那少年不是寻常人物,可最奇怪的地方便是,这些人瞪大了眼,看得眼睛都酸了,也没看出来那躲闪起来歪歪扭扭的少年究竟哪里不寻常,不但看不出师承来历,便是连他使的是什么招法都分辨不出来。

  那名叫做福子的家丁想到前几天发生在自己身上的遭遇,心下忽然若有所悟,连忙凑上去将那天的情形小声跟夏侯飞说了。夏侯飞听完,扭头瞪他一眼,道:“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那福子支支吾吾道:“小的听那位少侠说自己只是有把子气力,便没往深处想,加上那人说话有些疯疯颠颠地,小的以为……”说着没再接下去,只是指了指脑袋,意思明白得很,他以为那小子脑筋有问题。

  夏侯飞斥道:“我看你才是个猪脑子,那些个隐世高人哪一个不是嘻嘻哈哈地没半点正经?好在这位少侠不是爱计较的性子,要不然这样一个风尘异人便就能被你生生给放走了。”

  那福子垂着头不敢倔嘴,心下却道:“庄主你先前还不是看走了眼?漫说你我了,在场的这么多人,哪一个不是把那小子当成个上门打秋风的?”

  夏侯飞一句话说完,心下也是越想越惊,今日幸好有那少年在场,若不然以这葛姓老者的功力,满庄的人怕是没一个人能接得下来,到时候不免被他们屠了庄去,而自己先前以心中成见看人,确实也是大大的不妥,若那少年一个不喜拂袖而去,现下大家怕是都已陷入苦战之中了吧?

  方启狼奔豕突一阵,渐渐摸清楚了那葛姓老者的剑路,应对起来便也顿显从容,心中暗道果然再精妙的招数也有使尽使完的时候,速战速决方是正理,这老儿的俗世功夫颇见精深,身上法力却是微弱至极,若是只有这些个手段,小爷我还怕你何来?

  忖念间,忽地身体一折,已是扭身过来,眼见那葛姓老者横剑扫来,这一招已是使过两次,料得他跟着便要连点三剑,当下窥准短剑来路,乘着短剑将点未点之时,矮身自短剑之下一钻而过,欺身直进,直要扑到那葛姓老者怀里去了。

  葛姓老者大惊,短剑递在外围已是无能回身相护,忙自起得左掌,对着方启脑门猛拍而下。方启举掌相迎,只一瞬间便二掌相交,啪地一声大响,二人各向后跌去。

  那葛姓老者跌飞之际,犹不忘了攻敌,眼见得方启自短剑之旁掠过,浮光掠影间,手中短剑剑光倏地暴卷横出,直斩方启脖颈。方启应变之速犹在他之上,哪里能吃了这个亏,伸手闪电般探出抓在他的右臂之上,跟着借力反转,脚尖在地上一点,便自他臂下钻过,“嘿”地吐气开声,双手猛地使力扭动,葛姓老者的右臂噼叭两声转响,被他拧成了一条麻花。

  方启一击得手,却也不再乘势而上,脚步错动间,已是退了回去。

  葛姓老者一条右臂骨碎筋折,软软垂在一旁,身子虽已借势稳住,但却痛得脸上面皮直抽搐抖动,左手将行要坠地的短剑抄起,直起身来时,看向方启的眼光之中已满是错愕之色,似还犹不相信自己会败在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之手。

  蓝褂汉子手下众人比他更见惊骇,各自停下手来,便是连那妇人也不再与那魁梧汉子相斗,都慢慢退了回去。

  葛姓老者以剑柄封住右臂之上的穴道,嘿嘿一笑,摇头道:“老朽一辈子玩鹰,想不到临到老了却被鹰子啄瞎了眼睛,这位少侠身法之奇世所罕见,若肯告知师承,老朽这只右手,便也折得不冤了。”

  方启笑道:“我这身法纯是自己瞎琢磨来的,入不了方家法眼,老前辈真要论个师承,那便只能归到我自己身上了。”

  葛姓老者哪肯信他,道:“如此少侠是不肯赏老朽一个薄面啰?”

  方启摇头苦笑,暗道:“真是奇了怪了,小爷我说谎话时个个信得真真的,临到好不容易说几句真话,反倒没人信了。”当下摆摆手,道:“你不信我也没办法,你要报那一臂之仇,那也可以尽管放马过来。”

  葛姓老者眼中戾气一闪,沉声道:“既然如此,便请少侠接我最后一招!”

  方启暗叫啰嗦,引手道:“请便。”

  葛姓老者深吸口气,扬手便将手中短剑发了出来。

  众人听他说得郑重,都是凝神而待,却不料等了半天,只等到他将短剑当作暗器打了出来,蓝褂汉子那边倒还好,众人眼中只是露出几分古怪,夏侯飞那边却不会给他留面子了,哄地哈哈笑出声来。

  笑声中,那短剑被葛姓老者暗加内劲,呼啸一声便到了方启胸腹之处,方启左腿只一弹动,往右避闪开,那短剑便就打了空。

  夏侯飞等人笑得更大声了,便如看到了此生最滑稽的场面,有些人忍不住就要手指葛姓老者,笑他发了失心疯了。

  便在此时,那葛姓老者忽地大喝一声道:“疾!”两边众人都被他这声大喝给吓了一跳,正惊疑间,便见那打到空处行将射远的短剑忽然莫名其妙地于空中一折,如一道乌光般直往方启存身处扑去。

  众人的一声惊呼还未出口,短剑就已到了方启的脑后要害之处。

  夏侯飞眼见方启避无可避,不由得目眦欲裂,暗中攥紧手中长鞭,就要抢上前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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