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货车改变方向,朝他们所处的人行道冲过来……他们身边的行人开始奔跑叫喊。两个人被惊动的时候,货车已经离他们不足十米。秦青傻呆呆的站着原地,水务逸拽着秦青往右边跑过去,水务逸的胳膊与冲过来的货车侧面相撞击,被货车强大的撞击力向前推出几米,秦青也被拉倒在地。货车被旁边的围墙阻挡,车停止了,但是车上的纸壳散落一地,秦青、水务逸和当时街道上的几个行人又被散落的纸壳砸中,秦青被纸壳完全覆盖……她以为自己死了……水务逸很清醒的感觉到左手臂和右大腿的疼痛……在路人的帮助下,趴去了身上的纸壳,被救出来,送到了医院。
水务逸只是左胳膊拐脱臼,右腿被擦破了很大一片外伤。经过复位包扎处理,很快就能走动了。另外五六个行人也只是外伤,不是很重,有一个被直接撞飞,住进重症监护室。秦青一直昏迷着,水务逸很着急,就守着她的床前。
“你是她的家属吗?”医生问水务逸,只见水务逸点头又摇头,“我是她朋友。她怎么样?”
“她除了额头和下巴这两处外伤外,大腿应该是旧伤,这些伤都不重,现在奇怪的是一直没有醒,只怕伤到头,最有可能是脑震荡。”主治医生说,“你还是尽快通知她家属,万一严重也好应对。”
水务逸听到医生的话,吓得脸色都变了,可是他去那里找她的家属呀,她表舅家住在哪里他也不知道。他只认识贺珍,今天是周末,往办公室打了几个电话也没人接。他在她床前徘徊……
秦青连续几个晚上没睡好觉了,眼睛皮特别沉重,她真想一直睡着不醒,可是下巴太疼了,她努力睁开眼睛,看见一个人在她眼前飘来飘去……她说,“你别晃,行不?我头晕。”
“哈哈,你醒了?”水务逸高兴得像个孩子,“你头晕吗?我去找医生。”
不一会儿,门被推开,医生进来对秦青进行了一系列的测试和询问,“目前为止没发现什么重大问题,住院再观察观察。”
“你咋样?”秦青问水务逸。
“我运气挺好,没事。”水务逸轻松的回道。
“你妈怎么联系得上,我帮你通知。”水务逸说。
“不用了,我又不严重,别搞得满城皆知。”秦青说。
“还真是满城皆知,”水务逸说,“这次车祸面积大,连市长都知道了。我刚才在外面听他们说,市长一会儿要来看望受伤了人。”
两人话音刚落,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随后进来一行人人,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五十来岁的男子,长得短小精悍,面目清秀。在医生的引导下直奔秦青病床……
“这就是受伤的另外两个人。这位都是外伤!”医生指向水务逸,男子和水务逸握握手,“哪里人?”
“兴城人。”水务逸认真回答。
“这是陈市长”旁边一个拿着笔记本和笔的男子介绍道。
“哦,市长好!”水务逸恭敬的问候。
市长身后的一男一女,赶紧到侧面拍照。“咔嚓咔嚓”的晃眼睛。
秦青也挣扎着坐起来。医生就在秦青旁边,伸手扶了她一把。
“这个姑娘从送来就昏睡,刚醒来不久,需要住院再观察。”
秦青见陈市长伸出手,赶紧把手伸过去,市长的手很柔软,很温暖。他深深的以整个手掌包围着秦青的小手,但力度又握得很轻,秦青的心瞬间被拨动,赶紧把另外一只手也伸过来握着,以示回敬!陈市长温暖亲切的问,“叫什么?”
“秦青!”
“多大年纪了?”
“二十三”秦青回答。
“感觉怎么样?”市长问。
“除了有点疼,没啥。”秦青说。
“通知家里人了吗?”陈市长转向旁边的人。
“还没有来得及,这姑娘的身份证是外地号码。”旁边的医生回答。迎着众人疑惑的目光。
“我家在盘县,”秦青赶紧回答,着急的辩解说,“不过我没事,不用告诉我爸妈。”
可能秦青着急的样子很滑稽,市长忍不住笑了,周围的人也笑了。
“你可真是个孝顺的姑娘。”市长转向水务逸
“好好照顾你这个直爽的女朋友”市长说,转向秦青,“好好休息。”
一行人离开了病房。随后就有人进来询问秦青的详细情况并登记。
秦青感觉很困,特别想睡觉,对水务逸说,“谢谢你,你去休息吧!”然后自顾自的缩到被窝里了。
水务逸的家人过来看他,他回到自己的病房。
贺珍和肖文杰送走了秦青,回到家里,就那么坐着。
“你饿吗?”贺珍率先打破沉默,现在她才发现他们好像还不是那么熟,她安慰自己,“人都抢过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给你煮饭吃!”贺珍拍着肖文杰的肩膀是。
“不了,我想先回家一趟。”肖文杰说。
“要我跟你一起去?”贺珍觉得必须抓紧时机。
“你给我点时间”肖文杰对贺珍说,“这是我家和单位的电话。”
贺珍想了想,“我送你。”
秦青母亲正在表舅家,和表舅讲话。
“姐,你们退休后如果想回来养老,不如先把孩子们弄过来。”
“老表说的是。老大工作了一年,老二读大三了。”秦青母亲说,“现在就焦老大。”
“老大在那边有男朋友没有?”舅娘问。
“应该没有!”秦青母亲说,“问的人到是不少。”
“那就先给她在这边找一个,以照顾家庭的名义调过来。”舅娘说。
“这个主意好。”表舅赞叹着。
“还不是让你们操心了。”秦母说。
“秦青那么乖巧,我们也是把她当成自己的娃娃。”舅娘说。
“那我就不等她”秦母说,“她开学还要十几天,让她先在这边待着。”秦母那天下午就回家了。
表舅一家就调动所有的资源,开始给秦青张罗朋友……
“嘟嘟,嘟嘟,嘟嘟”敲门声响起了。
“哐当——”门被从外面推开了,秦青也被响声吵醒,睁开眼睛,喊着进来的人,“舅娘!舅舅!”
舅娘走到秦青的床边用手抚摸着她的头发,“感觉好点没?”
秦青含着眼泪点点头。舅舅把提着的水果篮放在床头柜上,也靠近秦青病床的另一边,秦青赶紧挪动一下身子,腾出自己床的空间,让他们坐。
“我妈上来了吗?”秦青问。
“你妈忙,就先回去了。”舅娘回答。
秦青悬着的心放下。
“要不,我们给她打电话?”舅娘问。
“不要!”秦青抢道,“你看我这好好的。”
“傻孩子!”舅娘疼爱的摩挲着她的头。
“我去问问医生!”舅舅出去。
“我们请个人照顾你?”舅娘说,“这几天你舅和我都有点忙。”
“不用!”秦青说。
“听话!”舅娘说,“后续的事儿你不用管,有你舅舅帮你处理。”
“谢谢你们!”不争气的眼泪又来了。
舅舅再次进房里来。
“医生怎么说?”舅娘问。
“住院,再观察两天!”舅舅脸上的神色轻松了些许。
他们又交代一些注意事项,走了。
秦青在医院里熬过了痛苦的两天,鉴定可以出院。被舅舅舅娘接回来,奇怪的是,在医院的那几天直到后来离开秦青一直没见到水务逸。
“哎——”秦青心里的声音。
在舅舅家的那几天,舅舅舅娘安排秦青相亲,秦青就像一个木偶一样被安排见这个见那个。心里有情绪也不好表达,跟自己的父母还可以埋怨两句,跟舅舅舅娘还真是除了感激还是感激。
最后不是秦青看不上别人,就是别人看不上秦青,或者人家听说是外地还没调过来就婉转的拒绝。
“舅舅,我的假期到了”秦青终于鼓起勇气跟舅舅舅娘说。
“好吧,你先写份工作调动申请放在这里吧!”舅舅说。
秦青离开兴城的那天早晨,天空飘着毛雨,一向喜欢淋雨的秦青那天早上淋着这样的毛雨居然没有一点喜悦,只觉得那些毛雨扎在皮肤上阴冷阴冷,也扎在秦青的心上冰凉冰凉……在一个刚刚涉世的姑娘的心上才燃烧起来的那点火焰还没来得及成型就被浇灭了。想想又要回到那个封闭狭仄的空间里过着一眼望到头的生活,秦青不由得深深的叹气。一如来时一样,她没有让任何人送,一个人孤单的消失在人群里。
肖文杰把贺珍带来见自己的父母,父亲听说贺珍的工作地点皱了皱眉头,没说什么,肖母很喜欢贺珍,笑眯眯的拉着贺珍的手不放。
回到家里的秦青,看着书桌上摆放的三封信,看着信封上的落款明白和前几封是同一个人,她决定,去试探找出这个人,不喜欢就跟跟人家说清楚。
那天晚饭后,晚霞满天,把整个天地渡上了一层靓丽的色彩。她在大中专生宿舍的单身楼前站着跟一个经常打牌了女生说着闲话,不一会儿,就出来了四个男生,其中就有名字简写XL。
“说实话,这男生长得还是很中看,那五官英朗,个子适中”秦青心想,“可惜我不喜欢这个压抑的环境。”
“今晚继续作战?”一个男生问。
“那么好的时光,打扑克,是不是对不起生命呀?”秦青旁边的女生说。
“那去跳舞?”另一个男生说,“街上新开的一家舞厅,里面音响不错。”
“我今天下井,累了”名字简写XL的男生说。
“这山你们谁上去过?”秦青指着眼前的一匹不算高的山问。几个人都摇头。
“我们上去看看吧?”秦青问。
“不去,才吃完饭。”一个男生说,“我们今天要报昨晚之仇。”
抽牌的结果,首轮空出秦青和XL。
秦青看准这个时机,对大家说“我好久没见到大家了,今天请大家吃水果”秦青说,“XL,你跟我去买吧。”
“好呀,你们快去快回”牌局上的回头说。
两个人并排着走到路上,平时大家在一起什么话都敢说,现在单独相处,反倒不知道说什么?男生一直把双手掌心朝下的插在髋部,默默的跟着秦青走。
“很羡慕你们当老师的,还有假期。”男生终于开口了。
“有什么好羡慕的,喊你当你恐怕还不愿意呢?”秦青笑着说。“我们的职业是你们选剩下。”
秦青把信里的一些语句说出来,看他的反应,感觉能确定百分之八十。他们需要走过一段铁路才能到达卖水果的地方。
这里盛产煤,曾经被誉为“江南最大的煤都”。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是它最盛的时候,很多毕业生就冲着它煤都的名气过来。为了运输煤炭,修建了很多铁路。傍晚之后,火车很少,速度也很慢,人们就把走铁路当成一种散步。两人正走在一条很幽静的铁路上。
“假期去哪里啊?”XL问。
“兴城!”
“据我所知,那里没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主要是想尝试一种新的生活方式而已。”
“XL,你喜欢这里吗?”秦青突然停下脚步,“这种单一的生活,每天重复着昨天的日出日落,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XL愣了一下,“刚开始毕业的那两年,也不喜欢,不过这几年习惯了。日子在哪里都是过,没有变化也挺稳定的。”
“我不喜欢,我从七岁起,就在这里生活了,十六年了,上学的时候父母管着,工作了父母管着,我觉得自己一辈子都长不大。”秦青很激动的说,“我不想在这里走一条和别人一样的路。”
借着灯光和霞光,她看见了他脸上由刚才的喜悦变得失望。
“你是不喜欢这里的环境还是被父母管着的生活?”XL问。
“我觉着这两者之间是相互的,被父母管着这是小原因,不喜欢这样单一的生活环境,它让我感大压抑,心里迷茫是大原因。”秦青说。“当然你们可能和我不一样,你们至少不被父母管着。”
“你这种想法会不会因为谈恋爱之类的改变?”
秦青莞尔一笑,“恐怕谈恋爱了,我爸妈天天盯着我,我连呼吸都困难,还活得成?”
“哈哈……”
“真像你说的那样?”
“绝对!就怕哪个坏蛋把我拐跑了。”
“你看我像坏蛋?”
“我看你不像,不等于他们看你不像。在父亲眼里,偷走女儿的是贼;在母亲眼里偷走儿子的也是贼。”
“他们总不可能让你终身不嫁嘛。”
“当然不可能,没听说过中国式父母?孩子年纪小的时候,要防止孩子早恋,孩子大了,要防剩,逼婚。反正中国孩子特厉害,什么东西不用学习,到适当的年龄自然会。我父母也是一样,我不用谈恋爱,将来直接结婚就行。”
“哈哈!你就编吧。”
“没编,我今天跟你一起走路,说不定晚上就会被要求向他们写汇报材料。”
“那不更好。”XL警惕的向四周看看。
“怎么好?”
“你一定要如实交代?”
“什么事都没有,我当然得如实交代。”
“怎么没有?”
“有吗?”
“我给你写过信,表达过爱慕哟。”对方目不转睛的盯着秦青看。
“这小子,这时候胆子到肥起来了。”秦青心想,“不过终于证实了”,秦青佯装吃惊咳嗽避开他的目光,狡黠的笑了。
“怎么不说话了?”对方追问。
“我在想我收到的十几封信里哪一封是你写的?”秦青也盯着对方看。
“十几封?”对方重复一遍,“都没有署名吗?”
“那是我的秘密。”秦青调皮的卖了一个关子。“不过,说真的,我谢谢你那么看得起我,但是我们还是做牌友最有趣。”
对方笑了笑,“能和你做牌友也挺好,合作默契的牌友。”
“当然,这是单调生活里的靓丽风景线。”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两人相视而笑。
推门进去,里面正在打得激烈呢。“升级升到那里?该谁下了,轮到我们了吧?”XL爽朗的问道,对秦青说,“好好配合,今晚打得他们没机会翻身。”
“一定!”秦青轻松的笑着。
那晚的扑克牌会长眼睛……
新的学期开始了,伴着《运动员进行曲》的节奏,全校师生聚会在一起聆听新的报告。校长在开学大会上宣布上班时间“十不准”。反正以后偷偷打升级是不可能了。大家就折磨着新的玩法——打排球!
坐班时间那么长,总不能都傻傻的坐着吧,打排球既锻炼身体又加强团结。
办公室挑战赛,只要六个人就能组队,会的不会的一起上。秦青他们语文办公室已经赢了好几个办公室了,今天挑战物理化学办公室。
昨天下午组长就已经布置好今天的活动流程和任务。一大清早,就从食堂借来了大铁锅和煤球,在学校围墙边生起火。不一会儿,十几斤排骨和肥肠到了,排骨清洗好炖上锅……这个天气阴沉沉的,风在校园里穿梭。把排骨的清香吹向校园的每一个角落。
比赛放在下午第三节课以后,教学楼前的排球场上双方队员已经就位,最激动最期待比赛的应该是学生们,他们站着楼道上,指点评价老师的打法,时不时发出震耳欲聋的呐喊声掌声……秦青和几个小姑娘被替换上场,心里很激动。两三年没有打了,技艺有些生疏,刚开局垫球发球力道没有掌握好,后来逐渐进入状态。特别是最后一局,配合很默契,场上比赛双方都忘记了比赛,忘记了输赢,只专注于打球……只听见一阵阵的叫好声……秦青感觉自己的细胞又活过来了!
比赛结果已经被淡忘了,大家一起吃着火锅,探讨着。
挑战不会结束,时间已步入深秋,天越来越冷了,已经连续下了几天的雪米和冻雨,路上异常的滑。这天下午大家又聚在办公室里闲聊。
“何老师,你买的这套白衣服真漂亮,不准备明天穿给我们看看吗?”秦青看着同事拿的新衣服由衷的赞叹着。
“我这套衣服要等着我成为小市民的时候才穿。”何老师说。
“嗯?什么意思?”女同事相互夸张的看着。
“我现在穿,恐怕还没走到学校就变成黑色的啦。”何老师笑着说。
“嗯!”刘老师说,“咱们现在的街上路上小区里还真是到处都是黑灰。我工作十年了从来没有穿过一件白颜色的衣服。”
“成为小市民的标准是什么?”有同事问。
“就是生活在城市里,清晨起来或晚饭后可以穿着白颜色的衣服自由的闲逛,不用担心一阵风吹过来,夹杂着煤灰的妖风把你的衣服染成黑色。”何老师说,“我再过几年就可以过这样的日子了。”
“听见没有,你们这些没结婚的小姑娘,你们还有成为小市民的潜质,像我这样的就等着煤灰把我埋在这里。”刘老师严肃的说,“找对象结婚的时候,要考虑清楚。就朝着何老师的标准找。”
大家都笑了,特别是几个没结婚的小姑娘被说得脸红红。
“谁在哪里搞反动宣言呀?”办公室门被推开了,戴眼镜的女书记进来。
大家看见书记,都笑笑散开了。刘老师笑呵呵的说,“书记,我在教小姑娘些选对象,不算反动宣言。”
“还不反动?”书记也笑了,“小姑娘都嫁到外地去,谁来学校教书?”来到秦青的旁边,“我刚才上来,遇到一个人问你,说是你认识,我看有点冷就叫他到学校前厅等着,你下去看看吧。”
“哎!”秦青转身就跑出去了,她听见后来传来笑声和说话声,“跑慢点,不就是一个小市民的机会嘛?”
秦青听着这话,无奈的笑了。不过很疑惑,谁会找她呢,还问着来?
来到前厅,看见门卫室坐着一个人,穿着深咖啡色的大衣背对着秦青,看不见面部,但是从背影看去很魁梧壮实,他旁边放着一个很大的背包,看起来很重,头发的乱、裤子的呢和脚上的那双泥泞的鞋都暴露了他风尘仆仆的历程。秦青心里疑团更大。
“李叔,谁找我?”秦青大声问门卫。
那个背影听到秦青的问话,转过身来——
待对方转过身来看清面部后,秦青的震撼不次于七级地震:满脸的疲惫,皮肤粗糙黝黑,整个面部唯一的亮色就是那眉宇间的喜色……“水务逸?!”
“你还记得我呀?”疲惫的笑容再次呈现出来。
秦青笑着摇头说,“你这问话还是一点水平都没有。”
“你对我还是那么损”水务逸小声的说,显然他非常疲倦。
“先跟我走吧!”秦青带着他来到自己宿舍。
“女娃娃的闺房原来是这样子呀。”水务逸站在门口不进来。
“搞得你纯情很!我只是晚自习或者中午在这里休息一下,没你说的那么好听。”
“你洗把脸不?”
“好呀!”
趁着水务逸洗脸的功夫,秦青为他煮了一大碗面条。
“我这里现在这个点没有什么吃的,你先垫垫肚子。”
水务逸感受着秦青投过了的目光,“吃相有点不好看吧?”
“几顿没吃啦?”
“昨天早上吃的。”水务逸轻描淡写的说,“凝冻了,车走到一半不给走,路上没吃……原本我这种身体饿两天没问题,只是太冷了,没睡觉。”
“你够狠!”秦青竖起大拇指。“我再煮点?”
“不了,留着点空间。”
“你先睡一觉,睡起来我们再聊。”
“我就在这里睡?”水务逸为难的问,“我这一身?”
“没事,我见过你更脏的时候。”秦青抿嘴笑了,“我先去上班。”秦青把门拉上又伸个脑袋进来,“允许你自由活动。”
水务逸把鞋脱下来,右脚已经肿起很高了,自从前几天崴了,就一直疼,为了充分利用这三天假期,他忍痛去打了封闭。这两天走了不下十几公里路——原本是坐汽车来,路面结冰凝冻,上路不久就被交警堵回去,他和另外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老者走了十几里山路到附近的火车站坐火车——这脚就肿成这样:痛得钻心呀。
他痛苦的脱下鞋袜,倒了些热水洗洗,小心的躺到床上,“这个小丫头!”他的心变得无限大,贪婪的嗅着被子床单上残留的体香——一股淡淡的纯牛奶的清香——幸福是什么感觉他描述不出来,但是此刻他感觉很幸福……不一会儿,他就飘到又暖和又甜蜜的境界里了……
秦青走出门,心里一直在猜测水务逸从哪里来?到哪儿去?来干啥?每一个问题都有答案,但是每个答案都经不住推敲。
“哎!自言自语的嘀咕什么呢?”办公室的何老师拍了她肩膀一下。
秦青没说话,只是报以甜甜的微笑,“去哪里?”
何老师看看周围,低声说,“溜号去买菜。”
秦青走了两步又返身追上何老师,“我也去?”
何老师愣了一下,惊喜的低声说,“你不回家吃饭?”
秦青笑着说,“我不能太听话吧!”
“有秘密?”
“没有!”秦青含羞而嗔。
“看这小脸红得,”何老师打趣着,“刚才书记不是说有人找你?”
“老家来的一个亲戚”秦青怕何老师看出破绽,赶紧走到前面,“现在能买到好菜吗?”
“能!”
秦青开门把菜悄悄的放进屋里,听听水务逸已经睡沉了,发出轻微的鼾声。
下午下班回来,秦青已经把饭菜弄好了,摆好桌子,水务逸才醒过来。他揉着惺忪的眼睛,不好意思的说,“我是不是睡得有点久了?”
“不久,整整六个小时十五分钟。”秦青笑着,“快起来吃饭吧!”
水务逸坐起来,穿好鞋,站起来,刚迈一步,右脚着地疼得他眼冒金星,稍不注意,没把握好平衡,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他快速伸手撑着旁边的床沿,站住了。
“你的脚怎么啦?”秦青一眼看出这个动作的关键点是右脚出了问题。
“没事儿,就是前几天崴了一下,没想到现在发作了……”水务逸笑着说,但是秦青分明看见他眼里的疼痛。
“哦,一会儿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吧。快过来吃饭。”秦青把装饭的小碗递给他。
“几个月不见,厨艺有长进”水务逸边吃边说,“对了,差点忘了。”水务逸把自己的背包打开,从里面拿出两只卤过的板鸭和一塑料袋新鲜的小红富士苹果,把这些东西放到秦青面前,秦青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我想你应该喜欢吃这些,你们这边应该买不到。”水务逸看着秦青吃惊的样子,解释道。
秦青心里掀起了滔天大浪,右手指着水务逸,“你——专程送这个来给我?”
“不是,专程送照片”从包的内层拿出上次在公园照的照片。
“就为这照片?”秦青仍然怀疑,“背包里背着那么多吃的还让自己饿了那么久?”
“我们放几天假,我就顺便过来看看。”水务逸被秦青质问得好像犯了多大的错误似的。
秦青理明白了所有的疑点,努力压制内心的波澜和模糊的双眼,化成一句话,“傻瓜!天下有比你更傻的人嘛?”
“这是我的秘密,你是怎么知道的?”水务逸笑了,“我妈从小到大都喊我傻瓜,用我们土话叫憨包”
“吃饭吧!傻瓜!”秦青对着这么一个人,还真是找不到有效对策。
晚饭后,两个人坐在炉子旁边,烤火。
“你们这里真阔气,还拿液化气烤火。”
“不是液化气,这是瓦斯。”秦青也不知道液化气和瓦斯有什么区别,“很便宜的,一角钱一方,井下抽出来就可以了。”
“我发现我们的智商在下降”水务逸说。
“不明白!”秦青老实的摇摇头。
“斗嘴的气势明显减弱,这说明什么?”水务逸问。
“不知道”秦青想听他的后文。
“说明我们恋爱啦——”水务逸夸张的摇着脑袋。
“哈哈哈哈”秦青笑得岔气了,“你……你……”
“我说得不对吗?”水务逸睁大眼睛,“恋爱中的人智商为零是吧?”
“你恋爱还可能,我找谁联去?”秦青心酸的说。
“我恋你,允许你也恋我呀?”水务逸趁机道明。
“你恋我?”秦青重复着这话,居然不笑了,脑子里过滤着所有自己与水务逸的交集:初次见面、在贺珍小屋煮饭、遇到羊对方的反应、特意到兴城送自己、在医院里、冒着严寒特意送张照片……往事串成珍珠链,这穿线的不就是情吗?
“我恋过你吗?曾经?现在?感动是有的!”小姑娘的心微动着,暗想“说现实些,我看到的是一条出路……”
心里想着这些动荡起来,快速的打着小鼓,脸上火辣辣的——这种感觉熟悉又陌生。曾经有过,但是套着光环,光亮又灿烂,现在这种虽然不及当初的耀眼心跳,却更显得真实。如果一定要作出比较,那么曾经的是阳春白雪,现在这份是下里巴人……
“可是我们离得很远啊?”秦青低声说。
“没事!”水务逸把烤火的手往前伸一点,拉住秦青的手说,“你不是在调工作吗?”
“你怎么知道?”秦青像触电一样。
“后来因为处理车祸的事情,我认识你表舅,他跟我说的。聊着聊着我发现我们还是第九杆子才能勉强够的着的亲戚呢。”
秦青抽出自己的手,拍打了一下水务逸的手,“别贫!你可要想清楚,万一调不过去呢?”
“调不过去,我也不怕,我就有探亲假,可以常常过来探亲就行呀。”秦青听到这里,报以含羞的微笑。
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坐着,室外又开始落雨了,冷风从打开的一扇窗户拼命的往室内挤。冲淡了室内的暖意,水务逸的心有点忐忑,考虑再三,他还是决定说出来。
“我也有话想要跟你说”他试探的开口,毕竟这是横在他心上的一把刀。
“嗯,你说”秦青看出他的欲言又止。
“我很穷,除了这个人和这份工作,什么都没有。”他把这话说出来之后,脸上轻松了很多。
“是吗?”秦青带着戏虐的表情看着他。
“秦青,这是我的真实情况你必须清楚。”水务逸不满秦青的表情,“我工作了几年,工资除了留下吃饭的极少部分,一分不少的交给家里了。说句实在的话,我现在手里只有这个月的那点工资。”
“那怎么办呀?”秦青决定逗逗他,看看他的反应,“我可是个嫌贫爱富的人啊。你说结婚、调工作那一样不需要钱呀。我才工作一年,平时大手大脚惯了,也没有什么钱。”
“这样就麻烦了,如果不行,我明天在回去,今天晚上求收留。”水务逸平静的说。
“小样儿,还会以退为进”秦青心想,“看在你远道而来的份上,我今晚收留你。”秦青站起来,穿上大衣,“我回家了,你休息吧。明天等我来了,你再走。”
“你家远吗?”水务逸问,“我送你吧。”
“不用,十几分钟的路程,现在学生晚自习下课,我有伴。再说你的脚怎么走?”
门外传来学生下楼梯、说话的声音。
目送秦青消失在夜色里,水务逸陷入了沉思:明天是一早走,还是等秦青来?虽然相处的那些时段,他知道秦青是什么样的人,所以他才决定冒险前来。但是人家说的就是事实,再说以现在兴城的行情来看,哪个姑娘谈恋爱结婚不看对方的条件?就连贺珍和肖文杰现在进入结婚倒计时阶段,还在为拿多少彩礼吵架呢?秦青除了工作没有调回兴城外,以她的条件在兴城找个条件优越的太容易了。想到这些,他居然释怀了,一件事努力去做了就好,成与不成交给上天。把那么好的姑娘留在记忆里也好。
秦青走在冷风里,她不觉得冷甚至感觉很热,夜色遮住了她灿烂的笑容,“小水同志,先让你失望一下吧!”她为自己的恶作剧开心的笑了,但是不一会儿又开始担心了:这个傻瓜不会认为是真的吧?我要不要回去跟他说清楚?算了,如果这个小玩笑都经不住,恐怕也无法承受更大的波折。
秦青只知道用玩笑考验别人,却不知道某些时候人心是经不住试的。
抬头看,已经到家了,爸妈还没睡,见她进来,爸把电视关了,“过来坐!”
她本来想直接溜进房间,听到命令式的话语,知道父母有话说,乖乖的走过来,心里已经做好应对准备。
“青儿,在哪里吃的晚饭?”妈妈先开口。
“学校宿舍。”
“你自己煮麻烦,以后还是回家吃吧!”妈妈说。
“嗯!”
“把学校的宿舍退了,回家住吧,那么近还占着一间房,其他老师没地方住。”一直都是妈妈在说,爸一直沉默,秦青预感肯定有大事。但是她还是要表达自己的意见的。
“妈,我们学校房子不缺。校长都同意的事,你不用担心。”
“你长大了,翅膀硬?”爸终于开口。秦青没说话,正准备关闭耳朵,随他们说。
“表舅下来打来电话,说今年调动的事没通过最后一关。”爸说话语气稍微缓和一点。“准备明年再试。”
秦青对这事儿本来也没有放在心上,谈不上失望。
“出了那么大的事,你都瞒着我们”爸的语气突然变得严肃,“你想瞒到什么时候?”
秦青不知道爸说的是哪一件事,所以一直保持沉默。
“今天来找你的人呢?”听到这话,秦青心里纳闷,暗道,“老爹,你当年不是通讯连的嘛,干嘛像特务一样。”
见秦青一直不吱声,母亲接着说,“就是那个叫水务逸的。”
秦青心里堵得慌,又不能不说,“哦,在我寝室的。
秦青余光观察父母的反应,只见他们交换了一下眼神,母亲接着说,“表舅来电话说,仔细打听过这个人的情况,人品在八十分以上,就是经济条件差了一点。”秦青终于知道消息来源了,她也乐于听,母亲接着说,“表舅的意思是可以交往一下。”
“明天把他带到家里来!”父亲开口说。
“哦!”秦青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