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务逸昨睡得很沉，他很贪恋床上的舒适和清香，躺在那里磨蹭。天亮得晚，窗外黑乎乎的，能听见学生从窗下走过的声音。“该起来了，一会儿秦青过来就舍不得离开，早晚都得走，还是早点走吧！”
秦青来到学校，看宿舍的门关着，以为水务逸没有起来，就直接去办公室。查过岗之后她下来，看见门还是关着，觉着那里不对，急忙用钥匙开门——人已经离开了——桌子上放着一张便条：
秦青，我走了。从第一次见面开始，我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总想跟你斗嘴，让你注意到我的存在。可是你一直没有注意到，或者已经注意到但是没往那方面想吧？我看见你因为贺珍和肖文杰伤心离开，我很心痛。我以为这一生都见不到你了，没想到车祸让我在走廊上认识你表舅，他知道我和你认识，就跟我多说了你的事情，我当时非常兴奋。
我当天出院就接到单位电话，忙着回去办事。当我回来医院找你的时候，你已经出院了。我后悔当时没问你表舅要电话和住址。后来交警大队通知我们处理事故，我又一次见到你表舅，我们交流更多一些，他把你要调动工作的事跟我说了。我们还交换了一下调动的思路，所以我决定来一趟。一则是想见见你，二则我想让你了解我的情况。现在我的两个目的到达到了，我可以安心的离开了。
我想跟你说，只要你用得到我，我一定尽力而为！
水务逸
即日
秦青只用眼睛扫了一眼，看清要点：已离开。心里开始着急和后悔，原本就是一个傻瓜，你还逗他，现在好了，人逗没有了！她心里粗略计算了一下他的离开方式，他肯定做火车走，这里离火车站没有便车，以他那个瘸脚现在应该还没走，她关上门就往火车站跑。
沿路边跑边问，确认人是往这个方向没错，路又滑，她几次摔倒又爬起来，路人投来异样的眼光……
跑到火车站，到处找了一圈，没看见人。一打听往兴城方向的火车已经在十分钟前走了一趟。“完了——”失落的情绪控制秦青的思维，她无精打采的坐着旁边的休闲椅上，任由汗水从额头上下滑，滴在衣领上……解开棉衣的扣子。
休息够了，想到自己还有课，强打起精神，站起来……
“砰——”她撞上了一堵人墙，强大的力量把她推了一个趔趄，她抬头，惊喜的大叫“水务逸！”
“秦青”水务逸伸手来拉秦青，秦青一把抱住他就往他后背轮拳头，雨点般的粉嫩拳头还不够给水务逸挠痒痒，他张开怀抱，合拢双手回应着她的拥抱，“傻瓜！傻瓜！我讲什么你就信什么。你不用脑子想问题，是用脚指头想问题的吗？傻瓜！傻瓜！”
听到秦青的话，看到秦青的反应，水务逸兴奋得热泪盈眶，抱着秦青娇小玲珑的身体在原地转了几圈，直转得自己晕圈才停下来，放下。看见周围人奇怪的目光，他反而自豪极了。
“我以为你走了呢？”秦青娇嗔的说。
“我来的时候火车已经到了，不过我没买票。”水务逸说，“我去售票厅，售票员说来不及了，喊我上车补票，我出来，火车已经关门。不过，辛亏没赶上。”
“我在火车站里外找过一圈”秦青继续说，“也没见到你。”
“我上厕所。”
“你不上课？”水务逸问。
“喔唷”秦青一看表，“还有半个小时就到点了，我们得快一点。”拉着水务逸的手就走。才走两步，看见水务逸的脚疼得痛苦，很是着急。
“这样吧，我慢慢走，你先去。”
“只好这样啦。”秦青说，“不过你不用回学校，你直接去我家——机关大院，朝里走，最里面那家就是。我妈早晨不上班。”秦青又小跑着回学校。
水务逸按照秦青的叮嘱，来到门口，看门是开着，就是不敢进，徘徊好久，终于鼓起勇气问，“有人吗？”
“谁呀？”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妇女拿着一把青菜出来了，歪着脑袋再问。
“我是从兴城来的，孃孃”水务逸试探着，“我叫水务逸。”
“哦，小水呀！”秦母把人从头到脚看了个遍，直看得水务逸心里发毛，听到里面开口了，“进来坐吧！”
水务逸接到命令，一瘸一拐的走进去，秦母看见他的瘸腿，心里腾了一下，“残疾？”看了很久，没忍住，“你的脚受伤了。”
“哦，前几天崴了一下，总也不见好”水务逸赶紧恭敬的回答。
秦母悬着的心放下了，给他倒水之后就开始聊起来。开始水务逸只是回答，慢慢进入状态了，主动说话。秦母拿出家里珍藏的药给水务逸包上，还请来院子里的跌打损伤医生给他看，医生说骨头没事，软组织损伤严重，需要时间愈合。
“我家秦青呀，就是爱开点小玩笑。”当秦母知道为啥水务逸这时候来家的原因时说，“其实她很节省的，知道家里要供她们姐弟俩上学，她从来不乱花钱，以前上学的时候每月给她的生活费，她都用不完，期末买很多东西给我们带回来。”秦母带着自豪的表情夸奖自家女儿，和天下所有母亲一样，在她眼里自己的女儿总是最优秀的，最值得骄傲的。
秦父到家，看着眼前的小伙子，黑脸挤出了难得的笑容。破天荒的说了很多话，询问兴城的那些现状。他已经有十几年没有回去，心里的思乡情绪一直被压抑着，平时没跟谁聊起过，现在有这么个人，又在乡下工作，了解乡村的变化，话语如泄了闸的洪水泛滥……
“原来叔叔当年是在二中读书呀？”水务逸说，“我家就住在二中旁边。”
“哈哈，是吗？”秦父居然在一个刚认识不到两小时了后生面前笑了，而且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种变化。并且把家里仅有的一张老照片拿出来给客人看。
“哐当——”门被从外面猛然推开。
从外随门而入的秦青看见两人脸上还未收拢的表情，皱了眉头，低声说，“风比较大。”
秦青发现水务逸只用半天就把自己的父母收了。他临走的时候，秦青有课，父亲居然亲自去送……
“喂，哪位？”贺珍拿起电话，机械的问道。“成慧！你来兴城出差呀？要来看我？太好了！你住在哪里？我喊我男朋友去接你，他今天正好要下来。好！好的！我们一会儿见！”放下电话的贺珍，哼起歌来。
“贺所，什么事儿那么高兴呀？”新来的毕业生林玲问道。
“一个朋友从外地过来。”贺珍发现自己的失态，收起面容，“水务逸今天还没来上班吗？”
“来了的，在自己办公室里，右脚瘸着呢。”林玲回答。
“哦？我去看看。”贺珍朝水务逸办公室走去。
“听说你的脚瘸了？”贺珍人还没进门，就高声叫道，“我以为你还要过几天才回来。”见办公室无人低声问，“事情办得怎么样？”
水务逸看着贺珍，神秘一笑，“你猜！”
“瞧你哪个没城府的样儿，肯定成啦。”贺珍高兴的说，“说真的，秦青配你小子，你就偷着乐吧。”
“谢谢你的高招。”水务逸双手打恭。
“我出的主意，你小子没出卖我吧？”贺珍问。
“怎么可能呢？”水务逸说。
“你别跟她说，我跟她认识多年，秦青那个小妮子最不能容忍别人的背叛。”贺珍说，“我，我们……”她没有说下去。
“她很单纯，你们需要时间化解。”水务逸说。
贺珍嘴角一撇，“你的脚怎么样？”
“可能需要一段时间。”水务逸看着自己肿起来的右脚。
“这几天你就在办公室整理资料吧，下乡的事儿让他们去。”贺珍笑着说，“别留下残疾。”
肖文杰开车来到贺珍说的宾馆，看见一个个子高挑皮肤白嫩的女孩坐着宾馆的大厅里，他走过去，试着问，“你是成慧？”
成慧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抬头看见一个英气儒雅的男生站在那里，用清脆悦耳的声音回道，“我是成慧，你是贺珍的男朋友肖——”
“肖文杰！”肖文杰替她说出下面部分。
“走吧！”
两人朝停车场走过去，上车。“这年月你就有私家车，不简单呀。”成慧赞叹道。
“我上班远，啃老的结果，不能入你的法眼。”肖文杰谦虚的说。
“听说你和贺珍要结婚了？”成慧说，“恭喜你们哈。”
“谢谢你”肖文杰很腼腆的笑了，关怀的提示，“乡村小路有点抖，你可以在车里睡一下”
“你可真体贴！”成慧说，“我昨晚连夜修改标书，还真的有点累。”
“我是医生，看出你的疲惫不奇怪。”肖文杰微笑着开车。
汽车颠簸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成慧居然睡得着，肖文杰心想，“这世上，累的人还真是太多了！”
贺珍站着路边，穿着大衣，不停的跺着脚，看见车来了，兴奋的走过去，“接到了吗？”
肖文杰把车停放好，打开车门，朝车里努努嘴，“睡着了。要不要喊醒？”
“车停了，肯定要喊。”贺珍把车门打开，摇着成慧的胳膊。
“嗯——嗯！”成慧睁开眼睛，盯着眼前的贺珍看了很久，“越来越漂亮啦，准新娘子！”
“呵呵！”贺珍笑着把成慧拉出车门，两个女孩紧紧的拥抱在一起，彼此惺惺相惜。
“饿了吧？走——吃饭！”贺珍拥着成慧。
“不仅要吃饭，还要喝酒！”成慧笑着。
“酒——管够！”两人一路嬉笑，把肖文杰丢在后面。
“成慧，你这酒量不行啊。”贺珍端着水递给成慧，“和我预想的差一大截。”
“哈哈，我看着你俩就醉了。”成慧脸颊粉红粉红的，眼睛看着略微转动变慢，接过贺珍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口，又端着杯子说，“我这工作飘来飘去，等不到喝你们的喜酒，来，先祝福你们！”
“我看你还能说俏皮话，应该还能喝！”贺珍和肖文杰也端起杯子，三个人碰了一下，“谢谢你！”
秦青刚下晚自习，正准备走，姜校长来到办公室，“要走了？”
“嗯！有什么事吗？校长！”她疑惑的问。
姜校长推推鼻子上的眼镜，欲言又止，用力咳嗽一下，“找你谈谈。”
“哦，”秦青给校长让了一把椅子，自己也搬了把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只等着他开口。
“听说你找了一个兴城的男朋友？”校长的话一点不绕弯，把秦青一下子愣在那里，脸上微微的辣，不敢看校长，这消息也传得太快了，嗫嗫的说，“嗯——还不确定，只是认识一个人。”
“那就更好了，趁早吹了。”校长说，“你说这矿上的优秀小伙子那么多，干嘛跑那么远去找？以后两地分居麻烦。”秦青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哦？！”秦青面对这个自己学生时代的老师，现在的领导，长辈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不知道怎么回答。
“据我所知，兴城那个地方也就是一个小城市，交通不方便。咱们这里多好呀，去云南昆明曲靖这些大城市都很便宜。”校长继续阐述他的理由，“你现在才刚参加工作，就想走呀？”
“我——”秦青想争辩又停止，她使劲的忍住眼泪，“我想想吧！”
“嗯！”校长鼻子里冒出一个字，站起来，“好好想想！”走出了办公室，秦青看着他的背影，没有说话，心里刚燃起的希望之火在冷空气里动摇西晃。
随后办公室里的何老师进来，小声问，“校长找你谈话？”
“哦！”秦青应道，不待人家问，“他喊我不要找外地人。”
何老师笑了，走过来轻轻拍着秦青的肩，“没事，哪个谈恋爱他都会这样说。不用理他，你该咋办还咋办。”
“真的？”秦青半信半疑的看着何老师，“他不是光针对我？”
“当然不是，我们都被他——”何老师看看周围，低声说，“威胁过！”
“为啥啊？”
“想留住人！特别是你们这样的年轻人。”何老师拉着秦青的手，“走吧！”
冬天来得早了些，秦青走在没有路灯的马路上，感觉异常寒冷，风见缝就钻，裸露的脸脖子还有手好像刀子在割……“何老师，你感觉冷不？”
“和往常一样嘛”黑暗中看不见何老师的表情，但是她的声音告诉秦青，她说得是真的，“你是不是被老姜吓着啦？”
“不是。”秦青感觉牙齿有点颤抖。“怕是要感冒！”
迈进家门，跟母亲打个招呼，进房间锁上门，躲进被窝。“我这心怎么了，那么不安定！我是担心别人还是对自己没有信心？”翻来覆去，还是冷，睡不着。把电热毯开着，拿出水务逸给她写的信来读，信写得太少了，每封只有两三百个字，还空一行写一行，总共只有两封信，以秦青的阅读水平，两分钟可以读个几个来回。她尽量放慢速度，一字一句，甚至连标点符号都仔细揣摩——每次读过都有一种细腻的感动从字里行间飘进心里，心像被微风吹过的荷塘，皱起波纹……“还是朴素的好，每个字看起来不起眼，仔细琢磨，却意境全有。”
有时候她自己都嘲笑自己，哪是在读信，明明是在嚼字。可又能怎么样，下次心情不好她还不是照样重复几遍，直到把信里面的味道嚼没有了，再拿起照片看……
水务逸疲惫的回到宿舍，最近在村里蹲守时间越来越长，也越来越冷。自己驻守的村子还好一些，上次认的老庆就是那个村子的，有他帮忙，自己今年的计划生育人数只差一个。这个人很狡猾，跑出去躲，只留他老婆一个人在家带娃娃。以前还允许打房子之类的威胁，现在要文明。最近有人看见他晚上悄悄摸回来，他们才晚上行动，可是连续蹲了几个晚上都没有扑到。揉揉自己的肩膀和冰凉的手，坐到桌子前拿出信纸来写信。
真是奇怪，秦青那些信是怎么写出来的，一封信几页纸，自己读着读着就来精神，有时候甚至悄悄的揣在兜里，没人的时候掏出来读上两段，心里亮堂堂的。自己呢，心里明明很想很想，可是写出来的就不是心里的感觉，好像被风干的豆腐，什么味都没有。这不，这封信写了三个晚上了，才这么一点点……都怪当初老师教的时候没学好，他至今记得语文老师在教林觉民的《与妻书》的时候，敲着棍子大喊，“不好好学，以后你们会后悔！”当时他们只是笑，“现在真的后悔了。”
没写出几个字，他就困得睁不开眼睛，他对着空中说，“青儿，我太困了，你在等两天吧！”
“我走了，别送啦！”成慧朝贺珍挥挥手，“下次有空再来看你。”
“好！路上注意安全！”贺珍看着成慧坐上肖文杰的车，消失在小村子的尽头。回头看见水务逸站在她身后，吓一跳，“你干啥？一点声响都没有。”
“我都喊你两声了，你还说我没弄出声响”水务逸拿眼睛盯着她，“不过，你送谁呀，那边什么人都没有。”
“没有？”贺珍朝他说的方向看去，还真没有，人可能已经走很远了。
“我发现你最近爱发呆呢！”水务逸调侃着。
“有时候还傻笑，自言自语？”贺珍对着水务逸说。
“对呀！”水务逸想了想。
“这些还不是你的症状，你以为你好很？”贺珍白了一眼水务逸，转身朝宿舍方向走。
水务逸赶紧跟上，“哎，你不去办公室吗？”
“干啥？”贺珍问，“我先回去一趟。”
“你把你办公室钥匙先给我呗”水务逸可怜巴巴的看着贺珍。
“又要去打电话？”贺珍笑了，“我们单位电话费已经连续上涨了哈。”边说边慢条斯理的掏钥匙。
“快点，秦青今天第三节有课，一会儿没时间啦。”水务逸抢着贺珍手里的钥匙就跑。
贺珍摇摇头，仍旧朝宿舍走去。
早晨起来，秦青嗓子就不能发声了，头有点疼，但不是很严重，她要去上班，母亲强迫她吃了一道感冒胶囊。她走出去很远了，还听见母亲在背后喊，“姑娘家，一点都不会照顾自己，每次生病都要强迫。以后没人管你我看你非得病死。”
秦青摇摇头，自由自语道，“我独自外面呆了几年，还不是活得好好的，不就个感冒嘛。”
坐在办公室里就想睡觉，后来直接趴在桌子上，写个纸条放在脑袋上，“第三节课课间喊醒我”
“秦青，秦青，秦青”有人还在摇她的胳膊。
“上课啦？”秦青用喊不出音的颤抖问。
“电话！”看她呆滞的样，办公室老师又重复一遍，“喊你去隔壁办公室接电话。”
这回她听懂了，赶紧跑过去。
“今天怎么等那么久？”水务逸拿着话筒，心想，“不会有什么事儿吧？”
“喂——”话筒里终于传来一丝哑音。
“喂——”水务逸看看周围，大声说，“青儿——”
“嗯！”
“你嗓子咋啦？”
“感冒！”
“啊——那么严重？你吃药了没？上课怎么办？”
“吃了……做练习”后面的话直接都听不见。
“好了，我晓得你说话困难，我先挂了。”
水务逸放下电话，心里开始着急了，在贺珍办公室转来转去。
“咋啦？”贺珍问。
“秦青感冒了，说话都说不出来。”水务逸紧张的说。
“我当是什么事呢，秦青不感冒才是怪事，感冒是她的常态。”贺珍朝自己座位走去，“当年在学校，她不适应气候，一年四季没几天是好的。所以我们都以为她患有鼻炎，一直带着很重的鼻音说话。”
“哦！”水务逸叹口气，“不过……”自己走出办公室。
贺珍总觉得有个人影在办公室门口晃，等她仔细一看，又不见，她走去一看，看着个准备逃的人，头上包裹着围巾，看不出男女。“有事？”
对方神秘的小声说，“有！没！”看看周围，“我找水同志！”
“等一下！”贺珍朝门口喊，“水务逸！”
水务逸过来，贺珍指着那个奇怪打扮的人，“找你。”
一眼看见自己蹲守那个村的老闩。
老闩看看周围，把水务逸来到拐角，放低音量，“我发现——”
又向周围看了看，准备凑近水务逸耳朵，水务逸用手一挥，“就这样说，没事。”
“我听说张老海今晚回来。”声音放得极低。
水务逸立刻警觉，“消息准确？”
“嗯嗯”对方鸡捉米似的。
“这老小子，我守了他好几回了”一种胜利在望的神情流露在水务逸的脸上，他放低音量，“你先回去，不要说话，我过哈就来。”
送走老闩，水务逸进贺珍办公室，“你今晚能不能派几个人给我？”
“有线索？”
“嗯！”
“这家里只有你、我、老吴三个”贺珍为难的说，“要不喊村里支书找几个？”
“行！”
“这张老海也跑了两三个月了，消息准确不？”贺珍不放心。
“不管真假都去试试，咱们所就这最后一个任务了。”水务逸说。
两个人又商量一下具体的细节。
乡村冬天的夜里万籁俱寂，老百姓怕烤火费柴，也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天一黑就摸到床上去。一行人悄悄的行走在村里，停在一栋房子的墙根下，引得灵敏的狗吠，不过太冷了，狗象征性的叫几次就停止。
“回来没？”一个黑影迅速靠近墙根，墙根下的人问道。
“还没有，我一直盯着。”跑过来的黑影回答完又摸回去。
“都这个点了，不会不来吧。”其中一个黑影低声说。
“再等等吧”领头的说。
大家都背靠着墙根，挤在一起，轻轻的剁脚，用力的搓手取暖……“这鬼天气！”不知道谁在黑暗中诅咒着。
时间被人为的拉长，每一分钟都变得无比漫长，熬着每一个被拉长的每一分钟都需要坚强的意志。
跑开的黑影又快速跑过来，急切的说，“来了，来了！我看见他进屋。”
墙根下的人立刻兴奋起来，“再等等才进去。”
跟着领头的悄悄的靠近一栋旧式瓦房，靠近门细细的听，里面还有动静，又等了一会儿，三个窗户，每个窗户外面守一个人，其余的都集中在门前，随时准备破门而入。估计时间差不多了，领头的抬手一挥，几个壮汉同时用力朝门撞去——可怜的小木门，那里经得住这么撞，两下子就被撞开。
门突然被撞开，五六把电筒直射床上：一个男人吓得光着身子从床上迅速滑入床底下，滑走的瞬间把被子带到地上，男人趴过的地方露出白生生的女人的酮体，在电筒的照射下，女人吓傻了，眼睛发直，脸上微红，一动不动的仰面躺着，双腿还保持着原有的姿势。这边拿电筒的也傻了，几个没结过婚的愣头青不知道该收还是该照，眼睛却抑制不住朝床上看去……就这么僵持了十几秒，水务逸快速上前一步，提起地上的被子盖着女人的身上，女人反应过来，用被子捂住头，“呜呜呜呜”的哭起来。
女人的哭声，惊醒了在场的人，不知道谁把灯打开，屋子被照亮。“把张老海拉出来！”村支书命令着。几个村里的愣头青动手，一个又一个往床底动手，被床底下的又踢又抓，经过几个回合，男人被从床底拉出来。大冷的天，光着身子在水泥地上呆了一会儿，再加上惊吓，男人战栗着。
“快穿上衣服！”村支书命令，“你今晚只能到计生站睡瞌睡。”
张老海骂骂咧咧的，其他人退到门外，被子里面的人也趁机起来把衣服穿好。
“走——”几个人强架着张老海走，女人不干，跳起来拦着，嘴里乌拉乌拉哭诉，“求求你们了，放了老海吧！他动了大手术，我们这家人吃什么呀？”
几个人扒开女人的手，“动大手术不影响做活路（干活）”把她拦在屋里。村里两个人很快拿出工具，“噔噔”几下子就把门重新钉好。
“不要着急，明天早上就能回家来。”水务逸对着打开门缝的女人交代。
一行人骂骂咧咧，吵吵闹闹的把张老海送到计生站。
转回村口。
“行了，都回去睡觉吧，今晚也辛苦啦！”水务逸跟村支书握手，“谢谢大家伙。”
“不要客气，有这样的福利挺好！”有人从后面调笑着。
“今晚这事儿到这里就差不多了，以后还要见面！”水务逸说。
“这个水同志恐怕堵不住。哈哈！”
回到自己屋里，水务逸感觉很兴奋，拿出信纸继续写信，“要不要把今天的工作汇报一下？”他疑惑着，“还是汇报吧！”只见纸上出现一行，“今晚完成今年最后一个计划生育名额，我很高兴。”下面再也写不下去了，磨磨唧唧半天扣不出一个字……回头看，已经有一页半，再写上两句话就可以寄走。“我很想念你，今天听你的声音，我很担心你。”
“这会不会太肉麻啦？划了重新写也不好，算了算了，肉麻就肉麻吧。”封好信封，他感觉又完成了一件天大的事，兴奋得躺着床上傻笑。
“同志们，我们这个周末去做小市民吧？”办公室的一个年轻姑娘李艳扯着嗓子问。
“还是你们小姑娘去吧，我们这些老妖婆就在家里照顾老公和孩子。”何老师笑着说。
“去那里？”陈秀艳问。
“曲靖！曲靖最近。购物吃东西。”提议的李艳扭着她的水蛇腰在那里嘚瑟。
“我不去！”秦青忧伤的挤出几个没有音的字，依靠空气的流动，还是被左梅听见。
“不行！”左梅挥动双手，“人本来就少，你再不去，没意思。”
“我都不能讲话。”秦青委屈着。
“你当哑巴跟着我们就行，不要你讲话。”李艳粗暴的打断她，“不去，断绝关系！都说定了，今天在场的，除了成家了妇女和男人，必须全部去。”
“赞同！”左梅说。“星期六一早去，星期天回来。”
贺珍看见水务逸进办公室来，转了又转，看见贺珍在打电话又转了一圈，贺珍收线问，“想打电话？”
“不打”眼睛却盯着电话看，然后似乎很潇洒的走了。
“我看你怎么忍得住。”贺珍看着他那憨厚的样子，笑了。
清晨六点多，秦青就起啦。简单洗漱之后，急匆匆的拉开门，母亲从房间里面出来，“你那么早，干啥去？”
“和办公室的同事一起去曲靖逛逛。”声音依旧嘶哑。
“不准去！”母亲强硬的说，“感冒都没有好，瞎逛逛什么？”
“约好的！”秦青生气了，拔腿就准备走。
“老秦——老秦”母亲拿背把门抵住，大声呼喊屋里的父亲。
“干啥？”父亲从里面披着衣服出来。
“偷偷摸摸要出去！”母亲拉紧秦青的手。
“那偷偷摸摸了？”秦青嘟囔说，“不过跟你们说了还不是一样不准去。”
“要去哪里？”父亲问。
“曲靖！”
“几个人？”
“五个！全部是女的。她们是李艳、左梅、陈秀艳……”秦青抢先汇报，省的老秦问。
“我送你去火车站。”老秦说。
“老秦——”秦母咋呼道。父亲拿眼神看看她，母亲不在说话。
秦青很不愿意，火车站那么近，再说同事看见了又该说自己没断奶。但老秦都退一步了，就没说话了。
父女俩一前一后的走在路上，没有说什么话，秦青想找点什么说，可是感觉别扭，就是找不到合适的内容跟父亲交流。就像当初送她去上大学一样，父亲在后面挑着她的箱子和行李，非常沉重，看着父亲汗流浃背，却不让自己碰一点重的，喊自己在前面背着个小包，沿路的人都拿异样的眼光看她，她很不好意思，可是又说服不了父亲——自己可以分担一些重量——这种关心令她感觉沉重。
“来了，来了”看见秦青，李艳跑过去，“就差你了，火车马上进站。”看见秦父，打了一个招呼，拉着秦青的手就跑，秦青边跑边回头看父亲，只见他跟秦青挥挥手，秦青心里酸甜酸甜的。
坐上火车，几个姑娘就好像脱了疆的小野马，欢快的叽叽喳喳的议论着。
“咱们到曲靖是先吃东西还是先找住的地方？”左梅问。
“先吃东西！”李艳说，“我早晨起来啥都没有吃，就等去用好吃的来慰劳自己。”
“先找住的地方，”陈秀艳说，“有了后方保证就不慌张。”
“你们说的都有理”彭丽影说，她是这几个里年纪最大的，也是最有经验的，“不过还没到，不要着急，小破孩些，来来，先升级。”把两铺扑克牌摆在小桌子上。
最近的秦青把牌洗好，放着，“来来来，抽点子，比大小，分家。”
不一会儿，牌局就进入升级状态……这时候她们都不是老师，只是一群出行的小姑娘，吹着泡泡糖，捏着一把扑克，输的人，脸上还被贴纸条。咋咋呼呼的嚷嚷着，做她们自己心里想成为的那种最自在的人。
坐上汽车的水务逸内心无比激动，“秦青同志，你不是说我不懂浪漫吗？那我今天就浪漫给你看。”
他靠着座位，昨天晚上因为兴奋，居然失眠。这个点，正是回笼的好时段——他头靠着椅子，渐渐意识模糊——他很阳光帅气的出现在秦青家门口，去敲门，秦青睡眼朦胧的来拉开门，猛然站在门口的自己，一个激动，扑上来抱着自己……忍不住哈哈哈的笑出声。把旁边坐着的一个小姑娘吓着来，莫名其妙的看看他，警觉的把自己的背包往身边挪了挪。
十一点半，火车稳稳当当的停在站台上，几个姑娘踏上站台，天空真蓝，万里无云，阳光真好！刚从车厢里来到外面，眼睛睁不开，秦青躲开一束直射下来的阳光，调皮的举起右手掌，揸开五指，让阳光从手指缝溜过，溜到脸上，暖暖的，柔柔的。她贪婪的吮吸着阳光味儿，好像嗓子眼的沙哑都被照暖和了，心情很舒畅。
“原来阳光都躲到这里来啦！”陈秀艳感叹着，“我们那里那么冷，这里那么暖和。”
刚走几步，就喊热，把厚厚的外套脱了抱在怀里，只穿贴身的T恤或者羊毛衫，凸凹得当的身材彰显着青春的妩媚。昂首挺胸，有说有笑，引得行人回眸瞩目。
“哎！彭丽影”陈秀艳快步跟上前面那个最妖娆的姑娘，低声说，“你看那个男人在看你呢。”
“别说话，继续自信高傲的往前走，保持微笑。适当的摆动髋部”彭丽影低声说，“不要轻易被一点点男人的目光就撩。慌了神，保持矜持矜持。”
大家都像她教的那样，还真是不错，每个女孩都感觉那一刻自己是最美的，获得另外一种体验。
走过一小段，看见买吃的，矜持也待不住，直奔小吃摊：细细的面条、均匀的饵丝、透着光亮的米皮、造型呆萌的水饺等整齐的堆放在被玻璃拦着的柜子了，旁边还有一些可爱的瓷钵，里面装着各式各样的作料，特别是用水煮过凉好的韭菜，切的很细的西红柿丁、放了很多白芝麻熬成的通红通红的油辣椒……看着恨不得每一样都要一碗尝尝鲜。
“要不，每个人都选一样，大家相互尝尝。”李艳负责管账，看见一个个眼神里流露的信息，提议得到一致通过。
吃着自己碗里的，还惦记着别人碗里的。最后吃饱了，想着包里早上买的馒头，跟老板商量舀了半碟子油辣椒——裹馒头。
找了旅馆，放上行李，去逛街：这个衣服店出来又进那个店，喜欢的衣服要试一试，不过试过之后，胆子还是小——钱包也小。
书店是必须去，那样才能证明自己来过。
下午四点多的时候，水务逸到秦青家门口，天空飘着毛雨，路上稀糟糟的。这不影响他的心情，他整理一下自己，抬手敲门……
“咚咚咚咚咚咚”有礼貌的按节奏来。
没有预期的睡意朦胧的心上人。
“咚咚咚咚咚咚”心里有点慌。
没有期待的开门声。
“咚咚咚咚咚咚”已经没有节奏了，失望在所难免。
肚子早就造反了，无奈一直忙着赶路，忘记照顾它……门口有个小凳子，只得坐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