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大哥,大嫂,你们怎么来了?出什么事了?”程翠娟迎了出去,惊讶的看着诸人的神情。
“杨桃溪人呢?”程老太不管不顾的喊,橘子皮一样的老脸上满是怒气,“那丫死头是不是故意的?她早知道这个结果了是不是?”
“妈,你说什么呢?什么结果?”程翠娟一愣,忙问。
“我跟你说不着,你让她下来,我当面问问她,她凭什么这么欺负我们雪昔!”程老太一把推开了程翠娟,撸着袖子就往堂屋走。
“大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程翠娟没拦住,只好看向自家大哥,“出什么事了?”
“问你的好继女吧。”程家大哥沉着脸说了一句,跟在程老太后面。
“哼!”程家大嫂更是没好脸色的翻了个白眼,直接越过了程翠娟。
“姑姑。”最后的程雪昔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看起来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我参军的报名表没了。”
“什么?!”程翠娟愕然,眉头紧紧的锁了起来,目光飞快的一扫,拉着程雪昔的手,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问道,“是桃桃做的?”
“除了她,还能有谁。”程雪昔抽泣着,“姑姑,你可得为我做主啊。”
“我知道了。”程翠娟抬眸看了一眼楼上,眸中闪过一抹复杂。
果然,那丫头是真变了,并不是她的错觉,也不是青溪在说谎。
“杨桃溪,你给我出来。”程老太一路气势汹汹的上楼。
杨桃溪揉了揉额头,速度穿上衣裳,把屋里稍值点儿钱的东西都扔进了33楼,这才慢条斯理的过去开门。
门才打开,程老太的巴掌就呼了过来。
“啊!”杨桃溪尖叫一声,往后躲去,眼睛已经瞟到后面没人跟上来。
程老太一击不中,立即迈进了门,第二下又挥了过来。
她打人,从来不用理由,家里的儿子女儿、孙子孙女都受过她的巴掌。
现在,对着一个没有血缘的外孙女,更是挥得不遗余力。
“啪!”
清脆的声音响亮的传了出去。
刚到堂屋门口的程家大哥停了下来,悠哉悠哉的坐在了堂屋门口的长凳上。
他坐得霸道,长凳把整个门口都挡住了。
程家大嫂则眼珠子一转,进了厨房。
“妈,有话好好说,不能打桃桃。”程翠娟很着急的在院子里喊道,想冲上楼,却苦于被程家大哥拦住的样子。
“你坐着,继女不好教,后妈难做,我们都知道,可是,你这样会害了孩子的,做错事,就得教。”程家大哥摆着架子,一副我们都是为你好的语气。
“大哥,你让开。”程翠娟很着急,可是,明明程家大哥没怎么拦,她却愣是越不过去。
台门里,今天各家都忙着采购年货、大扫除,院子里也没几个人出来。
“行了,你老实的坐着。”程家大哥大手伸过来,把程翠娟按在了旁边的长凳上,严肃的斥道,“慈母多败儿,知道吗?”
“啊!”楼上,杨桃溪的尖叫再次响起,时不时的还夹杂着响亮的巴掌声,“啊!程外婆,别打了,你怎么了?再打脸都肿了!”
“活该!”程雪昔满意的笑了。
她就知道,奶奶出手,那死丫头一定逃不了。
哼!
死丫头,敢撒走她的报名表!
这下看你怎么得瑟!
“啊,别打了!”
楼上,杨桃溪的房间里,却不是楼下人猜测的程老太痛打杨桃溪的那种情景。
相反,程老太被杨桃溪骑压在了地上,嘴里被堵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脚上鞋袜少了一只,她用力的想要反抗,却愣是甩不脱上面的杨桃溪,又惊又怒之下,却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
“程外婆,再打脸真的肿了,啊!痛啊!”
杨桃溪手里拿着一只黑色的小鞋子,用力的抽打着程老太虽干瘪下垂却依旧规模不小的凶器,一边叫得惊恐凄惨。
这老太太的阴损,她前世就有耳闻。
程老太的婆婆也是个辣泼的性子,自程老太进门后,就没少摆婆婆架子没少搓磨人,这一磨就是十几年,可后来,不知怎么的,老婆婆中风瘫倒在床。
程老太立即翻身为主人了,明面上,整天骂骂咧咧却好吃好喝的侍侯着,可事实上,却背着人把多年受的苦全都加倍还到了老婆婆身上。
花招是怎么阴损怎么来。
直到,老婆婆突然去世,在外的小儿子刚巧回来,发现了老母亲身上的异样,坚持报了警,才将老婆婆受的苦公诸于世。
当时,震惊了无数人。
杨桃溪曾在33楼听人私下八卦过。
据说,程老太平时给老婆婆送饭,大鱼大肉全进了自己的嘴,剩下的饭菜会掺上老婆婆失禁拉的屎尿给老婆婆喂。
据说,老婆婆身上,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全是各种伤痕。
据说,老婆婆尸检时,身体里剖出了无数细小的绣花针,绣花针被刺入了血管,顺着血的流动,入心入脑,老婆婆才会突然去世。
“唔唔。”程老太又痛又气,偏偏又喊不出来,还被袜子熏得直翻白眼。
“别打了,别打了!”杨桃溪再次惨叫,手里的鞋子却重重的抽在了程老太的胸上方,低身对着程老太笑问道,“程外婆,真的很疼,对不对?”
“唔~~唔……”程老太瞪大了眼睛,又惊又怒的瞪着杨桃溪,发出杀猪般的闷叫声。
死丫头,什么时候变这么邪性了!
她刚刚进门,一击不中,第二下倒是打中了这死丫头,可是,第三下还没来得挥出去,她就被绊倒在地。
接着这死丫头就跳了过来,把她给骑在了下面。
再接着,她脚上一凉,就成了现在这样。
到现在她都没想明白是怎么发生的,甚至,她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整个人像被一座大山压住了般。
“程外婆,别打了,痛啊!”杨桃溪笑靥如花,叫声却惊恐痛苦,盖过了程老太的闷叫声,“啪”的一声,手中的鞋底子再次落下。
“唔……”程老太痛得眼泪鼻涕都出来了,心里更是恨。
一会儿脱身,一定要这死丫头好看!
“程外婆,你是不是想着一会儿一定让我好看?呵呵,你觉得,我会给你这个机会吗?”
杨桃溪看了程老太一眼,扔了手里的鞋子,变戏法似的从衣袖口摘下一枚缝衣服的针,在程老太面前晃了晃,针尖就落在了程老太的眉间,顺着脸一路下滑比划。
“这个,认识吗?听说,程外婆是用针的高手,程外婆,你告诉我,扎哪个位置好?静脉?动脉?不行不行,扎动脉要是止不住血,会脏了我的房间的,换个位置。”
死丫头想干什么!
程老太惊恐的瞪大了眼睛,求饶的摇头。
“听说,这种针扎进身体里,会顺着血的流动,最后进入心脏……不是,是进入脑子里……嘶,程外婆,我忘记人家怎么说的了,你告诉我,到底是进入脑子还是进入心脏呀?”
杨桃溪拿着针在程老太的身上比划来比划去,一副虚心求教的语气。
“唔唔唔……”程老太把头摇得如同拨浪鼓。
不不不!
不能这样,不能这样对她!
“算了,实践出真理,你不告诉我,我就自己试试吧。”杨桃溪不高兴的扁了扁嘴,针扎向了程老太的胳膊,一边大叫,“啊!程外婆,你用什么扎我!好痛!”
声音传出老远。
“不行,大哥,你别拦着我,我得去看看桃桃怎么了。”楼下,程翠娟第N次想站起来。
“你给我坐下。”
程家大哥的手掌按在程翠娟肩上,瞪眼说道。
“你做后妈的不好教,正好让妈代你教,免得那丫头心大了,在外面闯出祸来,到时候,你才是真的哑巴吃黄莲,不知情的人总会说你这个后妈没教好孩子的。”
“哥,妈怎么能打桃桃,打出好歹来,我怎么跟海夏交待。”程翠娟坚持要起来,说着眼睛扫向台门口,压着声说道,“海夏这几天都在家的,估计一会儿就要回来了。”
“妈知道分寸的,再说了,哪家的孩子不挨几下。”程家大哥的话虽这么说着,手却还是松开了。
程翠娟没理他,抬脚往堂屋里走。
她觉得,杨桃溪的叫声有些古怪,只是,古怪在哪,她却又说不出来。
她得上去看看。
“程外婆,别扎了,别扎了!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杨桃溪大声的喊道,迅速的从程老太身上下来,又迅速的抽出那只臭袜子,忍着恶心给程老太套上,然后捡起了那只鞋,冲着自己的身上拍了几个脚印子,才把鞋子塞进了程老太的手里。
程老太得了自由,却被杨桃溪这一系列利索的举动给弄得一愣一愣的,一时也没反应过来,只躺在那儿瞪着杨桃溪看。
“程外婆,别打了,痛!啊!”杨桃溪跳了起来,双手飞快的把自己的头发和衣裳扯乱,外面的棉袄甚至还扯出了几道口子,露出里面发黑发黄的棉花,一边一瘸一拐的往外跑。
“大哥,你怎么来了?”杨海夏带着一个人出现在台门口,看到坐在堂屋门口的程家大哥,有些惊讶的问。
杨桃溪听到声音,转身就往阳台跑,一边叫道:“救命!”
阳台是房间外带的,门一拉,就自成小天地。
反应过来的程老太翻身而起,想要追上杨桃溪的时候,已经晚了,气得她拿着手里的鞋子直砸门:“贱丫头,你敢还手!开门,你给我开门!”
“妈,别闹了,海夏回来了。”程翠娟匆匆赶到,抓着程老太的胳膊小声提醒,紧接着,冲杨桃溪喊道,“桃桃,别怕,外婆不会打你了。”
“救命!”
杨桃溪才不信她,拿了阳台上一根棍子插到门把上,把门卡死了,一边大声喊道。
“爸,救命!程外婆要用针扎死我,呜呜~我犯了什么错,她这样恨我!难道就因为我不是她亲外孙女吗?”
“你个死丫头,居然敢胡说八道!开门,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程老太一听,气得七窍生烟。
明明她才是被揍的那个,这死丫头却颠倒黑白!
今天,她非弄死这死丫头不可!
“砰砰砰砰~”
阳台的门被砸得摇摇欲坠。
杨海夏看得直皱眉,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爸,程外婆要打死我……”杨桃溪一转头,才发现杨海夏身边还站着夏择城,不由一愣。
“砰!”
阳台的门是木质,也有些年头,此时,竟被程老太生生的撞开。
杨桃溪转头看了一眼,只见,程老太已经穿上了鞋子,手里拿着她的那个拐拄,正恶恨恨的盯着她,步步逼近。
程翠娟站在后面,一脸着急的拉着程老太,眼睛不时的瞟向杨桃溪。
很明显,她并没有用多大的力。
杨桃溪看着,心里涌上嘲讽。
程翠娟虽然保养得当,可也是长年劳作的女人,力气大得很,真的想要拉住程老太,并不难。
“死丫头,小小年纪学什么不好,居然学会了胡说八道,刚才明明是你按着我打,居然反过来说我要打死你,行,我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老娘的厉害。”
程老太一把推开了程翠娟,逼近了杨桃溪。
“妈,不要。”程翠娟的后背重重的撞在门框上,整个人疼得都蜷了起来,只能着急的大声喊道,“桃桃还小,她会学好的。”
呵呵哒。
什么叫她会学好?
不就是说她现在真的如程老太说的那样学坏了吗?
杨桃溪心里冷笑,步步后退,靠在了阳台的尽头:
“程外婆,我什么时候找你了!明明是你,一来就喊打喊杀,我才刚起床,刚开门什么都不知道,你冲上来就打,你还拿针扎我,威胁我说针扎进血管,顺着血流到心脏或是脑子就会死,你还说你有经验的,我不听话就让我死……你一个长辈,怎么能说谎!”
“!”程翠娟愣了一下,疑惑的看向了程老太。
自家这个娘做的事,她还是知道一些的。
扎针这一招,自家娘确实是有经验的。
“死丫头,不学好,我代你爸妈管教你也是应该的。”程老太正怒火攻心,哪里顾得到自家女儿的反应,扬起拐杖就砸向了杨桃溪。
她一把年纪,除了前面十几年被婆婆搓磨,什么时候受过今天这样的苦和气?
这死丫头,简直就是活得不耐烦了,居然敢对她动手,现在还颠倒黑白来指责她!
“啊!救命!”杨桃溪避无可避,眼睛偷瞄了一下下面的两人,一咬牙,用背硬扛了这一下,借机爬上栏杆,抱住了旁边的柱子,“你别过来,你再过来我就跳下去!”
这一抱,除了脚还站在栏杆上,整个人都悬了空。
“桃桃,不要!”程翠娟被吓出了一身的冷汗,急急的爬起来抱住了程老太,一边安抚着杨桃溪,“听话,快下来,这样危险!”
她刚刚还有些相信自家娘的话,觉得这丫头颠倒黑白,可现在,她不敢这么想了。
这丫头一向在她面前装乖巧,从来不会有这样出格的举动。
如果不是被逼急了,怎么可能这样?
再说了,自家娘有多强的战斗力,她比谁都清楚。
看来,很可能是自家娘听到了杨海夏回来,才借口说被丫头打了,好明正言顺的教训丫头。
教训什么的,她并不觉得有什么,可现在,要是真的当着杨海夏的面把丫头跳得跳下去,她努力经营的名声就真的毁了。
出了事,人们第一想到的,总是她的后妈身份。
不行!
“桃溪,你做什么!快下去!”
“杨桃溪,危险,快下去!”
同样被吓到的,还有下面的杨海夏和夏择城。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齐齐的张开了手,到了杨桃溪所在的下面。
程家大哥听得奇怪,也不敢再坐着,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院子里,抬头一看,吓了一大跳:“丫头,你做什么,不要命了!”
心里不免暗怪自家娘做事不留余地,竟把这丫头给逼成了这样。
“怎么了怎么了?”程家大嫂从厨房窜出来,嘴上还有没擦去的油,手里还抓着一块酱排骨。
“爸,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程外婆要这么对我?”
杨桃溪抱着柱子哭得伤心。
“一冲进来,问都不问就开打,还往死里打,呜呜……爸一来,她还反过来说我打她,这不是逼我死吗?呜呜,难道就因为我不是她亲外孙女,她才这么肆无忌惮吗?”
“桃桃,不是这样的。”程翠娟连连摇头,急急解释道,“外婆一向疼你的,你忘了?以前去程家,外婆总会给你做好吃的。”
“那她今天为什么这么狠?”杨桃溪反问。
“外婆可能是误会了,你先下来,有话下来好好说,好吗?”程翠娟的温柔又回来了。
“什么屁的误会!”程老太火大的挣扎着,却挣不脱程翠娟的手,气得大骂,“你这个没用的东西,一个小丫头都能把你吃得死死的,你是她现在的妈,管她天经地义的好伐!”
“妈,你快别说了。”程翠娟一个头两个大。
自家娘战斗力确实强,可是,一生气起来就容易这样不顾不管,也不看看,现在杨海夏就在下面看着呢!
“你不好说,我做外婆的来!”程老太瞪眼,大声骂道,“这死丫头,在学校害得雪昔被开除,现在,又害得雪昔没办法参军,坏成这样,你还不下手管教,传出去,你这个做后妈的不得被人戳断脊梁骨!”
“妈,雪昔不是报上名了吗?怎么就不能参军了?再说了,桃桃最近一直在家,很乖的,她怎么可能干预得到参军的事。”程翠娟这下是真糊涂了。
人在眼皮子底下,怎么动的手脚?
除非,她说动了杨海夏不帮雪昔的忙!
“哼,雪昔用她的名报的名,要不是她,报名表怎么可能没送上去!”程老太想也不想的说出事情。
她并不觉得用杨桃溪的名字顶一下有什么不对。
反正,女婿也是同意了一定帮雪昔当上兵的不是?
“原来,你们打的是这个主意!”
杨桃溪终于等到他们自己说出了这件事,抬头愤怒的瞪着程老太,大声的质问道。
“程外婆,你知不知道,冒名别人的档案参军是犯罪,你们让程雪昔用了我的名字,我怎么办?我可是要考军校的!”
“雪昔用你的,你用雪昔的不就好了。”程老太不以为然的说道。
“程雪昔被开除了,她的要是能用,你们还用得着花这心思用我的名字报名吗?”杨桃溪反驳道,“要不是我发现及时,等程雪昔顶我档案迁走了户口,我这一辈子是不是都要成为黑人了?”
“在村子里,又不是不能活。”程老太哼道。
“妈,你少说两句。”程翠娟忍不住掐了程老太一把。
好好的牌,原来已经被他们打得稀巴烂了!
“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您能下楼来好好说说吗?”杨海夏抬头看着程老太,脸色沉沉的。
他知道程老太的泼辣名声,可是,他从没想到,她会对他的女儿动手。
在他眼皮子底下,都能这样逼得他女儿跳楼保身,那么,在他看到不到的时候,听到的那些好都是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