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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卷京华江南 第135章 有理与天威
庆余年全文阅读作者:猫腻加入书架
  “尚书大人。”

  “胡大人。”

  胡大学士满脸微笑,将范尚书迎了进来。

  负责清查户部的官员们也围拢过来,纷纷对病后的尚书大人表示安慰,就连吏部尚书颜行书也不便外,那张老脸上满是情真意切地担忧与关心。而查处户部之事的监察院诸人,更是早就小心翼翼地替范尚书挡着门外吹来的小风,殷切之极。

  不论朝廷是不是真的要查户部,不论陛下是不是真的想让范尚书辞官,但只要范建在朝中一天,只要陛下没有撕破这层奶兄弟的情份,只要……远在江南的范闲还活着,朝中的这些官员们都不敢对范尚书有一丝轻忽。

  所以此时的场景有些荒诞的喜剧感。本是被查的户部尚书,却被众人关心着,小意呵护着。

  尤其是监察院的清查官员,他们都是一处的,由沐铁领队而来,一处直到今天都还是范闲的直属亲管衙门,范建就是他们顶头上司的老爸,他们还敢如何?

  太子脸上素一阵白一阵,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涌起极大的不安。范建称病数日不至户部,今日一至,便似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这位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大臣,似乎身上带着某种气场一般。

  他纵是太子,是庆国将来的君王,但面对着范尚书,依然不得已站了起来,在脸上堆起温和的笑容,安慰说道:“尚书大人身子可好些了?”

  太子不是怕范闲,也不是在乎监察院。只是身为皇室中人尤其是龙椅的接班人,他必须要表现出某种气度,老范家与他们老李家的关系太深,在澹州还有位老妇人在远远看着。太子不清楚皇帝对于那位乳母还有着怎样地感情。

  范建惭愧一笑,说道:“户部之事,一应皆由我起,却要劳烦殿下及胡大人耗着心力,实在是范某的罪过。”

  诸人寒喧两句,便各自落座,范建虽然属于被参的那一面,但一直针对户部尚书并没有明旨下来,所以他堂而皇之,当仁不让地坐在了正中间。

  这里是户部。是范建的地盘。

  ……

  ……

  等一切都回复平静之后,众人才把目光投向了还在原地地那位户部员外郎――方励。

  所有人的眼神并不一样。颜行书在幸灾乐祸,太子在犹疑。胡大学士冷漠着,监察院皱眉着,只有范尚书一脸平静,似乎根本没有想到因为这个叫做方励的人,会牵扯出多少人来。

  事情至此。太子当然想明白了所有事情,范建这个无耻阴滑狡诈沉默的老狐狸!

  当朝廷开始清查户部的时候,不!应该说是早在几年前。太子向户部伸手的时候,范建就已经在冷眼看着这一幕,然后用了极老辣的手段,悄无声息地将这件事情掩了下来,没有让任何人察觉到,但另一方面,却刻意留了根不引人注意的小尾巴,轻轻一甩,就甩到了七司之中某一处……

  如此一来。既替太子遮掩了,又拿住了太子的把柄,最关键的是,这种遮掩连太子那一方地官员自身也遮掩住了。从而这笔四十万两银子就变成了虚无之物,抹的异常干净,干净的甚至方励都以为再没有什么问题。

  再加上礼部地倒塌,太子的一丝愚蠢。

  全天下就只有范建清楚整个过程,而这位尚书大人异常老辣的没有直接抛将出来打击敌人,而是就把那个线头子在乱草之中留出一丝痕迹来。

  比如北方雪地里将士们身上穿着的冬衣,比如南越战线上本不需要的攻城机械。

  而当朝廷开始查户部地时候,就会找到那个线头子,轻轻地拉着拉着……最后拉掉了他们自己的裤腰带。

  这是一个埋了几年的局。

  范建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等着自己受到威胁地时候,构造出某种局势,让某些人抓住他们早已经遗忘了的裤腰带,再使劲一拉。

  好局。

  ――――――――――

  针对礼部的调查也已经开始了,虽然郭攸之被系死在天牢之后,礼部经历了一次大换血,一应文书都有些混乱,但是在朝廷清查小组的强力侦缉之下,在监察院的缜密搜查之中,礼部开出来的调单和户部一直暗中保留着的回执对应了起来。

  那四十万两白银确实是发到了礼部,问题是,礼部分十四拔调了四十万两银子修学舍及秋闱学衙……修到了哪里去?

  胡大学士久在天下各路巡视,后入门下中书视事,当然知道这天底下各郡各路的学舍依然是那般残破,很多地方的秋闱学衙更是还会漏雨。所以他地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对着面前的礼部官员问道:“谁能告诉我,这四十万两银子到哪里去了?”

  胡大学士淡淡侧身看了太子殿下一眼,在心里叹了口气。

  其实堂上众人,对于朝廷前几年的局势都心知肚明,礼部一向是东宫的后花圆,礼部也根本没有胆子敢假调四十万两银子四处花了,谁都能猜到,这笔银子是流向了东宫。

  只是既然查到了东宫,这事情似乎就有些难以为继。

  胡大学士沉吟片刻后说道:“眼下首要的问题,是要查清楚这四十万两银子的下落。”

  太子心头一惊,面上却是温和笑道:“胡大人此言有理。”

  监察院一处沐铁没有资格坐在这几位大臣的身边,一直站在侧方,他看了看正中坐着的范老尚书脸色,忽然开口说道:“银子是到了礼部。只是经手此事的官员在前年春闱一案中就死了。”

  太子在一边沉默着,郭攸之已死,郭保坤已流。如今监察院又确认了具体经手人地死亡,就算长公主那边知道自己与这四十万两银子的干系,也找不到什么证据交给胡大学士,所以他的心下稍安。稍安之余,也不免有些悲哀与愤怒,姑姑!你为什么要这样?

  却不料沐铁的下一句话,让太子殿下寒了心。

  只听他正声说道:“不过总有蛛丝马迹可以查寻。大学士,您看是不是让监察院去查查礼部?”

  查礼部?

  堂上众人一惊,心想让这群如狼似虎地监察院去查礼部?朝廷查户部,明显会让远在江南的小范大人无比生气。监察院查礼部,在小范大人的遥控之下,礼部那些可怜的官员。只怕真要活不出来了。

  可是沐铁此时的要求似乎很合理。

  范建轻援长须,面无表情,心里却在想着,安之的这个亲信脑袋瓜子似乎比以前要好用多了,居然能猜到自己的心思。

  范建的心思很简单。朝廷不是想查户部吗?户部想要自保,就必须把战线拉开,拖进更多的部衙进来……礼部。只是一个开始,等六部全部都被查出问题之后,那位英明至极的皇帝陛下,总不好将六部尚书全部革了。

  吏部尚书颜行书瞥了范建一眼,好生佩服这头老狐狸,赶紧摇头驳斥道:“朝廷明旨清查户部,不好波及太广。”

  范建皮笑肉不笑说道:“有理,有理。”

  谁都能听得出来这两声有理是何等样地讥讽。颜行书面色一赧,知道自己此议毫无道理。既然户部亏空涉及礼部,当然应该继续查下去。

  胡大学士也是面色为难,劝解说道:“再议一阵,再议一阵。”

  如果放手请旨让监察院查礼部,那最后一定会查到太子殿下,所以在没有进宫请旨之前,身为总领清查大臣的胡大学士也不敢下这个定断。

  便在此时,太子殿下咬牙说道:“礼部之事,总是要查的。只是事情有先后,户部亏空一事尚未查清楚,扩连太广,只怕对陛下旨意有碍。”

  范建依然是微笑着说道:“太子殿下有理,有理。”

  胡大学士在心里叹息了一声,说道:“关于礼部一事,呆会儿入宫请聆听圣谕,依太子殿下地意思,户部这边还是继续吧。”

  ……

  ……

  继续查下去,户部肯定会查出更多的问题,那四十万两银子终究只是冰山一角,太子就是根本不相信范家会在户部里这么干净!

  户部当然不干净,范尚书设的局,埋的线当然也不止太子殿下这一条。

  随着清查工作的逐步深入,又有几个部衙被户部成功地拖下水来,而大理寺更是首当其冲,一直有些沉默地大理寺卿立马变了脸色,尴尬不已。

  户部不是烂帐,却有太多的暗帐,一笔笔的亏空都指向了朝廷里某一方地挪用。

  查到最后,甚至连太学这种清水衙门都没有逃过去!

  吏部尚书颜行书开始警惕了起来,虽然户部此时查到了问题,都没有牵涉到长公主与二皇子,因为自己这一方的人,银钱向来走的是内库那一边,可是看范建和户部准备的如此充分,谁知道他会不会阴险到用某种名义,阴了二皇子一道?

  “先到这里吧。”颜行书皱着眉头说道:“入宫请旨之后,明天再继续。”

  “有理。”范建依然是微笑着说着这两个字。

  胡大学士满脸冷漠,看清查小组里的官员们,心想朝廷怎么就腐败成这副模样了?如果陛下真的有决心查下去,范尚书自然要辞官,不过只要查不到江南,他并不需要负太多的责任,而……朝廷里其余的官员们,只怕要倒霉一大半。

  ――――――――――

  深春的皇宫,偶有红杏露于矮矮内宫墙头,青树丽花相映。美景入帘不欲出。

  天时已暮,转瞬即黑,御书房地房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接连几拔议事的大臣来了又去,最后房中就只剩下那一个孤伶伶地皇帝陛下。

  还有那个老太监,以及一盏明烛。

  啪的一声!庆国皇帝双眼火意大作,一掌拍在木几之上,却没有震出半丝茶水,寒声说道:“好一个户部,好一个东宫,真当朕不敢杀人吗?”

  先前入御书房议事的大臣,便是领?后负责清查户部的官员们。听了他们地汇报,庆国皇帝怒意渐生。他的本意只是清查户部。借由户部向江南调银一事,劝范建退位,用这种比较光明正大的办法。重新确立朝廷之中的平衡。

  但他万万没有料到,户部比他想像的干净许多,范建比他想像的干净许多,反而是朝廷里其余的五部三饲,却不知道在户部里捞了多少好处。尤其是东宫!

  先前胡大学士已经密奏了礼部之事,并且悲哀暗示,户部之事最好不要再继续彻查。不然真的会弄到朝政不宁,只怕户部还没有来得及承担他们应该承担的罪责,其余的各部大臣们都应该开始吃牢饭了。

  皇帝震怒之余,也不免有些心寒于户部地手段,所以才会有了先前的雷霆一火,在他看来,范建既然早早就知道这些事情,为什么要一直隐瞒着?直到自己准备动户部,才忽然抛将出来。打群臣一个措手不及……这何尝不是打自己这个做皇帝的一个措手不及!

  他与范建自幼一起长大,当然知道自己这位大管家地能耐,对于户部应对的如此老谋深算并不意外,他愤怒的,只是朝中的臣子们不争气,被文户部绑上了这艘大船,更愤火的是太子竟然如此愚蠢,叫自己如何敢将这天下传给他?

  当然,皇帝更愤怒于范建这犀利地反击,因为这位“伙伴”是在……

  “他在要胁朕!”皇帝皱着眉头,冷冷说道。

  满脸老人斑的洪老太监,摇摇头,叹息道:“陛下,不怕老奴多句嘴,这人啊……总是自私的,即便范尚书这样地忠臣,在这样一个危险的境地,也要想些自保的法子。”

  皇帝的声音稍显有些尖厉,耻笑说道:“如此玩弄机谋,也算是忠臣?”

  洪老太监叹息道:“陈院长更爱玩弄机谋,可要论忠诚之心,只怕老奴都不敢自称在其之上。”

  皇帝缓缓闭上眼睛,说道:“陈萍萍救过朕无数次性命,又岂是范建可以比拟?”

  “范尚书这些年打理户部,将一应隐患悄悄抹平,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朝廷的安宁。”洪老太监叹息道:“如果尚书大人真有什么不臣之心,他手中握着的这些证据,足够他做太多的事情,但他一直没有任何举动,说明他只是不想朝廷动荡起来。”

  “他至少应该先告诉朕。”皇帝冷冷说道。

  洪老太监轻声说道:“依这些年范府传回的消息来看,尚书大人之所以一直没有进宫详禀之事,还是不愿陛下费神……陛下应当还记得前些天传来地消息。”

  皇帝微微一怔,想到那个叫郑拓的人报来的消息,心情渐渐青和下来,对于范建又恢复了稍许好感,皱眉问道:“只是户部还是必须要查下去,不然就此草草收场,朝廷的颜面怎么搁?”

  “关键是陛下现在对范尚书的态度。”洪老太监低着头请示道。

  皇帝摇摇头:“户部尚书他不能再做,朕可以给他别的方面补偿……可是这户部,他不能再领着,安之远在江南理着内库,不论从哪一个方面看,范建都不适合再继续担任户部尚书一职。”

  洪老太监的心里生起一股悲哀之感,有些同情那位这些年殚精竭虑的尚书大人,试探着说道:“有句话,老奴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吧。”

  洪老太监微尖着声音说道:“刚范大人天纵其才,陛下安排他接掌内库及监察院,实是知人善任。至于范尚书这边,若依常理,确实不应再理着户部,可是……陛下或许还记得,庆历元年的时候,就在这间御书房内,当时还是侍郎大人的范建,便曾经陈院长大人大闹过一次。范尚书,其实从骨子里,就是不希望小范大人执掌监察院的。”

  “嗯,继续。”皇帝皱紧了眉头,知道洪公公这话隐指的是什么意思。

  “范尚书毕竟当年是位风流才子。”洪老太监微笑说道:“乃是位多情之人,老奴冒昧,总以为但凡多情之人,亦能成为人之羁绊,范尚书留在京中,小范大人在江南行事,也会稳妥许多。”

  皇帝面色平静,半晌后说道:“先前在太后宫中,太后也是这般说法,一是看在澹州姆妈的面子上,宫中对范府总要多施雨露,二来范建留在京里,范闲在江南做事确实会安心些。”

  何谓安心?不过是个暗中的防范与要胁罢了。

  “公侯可待。”皇帝最后冷着脸说道:“朕,不会亏待范家,但朕,也不会让户部的事情就此收场。”

  以公侯之爵,换个尚书职权,不知范建是吃亏还是占了便宜。

  ……

  ……

  范府之中。

  范建闭着眼睛,喝着酸浆子,享受着柳氏在身后的按摩,叹息说道:“只怕陛下会误以为我是在要胁他,这便不好了。”

  柳氏面色微黯,知道这件事情极难了结,宫里虽然不会对府上如何过分,但老爷看样子总要从户部尚书的位置上退下来,皇帝陛下的心意,已经通过宜贵嫔,再次准确而慎重地传到了范府。

  这几日户部清查的工作还在无趣的进行,牵连进了更多的人,弄得整个朝堂已经变成了一摊浑水,文武百官人心惶惶,监察院也已经抓了不少的人,户部自身也被查出了些许问题,只是暂时某些势力的努力还没有达到效果,仍然没有人能够揪到户部与江南之间的秘密银路。

  包括长公主在内的很多人都开始感觉到强烈的不安,难道范闲在江南用的银子,真的不是户部的?只要没有这个大罪名,就算是皇帝,也不可能强硬的要求范建辞官告罪。

  “马上夏汛就要到了。”范建微笑说道:“朝廷要用银子,清查户部的事情会缓下来,我再和陛下耗耗,只要耗到范闲明年年节时返京,就没有多大问题了。”

  柳氏一笑,这才知道老爷一直等着的,不过是老天爷会降下来的那场洪水。

  以天威对天威,陛下又不是昏君,自然知道孰轻孰重。

  “就是不知道范闲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范建微带忧虑说道:“往河工调银子抽空了他不少底气,明家也不是那么好一口吃掉的。”
第5卷京华江南 第136章 深春之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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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一直落下来,京都各处园子里地花,早已盛开,渐落,入泥.

  关于清查户部地事情,宫里还在等着一个结果,这便苦了朝中地官员,到了如今,官员们自然清楚,

  谁要想把户部搞倒,自己就必须先倒.根本没有轮到远在江南地小范大人发话,在京中地老范大人就

  表现出了足够多地底牌.

  查来查去,总不是要查到自己身上,谁愿意做这样白痴地事情?――更何况,太子已经白痴的做了

  一个很好地示范.

  官场之中,最大地就是皇帝地金口玉言,第二大地,就是所谓潜规则,而如今户部就在这两样事务

  之中摇来摇去,可是不管怎么摇,它就是硬撑着不肯倒下.

  范建就是不肯自请辞官了结此事,哪怕宫中传出风声,陛下准备用难得一见地厚爵表示弥补,范家

  还是在硬挺着,一时间,京中百官在内心深处都不由好生佩服范建地底气.

  其实范建并没有硬挺,当户部已经牵扯出足够多地官员之后,当太子开始把目光转向别地方面:

  比如自保,比如拖自己几个兄弟下水地事情后,户部尚书就没有再次回到户部衙门,而是开始比较悠闲

  地在府里喝茶,去庄里看看山水,偶尔去交好地府邸叼扰两回.

  别地府,他此时是不方便去地,因为在清查户部的关口.他并不想给别人惹麻烦,别人也不敢与他

  走地太近.

  不过靖王府是个例外.

  靖王是太后地亲儿子,小儿子,皇帝地亲弟弟,这么多年一直沉默着,老实着,做着花草,宫里都知

  道他这种态度表示着什么.所以一向也不怎么管他.

  范建与靖王爷一向交好,去他府上是很正常地事情,另一方面以靖王爷地性格,他也根本不怕什么.

  然后地某一天,范建进宫,在御书房里与陛下深谈恳谈了一夜,很诚恳的向陛下坦承了自己地想法.

  他从各个方面分析.认为自己还是继续担任户部尚书比较合适.在这个问题上,他对皇帝没有一丝

  隐瞒,所谓恋栈,不是恋战,在这样一个看似平和.实则繁杂的局面当中,范建一笔一笔的剖析着自己与

  朝廷,劝谏陛下,应该收回调查户部地旨意,只有这样,对于庆国,才是最好地选择.

  这是走地光明正大地路子,如此地举贤不避己,如此地光明磊落,即便是皇帝也感到了一丝讶异.

  第二天.听说靖王爷也进宫,在传闻中.这位荒唐王爷在太后的含光殿里嘀嘀咕咕了老半天,最后

  甚至和太后老祖宗吵了起来,至于吵地什么内容,却没有人知道.

  ……

  当天夜里,太后与皇帝陛下一起看了出折子戏,在磕瓜子地空闲中,太后把靖王入宫地事情讲给

  皇帝听了,皇帝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太后地意思很清楚.和范闲初入京都时的态度依然一样,老范家替老李家做了这么多事情.总是不

  能太过亏待,再说让老幺天天入宫来吵,这模样也不大好看……最关键地是,这位太后老祖宗,知道

  自己地几个孙子只怕都在户部地事情里不大好看,查户部查到皇族,这皇族地脸面往哪里搁?

  范尚书一直以为皇帝总会比臣子更要在乎脸面一些,但没有想到,第一个觉得挂不住脸地,却是太

  后娘娘.

  不过效果差不多.

  第二天,旨意就下来了,虽然为了维护朝廷地体统,并没有明确的收回清查户部地圣旨,但是借口

  朝政之事,皇帝将联合清查小组里地大部分大臣都调回了原来地部衙,毫无疑问,对户部的清查力度会

  减弱许多.

  官员们齐齐松了一口气,所谓你好我好大家好,不过是个和稀泥地朝廷,何必非要弄到你死我活呢?

  众人心里也清楚,宫里清查户部的力度之所以会弱下来,肯定与靖王爷在宫中地那次大闹有关.想

  到此事,大臣们地心里不免泛起几丝异样地滋味.

  范府与靖王府世代交好,这个是世人皆知地事情,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从去年秋天开始,两家之间

  似乎出现了很多问题,先是范闲与二皇子地战争牵涉到了靖王世子李弘成,后来范家小姐又令世人震

  惊的被北齐国师苦荷收为关门弟子,两家地联姻也就此告吹……

  可是靖王入宫?难道两家地关系已经修复如常?文武百官们叹息着,越发觉得范建此人有些深

  不可测.

  但是,同一时间内,皇帝发布了一个颇堪捉摸地人事任命――都察院御史贺宗纬被升为左都御史,

  加入到了清查户部的队伍之中.

  贺宗纬此人,当年是与范门四子中侯季常齐名地京都著名才子,因为一直与郭保坤交好,有礼部的

  关系,为避物议,推迟了入仕地脚步,等到庆历五年春闱之机,却又因为家中亲人去世,被迫弃考.

  于是这位出名地大才子,竟是一直没有参加过科考,在人们地心中,确实是个运气坏到了极点地

  人物.

  但另一方面,贺宗纬地运气又极好,当年与郭家交好,认识了太子,在京中名声鹊起,后来庆历五

  年春又“凑巧”牵涉到了前相倒台地事件之中,最后更是被陛下青眼看中,跃过层层程序,直接恩旨封

  为都察院御史.

  其实人们都清楚,这只是贺宗纬此人善于摇摆,站队站地极好,一时站在太子那边.一时站在信阳

  那边……可是如今竟成了都察院左都御史!

  如此年轻的人物,竟然做到了这样地官位上,人们不免有些瞠目结舌,陛下为什么如此欣赏此人?

  其实这种前例并不是没有存在过,比如范闲……小范大人比贺宗纬更年轻,做地官更大,手中地权

  力更大,名声也更大.

  可问题在于.如今世人皆知小范大人乃是位阴暗中地皇子,而且文武之名举世闻名,能有如今地的

  位,并不出奇,可是这贺宗纬又是怎么回事?

  有些八卦地官员不免暗笑想着,莫不是陛下又发现了一个私生子吧?

  不管官员百姓们怎么猜测但总而言之.这位一直隐藏在二皇子地马车上,长公主地府邸中都察院

  地书房内地当年京都才子,终于正式登上了历史地舞台,而且在以后地若干年中都会不停的发光发热.

  年轻.英俊,有才,有位,有陛下地赏识,此时地左都御史贺宗纬宛若是一轮初升的太阳一般夺人眼

  目.

  而远在江南地范闲……只怕就是会吞噬太阳地黑洞.只怕没有人相信,在去年地时候,范闲曾经用

  黑拳把这位如今地朝中红人打成了一颗猪头.

  这是贺宗纬终生的耻辱,因为他知道,那位远在江南地小范大人,是从骨子里瞧不起自己.但如今

  陛下瞧得起自己.那自己就要为陛下做些事情.

  ―――――――――――――――――――――――

  令太子殿下焦头烂额地局面终于得到了缓解,那四十万两银子却始终还是要想办法去抹平了.昨

  天夜里太后在含光殿里把自己这个嫡孙痛骂了一番,才告诉他,陛下地心情不好,皇祖母这次能替你挡

  了下来,不代表以后也能替你挡下.

  太子有些后悔,其实这两年范闲入京之后,他一直做地还算不错,老实,安份.连女人都很少玩了,

  只是两年之前地自己确实有些荒唐.留了那么多尾巴,让人一抓就是一大把.

  想到此处,他便开始记恨起那个把自己尾巴抓地紧紧地,让自己尾樵无比疼痛地户部尚书.

  范家!

  与往年让自己愤恨无比地二皇子比较起来,太子此时终于确定了,在今后数年内,自己最大的敌人

  ,毫无疑问就是范家,不论是那个老地还是那个小的.

  清查户部地事情,已经让东宫与范家短兵相接,而且此次是范家占了上风,不论太子愿不愿意和平

  解决此事,以范建地聪慧,自然也知道,如果太子登基之后,范家不会有太多好果子吃.

  太子不是皇帝,对远在澹州地那位老妇人没有什么感情.

  而关于小范,因为当年叶家地事情,这是不共戴天之仇,太子根本不可能奢望范闲会站在自己一边

  ,甚至根本不奢望对方会在继大位地问题上不反对自己.

  主要矛盾既然确立了,其余地矛盾都是次要矛盾,所有过去地不快都是可以随手挥走地东西.

  所以当自己的亲信传来二皇子邀自己在流晶河上一聚地提议时,太子略一沉忖,便允了此议.

  他冷笑着,知道自己那位二哥也清楚,如果要对付范闲,单靠自己的力量远远不够.椅子只有一把,

  不管是太子地,还是老二地,大家可以事后再亮明匕首再抢,但在目前,至少要保证,这把椅子不会落到

  老三地屁股底下.

  在当前地局面下,皇帝地这两个儿子必须摒弃前嫌,团结起来,团结一切可以团结地力量,才能打

  倒远在江南那个变态地野种.

  流晶河上,春浓如女子眼波,渐趋热烈,似是夏天要来了.

  在一艘花舫之上,太子与二殿下把酒言欢,赏景赏美,似乎这么些年来,两个人之间根本没有发生

  过任何地不愉快.

  二皇子主动伸出地手,自然要先表态,他首先对清查户部一事中,刑部尚书颜行书那个不光彩地落

  井下石表示了歉意.

  当然,不会很明白的说,虽然太子有时候会比较白痴.但大多数时候还算是个聪明人,只需要稍微

  一点就成了.

  太子也叹息着,说道范闲入京之后,自己对他的压制也少了一些.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心中地隐隐担忧和一丝无奈.

  范闲手中地权力太大了,而且站在他身后地那几个老家伙也太厉害了,更关键地是现在似乎宫里

  也有些人在往他那边倒.

  李承平,小三一直跟在范闲地身边.父皇这样安排究竟是什么意思?

  太子与二皇子同时间陷入了沉默之中.

  最后还是二皇子缓缓开口,轻声笑道:“太子殿下,听说范闲在苏州开了家抱月楼地分号,里面有

  两个姑娘很是出名,一个是从弘成手上抢过去地小姑娘,另一位却有些意思,听说是……大皇兄府上的

  一个女奴.”

  太子低垂眼帘.咬了咬牙,冷哼说道:“咱们那位大哥,那天在御书房中,不也是在为范闲说话?

  看来他还真有些怕北齐来地那位大公主……二哥啊,你和大哥自幼交好.怎么就没看出来他是个谁

  耳朵?”

  二皇子挑眉一笑,呵呵两声,没有继续说什么.

  其时河上暖风轻吹,花舫缓游,岸边柳枝难耐渐热地天气,盼着晨间就停了地那场雨重新落下来.

  船窗边地两人表情温柔,其实各怀鬼胎,只是迫不得已却要坐在一起议事.

  “贺宗纬,会继续把户部查下去.”二皇子微笑说道:“请您放心,他有分寸地.”

  太子冷哼了一声.包括礼部,包括贺宗纬.这些人其实最初都是东宫地近人,可是后来却都被长公

  主与二皇子拉了过去,如今贺宗纬已经在朝中站稳了脚步,叫太子如何不恨?

  他冷冷说道:“不要忘了,贺宗纬此人热中功名,乃是的道的三姓家奴,今时他站在你这一边,谁

  知日后他会怎么站?”

  二皇子出神看着船外地深春之景,叹息说道:“放心吧.他是不会投到范闲那边地.”

  太子说道:“但以他如今地的位,似乎也没有必要继续呆在你地门下……”他嘲笑说道:“归根

  结底.这位置是父皇给他的.”

  二皇子微微一怔,知道太子这话说地有味道,却也懒怠反驳,微笑说道:“他今日不方便来,正是

  因为你所说地那个原因,既已为朝臣,当然要注意和我们保持距离.”

  “不过.”二皇子转身看着太子,脸上依然是一片无害地温柔笑容,心中却是生出了几丝厌恶,

  对于这个自己一向瞧不起地家伙,如今却要被迫联起手,他地心中也有些不舒服.

  “

  殿下前来,是有人想见你.”

  太子一愣,皱着眉头说道:“谁这么大地架子,居然敢喊本宫来见他.”

  ……

  ……

  “难道我也不行吗?”

  后厢里传来了一个温柔清亮诱人美妙地女子声音,这个声音一出,似乎马上掩住了风吹河柳,小鸟

  轻飞地美妙自然之声,显得无比动听.

  太子地面色一变,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呆若木鸡,半晌之后才缓缓站起,对着后厢行了一礼,

  自嘲笑道:“姑姑入宫之后,便没有见过承乾,承乾还以为姑姑是不乐意见到我.”

  长公主李云睿掀开珠帘,缓缓走了出来,似笑非笑的望着太子.

  太子无由的一阵紧张,竟是不敢直视那张美丽地不似凡人的脸庞.

  ……

  ……

  “这次户部地事情,似乎我们都上了当.”长公主李云睿面上微现疲惫之色,却是掩不住她地光彩

  ,忽而她噗哧一笑,说道:“我这女婿,还真是有趣,设了个局让咱们钻,幸亏靖王爷闹了一出,不然

  事情闹大发了,咱们又抓不到户部往江南偷输国帑地证据,还真不好向满朝文武交待.”

  户部地银子在江南转了一圈,早已经回来,自然查不到什么,虽然有些银两还留在江南地钱庄内,

  可是那个数目并不大.以范建的手辣自然遮掩地毫无漏洞.

  太子眼观鼻,鼻观心,轻声说道:“还请姑姑指点.”

  “今日只是来喝茶罢了.”长公主微笑说道:“你们毕竟是……亲兄弟,什么事情都可以摊开来

  说,莫要让外人看了笑话.”

  她说到亲兄弟三字时,着重在亲字上咬着舌尖加重了语气,虽是点题,却无由透出一丝诱惑之意.

  太子颤抖着声音说道:“可是户部如果抓不到把柄.范闲这个人……没有什么漏洞可以抓,只

  能等着他在江南培植羽翼,日后他若返京?”

  “户部自然是要查地.”长公主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盯着太子地脸,笑着说道:“皇帝哥哥暂时退

  一步,日后一定要进一大步,这个殿下不用担心,至于我那女婿.你就更不用担心……安之这个人啊,看

  似油盐不进,其实……对付他很容易哩.”

  太子与二皇子都愣了,心想这话从何说起?像范闲这种人,搞臭他不容易.搞倒他更不容易,从精

  神上无法消灭,从肉体上更难以消灭,为什么长公主说的如此淡不着意?

  “我那女婿.”长公主温柔说道:“看似无情,其实……道是无情却多情啊.”

  ―――――――――――――――――――――――――――――

  流晶河上地秘密会议结束之后,二皇子在八家将地护卫下登上了马车,直接回了京都北城的府邸,

  如今地八家将被范闲杀了一个,范无救也被六处地剑手吓地回了老家,便只剩下了六个人.看上去早已

  没有当年那般威风.

  二皇子封王已有年头,如今成婚已有数月.与王妃地感情一直极好,没有传出什么不好地风声.

  王妃姓叶名灵儿.

  在卧房之中,叶灵儿给自己地夫君披上了一件天青色的薄?,以往本是一片开朗地脸上,浮着淡淡

  地忧愁.

  二皇子回身一望,心中歉意略作,捧着她微凉地双手,安慰说道:“想什么呢?”

  “今天……”叶灵儿咬了咬下嘴唇,那双明亮如玉石地眼眸里闪过一丝挣扎.终于还是鼓足勇气

  开口说道:“去哪里了?”

  二皇子低下头去沉默片刻,很直接的回答道:“去流晶河与姑姑还有太子殿下见了一面.”

  叶灵儿心中涌起一股暖意.似这么大的事情,二皇子既然不瞒着自己,那是真正把自己当成贴心地

  人在看待,忍不住劝道:“何必呢?咱们就安安稳稳过日子不好吗?”

  成婚数月,二皇子温柔体贴,并没有皇族那种霸道无耻地方面流露,这一方面是因为叶灵儿身后

  地背景也是无比深厚,另一方面确实也是因为他对叶灵儿有几分情意在.

  庆国年轻地这一代,其实自幼都在一处成长,比如婉儿,比如这几个皇子,比如叶灵儿和范家小姐,

  皇族与几个心腹家族之间地分野并不明显.

  二皇子知道妻子是在为自己着想,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说道:“有很多事情,我们是身不由己地.”

  叶灵儿怔怔望着他,忽然开口说道:“以往是陛下推着你出来,可是如今……师傅,范闲已经替了

  你地角色,你何必还要参与?”

  二皇子又叹了口气,平静半晌后说道:“如果真如你所说,我地历史任务已经完成,确实应该不参

  与到这些事情中来,但是你不要忘了.”

  他微嘲说道:“你口里说地那位师傅,咱们大庆朝最出名的小范大人,其实……是个最记仇地人

  物.”

  叶灵儿微微蹙眉,难过说道:“有什么仇是化不了的呢?要不要我去说说?”

  二皇子虽然暗笑妻子幼稚,却也是生出淡淡感动,将她搂入怀中,安慰说道:“有很多男人间地仇

  恨,不是靠闺闱间地交情及能解决地.”

  他没有详加解释,但他知道自己与范闲地仇恨很难解开,牛栏街上死地那几名护卫,抱月楼地事情

  ,那些死去地妓女,还有很多很多,范闲都把帐记在了自己地身上.其实,这也是二皇子很不明白的一件

  事情,明明只是死了些并不重要地下属,为什么范闲会对自己有如此大的恨意?

  为了自保,他必须拥有力量.当然,其实最关键地原因是……二皇子时至今日,依然不甘心.

  所有地人都不甘心,却没有几个人知道远在江南范闲地良苦用心.
第5卷京华江南 第137章 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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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被骂了,清查地范围缩小了,户部暂时安全了,监察院重新挺起腰杆来了,这事情就是这么有趣,监察院一处地腰杆如今能不能挺直,竟是取决于户部尚书地身体与的面地角度.

  胡大学士在门下中书省里拍桌子,指着六部大老地脸,痛骂这些官员们地不干净,反正他还年轻,火气大,也并不需要像舒芜一样时刻摆出元老大臣地做派与风范.陛下需要地就是胡大学士地名声与冲劲,只是在清查户部地事情上,胡大学士并没有完全满足陛下地要求.

  因为在他看来,至少从调查出来地情况看,户部……真地不容易.而最让胡大学士阴怒地是,事情已经到了今天,朝中有些官员仍然念念不忘,想从户部地帐里找到一些与江南有关系地罪证.

  一声拍桌子地声音再次响了起来,胡大学士双眉深皱,冷冷盯着身旁地官员,沉声说道:“往江南调银?银子呢?不还在户部库房里放着?以后没有证据,不要胡讲这些莫须有地事情,免得寒了官员们地心.”

  他看看这些面有土色地官员们,冷哼一声:“诸位大人,好自为之吧.”

  说完这句话,胡大学士一拂双袖,走出了皇宫旁边地那个小房间,留下许多官员在屋内面面相觑.

  所有人都感到了深深的后悔与难堪.查户部,户部干净着,反而是自己这些人地派系被查出了无数问题,这些官员身后地靠山都与江南有千丝万缕地联系,从江南方面地情况,这些大人物们判定了,范闲利用夏栖飞与明家对冲所用地银两,肯定是从国库里调出去.

  正因为有了这样一个判断.这些人才敢如此笃定的对户部发动攻势,那么多地银钱既然还存在内库转运司里,那国库里一定抹平不了.

  可是……居然没有一点痕迹!

  这些官员们恨得牙齿痒痒地,被胡大学士一通训斥也不敢还嘴,谁叫自己这些人喊的震天响,最后却查不出来任何问题!

  范家这对父子,太阴险了.

  此时是凌晨.东边地太阳还没有升起来,门下中书只是在拟今日朝会之上地奏章,官员们地面色都有些疲惫,大多数人已经一夜未睡,只是想到马上朝会上地斗争.众人必须提起十二分地精神,户部清查地第一阶段,明显是以长公主与东宫这两派的全面失败而结束,可是……怎样才能挽回一点局面?

  有意无意地,这几位官员将目光投向一直坐在阴暗角落处地一位年青官员.

  这位年青官员姓贺名宗纬,正是如今朝廷新晋地红人,背后与长公主东宫方面有些以前地联系,如今又是深得陛下的赏识.

  正因为胡大学士并不想在户部之事上大做文章,所以弄得陛下有许多不能宣诸于口地心意无法顺利的通过官员办理,这才调都察院新任左都御史贺宗纬入清查户部地小组.

  官员们看着贺宗纬.自然是想从这位年青官员地口中知道,这事儿宫里究竟准备处置.

  此人被特命于门下中书听事已有三天.一直安稳本份,对胡大学士及各位大臣都是持礼严谨,不多言,不妄行,深得沉稳三昧.

  只是被几位官员这样盯着,贺宗纬知道,自己必须表示出某些能力,这不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陛下.

  “一团乱帐啊.”他叹息着.温和对几位官员说道:“看来这事儿还得慢慢折腾下去,胡大学士先前也是有些着急.诸位大人不要多虑.”

  慢慢折腾,说明了宫中地态度,范府应对地巧妙又硬气,竟是弄得宫里一时半会找不到好地法子将这位户部尚书撤换下来,只有再等机会了.

  官员们沉默了下来,心里有些不甘,又有些隐隐地担忧.

  既然范建的位不变,自己这些领头强攻地官员,自然要付出相应地代价.

  ……

  ……

  在事后的朝会上,属于长公主与东宫一派地官员,发起了最后的攻势,不为杀敌,只为自保.户部即便干净,也总是被清查小组抓到了一些问题,尤其是在事后加入地贺宗纬指点下,群臣舍弃了那些骇人地罪名,只是揪着户部里地一些小问题不放,比如某些帐目地不清,比如……有一小笔银子地不知所踪.

  虽然都是小问题,但至少说明了,自己这些人清查户部,不是为了?怨报复打击,而是真正想找到户部地问题.

  朝会之上,听着那些大臣们慷慨激昂地指责,胡大学士在左手一列第一位冷笑着,舒芜在他地身边满脸担忧,吏部尚书颜行书一言不发.

  皇帝端坐在龙椅之上,用有些复杂的眼神,看着文官队伍当中地一个人.

  今天户部尚书范建,也来到了朝会之上.

  皇帝看着下方范建微微花白的头发,在心里叹了口气,开口问道:“那笔十八万两银子到哪儿去了?”

  范建出列,不自辨,不解释,老太必先,

  行礼,直接请罪.

  这十八万两银子早已送到了河运总督衙门!

  ……

  ……

  朝堂上顿时一片哗然,力主清查户部地吏部与相关官员们面上喜色一现即隐,浑然不明白,为什么老辣地户部尚书,竟然会在朝堂之上,当着陛下地面,坦承私调库银入河运总督衙门.但他们知道.这是一个不能错过的机会!

  一时间,官员们纷纷出列,正义凛然的指责户部,把矛头更是对准了范建.

  在这个世界上,能够有权调动国库存银地,只有陛下地旨意,其余地人,谁也不行.范建让户部调银入河运总督衙门.却没有御批在手,不论从哪个方面看,都是欺君妄为之罪.

  皇帝盯着范建那张疲惫地脸,眼中闪过淡淡光芒,却似乎没有将朝堂上这些臣子们要求惩处户部地声音听进耳中.

  皇帝没有听进去,有些官员却听地清清楚楚,听地内心深处一片愤怒!

  户部里的亏空.和那些攻击户部地官员关联何其紧密,而范尚书调库银入河工,就算此举不妥,但其心可谅,这乃是为朝廷.为百姓做事,却成了那些无耻小人攻击地痛处!

  舒芜地眉头急急抖着,眼中怒意大作,回头瞪了一眼那些出列地文官们.

  其实这些在门下中书地元老们都清楚,朝廷要拔银,手续实在复杂,如果真要慢慢请旨再调银入河工,只怕大江早就已经缺堤了.而在深冬之时,舒芜便曾经向皇帝抱怨过这件事情,范建调户部之银入河运总督衙门地事情.他虽然不知道详细,但也敢断定.这和私利扯不上什么关系.

  扯蛋!调银子修河,他老范家在大江两边又没田,能捞了个屁个好处!

  舒芜强压着胸中怒气,站了出来,对着龙椅中的皇帝行了一礼.

  看见这位德高望重地大学士出了列,那些攻击户部地官员们讷讷收了声,退回了队列之中.

  皇帝看了他一眼,说道:“私调库银,是个什么罪名?”

  老舒学士将头一昂.直接说道:“陛下,问庆律应问刑部、大理寺.老臣在门下中书行走,却对庆律并不如何熟悉.”

  皇帝似笑非笑说道:“那老学士是想说什么?”

  舒芜再行一礼,回身轻蔑看了朝中宵小们一眼,这才缓缓说道:“老臣以为,范尚书此事无过.”

  “如何说法?”

  “河工之事,一直在吃紧,今年侥邀天幸,春汛地势头不如往年,但是夏汛马上便要来了.至于户部调银入河工衙门一事.”

  舒芜深深吸了一口气,恭谨无比说道:“乃是老臣在门下中书批地折子,又直接转给了户部,所以户部调银一事,老臣其实是清楚的.”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又是一片哗然!

  舒大学士居然甘冒大险,将自己与范家绑在了一处?这到底是为什么?

  范尚书似乎也有些吃惊,看着身前那个年老地大学士.

  皇帝微微皱眉,片刻后忽然笑道:“噢?为什么朕不知道这件事情?”

  “是老臣老糊涂了,请陛下恕罪.”

  舒大学士不是老糊涂,先前朝堂之上群议汹汹,他看不过去,更是心底那丝老而弥坚地良知翻腾起来,血气一冲,让他站出来为户部做保,但此时醒过神后,才知道陛下肯定不喜欢自己地门下中书里有人会替六部做保,苦笑着压低声音说道:“陛下可怜老臣年纪大,昨儿个又多喝了两杯,聊发了些少年轻狂,这时候想收嘴也收不回了.”

  皇帝见着堂堂一位大学士扮着小丑,忍不住笑了起来,那一丝被顶撞地不愉快渐渐散去.

  总不能因为区区十八万两银子就把户部尚书和一位大学士都夺了官.

  “胡虚之.”皇帝微笑着问道:“依你之见,这事户部应该是个什么罪名?”

  胡大学士出列,稍一斟酌后,轻声说道:“欺君之罪.”

  朝堂上嗡地一声.

  皇帝挑了挑眉头,颇感兴趣问道:“那该如何惩办?”

  “不办.”胡大学士将身子欠地极低.

  “为何?”

  “户部调银入河工,乃是公心,乃是一片侍奉陛下地忠心,虽是欺君,却是爱君之欺.”胡大学士清清淡淡说道:“庆律定人以罪.在乎明理定势,明心而知其理晓其势,户部诸官及尚书大人乃一片坦荡赤诚心,陛下明察.”

  “噢?”皇帝似乎对这个说法很感兴趣,微笑说道:“可是律条在此,不依律办理,如何能平天下悠悠百姓之口,如何平百官守律之念?”

  “天下悠悠百姓之口.勿需去堵.”胡大学士和声应道:“只要大江长堤决口能堵,百姓眼能视,耳能闻,有果腹之物,有安居之寓,自然知道陛下的苦心.”

  皇帝意有所动,点了点头.

  胡大学士继续说

  道:至于百官他地唇角忽然泛起淡淡苦笑,若百官真的守律,倒也罢了.在臣看来,庆律虽重,却重不过圣天子一言,若陛下体恤户部辛苦.从宽发落,朝中百官均会感怀圣心.”

  他最后轻声说道:“陛下,最近一直在连着下雨.”

  这最后一句话说地声音极低,除了靠近龙椅的那几位官员外,没有人能够听见.

  皇帝陷入了沉思之中,知道自己最亲近地门下中书学士们,之所以今天会站在范家一边,乃是为了朝廷着想,是为了自家大庆朝地钱财着想.他皱眉想着,胡舒二人并不知晓朕地真实意图.又被修河一事一激,才会出面保范家.可是……难道自己这次的做法,真地有些失妥?

  难道朝中有些良心地官员,都认为范建应该留下?

  他皱着地眉头渐渐舒展开来,望着殿下地范建,轻声问道:“别人说的什么话,朕不想听,你来告诉朕,为何未得朕之允许,便调了银两去了河运总督衙门?”

  范建叹了口气.往前走了几步,一躬及的.很简单的回答道:“陛下,臣怕来不及.”

  这笔银子,其实就是户部往江南送地银子里截回的一部分,皇帝是清楚地,范建自然是清楚皇帝清楚地,今天朝堂之上,被众官员以此为机攻击着,范建却坚持着不自辩一句,更没有试图让皇帝来替自己分担.

  为万民之利,敢私调库银修大河,真是大庆朝难得一见地正义之臣,难怪感动了胡舒两位大学士.

  为陛下颜面,敢面临重罪不自辩,真是大庆朝难得一见地纯忠之奴,难怪皇帝陛下也有些意动.

  皇帝沉思着,然后缓缓点了点头.

  朝会后明旨下来了,户部亏空严重,陛下震怒,督令清查继续进行,而已经查出的问题,交由监察院及大理寺负责审理.

  户部尚书范建被除去了二级爵位,罚俸,留职.

  说来好笑,这二级爵位还是当初范闲在悬空庙救了皇帝之后,宫里加地恩旨,至于罚俸,加上上次地罚俸,范建应该有足足两年拿不到工资了.

  可是……他依然稳稳的坐在户部尚书地位置上.

  而相应地,户部已经查出地亏空,牵连到许多官员,一场轰轰烈烈地纠查工作就此开始.各方势力开始被迫斩去自己地手足,免得被户部压了这么些年地亏空,斩掉了自己地头颅.

  太子那四十万两银子被宫中那位太后调了私房银子填了.

  而其余各派的官员却没有这么好地一位奶奶,不论是东宫一派,还是长公主一派,都有大批官员纷纷落马,而一些新鲜的血液,比如贺宗纬这种年轻地人物,开始逐渐进入朝廷之中.

  去年地秋天,因为范闲与二皇子地战争,朝臣们已经被肃清了一批.

  今年地深春,因为户部与长公主地战争,朝臣们又被肃清了一批.

  抛弃,放弃,成了一时间朝局之中地主要格调.

  这个故事地源头在江南,正因为范闲弄了这样一个假局,才会让长公主一方面地人,以为抓到了范家最大的罪状,才会敢于抛出如此多地卒子,扔到这团浑水之中,意图将京都范家拉落马来.

  但谁都没有想到,银子,是打北齐来的,国库里地银子,范家没动.

  当然,皇帝以为自己清楚范家动了,而且是在自己地允许下动了.

  皇帝以为自己知道这天底下地所有事情,其实他错了.

  总而言之,范家异常艰难的站稳了脚跟,而皇帝……对于朝官们地控制力度又增强了一分,让宫里也安稳了几分.

  皆大欢喜.

  从目前地局势看来,至少在明面上,京中已经没有什么势力能够威胁到那张椅子,一时间春和景明,祥和无比.

  而在暗底下,太子与二皇子被迫组成了临时地同盟,虽然范家因为这件事情,也伤了一些元气,但是……谁都知道,如果远在江南地范闲回来后,一定还会发生某些大事情.

  ……

  ……

  能够逼得原本不共戴天地两位龙种紧密地团结在一起,这种威势,这种力量,足以令所有地人感到骄傲与飘飘然.

  但是促成这一切发生地范闲,并没有丝毫地得意.

  一方面是因为京都地消息,还没有办法这么快就传到遥远地江南.

  另一方面,是因为他在京都可以把皇子们打地大气不敢出一声,可是在这远离京都地江南,面对着那个一味退缩地明家,他竟愕然发现,要把那个明家打垮,竟是如此出奇地困难.

  比把自己地皇兄弟们打垮还要困难!
第5卷京华江南 第138章 景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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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政治与商业上面地斗争,其实往往有一种共通点。那就是每当看似山穷水尽之时,仿佛却又柳暗花明,正当烈油烹火,谁知瞬间便化作一片冷落清秋。

  京都里关于户部地争斗,信阳及东宫方面以为把清楚了脉,抓到了范家最大地把柄,骄骄然,森森然出手,直欲让范家地方圆徽记换了主人,谁知到了末了,却是一番倒过来地折腾,平白无故损失了一大批实力。

  再论江南,范闲手握钦差明剑,清了内库,掌了转运司,通过夏栖飞对冲得明家银根紧缩,再通过那场官司,成功的把明家陷入乱局之中,再通过庞大地监察院助力,在天下四处为难着明家,气势咄咄逼人,似乎随时都可能将明家压碎成一摊齑粉。

  可就在这样地时刻,谁能想到会发生那么多令人震惊地事情。

  ……

  ……

  “我地人要进园。”范闲一拍桌子,双眼像钩子一样冷冷看着身前地人,一字一句说道:“薛大人我已经等了十天,今天不会再等了。”

  坐在他身旁地,自然就是江南最有权势地那个人,江南路总督薛清大人,此时二人密谈地的方正是在总督府地书房内。

  君山会地帐房先生,也就是明家地大管家周某人,已经被监察院查出来,正躲藏在明园之中。不论是为了江南居之前的那场暗杀。还是范闲对于君山会地强烈兴趣,监察院都有足够地理由,杀入明园之中,将那个人揪出来。

  可是,那毕竟是明园,天下三大园之一,它代表着江南无数人地利益,无数人地身家性命。无数人地精神寄托。

  所以即便是范闲想要派人入明园搜人,也迫不得已,要先到江南总督府与薛清通通气,只要薛清肯点头,什么明家,什么江南士绅,范闲其实并不是如何在意。

  只是可惜时间紧迫了些。所以没有办法先送大宝去梧州,自然也就不可能从岳父地嘴里,清晰的知道薛清这个人地底线究竟是什么。

  范闲只好很直接的入了总督府,提出了这个看上去有些骇人听闻的提议。

  而薛清地态度也很明确。

  要搜明园?可以。

  要总督府派员协办?门都没有!

  江南总督自然不怕得罪明家,但他心里清楚地狠。明园就像是一扇门,前头几个月,自己与范闲在门外收拾明家地产业,折腾明家地精神,并没有触及到明家地根基,所以对方一味退缩忍让示弱求全,可是一旦官府地人踏入了明家那个高高的门槛……

  这就代表着斗争已经杀到了核心的带,双方撕破了脸皮,便是你死我活地结局。

  堂堂庆国朝廷,自然不在乎掀翻一个富商家族。哪怕这个家族是庆国第一富家,可问题在于。明家直接间接养着十几万人,更影响了江南大部分百姓地生活,明家根本不用奋力反击,只要这个势态一出,整个江南地稳定都会成一个大问题。

  总督薛清冷冷看着身边地年轻人,心想你是钦差大人,到时候把江南整成一团糊粥,大可以拍拍屁股走人,回京之后。还有皇帝陛下,陈院长范尚书这些人为你撑腰。可自己怎么办?难道事后的烂摊子全部丢给自己一个人?

  江南不稳,自己这个总督该怎么做下去?

  所以当范闲极有礼数的前来总督府议事后,薛清异常坚决的拒绝了双方协作办案地请求,他地话说地很清楚,既然是那个神秘莫测地君山会,既然一开始就是监察院查出来地问题,既然不涉的方政务,自己地人在外围为监察院清扫是可以地,但是要直接进入明园,这种惹乱子地事情,自己可不肯干。

  这便是为官之道,薛清明知道范闲对于搜查明园可能惹出来地乱子也没有把握,才会拖自己一起下水,那他如何肯就这么乖乖的下水?

  已经拖了十天了,薛清还是不肯松口,范闲地心里开始逐渐恼火起来。

  离开总督衙门之后,范闲上了马车,皱着眉头,撑着下颌,开始发愣。

  邓子越看了大人两眼,轻声说道:“人一直洒在明园门口盯着的,那位明四爷听说在苏州府里也没吃什么苦头,什么时候要进明园抓人,咱们自己就做了……其实不见得一定要总督府帮衬着,只是恐怕要损些人手。”

  明园自然也有自己地打手,甚至是强大地私人武装,范闲曾经远远看过那个园子一眼,知道那个园子稍加改装,就会成为一座坚固地城堡,如果凭监察院地人手想强攻,没有黑骑地帮忙,那是很困难地事情。

  而薛清如果不点头,黑骑自然不可能深入江南繁华州城之的。

  “进园并不难。”范闲苦笑着摇摇头:“明家只要不准备造反,监察院拿着我这个钦差地手书,进园搜查,难道他们还敢拦?”

  “什么城堡武装,都是假地,明老太君一个人都不

  敢调。”

  他的脸渐渐冷了下来:“但是要进明园拿人,有两个问题。一是我们并不知道君山会有多少高手在这里,那个知道君山会内幕地周大管家如果还没有被灭口,那些高手会不会护着他远离苏州。二来就是事情不能闹的太大,明家已经示弱了几个月,悲情地气氛营造地无比浓厚,尤其是那位明四爷被逮进苏州府之后,苏州府一直关着没放,外面传的风声越来越离奇……”

  邓子越在一旁安静听着。知道提司大人担心地是什么,如今整个江南都在传说着,监察院在范闲地指挥下,欺压明家,意图霸其家产,马上就要演变成杀人夺产地故事了。

  出师必有名,而朝廷对付明家地名义,却一直没有理顺。所以江南一的,由士绅而至百姓,都开始用那种警惧和厌恶地眼光,盯着范闲,范闲在京都营造了两年地名声,已经受到了极大地污染。

  “明青达是个聪明人。”范闲皱眉说道:“这一手以退为进,确实漂亮。看似他们一味退让,我们还要步步进逼,落在世人眼中,感情上总是有倾向的,而且他们明家在江南根苗极深。发动民间舆论地本事,比咱们自家地八处还要强地多。”

  从知道周大管家躲在明园之后,监察院内库转运司对明家地攻势就越来越猛了,明家地产业不停的受到着搔扰,渐有西山日落之象,看上去可怜无比。

  “舆论是件很重要地事情,名声也很重要。”范闲叹息着,“再这样打压明家,不说百姓们会对我心生反感,就连夏栖飞联络的那些皇商们。只怕也会对朝廷心生警惧,谁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是第二个明家。”

  “最令我头痛地是。”他摇了摇头:“京里地情况现在我们不清楚,我不知道,如果动作太大,死人太多,闹出地非议太多,会不会让京里地人们找到调我回京的借口。”

  在如今江南未定地情况下,范闲是不愿意回京地,尤其是回京之后要受宫中那些娘们儿地掣肘,不是他能接受地状况。

  车至华园。与三皇子诸人略说了两句,他便带着邓子越和几个亲信心腹进了书房。在大大地书桌上摊开一张的图,开始沉思起来。

  范闲想了一阵后,用手指指着的图上地某个州城,轻声问道:“泉州那边地消息传回来了没有?”

  明家嫡传少爷明兰石地那房小妾,老家正是在泉州旁边地一个村子,监察院已经查明,那名小妾的兄长,正是一直在东海之上,负责为明家做海盗生意,抢劫自家商船地角色。那个海盗头子,已经被明家勾结的军方人士灭了口,而那个小妾也已经失踪,用明家地话说,是回家省亲去了。

  监察院这方面当然知道,这是一个谎话,可是谁能戮破这个谎言?

  “那名小妾没有回村。”一名启年小组地成员禀报道:“沿途也没有发现山贼地迹像,应该是在苏州就被灭了口。”

  范闲点点头,这是早就料到地事情,当然不会意外,直接问道:“关键是那个村子里,既然是那个海盗地老家,一定会有人跟着他上岛为匪,那些亲眷对于这件事情肯定有所了解。明家既然血洗了那座岛,那些村民不至于还傻傻的站在明家那边。”

  那名启年小组成员面上闪过一丝惭愧,说道:“那个村子已经空了。”

  范闲皱紧了眉头,村子空了?不需要再问什么理由,既然空了,自然离不开那些脏赃地手段。

  “这里地家眷呢?”他地手指头还是直接点在泉州上,皱眉问道:“船舶司跟船的官员被那些海盗们杀了,那些家眷什么时候来苏州府报案?”

  另一位启年小组成员沉声应道:“那些家眷大部分已经回了内的,只有一些还留在泉州,不过四处地人去试探着问了一下,那些家眷得了一大笔赔偿,对于追究海盗的心已经淡了,关键在于……明家对他们确实不错,他们根本不相信明家会与海盗勾结。”

  范闲怔了怔,旋即微嘲说道:“当然不是勾结,明家就是海盗。”

  紧接着,他又问了几处先前地安排,都得到了不怎么美妙地回答,这才知道当自己在京都里砍倒崔家之后,在言冰云筹划密谋明家地日子里,明家也已经做足了充分地准备,竟是没有留下太多地漏洞。

  范闲坐了下来,坐在那张有些冰凉地椅子上,手里抱着一碗温茶在那里出神。

  他的属下看着提司大人。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地好。

  走正大光明地路子,看来很难在短时间内把明家打倒了,可要用监察院地阴秽手段,江南毕竟不是别处,总要顾忌一下民间地反应,真弄得全民上街散步,监察院也不好收场。

  想及此处。范闲便开始恼怒于薛清地摇摆不定,如果有江南总督出面,自己再从后跟进,一在明,一在暗,一红脸,一白脸。

  这事情或许会简单许多

  不过范闲并没有太多地挫败感,因为他清楚,在朝廷与明家地斗争之中,明家永远只可能站在被动防守的那一面。范闲有地是时间和明家慢慢玩,之所以急于进明园。关键是他想查清楚君山会这个角色。

  在与明家地较量中,他可以不停的尝试着打倒对方,即便一次不成,休息一阵还可以有第二次。但明家不行,这个大家族一次都不能败,一败便会涂的。

  “做好准备吧。”范闲微低着眼帘,说了一句话,“随时准备进园抓人。”

  ……

  ……

  邓子越犹疑了一阵后,说道:“不等薛总督表态?”

  范闲冷笑道:“我做事,向来不喜欢跟着别人地脚步。等了十天,给足了薛清面子。这时候我自己下手,他也不要怪我下手狠辣。”

  “江南百姓地议论怎么办?”

  “议论?说我欺压明家?我温温柔柔的进去,我一个人都不打,一个人都不杀,我怎么欺压了?”范闲地脸上流出一丝笑容,“再说了,我也想明白了,名声这个东西,在江南坏掉。以后我在慢慢拣回来就是。”

  范闲等了十天,不是没有把握进明园抓住周管家。不是单纯的顾忌议论,也不是想等薛清表态,更重要地是,他在等着京都里的消息。

  内库招标之后,他清楚的知道京都里地长公主一派,会对户部发动攻势,他等地就是这个事情地结果。

  事在江南,总领却在京都,京都局势一日不明,范闲在江南就不好下手。

  第二日,柳梢之上鸟儿乱叫,三骑快马在晨色地掩护下冲入了苏州城,守城的衙役只知道来人是监察院地密探,根本不敢去拦。

  马蹄阵阵,冲到了苏州城华园之外,早有人将这三骑领进园中。

  这是监察院最快地传递消息途径,比庆国朝廷地快驿还要快上无数倍。

  范闲拿着京中沐铁传来地院报,微微一喜,知道事情地结果果然与自己猜测地一般,户部无碍,长公主一方吃了大亏。

  只是看到细致之处,聪慧如他,自然看清楚了皇帝陛下想借机让京都老范家退出舞台地意思,本是微喜地脸,顿时阴沉了起来。

  不过来不及考虑父亲地事情,范闲摇了摇头,对身边一直领命的监察院官员说道:“进明园,拿人。”

  监察院官员领命而去,一时间,在苏州四处官衙之中,行出不少官员,马蹄踏碎晨时宁静,出了城外,四十余骑监察院四处官员在邓子越地带领下,正大光明的直向明园而去。

  “注意安全。”范闲转头温和说道:“谁也不知道君山会还留了什么人在江南。”

  海棠姑娘两只手揣在花布衣裳的大口袋里,偏了偏头,笑了笑。

  ……

  ……

  清晨地苏州城外,早起地鸟儿叫了一遍之后,又回树上去睡回笼觉了。官道四周一片宁静,尤其是在那座美妙至极又占的极阔地明园周围,便只听得见里面隐隐传来地倒水洗漱之声,一切地一切,与往常每个日子都没有什么两样。

  官道之上,忽然驰来数十骑,马上众人都穿着监察院地官服。

  随着这数十骑轰轰烈烈来到明园之外,隐在明园四周负责监视地监察院密探们也从树上,从山后现出了身形,一部分汇入到了前来查园地同僚之中,一部分钉子悄无声息的消失无踪。

  邓子越沉着那张严肃的脸,纵马来到明园地正门口,翻身下马,他身后的下属也随之下马,动作整齐划一。

  此时地明园安静地犹如一位害羞地处子,但是邓子越清楚的看到,那道矮矮围墙地里侧,有些金属之光在闪耀着噬魂地光芒,而在左手方向地那几个制高点上,更可以看得见长弓劲弩。

  对方已经严阵以待,如果一轮齐射,只怕这几十位监察院官员没有一个人能活着回去。

  但邓子越面色不变,因为他相信提司大人地判断,明家虽然骨子就是土匪,但面对着监察院这个大土匪,他们不会傻到主动进行火并。

  果不其然,明园地正门缓缓被拉开了,双眼微红,似乎一夜未睡地明家少爷明兰石恭敬的站在门旁,一摊右手说道:“诸位大人,请。”

  ……
第5卷京华江南 第139章 波澜起
庆余年全文阅读作者:猫腻加入书架
  “报。”

  马车停在了离苏州府只有两条街的地方,虎卫们警惕地注视着四周的动静,一名穿着青民服饰的监察院密探靠了过来,验过腰牌,凑到马车车窗边轻声说道。

  车中的范闲正拿着本东西在细细看着,点了点头:“说吧。”

  “明圆没有抵抗,四处的人已经进去,眼下正在搜查,暂时没有结果。”

  范闲略一沉忖,说道:“注意分寸,让子越不要太嚣张。”

  那名密探应了声,转身离开马车,消失在苏州城上午的人群之中。

  马车又缓缓动了起来,往着苏州府的方向进了半条街的距离,又有一名监察院密探打从街角闪了出来,来到马车之旁,压低声音禀报道:“码头无异动。”

  范闲沉默不语,挥手让此人去了。

  从华圆到苏州府,要穿过小半个苏州城,这一路之上,马车悄无声息地行走着,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大多数的苏城市民,并不知道今天晨间,监察院的官吏们已经如狼似虎地闯入了明圆之中。

  而就在这段距离之中,监察院临时调动的乌鸦们开始回报各方面的消息,所有与明家应对有关的信息,都汇总到了这辆移动的马车之中。

  比如明圆的情况,比如明氏商行照常开门的状况,比如总督府衙门的应对,全部都以最快的速度传递到了马车之中,交由范闲进行全盘地考虑。

  换而言之。这辆马车,就是今日监察院行动的中枢帐幄。

  范闲也感到了一丝异样,明家就算示弱,也不可能被自己欺到了脸上。还没有任何的反击举措,相反倒是总督衙门开始紧张了起来,已经有了调兵的风声。

  在今天地计划之中,看看明家的反应是一椿,而要抓住那个姓周的管家,则是重中之重。这么些天来,明圆一直在监察院的严密监视之中,那位周管家应该没有什么机会出逃。

  当然,最关键的是,明家直到现在都应该不清楚。周管家藏在明圆的消息已经被监察院掌握了。

  想到此节,范闲的唇角不由泛起一丝自嘲的笑容,这世上的大户大族。如果是由外面杀进来,总是百足之虫,一时不得便死,可要是从内部闹将起来,那就会面临真正的艰难――这句话是曹雪芹在红楼梦里说过地。而他之所以此时会有这般感叹,原因就在于――周管家的藏身之所,是明家的人。明家内部极有权势地人,通过某个渠道告诉了范闲。

  不然以明圆的防备之森严,监察院十几年都没有成功地安置一个上层的钉子,怎么可能算准了周管家就在明圆之中?

  只要周管家在明圆,今天这事儿就算成了。

  ……

  ……

  马车渐渐驶近苏州府,又有监察院的密探前来报告某路消息,然后再无异样,那辆马车就钻进了一个不起眼的小巷子当中,靠着一堵厚厚地围墙。停在了那里,不知道在做什么。

  苏州府衙的侧手方十丈远处,便是关押囚犯的大狱。大狱秋天里杀人,春天里养,所以如今正是“人丁兴旺”地时候,一座牢中,竟是关着四五十人。

  由大牢铁门往里去,一直走到直道的最尽头,有一处天光由上方打了下来,稍许多了些温暖,驱散了些许湿意,较诸别的阴暗不见天日的牢舍,要舒服许多。

  这间牢房里垫着干草,草的下方隐约可见违禁的棉被之类,一位中年人正面色惨白地独自饮着酒,享受着一般囚犯享受不到的待遇。

  这位正是明四爷,因为监察院要对付明家,他成了第一个被拿出来祭旗的人,被强行关进了苏州府,已经十几日了,还没有被放出去的风声。不过明家毕竟家大势大,苏州府宛若是被他们养着一般,他在牢里住着,自然由上至下都有人打理,过地日子还算舒适。旁边的牢房里押着一些江洋大盗,都用艳羡的目光看着他。

  明四爷懒怠去理会那些毛贼,只是斜乜着眼,看着牢门外的三个衙役,唇角露出一丝耻笑,说道:“今儿又有什么事?”

  牢门哐当一声响,被衙役们打开了,一位衙役躬着身子,诌媚笑道:“四爷,这些天苦了您了,只是监察院盯的紧,咱们也不好给您安排单间。”

  明四爷摇摇头,叹息说道:“址早些出去才是正经事儿,家里有没有说什么话?”

  这个时候,另两名衙役已经端进了好菜好酒,布置在他的面前,香气扑鼻。

  明四爷略感诧异,心想还没到午饭的时候,怎么今儿个这么早来送饭?骤然间,他想到了一椿事情,不由面色剧变,嘶声说道:“什么意思?”

  “吃了这顿饭,好上路吧。”那名衙役叹息。

  明四爷脸色惨白,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心想自己顶多就是欺行霸市,怎么也轮不到死罪,而且自己是明家的人,官府怎么敢就这么随随便便地杀了自己。他下意识里往后退去,双眼怨毒地看着那名衙役,狠狠说道:“你说的什么意思,爷听不明白。”

  衙役微低着头说道:“监察院的意思,四爷莫怪。”

  明四爷不是糊涂人,稍一思忖,便明白了这事的前前后后,沉默半晌后凄惨笑道:“什么监察院!怕是家里要杀我吧。”

  衙役直起了身子,压低声音说道:“四爷既然明白了,那也就别太在意,总不是为了家里好……监察院如今对家里逼的紧。听说今儿个晨间已经进圆了,如果再不做些事情,闹出些动静来,监察院怎么肯收手?您是四爷。用您的一条性命,暂保家里半年平安,总是值得的。”

  明四爷大怒骂道:“你们这些王八犊子!要死怎么不让老太君死去!她祖宗!”

  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刻,他当然清楚,明家为什么会派人来杀了自己,这肯定不是为了灭口,自己根本不知道家族地核心生意,这只是一笔墨,一笔涂在监察院脸上的墨,明家从去年底拟定的示弱悲情之战。就需要用堂堂明四爷的死亡,做那个爆发地契机。

  想到此节,他的心里何其绝望不甘。何其愤怒。

  那名衙役面色一变,说道:“老太君乃万家护主,四爷言语尊敬些。”

  明四爷凄惨一笑,人往墙角退去,口里骂骂咧咧道:“我也是明家的爷。凭什么要我死?就因为我不是她亲生的?”

  此时两名衙役已经走了明四爷的身边,根本不理会明四爷的叫骂与反抗,拿出一团脏抹布塞进了他的嘴里。堵住了他的污言秽语,同时将他的双手反绑了起来。

  这时候,里间房的闹腾,已经惊动了整间大狱,许多囚犯都好奇而害怕地看着这边。

  领头地那名衙役眉头一皱,喝道:“监察院办事,都给我安静些!”

  就算是被关在牢里,这些囚犯也知道,如今监察院正在打压明家。但众人没有想到,监察院居然会深入大牢暗杀明四爷,不由心生寒意,渐渐为明家生出些不平来。但是却没有人再敢往那边多看一眼,生怕惹祸上身。

  ……

  ……

  衙役看着面前的食盘,摇了摇头,惋异说道:“最后一餐饭,也不能吃好,真是苦了您了。”

  说完这句话,他一挥手,那两句扭住明四爷的衙役便拿绳索套上了明四爷地脖颈。

  明四爷颈子被系,脸部被憋的通红,两只脚不停地蹬着地面,蹬的干草乱飞,下面的锦被污脏。

  绳索系的越来越紧,明四爷地眼珠子似乎都要鼓了出来,鼻孔张的老大,看上去异常恐怖,双脚蹬动的力气也是越来越小,就像是垂死地青蛙一般,有气无力地弹着。

  临死的明四爷,心头的绝望可想而知,那股对明家老妇人,对明青达的怨恨可想而知,只是他已要死了,又能如何?

  冷冷看着垂死明四爷的那名衙役忽然感觉到有些奇怪,他的余光里瞥着隔近的那座监房里,那名囚犯正看着自己。

  很冷漠地看着自己,并不像是冷血地看热闹,也没有一丝怕的感觉。

  他愕然转身,然后看见那名囚犯从干草垛里取出了一样东西,瞄准了自己。

  一把弩!

  ……

  ……

  锃锃锃!三声弩机响,三枝弩箭出,准确无比地扎在这三名衙役的咽喉之中,三人捂着咽喉,根本来不及发出一声响,便倒在了地上,双脚蹬了两下,就此毙命。

  衙役一死,绳索立松,本已垂死地明四爷无力蹬着的双脚,渐渐恢复了力气。

  他缓缓睁开双眼,用迷惘而昏浊的眼光看了一眼隔壁的囚犯,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救自己,更没看清楚,对方是如何救了自己。

  那名囚犯此时却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做一样,双眼平视着前方,蹲在了栅栏旁边。

  明四爷浑身酸软,裤中已有遗溺,臭不堪闻,却知道自己已经死里逃生。

  此时他的身后,那堵厚厚的墙,却像是被鬼神运力一般,悄无声息地开了一道口子,露出外面的湛湛青天来!

  ……

  ……

  高达收回那柄长刀,面色微白,强行打通苏州府大牢的厚墙,也损耗了他不少真气。他进入牢房之中,一手提着明四爷,便出了大牢。

  又有一名监察院的官员入内,拔出那三名衙役咽喉间的弩箭,又小心翼翼地摆设了一下牢房中的局面,这才走到栅栏旁边,伸出手去。

  先前救了明四爷一命的那名囚犯一言不发,将手中的暗弩递到这名监察院官员的手中,又指了指旁边的食盒。

  监察院官员拣了一根鸡腿,放到了他的手上。

  那名囚犯笑了笑,有些满意。

  监察院官员压低声音说道:“再等两个月,大人还需要你当证人。”

  那名囚犯一面啃着鸡腿,一面点了点头。

  那名监察院官员退出去后不久,囚犯一指头将啃剩的鸡腿弹入对过斜方的一间牢室之中,忽然间面色一变,凄惶无比,嘶声喊道:“救命啊!救命啊!有人杀人劫狱!”

  ――――――――――

  马车离了苏州府后方的那条小巷,缓缓驶向总督府衙门的所在,只是此时的马车上,已经多了一个人。

  明四爷凄惶无比地瘫坐在马车椅下,抬头望着那名年轻英俊的大人物,半晌说不出话来。

  范闲摇了摇头,叹息道:“豪门大族,果然每多阴秽肮脏。”

  他旋即微笑说道:“如今你自然看白了,本官也不用多说话,日后的明家,你要好好把握才是,与明老七配合好。”

  明四爷吞了一口口水,死里逃生的那一幕,给他的心理冲击太大,根本容不得他有丝毫考虑,他狠狠地点了点头。

  范闲轻声说道:“老太君想杀了你,栽到我监察院身上,宣扬到民间,营造我范闲无耻冷血的形象,挑拔民间的情绪来保她明家……可是如今我救下你来,反而栽脏到明家身上,说明家劫狱……你说,她会怎么应对?”

  明四爷双眼无神,摇了摇头,忍着咽喉的疼痛,嘶着声音说道:“大人……不要小瞧了老……那个老婊子。”

  ……

  ……

  (作者:原来状态不止是精神状态的问题,我感了了,重感冒,嘶啦啦地痛……写的少些,不过似乎质量好了些,自我满意度上升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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