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份心电图，被大家互相传阅。
陆晨对心电图很感兴趣。
在实习时，他自学了很久时间的心电图。
不过心电图知识入门容易，精通极难。
心电图，小小的纸张中，记录着人体表心电向量的变化。
它的魔力就在于，透过这一张微不足道的图像，却能让大家洞悉各种心脏相关疾病，包括心律失常、冠心病、心肌炎、心包炎等。
甚至于一个微小的变化，就对应着某种疾病的发生。
小小心电图，内含大乾坤！
陆晨自学到现在，自认为只学到了皮毛而已。
众人窃窃私语，各自讨论着心电图的诊断。
陆晨翻阅了这五张心电图。
其中的两张。
是心内科较为常见心律失常的心电图，分别是频发室性早搏和心房颤动。
还有一张，是急性下壁心肌梗死的心电图。
而另外两张，陆晨在第一时间也没有看出来诊断。
传阅时间结束，五份心电图回到林翠的手上。
她将五份心电图依次排开，放在桌面上。
“好，那我开始考大家了。”
林翠环顾众人，挑出了第一份心电图。
“这位同学，你先回答，这心电图的诊断是什么？理由也要给出来。”
被林翠点到名的是一个偏文静的男生，他是林翠组里的规培生，今年是他规培的第二年。
“这张心电图的QRS波宽大畸形，应该是室性早搏。因为出现了四个形态一样的早搏波，所以应该属于频发单源室性早搏。”
林翠微笑着点点头，道：“嗯，看来你平时是认真学习了。这一张图的确是频发室性早搏。那我再问下一个问题，同样是关于这张心电图的。”
“既然你知道频发室性早搏，那说说这张图中室性早搏的起源位置。”
话音刚落，周围便响起了窃窃私语。
室性早搏的起源位置？
这涉及到了心脏病理解剖位置。
可在座的都是刚入临床不久的学生，很少有人关注心脏的解剖位置。
这题，超纲了啊！
男规培生挠了挠头，露出了尴尬的神色。
“林主任，我，我不会。”
林翠笑了笑，随即转头看向另外一个实习生。
“那你呢？”
实习生心中一惊，连忙摆手，“主任，我也不会。”
众人七嘴八舌，却没人回答到点子上。
“林老师，这应该是起源于心尖部的早搏。”
突然，一旁的何思荣缓缓开口道。
林翠露出笑容，把心电图放到何思荣身前，道：“为什么呢？”
“我背诵过类似的口诀，Ⅱ、Ⅲ、aVF导联QRS波主波向下，aVL及aVR导联主波向上，是起源于心尖部的早搏。”何思荣笑了笑。
“嗯，不错。”林翠满意地点了点头，“更深层次的原因是因为心电向量，不过你能回答出这一点，已经很不错了。”
何思荣是林翠的研究生。
她能回答出这个问题，让林翠脸上也有光。
“好，那我们看下一张。”
这一张心电图刚拿出来，大家脸上都露出了“我知道”的笑容。
这是一张急性下壁心肌梗死的心电图，典型的Ⅱ、Ⅲ、aVF导联ST段抬高。
林翠挑中了一个在在心内科轮转的研究生。
“请问，这张急性下壁心肌梗死心电图的罪犯血管是哪一个根？”
啥？罪犯血管？
林翠的问题一出，大家都懵圈了。
她直接给出了急性下壁心肌梗死的诊断，反而问罪犯血管的定位。
好家伙，完全是不按套路出牌。
林翠主任真是“阴险”、“狡诈”啊！
“这……”男生抓耳挠腮，“右冠或者回旋支？”
林翠轻轻一笑，“你这个小家伙，把两种可能性都说出来了，我就是让你判断具体是上面的哪一种啊？”
“林主任，我不会……”男生撇了撇嘴，他又不是心内科的研究生，知道这么多干啥？
“有谁知道？”
林翠看向众人。
见没人回答，她看了眼何思荣。
何思荣会意，清了清嗓子，道：“林老师，这张图中ST段抬高STⅢ>STⅡ，应该是右冠闭塞。”
众人看向林翠的表情，发现她笑容满脸。
看来何思荣又对了！
陆晨看向何思荣，没想到这个女生还挺厉害的，她的心电图水平应该已经超过了在场的大多数人。
能在研一的时候就有这种水平，实属不易。
“好，那接下来看第三张心电图。”
林翠拿出第三张心电图。
这一次，众人不敢轻易的发表评论了。
万一，林翠又提出个“奇葩”的问题……
陆晨看向这种心电图。
很简单，是一张常见的心房颤动的心电图。
在心内科，房颤和早搏的心电图应该是最常见、最容易辨认的。
“你来回答。”
林翠抬手一指，指向了陆晨身旁的柯玥。
柯玥心中一惊，缓缓走上前。
“这张心电图的诊断是什么？”
这一次，是个正常的提问。
但是柯玥却低着头，手足无措的看着心电图。
半天没有憋出一个字。
半晌。
林翠脸上的笑容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严肃。
“这是什么心电图都看不出来吗？”
柯玥满脸通红，红到了耳根。
却仍旧没有说出半个字。
陆晨皱了皱眉头，他就站在柯玥的身旁，虽然有心帮忙，但是也不能这么光明正大的提醒啊。
“我记得，你好像是李主任的学生吧？”
柯玥默默点了点头。
“可是你连这么简单的心电图，都看不出来吗？”
“你再仔细看看！看看有没有p波！”
林翠的音量加大了几分，办公室里突然变得寂静。
“还看不出来吗？那大家说说，这张心电图是什么！”
林翠刚说完，在场众人互相看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的说出了“房颤”两个字。
……
病房中，孙果果都已经查完房了。
陆晨和柯玥还没回来，而且派出去的董浩也没有回来！
孙果果带领着众人回到医生办公室，看到众人围在一起，林主任正在讲课，便恍然大悟。
“孙医生，你回来得正好。”
刚走进医生办公室的孙果果，就被林翠叫住了。
“这孩子你可得好好教一教！”
孙果果顺着林翠所指的方向看去，那是正低着头的柯玥。
“这孩子连房颤的心电图都不会认！”
孙果果皱了皱眉，随即微微点头，却没有说话。
通过林翠的话，她大概能猜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柯玥入科两个月，这个小姑娘的临床知识和技能比较差，她是很清楚的。
不过林翠虽然是科室副主任，但是也没必要如此咄咄逼人，让一个脸皮薄的女生如此下不了台面。
更何况，柯玥还是李瑶主任的学生呢！
即便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吧。
林翠这么做，这完全是不给李瑶老师面子啊！
孙果果心中并不认同林翠的做法，但是毕竟对方是上级医师，还是科室副主任，她不好多说什么。
……
身为科室副主任的林翠，她可没想这么多，她是科室领导，教训一个学生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情。
“房颤是我们心内科最常见的心电图之一。”林翠继续道，“大家一定要掌握房颤心电图的特点和治疗手段！如果连这种最基础的心电图都不会认，那就要好好努力了，否则把自己心内科研究生的身份亮出去，岂不会笑掉大牙！”
在此期间，柯玥一直都拉拢着脑袋，就差把头埋在地板里。
她并不是没有努力，而是落了太多了！
整个大五实习期间，她把大部分的时间都用在了考研复习上，很少学习临床知识和技能。
特别是心电图这种，完全需要靠大量的识图来提高能力！
书本上的心电图，都是最标准的异常心电图。
但是临床上，根本没有完全相同的两种心电图。
除了靠天赋，就需要靠自己多积累识图的经验。
……
陆晨能明白柯玥此时的心情，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声道：“没关系的，慢慢学就是了，没人一开始就会啊。”
“嗯。”柯玥轻轻应了一声，但仍旧是低着头，陆晨看不清她的表情。
……
这时候，林翠又开始第四张和第五张心电图的判读。
不过这最后的两张心电图，可没有之前那么好辨认了。
林翠连续点了好几个学生，都不知道这张心电图的诊断。
甚至连何思荣也在犹豫不决，想了很久，才缓缓道：“林老师，这图的下壁导联、V4-V6导联ST压低，V1-V3导联ST段抬高，应该是冠脉6+2现象，考虑左主干闭塞。”
陆晨第一眼看见这张图，考虑的诊断和何思荣说的差不多，可能是冠心病、左主干闭塞。
但是这图给他的感觉，总有些不对劲儿，奇奇怪怪的！
可是具体是哪里不对，他又说不上来。
林翠闻言，摇头轻笑了一声，道：“第四张图应该是最难的一张。这个病人刚来我们科室时，有很多人都判断错了，包括一些高年资的主治医师！我只能给出一个提示，这病和原发性心脏病无关！”
听林翠这话的意思，何思荣知道，她自己判断失误了！
和原发性的心脏病无关……
陆晨低头沉思，突然他脑海中闪过一道精光。
如果说和原发心脏疾病无关，便只剩下一个可能了！
“林主任，我想问一下，患者的肾功能情况怎么样？”
正所谓，心肾不分家。
这种明显“缺血”的心电图，如果不是心脏的问题，那大多是肾脏出现的问题！
林翠诧异地看了眼陆晨。
这个男生有些面生，今天刚来科室的？
“嗯，这的确是一个慢性肾功能不全的病人”
陆晨闻言，嘴角微微一笑，心中已有了自己的答案。
看见陆晨的笑容，林翠挑了挑眉头。
“你知道答案了？”
当初这个心电图，还是他们众人讨论了很久，最后还是结合化验指标，才最终确诊！
难不成，这男生第一次碰到这张心电图，就给诊断出来了？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高钾血症合并低钙血症。”陆晨笑了笑。
在场的众人都露出了惊讶和不解。
从冠心病到高钾、低钙血症，这其中的跨度太大了吧！
“这个图确实是非常难，但也特别有意思。”
陆晨笑了笑道。
一旁正在下医嘱的孙果果也好奇地回过头。
房颤的心电图在心内科很常见，但是“高钾、低钙”极为少见。
“胸导V1-V3 R波递增不良，R波纤细，相当于基本丢失，T波对称，腰部很粗，高尖不明显，很像是6+2现象。相信绝大多数人看了这个图都说是冠心病，而且是左主干或前降支近段或三支病变可能。”
何思荣微微点头，她之所以判断这是一个冠心病，也是基于陆晨的上面的描述。
陆晨顿了顿，继续道。
“但这个病人是个慢性肾功能不全患者，仔细再观察心电图，其实也挺符合尖波的，但不高而已，且窦性心动过速情况下，ST段明显延长。基于这些，考虑这个病人是高血钾合并低钙血症。”
“这是不太典型冠脉性6+2的现象，考虑是这个病人严重肾性贫血导致冠脉相对缺血引起，其实6+2早不是左主干病变或三支病变等冠脉病变的专利！”
陆晨发言完毕，在场的学生面面相觑。
这些知识点完全超越了他们之前所学的。
唯独何思荣，她是所有学生当中唯一能够理解陆晨所说的。
慢性肾功能不全……
高钾、低钙血症……
这是她完全没有想到的，她的思维仍旧停留在冠心病、心律失常等领域。
即便林翠已经提醒过这图和“原发性心脏病”无关，但是她还是没能绕过弯。
而林翠却沉默了。
陆晨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正确的。
他不仅判断出了高钾血症，甚至还有低钙血症！
仅仅是这一个心电图的判读，已经完全掩盖了何思荣之前所有光芒！
“同学，你是今年的博士生吗？”
林翠疑惑地看着陆晨。
众人的目光也都目不转睛地盯着陆晨。
陆晨笑了笑，不紧不慢地回答道：“林主任，我是李瑶老师的硕士研究生，今天刚入科。”
林翠眉头紧皱。
近些年，李瑶的学生大多都是调剂而来，或者是二本医学院考上来的，学生素质相对较差。
没想到，李瑶今年居然还有个如此厉害的学生，实属让人意外。
“刚才回答得不错。”林翠淡淡道。
对于李瑶的一切事情，她都不感冒。
即便是她的学生再怎么优秀，林翠心中升不起半点儿好感。
虽然林翠表现得很冷漠，但是医生办公室里，无论是学生，抑或是本科的医生，所有人内心都很震惊，更有不少人自渐形秽。
这是硕士研究生一年级该有的知识水平吗？
在座的有很多研二、研三，以及规培第二年、第三年的同学，甚至还有心内科本专业的学生。
他们扪心自问，在心电图判读水平上，他们绝对比不上陆晨。
……
五张心电图，还剩最后一张没有判读。
不过在知道陆晨是李瑶的学生后，林翠给大家讲解心电图的兴致就变小了更多。
林翠直接说出了第五张心电图的诊断，便草草结束了此次心电图的讲解。
……
围观学习的众人也都慢慢散去。
“陆晨，你刚才说的那些冠脉6+2现象……都是什么意思啊？”
柯玥眨了眨眼睛，露出迷茫的神色。
陆晨笑了笑，道：“我说的东西涉及到心电向量以及心脏解剖知识。你要知道，心电图不是单一的图形变化，而是要弄清其本质，这样才能面对心电图的千变万化，而不仅仅靠机械的背诵心电图特别，这样很容易忘记的。”
“噢。”柯玥不觉明厉，“陆晨，有机会教我看心电图啊。”
“好，没问题。”陆晨笑道，“等以后有机会我们可以互相探讨。”
“谢谢。”柯玥眯着眼睛笑了起来，一扫刚刚的阴霾。
“恭喜，收到来自柯玥的感谢值+1！”
柯玥刚说完，陆晨便又收到系统的提示。
啊？这也行啊！
陆晨一愣，这个系统不是需要治病救人，才能收到感谢值吗？
目前只是口头答应柯玥，教她看心电图，居然就收到了感谢值！
获得系统的几个月以来，也有其他人因为别的事情感谢陆晨，但是并没有因此获得感谢值。
系统到底是如何判定感谢值？
陆晨仍旧摸不着头脑，只能等到系统完成度到达100%，看看会发生什么变化！
……
查完房，孙果果开始吩咐今天组里的任务。
“今天5床、12床、16床、20床出院。管床的医生要及时整理病历。”
“李瑶老师今天在门诊收病人，住院的病人大家轮流收。”
“陆晨你刚来科室，就跟着小董，学学如何收新病人，如何下医嘱。”
住院医师每天的任务，就是收治病人、下医嘱、写病历、整理出院病历。
如此循环反复。
至于你能学到多少知识，只能看带教老师是否会在收治病人的同时，讲述相关临床知识。
……
上午十点。
陆晨收到了一条微信群的邀请加入通知。
是周伟发送的邀请。
“京华二院学习指导群。”
陆晨没有多想，便直接点击了接受邀请。
学习指导群，一共有四百九十七个人。
陆晨加入后，整个群变成了四百九十八个。
“这是什么学习群，怎么有这么多人啊？”
“不是什么不正经的群聊吧？”
加入群聊以后，陆晨就看到群里不停跳出类似“求指导”的信息。
“心内科，求指导！”
“肾内科，求指导！”
“呼吸内科，求指导！”
……
奇怪的是，群的聊天消息只有中，只有这样求指导的信息，并没有其他任何回复。
虽然陆晨感觉这群很诡异，但是并没有在意。
……
上午十一点，陆晨收治了自己第一个病人。
推着心电图，来到十二床。
病人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性。
衣着朴素，手里拿着一个草帽，脸上露出着病态的红晕。
“大夫，我心里不舒服。”
女人躺在床上，指了指自己心脏的位置。
“阿姨，您是觉得心跳得快还是跳得慢？是胸痛，还是胸闷？”
“都不是，就是心里头感觉不舒服。”
心里不舒服，是心内科最常见的“症状”之一。
但是具体是什么不舒服，是胸痛还是胸闷，病人往往又无法描述出来。
除了心里不舒服，女人没有任何其他的症状。
问完病史，开始查体。
血压110/80mmHg，正常。
陆晨拿出自己的鱼跃牌听诊器，放在病人的心尖部位，开始听诊。
听诊是有一定的顺序，从二尖瓣听诊区开始，依次是肺动脉瓣听诊区，主动脉瓣听诊区，主动脉瓣第二听诊区，三尖瓣听诊区。
二尖瓣听诊区是心尖搏动最强点，也叫心尖区，正常是在锁骨中线平第5肋间内侧0.5-1cm。
听诊检查完毕。
各瓣膜没有听到明显的杂音，但是陆晨发现了一点儿异常。
那就是心律不齐。
不过单靠听诊是无法判断心律不齐的性质。
陆晨拉了一张心电图。
心电图显示：窦性心动过缓，房性早搏，同时还有ST段下斜式压低，T波低平及QT间期缩短，测量值为280ms。
心电图有问题的，而且问题还不小。
不过这种心电图的改变，并没有什么特异性。
因为临床诊断不仅靠心电图，还要靠症状、体征以及辅助检查。
“大夫，我什么时候能出院啊？”
这个朴素的女人坐在床上，将自己的红布包揣在怀里，眼神中充满了惴惴不安。
“阿姨，您才刚刚入院，我们还不了解您的具体病情，治病这个事情谁都说不准啊。”陆晨皱眉道。
这些病人啊，刚进医院，就想着出院的时间，以为医院是个，一到就药到病除的地方吗？
“我们先要查出病因，然后对症用药，最后还要观察用药的疗效。”
“那你们快查啊。”女人焦急道，“我家里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啊，有两个孙子要带，地里有农活儿等着我，家里没我不行啊。”
“阿姨，您家属呢？”陆晨继续道，“你自己一个人来住院的吗？”
女人点了点头，“我自己一个人来的，和家里人吵架了。”
“吵架？”陆晨眉头一挑。
吵架，看似和临床医疗无关，但往往是是一条十分重要的信息。
吵架相关的，有打架造成的内外伤，情绪激动喝药(老鼠药、农药)等等。
“有没有受外伤，或者吃什么特别的东西。”
“没有。”女人摇摇头，“只是跟丈夫吵了一架，没有打架，我也没有干别的。”
陆晨点了点头，如实的将患者的情况记录在病历中。
在陆晨没有拿到执业医师证之前，他是不能独自下医嘱的。
只能在上级医师的指导之下，开具医嘱。
孙果果已经将这个病人该用的药物，以及需要做的辅助检查，全部告知了陆晨。
董浩亲自给陆晨演示了一遍如何开医嘱，包括辅助检查、入院常规护理、静脉药物、口服药物等。
“师弟，我们一般用孙果果师姐的号下医嘱。”董浩道，“师姐的医嘱里面有模板，我们点击模板里面的套餐医嘱就行，除非一些特殊的医嘱，需要我们亲自输入，比如一些需要做皮试的消炎药。”
“好。”陆晨点了点头，这医嘱系统很智能，大部分药物和化验、检查都做成了模板，医生只要勾选便行了。
“我们拿你刚刚收的这个病人为例，果果姐姐让做一个24小时动态心电图、心脏超声，还有血常规、生化、心肌酶谱等。”
董浩很有耐心地把每一步都告诉了陆晨。
……
陆晨很快便下完了所有的医嘱，正准备让董浩审核。
医生办公室外就响了一个护士的怒吼声。
“12床的医嘱是谁开的？！”
“12床的医嘱是谁开的？！”
“12床的医嘱是谁开的？！”
重要的事情被讲了三遍！
紧接着，柳眉的脑袋就探进了办公司。
“说了你们本科医生就别让实习生自己开医嘱的！”
“不仅是浪费你们的时间，也浪费我们审核的时间！”
“12床谁开的医嘱，医嘱开错了！”
“柳姐，是我……”陆晨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啊？你？”柳眉看到了陆晨，随即收起了自己严肃的表情，笑了笑，“小陆医生今天刚入科，哎，不会开医嘱，这是正常的事，多看多学就会了。”
科室里的“老人们”看着一脸笑意的柳眉，像是见了鬼一样。
平时的柳眉如果发现实习生、规培生开错了医嘱，那可就是一阵劈头盖脸的“骂”，哪怕你是新来的。
可是今天她碰到了陆晨，怎么突然变得温柔了？
真是奇也怪也！
“小董，赶紧多教教啊，别愣在那里啊。”柳眉转头对一旁的董浩道。
“啊？噢……”董浩点了点头，立刻把陆晨开具的医嘱审核了一遍，挑出了错误的部分。
无论是写病历，或是下医嘱，都是机械、重复的活动，没有太大的含金量。
陆晨还不太熟悉京华二院的医嘱系统，有些错误很难避免。
“师姐，这个病人的诊断目前考虑什么啊？”
陆晨下完医嘱，便开始完成病历，书写首次病程记录。
首次病程记录中需要录入初步诊断。
“你就写心律失常原因待查吧。”孙果果道。
“好的。”陆晨点了点头。
“我上午看你分析林主任的心电图挺好的，那你觉得刚刚收的十二床病人，结合症状和心电图，你初步考虑是什么诊断？”孙果果道。
拿到刚刚入院的心电图，陆晨又仔细查阅了一遍。
“这ST段下斜式压低，似乎在哪里见过。”陆晨皱眉，“但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陆晨敢肯定，他一定遇到过类似的病人，只不过这种心电图不常见，见过以后便忘记了。
“那你可得好好看看。”孙果果笑了笑，“这个病人的心电图很典型！我就先不告诉你心电图的结论，你自己回去好好想一想，明天告诉我结果。”
“行。”陆晨点点头，看来回去得多翻一翻心电图的书。
……
当陆晨写完首次病程记录，已经到了中午十一点半。
下班了，到了午饭时间。
京华二院一共有三个食堂，两个教职工食堂，一个患者食堂。
来到职工食堂。
周伟已经替陆晨占好了位置。
“晨儿，这食堂的饭菜是真贵啊！完全就是抢钱啊！”
“我就打了两个荤菜，两个素菜，就要25块。医院一个月就发600块钱，吃不起啊！”
陆晨照样打了两荤、两素，刷了25块钱。
“因为这食堂本来就不是给我们吃的啊，是给教职工准备的。”陆晨笑了笑，“他们每个月都餐补，不用在这里，也没别的地方可用的。”
“哎，看来这以后得去外面吃了。”周伟摇了摇头道，“得亏我这个月赚了外快，要不还真吃不起。”
“啊？你还做兼职赚外快？”陆晨诧异道。
医学生做兼职，还真是没多少。
“对啊。”周伟笑了笑，“我知道一个赚钱的活儿，上个月挣了八百块！”
“你还真有时间啊，不会是什么家教吧？”陆晨皱眉道。
“不是啊。”周伟诧异道，“我上午邀请你进了一个群吧，就是那里啊，你不知道吗？”
“微信群？”陆晨露出了疑惑地神色，“那个不是学习指导群吗？”
“嘿嘿。”周伟猥琐地笑了一声，“表面上是学习指导群，但是你看群里只有人发某某科求指导，却没人回应。”
“对啊。我刚才还感觉到奇怪。”
“因为这是买卖夜班的微信群！心内科求指导，就是心内科有夜班，想卖掉！”
“买卖夜班？”
陆晨一脸惊讶。
周伟点了点头，“你应该知道，我们今后每个月都会被医院安排夜班。”
“嗯。”
陆晨也是昨天从室友那里得知，医院会给所有研究生、规培生安排夜班，每月次数不定，大概在4-6个不等。
轮转到哪个科室，就安排哪个科室的夜班。
“有些同学临时有事，或者研三的师兄、师姐忙于论文写作，就会把夜班卖出去。”
“而那些缺钱，想要赚钱的同学，就会把夜班买过来。”
陆晨皱眉道：“医院不管吗？”
“哎，因为医院管不了啊。”周伟道，“夜班都是由两个人，一个是上级医师，一个是研究生、规培生，上级医师都会在科室镇场子，我们研究生、规培生的作用就是写病程、做检查、下医嘱，换成是任何人，都是可以干这个事情的。我们值夜班，就是执行上级医师的指令，机械的去完成而已，没有太大的含金量！”
医院不会让研究生、规培生单独上夜班，每个夜班都会有上级医生在。
“你不是才刚入科吗？就能买夜班？”陆晨看向一脸笑意的周伟。
“能啊！”周伟笑了笑，“只能你会写病程，你会下医嘱，你就能买夜班！”
陆晨心中一动。
买夜班，钱不钱的倒无所谓。
关键是上夜班，处理各种突发事件，是能够迅速提升系统完成度和感谢值的方法之一。
如果仅仅待在普通病房，获得感谢值的效率要慢一些。
不过陆晨决定按兵不动，先要弄清楚这系统的感谢值到底有什么用，再做下一步打算。
……
吃完午饭，中午有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陆晨一回到寝室，就开始查阅相关的心电图资料。
今天上午他遇到的这个心电图，有几分熟悉感，但是具体是什么，有什么重大的意义，还需要进一步的研究。
找出自己那本珍藏已久的《心电图进阶手册》。
陆晨开始倘佯书海，翻阅类似的心电图。
室性心律失常、室上性心律失常、房性心律失常、冠脉缺血性心电图……
翻看了大半本手册，陆晨绞尽脑汁，仍旧没有找到任何头绪。
时间不知不觉到了下午一点，离上班还有一个小时。
陆晨感觉有些困了，便靠在书桌上，眯了半个小时，就出门上班了。
来到心内八区。
因为孙果果昨天上了夜班，今天下午休息。
组里有什么不能处理的事情，孙果果交代了另一组的主治医师，让陆晨等人找他解决。
上午，陆晨等人已经把所有的病床收满了，下午便不会来新病人。
陆晨开始整理自己所管四张床病人的病历。
10床，是今天上午连续两次发病的老人，诊断是冠心病、缺血性心肌病、心衰，目前已经告病危，随时有猝死风险。
11床，是一个七十多岁的婆婆，诊断高血压3级(极高危组)，最近因为血压波动较大，所以这次来住院降压，目前血压仍然不稳定。
12床，上午刚收的一个女性，诊断为心律失常原因待查，心电图异常，暂时没有查出任何病因。
13床，是一个胸痛的病人，准备择期行冠脉造影，排除冠心病。
四个病人，除了上午收的第12床，其他病床的病情较为平稳。
期间，陆晨抽空去看了眼10床的那个老人。
他仍然呈端坐位，间断的有呼吸困难，不过比起上午发病时，他的状态已经有了明显好转，能有精神和旁人聊天。
而他头上的颜色一直是红色，这这意味着10床并没有完全脱离危险。
12床的那个阿姨，陆晨下午让她去做心脏超声和胸部CT，结果都没有明显的异常。
陆晨还给她复查了心电图，和上午初入院时的心电图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她的辅助检查已经全部做完了，抽血化验和影像学检查都没发现任何问题。
“医生，我什么时候能出院啊？”
“医生，查出来我是什么病了吗？”
“医生，你现在给我打的是什么针啊？”
12床的女人在病房根本就坐不住，不到一个小时就往医生办公室跑一趟。
这病人头上的颜色是黄色，也就是说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陆晨只能耐着性子跟她解释，然后安抚她，等待明天孙果果来处理这个难缠的难题。
……
直到快要下班时，一个护士突然走进了办公室。
“主任组的医生在不在？10床病人有血尿，快去看看。”
陆晨对自己的这个10床极为敏感，连忙道：
“有人在，我马上就去看。”
陆晨将自己正在写的病历保存好，拿上听诊器，便朝10床快步走去。
刚走出病房，陆晨便碰上了正从门诊楼回来的李瑶。
“李老师好。”
“你是陆……陆晨？今天刚入科吧？”
李瑶的记忆还不错，第一时间就认出了陆晨。
“嗯，是的。”陆晨笑了笑。
“这么火急火燎的往出跑，是准备去干什么？”李瑶笑着询问道。
陆晨道：“刚刚10床突然血尿了，我过去看看。”
“10床……还是那个心衰的老人吗？”李瑶沉吟片刻道。
“是。”
“那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说完，李瑶便转身便10床的方向走去。
陆晨愣了一下，紧随其后。
来到病房。
10床病人的家属，那个老婆婆一眼便看到了李瑶。
“李主任，你来了。”
老婆婆笑着从床旁的椅子上站起身。
李瑶点了点头，低头看了眼床旁的尿袋。
的确是血红色的。
正常的尿液，应该是清亮的淡黄色。
“今天开始有血尿的？”李瑶道。
老婆婆点点头，道：“前几天都好好的，刚才他尿了一次，我看到尿管里都是红的，觉得不正常，就跟护士说了。”
“嗯。”李瑶应了一声，然后开始给患者查体。
听诊完胸部以后，李瑶掀开患者的被单，查看他的四肢和躯干。
检查完毕。
“李主任，我老头子没事吧。”老婆婆紧张道。
李瑶没有回复，反而是回头对陆晨问道：“陆晨，什么叫血尿？”
突如其来的发问让陆晨一愣。
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
“血尿分为两种，一种是肉眼血尿，一种是镜下血尿。”
“含有一定量红细胞的尿液称为血尿。1000ml尿液所含血量超过1ml，尿液外观呈红色的称为肉眼血尿。尿液外观无异常，新鲜尿离心沉渣检查每高倍视野红细胞超过3个，称为镜下血尿。”
李瑶微微点头，“那你觉得这个患者的肉眼血尿是什么原因导致的？”
陆晨沉吟了半晌，又仔细观察了患者的尿袋。
“按照正常思维，首先应该考虑尿管对尿道黏膜的损伤导致的血尿。不过患者插尿管已经有几天的时间，在没人外力牵拉尿管的情况下，不会突然导致血尿。”
李瑶点了点头：“既然不是尿道黏膜损伤，那还有什么原因？”
陆晨想到了今天早上，患者喉咙之中的血凝块，想了想便继续道。
“患者今天早上咳血性痰，而且在喉咙中还吸出来了血凝块，联系这所有的情况，应该考虑凝血的异常或者药物导致的出血！”
“我翻看了患者所有医嘱，因为患者目前诊断是冠心病，需要常规使用抗血小板药物，同时还有心房颤动，根据房颤抗凝的CHA2DS2-VASC评分，要联合使用抗凝药物，拜瑞妥。”
“抗血小板联合抗凝，患者年龄大，出血风险增加，目前考虑可能是药物导致的出血。”
李瑶听完陆晨的分析，脸上露出赞赏的神色。
“不错，条理清晰，有理有据。”
难得有这么一个优秀的小家伙，李瑶甚是欣慰。
而陆晨心中松了一口气，他终于知道孙果果师姐为什么这么喜欢提问了！
原来这是组里的传统，一脉相承啊！
不知道什么时候，柯玥和江清妍两人也来到了病房中。
李瑶朝看了她们一眼。
“柯玥，你来说说如何处理这种出血，由抗凝、抗血小板药物导致的出血。”
柯玥面色一苦。
真是不应该跟着来到病房啊
现在这是引火烧身啊！
“首先应该停药吧……”
柯玥说完还朝陆晨看了一眼。
陆晨见她看向自己，立刻会意，连忙轻轻摇头。
柯玥立刻摇了摇头：“啊，不对，先不能停药。”
李瑶皱了皱眉头，“到底用什么措施？”
柯玥苦着脸，抿着嘴。
“老师，我，我忘记了。”
李瑶轻轻摇头，叹了口气，回头看向一旁的江清妍。
“江清妍，你的意见呢？”
江清妍眉头一挑，缓缓出声道：“应该立刻复查血常规、凝血象，如果这些指标还可以，那就将阿司匹林换成吲哚布芬，拜瑞妥换成静脉的低分子肝素。如果血常规、凝血象等指标异常，可以先停药，等出血停止以后，再开始使用抗血小板、抗凝药物。”
“陆晨，你的意见呢？”李瑶看向陆晨。
“和江清妍的差不多。”陆晨道，“不过有一点补充的，其实长期稳定期的冠心病合并房颤的病人，可以单用抗凝药物，停用抗血小板药物，特别是对于年龄大、出血风险高的病人。”
江清妍皱着眉头，在她的印象里，内科书上好像没有写过这种治疗方法。
陆晨像是看破了她的想法，小声又补充了一句。
“这是最新的房颤指南上提到的，书上没写。”
江清妍轻轻点了点头，道：“嗯，谢谢。”
柯玥已经拿着一支笔，在自己随身的笔记本上记录江清妍和陆晨的治疗意见。
一旁的李瑶满意地看着陆晨，同时回头对江清妍和柯玥说道。
“你们两个要提高自己的知识水平，现在不比本科生的时期，你们不仅要熟知内科书本上的知识，还要经常浏览心内科相关指南。”
“你们要记住一点，按照指南规范来治病，在发生医疗纠纷时，我们就立于不败之地！但是如果大家信马由缰的治病，你即便治得再好，一旦出了任何差错，造成不良后果，那你就是全责！”
“知道了，老师。”
柯玥和江清妍纷纷点头。
“这个病人就按照江清妍和陆晨说的方法处理。”李瑶道，“另外，陆晨你跟我来办公室一趟。”
“好的。”陆晨点了点头。
李瑶走出病房，陆晨紧紧跟在她的身后。
……
走进主任办公室。
这是陆晨第二次来到这间办公室，第一次还是当初调剂的时候。
办公室的陈设一如往常。
一张书桌，一个迎客松。
“第一天来科室，感觉怎么样？”李瑶微笑着道。
“挺好的。病人很多，刚来一上午，就碰到了两次抢救。”
李瑶笑了笑，“我听果果说了，10床那个病人早上发了两次心衰，第二次还多亏了你帮助吸痰。”
陆晨一笑，不太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
“对今后三年的研究生生涯，有什么打算没？”李瑶直入正题。
陆晨沉吟了半晌，才道：
“好好工作，学习临床知识，做一个合格的医生。”
若是谈到自己的目标。
很简单，就是做全世界最牛逼的心内科医生。
不过这个目标太过于远大，太虚无缥缈。
说出来，可信度不高。
那么如此远大的目标，需要分阶段完成。
研究生时期的目标，就是熟悉各科室的疾病。
一名优秀的心内科医生，首先必须得是一名出色的大内科医生！
“那对于以后的职业规划呢？”李瑶道，“如果你想在医学这行走得远，硕士、博士只是一个开始，往后还有更大的空间等你去发掘。如果你只是想找份好工作，或许读个硕士、博士，发几篇文章就能入职国内大多数医院。”
陆晨斩钉截铁道：“老师，我想做得最好！”
李瑶笑了笑，明白了陆晨的意思。
“按照目前国内的医学环境，想要当一名优秀的医生，光是学习临床理论知识可不行，还需要有独立的科研能力！”
“这三年，你除了掌握临床知识和技能，在科研这方面也不能落后！”
“仅仅是会搞临床，在医院系统是走不远的，你甚至都不可能晋升到副主任。”
目前国内医学中高级职称的晋升，都需要论文的支持。
在某些情况下，科研能力的重要性甚至远远超过了临床能力。
比如普外科的博士毕业生，可能连一个阑尾炎、胆囊结石的手术都不会做！
会写论文，意味着可以申请到各种项目、基金。
有钱了，医院就能发展，就能发表更多的文章，申请到更大的项目。
这是一个良性循环的结果，反之亦然。
陆晨有些明白李瑶的意思了，她是让自己参加科研实验。
“不过搞科研不用太急躁。”李瑶继续道，“你有时间可以来医院后门的实验楼，目前我有几个实验项目，到时候让你师兄师姐带着你学习。”
陆晨点了点头，道：“谢谢老师，有时间我一定会去学习。”
李瑶道：“另外要提醒你们，学校每年都有各种奖学金、助学金，这些奖学金都是通过论文来评比。”
“比如说国家奖学金1万块，论文评比占据了绝大部分的比重。是否能拿到这些奖学金，完全靠你们自己的努力了。”
“谢谢老师的提醒。”
从目前看来，李瑶导师为人很不错。
为学生着想，帮助陆晨做职业规划。
李瑶又询问了陆晨几个关于科室、生活上的问题。
陆晨一一作答，此次交谈便结束了。
临走之前，李瑶还交给了陆晨一张卡片，是后门实验楼的门禁卡。
除此之外，李瑶让陆晨留下了自己的邮箱。
陆晨刚回到医生办公室，就收了李瑶发来的邮件。
这是一封电子邀请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