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秦青收拾好碗筷,爸妈出去遛弯了,她才进房间,扭开台灯,摸出那封信——看着那熟悉的字迹陌生的地址,她迫不及待的拆开……
亲爱的老二:
你好!毕业回来后,一直忙着饭碗的事,最近稍微有点时间了,给你写信。我知道我不联系你,你是联系不到我的,哈哈……
想知道了解我现在在干啥吗?那你就来看看我——别跟我说你没有时间,我知道你要放假了。
……
来吧,我们好久没有聚在一起了,我也有点想你了……
读着贺珍的信,秦青笑了,心想“这个死妮子,写这样的信,寄到我爸的单位,要是我爸像上次一样拆开看,我不是又解释不清楚了。不过这个时候发出这样的邀请,你太可爱了。再过几天就可以放假了,放了我就来看你哈,也让我能换个地方呼吸一下。”
正陶醉在美妙的幻境里,门外又传来“嘟嘟,嘟嘟,嘟嘟”的敲门声,秦青收起笑容,去开门,没人,地上只有一个信封。“这人不可能跑那么快,肯定是躲在门外的某个角落。不愿见,不敢见就不见吧。”秦青捡起地上的信进了屋子。
和上一封一样的叠法,一样的纸张,一样的字迹……
秦青:
自从打扑克认识你后,你那温存、纯真善良的性格;天真无暇的笑容;做事执著,说话谦虚,诚恳的态度。真让人感到怦然心动,难怪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总有一种轻松、愉快的感觉,人们都喜欢有这样的感觉。
愿我们的关系能进一步发展。不知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能交谈一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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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格的说,这应该是一张便条吧。“哎,这个小傻子,你不写名字,不写回复地址,我就算有时间愿意赴约,我都不知道往哪里去等你。瞧瞧您老人家这个智商,这个勇气,这个经验值,完全是一个菜鸟。我想教教你都没有机会。我且不考虑你,看看下文再说。”
看来这扑克是不能再去后楼打了,打出莫名其妙的感情,都不知道主子是谁。
开完散学典礼,秦青比学生还兴奋,小跑着回到家里,收拾东西。思考着怎么跟父母说呢?虽然工作了,但是住在家里,父母还像管孩子一样管着自己,出门要报备,多久回家,如果约定的时间不到家,父母就开始去寻找。完全是以前生活的复制呀。秦青想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几年自己肯定要疯。
“爸!”秦青看见父亲坐在沙发上看报纸,走过去坐在他旁边,伸手理了理他的白头发,好多年没有这样坐着了,她自己心里有点慌,“我想假期出去一趟。”
她用询问的眼神看着父亲,看见父亲眼里由惊讶到舒展,虽然时间不长,但她知道有点希望了。“你准备去哪儿?”父亲扬起头,看不出什么表情。
“兴城,你上次给我的那封信,是我大学的室友写来的,她希望我能去看看她。”秦青怕父亲不理解,进一步补充,“我也好多年没有回老家了,毕业工作了也该回去看看了。”她看见父亲眼里闪过一丝光亮,“我常在梦里见到南天门(回老家的一个垭口),我四岁那年从那里经过,你给我照过相”。她发现父亲眼里流露出喜悦和一层不易察觉的水汽,心里有了七八分把握。
“我和你妈没时间陪你。”父亲可能察觉了什么,收回眼光,看着自己的报纸。
“不用,你看你姑娘都工作了,又不是没有一个人出过门。”秦青轻松的说。
“跟你妈再商量一下吧。”父亲这一关算是默许了,母亲那边好说。她三步并两步朝外走去,母亲正和院子里的邻居说话呢,来得不是时候,秦青赶紧后退,还是被她们发现了,把她喊过去。都是些左邻右舍,秦青一一问候。
她们正在聊谁家姑娘找了个什么对象,谁家孩子今年高考考上什么大学啦,谁谁又得什么病……秦青听着很烦,向母亲使了个眼色,母亲没反应,她旁边的祁大妈看见了,“小青,你找到对象没有?”
问的秦青很囧,说实话也不行,不说实话,骗老人家又于心不忍,低着头。
“她呀,还没长大呢,整天跟学生打沙包,那个男的瞧得上她。”母亲提她说了,她趁机拐了一下母亲的胳膊肘。
“没有啊?太好了!”祁大妈说着,一拍手掌,我家有个远房侄子,也是刚毕业,也是不爱说话,我看俩人性格合适,外貌也陪得上。这样,我明天喊他过来,你们见一面。就这么定了哈”
“不行呀,我明天要出门。”秦青想打断这种见面。两个人像棋子一样被摆弄着。
“你去哪了?”母亲问,她好像很乐意这场相见。
“我明天回老家,我爸刚才同意了。”秦青赶紧把父亲搬出来。果然有效果,母亲看向祁大妈,“要不等回来再见面?”
祁大妈笑容僵在哪里,很快又回神,“也行!”
秦青轻轻舒了一口气,吐了一下舌头,趁机转身回家。
第二天早上天不亮,母亲就起床给她做早餐,还煮了几个鸡蛋。
“青儿,我觉得你一个人去,我还是不放心。”她坐着吃东西,母亲坐在她对面,“要不,我请假——”秦青马上把右手伸出来,做了个停止的手势,“你不会拖我的后腿吧?”
“死丫头!”母亲站起身,笑着用手指指向她。“把这几个鸡蛋装着,路上吃。路上别跟陌生人讲话,别随便吃别人给的东西,特别是饮料、水。钱要放好,到了喊你表舅来接你……”
“妈,我都记下了。”秦青放下碗筷,“你再说一遍的话车都走了。”背着背包就朝门口走。母亲跟着后面走,边走边说注意事项。
当汽车开动了,秦青伸出手跟母亲告别,她似乎又想起了过去出门状态,心里莫名的兴奋,浑身的细胞等待激活,总预感着什么美妙的事儿……
夏天雄武的早晨,天亮得特早。庄稼人也起的早,赶早儿起来就上坡的上坡,赶场的赶场。趁太阳还没有完全炙烤大地的时候,把该做的活计多干点。等日上三竿了,热气铺满坡上路上,就收工回家,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的坐着树下屋檐下乘凉摆散白(吹牛)。女人们的话题多数是自家的男人,乡里的新鲜事;男人们的话题比较广泛,收成、打工新工价、谁家养得牛卖了好价钱,称猪重量过程中的窍门……有时候他们也会讲点荤段子,大家笑开。
贺珍顶着大太阳从乡村头沿着街面走过来,老远就听见他们的笑声,猜想他们肯定笑啥,平时她总是侧着脸低着头假装没看见,走过去。今天她也准备像平时那样,朝他们正前方过去,刚走两步,就听见吴嫂喊“小贺!小贺?不,贺科长。”喊声到人也到跟前了,拉着贺珍的左边胳膊肘,不由分说,“去那边凉快的地方坐坐!”
“吴嫂,可不敢乱喊”贺珍小声说,“我现在还要过去做事情。”贺珍试图挣脱她的束缚,可是越挣她拉得越紧。把贺珍拉过来,几个女人轮番的说着恭维的话。
“贺科长,以后可要记得常照顾我家的生意哈。”吴嫂的笑容灿烂。
“吴嫂,这科长科长的叫着,教人听着笑话。”贺珍说。
“笑话啥,这是早晚的事儿,我听说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吴嫂神秘的对着贺珍咬耳朵。
贺珍心里惊了一下,看来这吴嫂的消息不是一般的灵通。自己除了前几天听科长大概说了一句,都不成得到正式的消息。
“我去忙了。”贺珍见她松开了手,赶紧离开。她听见她们在身后议论着。
“年纪轻轻,才来一年多,就提升科长,不知道上面有啥关系呀?”赵嫂说。
贺珍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不过不好回头,这种不舒服只能忍在心里,并且这不会只是第一次,以后还有很多,自己需要做的就是强大内心。
刚进办公室,老赵拿着个记录本过来,“小贺,科长办公室,马上开会。”说完话,还特意把眼镜抬高,看了贺珍一眼。
待人员全部坐定,李科长说话了,“同志们,今天我最后一次主持工作,下面有三件事要交代。第一件,我明天开始工作关系就到上级土管部门了,这里就由贺珍同志主持工作,这是任免文件,我不念了。”科长的话说完,见大家都没有表示,科长赶紧带头鼓掌。掌声稀稀落落的,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很丰富,特别是三个老资格。
“这第二件,刚接到电话,要求主管部门领导到市里去开会,我想就我和贺科长一起去。小秦在家里,老吴、老赵、你们俩个去小水库看看;小水,你去坝村看看,要求他们加快进度,保证质量,抓紧时间。这雨季,一定要确保安全。赶紧行动吧。”
“祝贺你!”水务逸走到贺珍的身边伸出右手,贺珍意会,两只手在空中交汇,贺珍感觉水务逸的手软软的,暖暖的。感觉自己脸上热热的,握着手的瞬间,一股奇怪的清流涌向身体,好像电流疏通经络一般。自从上次一起淋雨之后,自己总是对这个人有那么一点特殊的渴望,可是究竟渴望什么,说不清楚……水务逸看着贺珍眼睛看着自己,手抓着不放,有点奇怪。“嗨!”水务逸的声音让贺珍清醒了,她松马上松开手,“你们路上注意安全!”
水务逸笑道“你也注意安全!”
汽车爬山越岭,秦青起初还好奇的浏览窗外的景物,渐渐的困乏了,闭上眼睛睡着了。
“哎哎,快来看呀,我们给大家表演一个游戏。”一阵吵闹声,把她从梦里拉回现实。顺眼望去,在她座位的正前方,有三个男人,瘦的那个带着个眼镜,背着个黑色的电脑包。把包放平,包上放着三个小盒,带着盖子。他傍边站着两个男人,凶巴巴的对着瘦子:“他妈的Jb,老子看你敢耍赖不?”
他们好像在玩什么游戏,还要放钱,五十块钱押一回。秦青刚从睡梦里醒过来。糊里糊涂的,座位傍边还站着一个背时装包,打扮时尚的女人,她也在那里帮着吆喝。慢慢看清楚了,原来瘦的男人手里的三个小盒子,只有一个放着硬币,他把硬币放入之后,快速移动三个盒子,庄家自己先放上五十块钱,停止移动之后,你就可以下注,猜硬币在哪个盒子里,猜中了,你的五十块钱你自己拿走,庄家的五十块钱你也拿走。如果打开你没有猜中,钱庄家拿走。
几个回合之后,傍边的两个男人赢了不少钱。站在边上的女人也押了几回,都赢了。这时坐在秦青傍边的一个抱娃娃的女人也押,第一回,女人赢了。继续押,女人输了两百。她把眼光投向秦青,“妹子,你能不能帮我一下,押一回,不然我回家的路费都没有了”。秦青看着她那祈求的眼光,心里像被刀刺了一样,糊里糊涂的就伸手从包里摸出一百块钱,押上去。秦青傍边赢钱的女人又帮着吆喝。“我们帮你看着,他狗日的不敢欺负你,妹子,放心!”旁边的两个男人一块儿在那里鼓捣,他们帮着秦青看,明明看见硬币就装在那个盒子里,他的手移动也不快,可是打开盒子就是不见硬币,猜了两回都没猜中。秦青突然清醒过来,任由旁观鼓捣话语刺激她都不押。三个男人一个女人就围着她和那个报娃娃的女人身边,凶查查的……她害怕了,向车上其他部位看去,乘客都在睡觉的睡觉,看风景的看风景,就是没有人看向她们这里。她觉得自己好像身处荒原,异常的孤寂,加上身边三个人高马大的男人。
“你必须再押三回合。”瘦高男人恶狠狠的对着秦青,眼里放着凶光。
“我没钱了!”她大声喊出来,希望能得到车里其他人的相助,但是没有人吱声。
这时她发现这两个男人和站着的女人先前好像不是一伙的,现在居然说一样的话。
“快!”瘦高的男人再次催促。两个男人中的一个竟然还拿着把匕首在那里甩,“怎么办?”秦青思考着,可是这脑子遇到关键时刻,除了闷响,啥都想不起来。
她把眼光投向傍边的女人,见她比自己还怕,抱着娃娃的手,紧紧的扣在一起,脚在地面不停的打抖,眼神迷茫而惊怵……
“啊——啊——”秦青急中生智大哭起来。
只见三个男人散开了,朝车门走去,那个站着的女人,也慢慢的朝车门移动,说“哭什么,在人家几十万的车上哭,晦气!”秦青不管她怎么说,人家司机都没有指责秦青,她继续大声哭。“停车!停车!”瘦子喊着。车停了,四个人就一起下车了。
秦青看着车门关上了,也不哭了。车上的乘客这时候仿佛解冻了一般,纷纷扭过头来。一个中年男人问秦青:“姑娘,你被割了多少?”
“一百!”秦青如实回答。
“你呢?”转问旁边那个抱娃娃的女人。
“二百五十”女人眼泪汪汪的。
“一共三百多块钱,看来他们还不够分。肯定还要去其他车上整。”中年男人很得意的分析。
“你咋晓得?”旁边的老汉问。
“这种情况,我见多了,就是四个人眨起媚子的(暗中串通),那个戴眼镜的瘦子负责操作,两个男人当托,女人负责拉人。看到那个心思有点松动,立马就朝这个人扑上去,想方设法从她(他)手里捞点。”中年男人微笑着解释。
秦青这时候才恍然大悟,刚才只是觉得那里不对劲,现在他这么说了,她后悔死了。可是有什么办法。
“可是你刚才为啥不早点说呢?”旁边有个少年说。
“我敢吗?连司机经常跑这条线都不敢吱声。”中年男人一度无奈的样子。
秦青注意到,司机一直沉默着,面无表情了看着前面的路。那个抱娃娃的女人直接伤心的哭起来,不停的责怪自己。
“对于这种事情,只有不贪心才行。”那男的用嘲笑的眼神看着秦青她们俩。
秦青很伤心,一百块钱是一回事,自己被骗了还被认为是贪财,接受大家异样的眼光。她感觉浑身不自在,好像周围都是一道道刺人的利剑,剑锋直指自己。这内外的伤痛冲淡了这次回乡的所有兴趣。她真想马上返回家,可是不能有点困难就躲进家里吧,总要独自面对担当。
汽车继续在公里上奔跑,秦青看着窗外的景致慢慢的迷糊了。
贺珍第一次跟科长进城里来开会,心里忐忑着。报道之后,分配好房间,贺珍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想着离开会还有几个小时,先睡一觉。
水务逸来到坝村,查看一下工作,进度不理想,留在坝村查实问题。
“这几年兴城变化真大呀”秦青被谈话声吵醒。睁开眼睛,汽车已经进城了,她从包里拿出来梳子梳理了头发,整理一下东西。看着完全陌生的城市,她心里茫然……
汽车停稳了,车上的人提着自己的东西,陆续下车。秦青等人走得差不多了,她慢慢站起来活动一下酸麻的肢体,六个多小时在狭小的空间里,还遭遇心情问题,她有点有气无力。
“小姑娘,你快一些!”司机不耐烦的朝她催促,“我要打扫卫生了。”
提着包站着人来人往的车站里,她有点不知所措,发现没有方向的时候人在原地转悠也不容易。
“嘿!你是——”有人从身后拍了一下她的肩,她返身一个清瘦的帅气的男生站着面前。她拿眼睛盯着他,好像一头受惊吓的狗,对外来入侵者的警告:别惹我,我会咬你!
男生却笑了,“还真是你呀?”
她仍旧不说话的看着他,丝毫没有减弱防御的士气。
“你高中在盘南读的吧?”男生换了一下自己提包的手,“我也在矿中(盘南)读的,你在四班。”
秦青的心有点解冻了,她可以确认他不是借着打招呼来别有用心的人,可惜她真的想不起眼前这个人是谁?能做的就是舒缓一下脸上的表情。
“我们同班两年,我叫肖文杰,你想起来了吗?”对方见到她舒缓的表情,高兴的继续追问。
秦青搜索脑子里残存的记忆,还真有这么个人,可是那个瘦小很黑的男生?她仔细比对——造物主真是神奇,让一个苦瓜完全长开。除了那脸上的那双眼睛和神态还有点痕迹,其他的完全消失。
“你倒是没怎么大变,比以前瘦了,个子高了。”
“你好,杰哥!”秦青大方的伸出右手。
“你还记得我的外号?”肖文杰惊叫着伸手深握着秦青伸出的手。
“你住兴城?”秦青问。
“是的,我家住在兴城。你来这里?我记得你不是这里的人呀!”肖文杰疑惑着。
“哦,我老家是这边,不过家里没有什么人了。我是来这里玩的。”秦青如实告知。
秦青背后开来一辆车,她没有注意到,眼看就要被挂着了,肖文杰伸手把她一把挡开,秦青没有注意,站不稳,整个身子连同手里提着的包都倒向他怀里,她敏感的嗅到了一股男性荷尔蒙分泌散发出来的气息,脸上顿时火辣辣的,并且快速朝相反的方向转移。
肖文杰也尴尬的笑了,“对不起,车来得太突然。”
“没有,谢谢你!”秦青说,顺便转移话题,“你刚从外面回来?”
“是呀!你刚到这里,肯定没有人来接吧?要不先跟我去我家,我家里距离这里很近,吃完饭,要去哪里,我负责导游。”肖文杰兴奋的说。
“这不大好吧?”秦青觉得男女同学,去对方家里,心里还是不能接受。
“有什么不好的,快五年没见了,我理应尽地主之谊。只是你看我这不是还有行李吗?总得把它送回家呀。”肖文杰极力邀请。
“那好吧!”秦青恨自己不会说漂亮话,明明很感激人家的,嘴上却显得很勉强。
肖文杰却非常开心,帮秦青把包提着,一路又说有笑的,介绍自己家里的情况。自己回到这边来参加高考,考上了医学院,现在在兴城医院当医生。
秦青跟着他上了公交车,开往郊区。
“这就是我家”肖文杰指着前面一栋房子。房前有个院子,走进院子,院子周围种了很多树,还搭了架子,架子上爬满葡萄藤,一串串青翠的葡萄惹人爱。
“妈——”肖文杰站在院子里大喊。
“哎——”从屋里走出一个五十几岁的妇人,头发挽成一个发髻,穿一件蓝花衬衫,胸前系着红色围裙。看着院子里的人顿时堆满笑容。
“回来了?”
“妈,这是我高中时候的同学。”
“伯母好,我叫秦青”
“好好,不是兴城人吧?”伸手拉着秦青的手,“喊我伯妈就行。”
“以前是兴城乡下的,很多年没有回来过。”
“来,快进来坐!饿了吧?”
“还行。伯妈,您家的院子真漂亮。”
“哈哈,看看这姑娘,多巴心(贴心)。”
“你们先坐着,我给你弄点吃的。”提着行李进屋去了。
“你是在外面坐还是进里面去看看。”肖文杰问。
“就在这里好了,凉快”秦青说,她可不好意思初次来就到人家家里到处串。
“你这次来兴城是?”肖文杰问。
“哦,两个目的,一个是看看亲戚;二呢,我有个大学同学在雄武工作,我来找她玩。”秦青喝了一口水,笑着说。
“亲戚在乡下吗?”肖文杰问。
“城里也有,我这里有电话号码”秦青掏出兜里的记事本。翻到递给肖文杰。
“这个座机,应该在桔山那边。”肖文杰看来看说,“离这里不远。”
“哦,那就好。”
“雄武倒是有点远,要去南站坐汽车去。恐怕今天这时候已经没有车了,一般这种城乡营运,一天两三次。最好早一点去。”肖文杰很专业的说。
“来——姑娘,吃饭了。”伯妈端着吃的出来。
速度真快,没多久,就弄好了。还荤素搭配得当。
“伯妈,您的手艺真好,这菜做得色香味俱全。”
“好吃就多吃点。”
吃过饭之后,秦青看天色也不早了,就要求去亲戚家。肖家人挽留,秦青坚持要走,肖文杰就送她去。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找你的同学?”肖文杰问。
“可能明天吧!”秦青说,“毕竟跟亲戚也是很多年没有联系了,不知道有没有必要留下,能留多少时间?”
“其实你不用着急的,我还不是一样是同学,若是亲戚家不方便,你还可以找我呀。”秦青看着肖文杰真诚的眼神,有了眩晕的瞬息,肖文杰注意到秦青一直看着自己,还以为自己脸上流露了什么,赶紧低下头看着地面。秦青打了一个电话给表舅,表舅说来接她,但是她谢绝了,说想自己熟悉一下兴城环境。
一路上,肖文杰都在兴致勃勃的跟秦青介绍兴城变化发展……
“应该就是这里。”肖文杰指着一栋单元楼说,“真不用我陪你上去?”
“谢谢你,杰哥!”秦青接过自己的包,“我想都到家门口了,我不会出错了。”
“那好吧,这是我办公室的电话,你有事就打电话给我。”肖文杰递给秦青一个便条。
“嗯,我知道了。你先走,我看着你走。”秦青对肖文杰说。
肖文杰点点头,微笑着走了,走了几步又停下来,抬高右手掌,朝秦青挥挥手。
秦青看着这个幽默的动作,笑了,她的小心眼里激起无数涟漪。带着这些涟漪迈上台阶,
“嘟嘟,嘟嘟,嘟嘟”秦青按着表舅说的门号有规律的敲门。
“来了——”防盗门打开的瞬间,一张慈爱而苍老的脸展现在眼前,看到秦青,干瘪的嘴唇裂开,朝两边脸上推动,一头银发在风中撩开,“这么快就到了?!”
“老祖!”秦青猜想,这是表舅的奶奶,一位九十高龄的老人,她身上有无数的传奇。比如,她在表舅父亲去世以后,母亲改嫁的时候,坚持留下表舅,独自抚养教育培育表舅;在文革中,因为地主婆的身份遭遇多少不测……表舅今天的优秀最不能缺席的神秘老太太。
“秦青!”老太太的门刚打开,屋里又走出一个五十左右的中年男人,他带着一副眼镜,长相完美,年轻时候不知道有多动人,现在岁月沉淀,使他看起来儒雅温暖,声音都是温润的。
“表舅!”秦青虽然没有见过,但是也猜到了。
“赶快进来坐!”两人都招呼她。
走进这个屋子,感觉:温暖!
贺珍一觉醒来,看看时间,离开会还有一个小时。真不错,醒来刚刚好!这么多年来自己一向严格要求自己,生物钟也非常准确。
简单梳洗之后,换了件干净的白衬衫。看看镜子里,一张漂亮的脸蛋,可惜肤色有点黑,但是这看起来更健康。一头乌黑干练的短发,经过打理,随性却不失个性。最吸睛的应该是那双眼睛,既有知性的智慧又不缺感性的灵动。给自己一个灿烂的微笑——贺氏招牌笑——出门!
来到科长的房门前,举手敲门,没人?看看时间,计算着开会地点,决定给科长留个便条在前台,自己先过去。
走在大街上,太阳正毒,刺得人睁不开眼睛,但还是忍不住多看几眼——很久没有穿梭在繁华街道的体验了。呼吸着城市的空气,仿佛回到了大学时代,几个姑娘像风一样自由的在街上闲逛,店里的东西是买不起,所以不去看,只在街上看行人,猜他们的身份、心情等,自己获胜的次数最多。秦青说“她们在练习行为注解,提前实践生活。”现在想来,这种练习对自己现在的工作帮助还真大,“多亏没钱买东西!”她心想。
“开会的同志在这里签到!”很多人已经到了,正排着长队。她朝周围看去,几乎不认识。
签到之后,进入会场指定的座位做好,等待的过程中,细心的观察着周围的人或物。
“小贺!”她回头看去,一个中年矮胖的男人,赶紧打招呼。
“任所(邻镇土管所所长),你好。”
“第一次吧?”任所长从后排直接跨到她身边,并排坐下。
“你眼光很厉害!”贺珍赞美到。
“哈哈,看你进来好像在找什么人,瞎猜!”任所长说。
“瞎猜什么呢?”贺珍他们身后响起来另外的男中音。
两人回头看时,李科长正在他们身后,笑嘻嘻的说“任所,我们这位美女科长,很多人都惦记着呢?你老兄也想分羹?哈哈”说着伸出右手和任所长握手。
会议开始了……
晚饭后,秦青独自上街去逛。她也好久没有感受城市的气息了,走在车水马龙的街上,看着来去匆匆的各色行人,她体内的细胞被调动起来。她有一种享受这噪音,这繁华的渴望。不过现在自己仅是一个匆匆过客,停留的时间有限,想到这些,未免有点心酸。她就是这样一个人,好好的开心时刻,总会想到欢乐消失后的落寞,于是现有的欢乐也失去了当初的颜色。她有时候也在解剖自己,让欢乐一直都在不好吗?偏偏脑子里要出现那些不开心的事情?这样是居安思危的意识吗?是一种自我否定还是一直自我防御呢?这些疑惑在她的小脑袋里不停的交织旋转升腾……她真的希望有人能让她平静,能把她脑子里的这位忧患客人请走。可是这个人海茫茫的世界上真的有这样的一个人存在吗?
会议一开就是四个小时,贺珍还真是饿呀,走出会场的时候,感觉一点力气都没有。还要跟认识或者不认识的人一一打招呼,混个脸熟。
会议没有统一安排伙食,他们只好几个人一起约着吃饭。一行七个人,选定他们熟悉的地方,点了菜,大家坐定,相互介绍认识。科长说往外打一个电话。
不一会儿来了个很胖的中年男人,手里提着四瓶酒。
“介绍一个,这是糖厂的陈老板。”李科长介绍到,“陈老板可是各乡镇财神爷呀。”
“李科长说笑了,各位父母官才是我的财神爷,要是没有你们的甘蔗,我喝西北风咯。”陈厂长倒着酒,“来,我敬各位!”
接着开始一轮一轮的敬酒,男女不论,全部参与。随后又开始斗酒。四瓶酒全部喝干净,还要打电话添加。贺珍今天的酒量相当了得,到后期,就感觉是在喝水……大部分人都倒下了,她还在那里吆喝着,不过自己怎么回去的她是不知道……
“水,水,水……”她挣扎着睁开眼睛,台灯光线正好,自己这是在哪里?这是自己住的旅店,虽然布置都差不多,但是她可以肯定不是自己的房间,再看身边,居然躺着一个人,盖着被子,看不出男女,她心脏剧烈的跳动……低头看自己的身上,还好穿着衣服的。她小心的一点点的挪动旁边的被子,一寸又一寸,露出一张俊美的脸:大理石般洁白无瑕的肤色,双颊泛红,一对眉毛修剪得一丝不乱,那双眼睛,尽管闭着,但也外形轮廓也够吸引人。瀑布般的长发散落在血色充盈的嘴唇上和雪白的脖颈上。“这么漂亮的人,连我这同性都忍不住想入非非”贺珍心想,“可是这是谁呀?我怎么到她这里来的?我要不要现在离开?”问题还没想清楚,发现头疼的要死,贺珍用右手握拳敲打自己的头。
“别敲了,喝醉了上头,属于正常现象。”突然响起的声音把贺珍吓一跳,不过她马上冷静下来,对着身边的美人问:“你是谁?”
“我还没问你呢?你喝了酒,趁我开门取东西的瞬间溜进我房间,躺在床上就睡,怎么都喊不醒。”那个美人把床头柜上的矿泉水递一瓶给贺珍,“我本来想找服务员来解决,后来留意到送你回来的是个男人。以为你是故意走错的。”
听到这里,贺珍明白了,猛然跳下床,对着美人就是一个九十度的鞠躬,这一动作,把对方吓了一跳,随后逗笑了,又是一个九十度的鞠躬。“好了,好了,三鞠躬就是在咒我哈。”
贺珍自己也笑了,两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姑娘居然在床上开怀大笑……
“我叫成慧,你呢?”
“我叫贺珍”
“你怎么喝成那样?”
“我来城里开会,和同事一起吃饭,喝多了。”
“明白了!”成慧点点头,“我们单位也是这种性质的。”
“你们单位?”贺珍问。
“我是搞建筑的,来兴城出差。”
两个女孩子也没有睡意,直接聊天。天亮的时候,她们已经成了好朋友。成慧忙着赶回单位,贺珍也要接着开会,互通了地址就分别了。
秦青换了地方,总是睡得不踏实。表舅家住房比较小,她就跟老祖挤一张床,很早就醒了,主人没有动静,她不好起来。
老祖起来了,她也跟着起来。帮着一起准备早餐,摆放好,坐定。
“来,吃吧!”舅母招呼着秦青。
“秦青呀,小兰(舅舅的女儿)又没有回来。我和你舅妈要上班,老祖年纪大了,都陪不了你。你自己在附近玩玩吧,等周末我们在抽时间陪你。”表舅抱歉的说。
“没事儿,你们忙你们的,不用担心我。”秦青微笑着说。
“你对城里的景点了解吗?打算从哪里开始?”舅妈问。
“我打算今天先去雄武找我的一个大学同学,在哪里耍几天,再上来。”秦青说。
“你跟那个大学同学联系过吗?可靠不?”表舅问。
“嗯,你舅的意思是你在这边,我们就是你的父母。你和同学关系好吗?”
“可以的,我们是大学室友。”秦青想他们更关心性别。
“嗯,那就好。你玩几天上来也到周末了,我们也好腾时间。只是雄武有点远,要坐汽车去,如果不在乡镇的话还有可能要转车。”舅妈说。
“不怕的,我了解过了,到南站去坐车。”秦青说。
“嗯,有事打家里的电话。”表舅嘱咐,“出门在外,一定要注意安全,特别是人生安全。”
“我知道了。”秦青毕恭毕敬的回答。
表舅舅妈出门之后,秦青就跟老祖告别,老祖看着她提着行李,说“你把必须的带上,其他的东西就放在家里,拿多了重。”
“知道了,老祖。”秦青调皮的冲着老祖笑。
“鬼丫头,跟你妈年轻的时候太像。”老祖用手爱抚的拍着秦青的肩膀,“在外头,人要机灵点,还要凶一点。”并示范凶的模样。
“哈哈,老祖,您老真厉害”秦青由衷的赞叹这个乐观慈爱风趣的老太太,上百年的时光,苦难在她脸上居然一点痕迹都没有。
“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