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师面试，一对一单独进行。
所有考生按照考号顺序，依次进入。
至于是什么形式的面试，会考什么内容，也只有进去的人才知道。
经过这么多天的考试，报考心内科的六个人都已经互相熟悉。
除了江清妍，没有融入大家的圈子，其他人都偶尔会交谈一番。
六人中，金苗的本科便是京都大学。
“金苗，你是本科就是京都大学的，那你应该认识杨教授吧。”一个人戴着眼镜的女生坐在了金苗的身旁。
“有幸听过杨教授的课。”金苗笑了笑，“另外，实习的时候跟着杨教授手下的一个博士师兄。”
“那你这次被录取的几率是最高的吧。”女生道，“我看你初试的成绩在我们几人中排第一，复试的表现也很好。”
金苗微微摇头，叹了口气：“昨天技能考试没考好啊。我看陆晨的表现不错，他上岸的几率也很高。”
这真是赤果果的凡尔赛言论啊！
两个A，两个B的成绩在众人中已经能排第三了。
女生撇了撇嘴，心中一个劲儿的鄙视，不过嘴上却仍旧说道：“我看不尽然，听说陆晨初试没考好，毕竟初试占的比重最大，我觉得你的可能性还是最大的。”
听到女生的话，金苗的嘴角不禁露出一丝淡淡笑意：“哎，最后的选择权都是杨教授的，我们摸不清他的套路，还是好好准备面试吧。”
……
五分钟过后，贾波走进了等候室。
“金苗同学，第一个面试！”
金苗的站起身，深吸了一口气，朝面试的房间内走去。
……
等候室中，陆晨拿出自己的笔记手札，开始最后的梳理过程。
江清妍坐在他身旁。
陆晨用余光扫了她一眼，她很淡定。
噢，也不对。
她的表情一直都是那样，几乎很少有动态变化。
大约过了十分钟。
面试房间的门被推开。
金苗带着淡淡的笑意，从面试房间内走了出来。
看来他面试的过程比较顺利。
不过这一次，面试完的同学并没有被强制隔开，反而和没有进行面试的同学坐在一起。
金苗刚坐下，一旁的同学便向他询问面试的内容。
……
“陆晨，第二个！”
陆晨心中微微一紧，收起了自己的手札放在包里，缓缓起身，整理了自己的衣裳，走向面试房间。
在他经过贾波的身旁时。
贾波朝陆晨笑了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声道：“陆晨同学，祝你好运。”
陆晨一愣，随后笑了笑当作回应。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这贾波怪怪的。
但是现在也管不了这么多，抛去脑海中的杂念，陆晨慢慢推开面试房间的大门。
面试的房间很大，平时应该是开一些大型会议的地方。
房间的中央有一张长方形的红木方桌，四个角落里都放置着一盆绿植盆栽，中央还有一个大鱼缸，里面有很多陆晨不认识的五彩斑斓的鱼。
面试房间里只有一个人！
陆晨凝神看去。
他约莫五十岁，穿着白大褂坐在红木方桌的主位上，正低头看着手中的资料。
他，应该就是杨峰教授。
京都大学医学院的副院长，华夏心血管内科的权威，内科书的主要撰写人之一。
这似乎和自己想象中的，一排专家坐在面前，询问问题的场景不太一样。
陆晨慢慢走近，这才看清了杨峰教授的模样。
他的样貌十分普通，属于那种丢到人堆之中，你几乎不可能再认出来的人。
听到门口传来的动静儿，杨峰抬起头。
“陆晨同学是吧，来，坐！”
杨峰的态度十分和蔼，他微笑着指了指自己身前的一个座位，示意陆晨坐下。
“谢谢杨老师。”
陆晨乖乖地坐在杨峰的身前。
杨峰手中拿着一摞资料表，应该是所有考生的信息资料。
“陆晨同学，你是六个学生中，初试分数最低的。”
杨峰开门见山，拿起陆晨的资料表直接就询问道。
“你觉得和其他人相比，自己有什么优势的地方吗？”
这么直接的吗？
直接就开门见山的“谈心”，没有其他任何专业知识的考核？
陆晨顿了顿，沉声道：“杨老师，单论初试成绩，我或许没有其他同学优秀，但是一次考试的分数并不能代表所有。”
“相比于其他同学，我可能更了解您。
“更了解我？”
杨峰略显慈祥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你可知道，第一个进来的金苗同学，他本科就是京都大学，曾经在我们科室实习过。”
“你难道比他更了解我？”
陆晨微微笑了笑，坐直了身子，丝毫不示弱地和眼前的大佬对视。
“杨老师，我仔细研读过您近些年的发表的论文和主持的各大基金项目。”
“在胸痛中心建设、急性心肌梗死诊治体系、脑卒中等领域，您无愧为我国的先驱者之一。”
“其中，您最近在《Journal of Resonance》发表的这篇《Coronary Atherosclerosis T1-weighed with integrated anatomical reference》，对易损粥样硬化斑块进行离体、在体评估，明确了CATCH序列对斑块内出血的诊断效能……”
“另外一篇论文……”
“还有一篇……”
杨峰眼神先是赞赏，然后是欣慰，最后随着陆晨的话，变得有一丝丝的震惊。
这孩子是真的研究过他啊！
还是比较深入的研究！
他发表的这么多论文，很多只是作为通讯作者给出一个大的方向，但是具体的论文写作都是由手底下的学生完成的。
所以他自己的某些文章，他甚至都没有陆晨了解的清楚。
不过还有一种情况，并不排除是其他专业人士已经做好了相关的准备，他过来背书就行了。
沉默了半晌，杨峰继续道。
“你刚才谈论到的第一篇论文，你觉得整个实验有什么局限性吗？”
局限性，说简单点儿，就是缺点和不足。
说一篇文章的优点，或许可以很笼统的来谈，比如说选题新颖、论述详实等等。
即便是没认真看，或许都能乱扯出一点儿。
但是要说到缺点，如果没有自己深入的研究，是很难说出点儿干货！
陆晨听完杨峰的提问，沉默了片刻。
论文的局限性，他还真没想过。
毕竟他的知识水平仅限于本科！
杨峰教授的大部分论文已经是学科的天花板，想要理解都很不简单，更何况是说出其中的缺点。
陆晨思忖了片刻，道：“杨老师，以我目前的知识水平，没有能力，也没有资格评论您的论文。”
杨峰愣了愣，好像也是，自己对面坐着的可是一个本科生，并不是他的那些博士生。
让他说自己论文的局限性，的确是为难他的。
可是，陆晨突然话锋一转。
“不过这篇论文的最后，杨老师您自己倒是谈论到了文章的局限性。”
“我记得是这样的，该实验样本量不足，而且主要实验人群在华夏北方，所以没有广泛的代表性。”
“其次，这个研究是多中心合作，所有检测的指标，并没有一个统一的标准。这方面可能有所误差。”
陆晨尽量回忆起这篇论文中的内容。
其实也多亏了杨峰询问的这篇论文比较出名，影响因子很高，陆晨认真研究过。
换一篇论文，他可能真答不上来。
听到这里，杨峰才终于能够确认。
陆晨是真的“研究”过他，而不是简单的去看看他的论文，然后背下来给他听。
“嗯，不错。我看了你昨天笔试和技能考试的成绩，同样十分出色。”杨峰欣慰道，“我还有一个学硕的名额，也是最后一个，愿不愿意来读我的学硕？”
又是学硕？
怎么老是学硕？
陆晨心中微微叹了口气，脸上仍旧是保持着笑容：“杨老师，只要是您的学生，无论是专硕还是科硕，都是十分让人高兴的事情。”
“不过就我个人而言，我不能骗您，我更愿意读专硕。”
杨峰摇头笑了笑，“你们这些孩子啊，都想读专硕，岂不知学硕的发展空间更大，至少在考博这方面，学硕更具有优势。”
“回去再考虑考虑吧！”
“嗯，谢谢杨老师的厚爱。”
走出面试房间时，陆晨还有些懵的。
原来导师面试就这么简单，不到十分钟，没有任何考题，导师就跟你聊天唠嗑。
不过这样一来，最后结果的可操作性就太大了。
从目前的形势来看，杨峰和贾波一样，都明里暗里的想要他来读学硕。
不过陆晨内心比较坚定，暂时并不考虑读学硕的事情。
回到座位上，便听到贾波高声喊道。
“下一个，江清妍！”
迎着所有人的目光，江清妍缓缓起身。
她今天的装束颇为正式，化着淡状，穿着一件修身的白色衬衣。
“加油。”陆晨小声道。
“嗯。”
江清妍微微颔首，然后走向了面试房间。
……
江清妍进入房间的时间同样很短，不到十分钟。
“下一个，冯定汉。”
……
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导师面试便结束。
“各位同学可以离开了。”
“明天早上八点，录取名单将会在学校研究生官网公布。被录取的同学要在明天上午十点去研究生院报告，否则视为自动放弃！”
考试结束，众人纷纷离去。
今天，没有下雨。
陆晨和江清妍没有走在一起。
单独回到宾馆，陆晨终于彻底放松下来。
复试虽说考得内容不多，但是比初试的知识面更加精细，需要考虑的事情更多。
下午的时候，陆晨趁着空闲的时间逛了逛京都的景点。
现在并不是旅游旺季，陆晨一个人骑着单车在大街小巷里，倒是别有一趣味。
回到宾馆，已经晚上九点。
隔壁的房间好像没有什么动静，陆晨也没有在意。
这一夜，他睡得很香。
早上醒来，一睁眼，看了看床头的手机，正好八点。
手机屏幕解锁，打开京都大学研究生院网页。
“复试成绩查询。”
微微有些手抖，陆晨输入自己的考号和身份信息。
“姓名：陆晨。”
“状态：拟录取。”
看到“拟录取”的状态，陆晨并没有多高兴，继续往下看。
“学院：京都大学附属第一医院。”
“专业：心血管内科。”
“导师：杨峰。”
“类型：科学硕士。”
备注：请考生于今早十点前于研究生院报道，否则视为自动放弃。
……
学硕……
终究还是学硕……
陆晨有几分不甘心。
虽说按照他的初试成绩，这个结果是可以预料的。
但是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努力，最终还是得到了这种结果，他终究是有几分不满意。
可能在外人看来，京都大学的学硕已经相当好了。
但是陆晨心中的医生梦，从来都不会熄灭！
收拾好心情，准备好下一站。
目标，京华医科大学！
“美女，413退房。”
陆晨拿着房卡来到宾馆前台。
今天前台的妹子并不是尹晓涵，而是一个年龄偏大点儿的女生。
“好的。”前台女生应了一声，随后拿起台上的对讲机，“客房阿姨，413退房。”
“帅哥，你稍等几分钟哈，阿姨清点一下房间用品。”
“好。”陆晨便背着小包，在前台的沙发上等着。
两分钟过后。
“帅哥，这是你的押金。”
“谢谢。”陆晨收到退回的押金，准备离开。
“哎，帅哥你等会儿。”
前台妹子突然叫住了陆晨。
“嗯？有事儿吗？”陆晨停下了脚步。
前台妹子突然掏出一条粉色的丝巾。
“我听晓涵说，你和413房间的客人是朋友。”
“晓涵，晓涵是谁？”陆晨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就是前两天上班的那个女生，老板的女儿。”前台女生笑了笑。
“噢，是她啊。”陆晨点了点头，随后又摇头，“我和412房间的客人见过几次，不过算不上朋友。”
“你有她的联系方式？”
“没有。”陆晨摇了摇头。
“啊，这样啊。”前台妹子无奈道，“那就算了。”
陆晨本想直接离开，但是忍不住问道：“有什么事儿吗？”
前台女生将那天粉色的丝巾放到桌面上，“是这样的，412房间的客人昨天退房时，把这条丝巾落在这里了。我们以为你是她的朋友，想让你帮忙带给她。”
江清妍昨天就走了？
难怪隔壁房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可是今天才出最后成果，她怎么昨天就退房了？
“你们宾馆没有客人的联系方式吗？”
前台妹子耸了耸肩膀，“她不是在网上预订的，而且当天她是晚上来的，只是刷了身份证，没有登记其他的信息。”
陆晨这才回想起。
前天晚上，江清妍好像的确是刷了身份证，便直接入住了。
陆晨想了想便道：“美女，那你把这个丝巾给我吧，我也许能找到她。”
本来陆晨准备直接坐高铁赶往京华，但是现在可能要去一趟京都大学的研究院了。
或许在研究生院，能够碰到去报道的江清妍。
即便没有，也可以通过研究生院的老师找到江清妍的联系方式。
“那太好了。”前台妹子笑了笑，“帅哥，那你再留一个电话。如果412的客人回来找东西，我给你打电话。”
前台妹子也不怕陆晨骗人。
这丝巾并不是什么贵重物品，而且宾馆有陆晨的身份证信息。
这条粉色丝巾很软，上面没有任何图案，摸起来手感很好。
陆晨找了个干净的袋子，将丝巾包好，放进自己的背包里。
……
来到研究生院的大口前。
楼底下已经聚集了一大批的学生，这里面有所有专业的考生，包括内科、外科、影像学等等。
陆晨环顾了四周，并没有找到那个高冷的身影。
“哎，陆晨，你来了！”
身旁传来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
陆晨回头一看，是小胖子。
小胖子满脸红光，脸上乱颤的肥肉显示出他此时的心情极为亢奋。
这哥们应该是被录取了。
“看来，我应该恭喜你了？”陆晨笑道。
“嘿嘿。”小胖子挠了挠头，脸上的笑容毫不掩饰，“被录取了。虽然被调剂到了学硕，但是我也很开心呀。我本来就打算以后考博的，读学硕的话，以后考博要简单一些。当然了，如果能读专硕，肯定更好了。”
“陆晨，你应该也被录取了吧。”小胖子说完，便看向一旁的陆晨。
按照陆晨复试那么好的成绩，应该也能被录取的。
陆晨摊开手无奈道：“的确是被录取了，但是我也是学硕。”
“你不想读学硕吗？”
看到陆晨的表情，小胖子疑惑道。
“嗯，我更喜欢待在临床，而不是实验室。”
“可是现在专硕的名额都满了，没办法，只能读学硕。”小胖子道。
“嗯，所以我放弃了这次机会，准备调剂。”
这句话从陆晨说出来，是无比轻松的。
但是落在小胖子的耳朵里，却是如同晴天霹雳。
“你，你要调剂？”
小胖子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居然有人放弃京都大学的硕士学位，转而调剂去别的学校？
“对啊，你没有听错。”陆晨重复了一遍，“我要调剂。”
“调，调剂去哪儿？”小胖子感觉自己的说话有些结巴。
“京华医科大学心内科。”陆晨道。
“京华啊……”小胖子皱了皱眉，“虽然也是一个重点学校，但是比起京都大学，还是差了点儿啊。”
陆晨笑了笑，解释道：“从整体实力上来说，京都大学或许要比京华的实力高上一个档次。”
“但是如果单论心内科来说，两个学校其实不相上下。”
“那好吧。既然兄弟选择了，那我就只能祝福你了。”
小胖子拍了拍陆晨的肩膀。
“谢谢。”陆晨笑了笑。
“不过你既然要放弃，那你现在来这干嘛？”小胖子道。
“噢，一点儿私事。”陆晨想了想便道，“你刚刚看到之前和我在一起的那个女生了吗？”
“你说是那个贼漂亮，身材又巨好的女生？”小胖子凑到陆晨身前，朝陆晨暧昧地笑了笑。
陆晨：“……”
“我敢肯定她今天没来！”小胖子补充了一句。
“这么肯定？”陆晨疑惑道。
小胖子如小鸡啄米般的点点头。
“因为她太显眼了。”
……
和小胖子交换了联系方式，互加了微信。
原来他本名叫戚瑞林。
陆晨便给他备注上了戚小胖。
在楼下寻人无果，陆晨便直接找上了研究生院的老师。
在表明自己的身份，出示了证件以后，研究生院的老师终于愿意帮忙找江清妍的联系方式。
研究生院的老师拨通了江清妍的电话，然后再递交给了陆晨。
“喂，哪位？”
电话里传来悦耳的女声。
“我是陆晨，你，你是江清妍吗？”
“嗯，怎么啦？”
陆晨松了一口气。
“是这样的，你的丝巾落在宾馆里了。宾馆工作人员没有你的联系方式，所以让我还给你。我刚才就让研究生院的老师帮忙找到了你的电话。”
“可是，我已经离开京都了。”
“啊？离开了？”陆晨诧异道。
也就是说，江清妍也没有被录取？
“那你给我一个地址，我寄给你。”
“好，这个手机号是我的微信号。”
……
挂了电话，陆晨从研究生院的老师那里要来了江清妍的电话。
打开微信，点开添加朋友。
输入电话135……
点击查询。
陆晨刚准备按下“添加朋友”。
他的余光不小心瞥看到了江清妍的昵称“Sexy?beauty”！
瞳孔放大，手上的动作一滞，硬生生地停下了添加朋友的操作。
再三确认，的确是“Sexy?beauty”。
这，这么豪放的昵称？
难道说，江清妍是个外表清纯，内心狂热的少女？
……
噢，不对，搞错了。
原来，输错了电话号码……
再输一遍……
陆晨睁大眼睛，再三确认手机号码无误。
点击查询。
弹出了一个女生头像的微信用户。
“这应该就是她了。”
虽然女生头像是侧脸照，但是陆晨还是隐隐约约能辨认出江清妍的样子。
点击添加好友，在备注一行中写下自己的名字。
大约过了十秒钟，好友申请便通过了。
陆晨拿出背包里的丝巾，拍了张照片发给了江清妍。
对话框立刻弹出了一行字。
“谢谢。麻烦寄到这个地址……”
看到江清妍发过来的地址，陆晨先是一愣，随后双眼瞪得老大，表情有几分惊诧。
这，这也太巧了吧。
地址居然是京华医科大学的学生宿舍！
看来江清妍的本科应该是在京华医科大学读的。
“叮……”
手机微微一震，江清妍又发过来了消息，其中还附带着一条转账信息。
“这个是快递费用，麻烦。”
陆晨想了下，他并没有接收江清妍转账，直接将钱退还。
并非他瞧不上这钱，而是他即将也要前往京华医科大学。
……
京华医科大学大学。
本科学生宿舍。
江清妍拿着手机站在窗台旁，秀眉微蹙。
他怎么把钱退还了？
难道他寄的是到付吗？
那条粉色丝巾，是他生日时，奶奶送的礼物。
虽然东西不贵重，但是纪念意义比较大。
她退房时，那条丝巾应该是掉落在床铺和柜台的夹缝之中，以至于当时打扫卫生的阿姨都没有发现。
“小妍，你怎么这么早就回了啊？”
寝室的门被推开，一个圆脸的女生走了进来。
她放下手中厚厚的内科书课本，走到江清妍身旁。
“我听说京都大学的复试成绩今天才公布吧，你怎么都没等成绩出来就回来了？”
江清妍闻声回过头，同时退出了和陆晨聊天的对话框。
“因为京都大学复试录取的名单早就内定了，我去京都只不过想看看复试的难度，还有那些同行考生的水平。”
江清妍的话平淡如水。
但是如果陆晨在这里，肯定会大吃一惊。
复试的结果居然已经被内定了！
圆脸女生撇了撇嘴，道：“哎，想要进这种顶级学校，没有资源和背景，单靠自己的努力，相当难呢。而且研究生考试不像是高考，主观因素太多，可操作性太多，最后完全靠导师拍板。”
江清妍点了点头。
这次京都大学复试，报考杨峰教授的学生中，有其他科室主任的儿子，有政府官员的亲戚，还有杨峰教授自己的嫡系学生。
在大家的水平都相差不大的情况下，杨峰教授绝对会优先考虑以上的人选。
回报高，风险小。
至于复试是什么形式，多半是做给外人看的。
不过今年京都大学的复试多出了陆晨这个特例，倒是有几分录取的不确定因素在里面。
“那小妍你有没有碰到厉害的考生啊？”圆脸女生好奇道。
江清妍一愣。
“算，算是有一个吧。”
“啊？”圆脸女生惊讶道，“谁这么厉害啊，居然连你都说厉害的？？”
就在这时，江清妍的手机铃声响起。
“清妍，你回学校了吗？”
“回了。”
“那你现在来研究学院一趟，我跟你说一下明天学校调剂的安排。”
“好。”
江清妍挂了电话。
“秋萍，孙老师找我，我去一趟研究生院。”
“噢。”
看着江清妍离开的背影，郭秋萍无奈的摇了摇头。
“唉，小妍何必要白白跑一趟京都，导致现在读本校的研究生，还要通过调剂……”
……
……
从京都坐高铁去京华，大概要五个小时的时间。
陆晨在高铁上很快睡着了。
连续几天的考试和赶车，让他身心疲惫。
醒来时，高铁已经到了京华。
京华市，位于华夏中南地区。
整体经济大概处于华夏的中流水平，行业支柱要属农产品和旅游业。
城市气候怡人，绿化覆盖率广，生活节奏相比于京都要慢得多。
如果真的挑一个地方生活，陆晨肯定会选择这里。
下了高铁。
略微带有着泥土潮湿气息的空气扑面而来，沁人心脾。
陆晨坐上了直达京华医科大学的公交车。
京华医科大学，属于华夏建国后最早一批成立的医科大学。
学校历史底蕴悠久，是传统的老牌医科大学，各大科室，如心内科、心外科、超声科在华夏医疗行业有不俗的影响力。
不过由于京华的地理位置稍微有些偏远，这些年京华医疗行业式微，整体医疗圈的发展都比较缓慢。
不过好在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京华医科大学的底蕴还在，依旧搭上了一流医院的末班车。
不过相比于京都大学医学院、魔都大学医学、川医等顶级医学院，差距还是有不小的。
这一次陆晨来京华医科大学，是为了调剂而来。
调剂的时间定在明天，因此陆晨只在京华预订了一晚上的宾馆。
研究生的调剂属于“有坑补坑”。
主要针对于那些招生名额没有满的院校和导师。
所以调剂和正常复试的流程不同。
调剂相对来说更加简单，只需要参加导师面试即可，并不需要参加笔试和技能考试。
不过调剂的不确定性更大，考生并不知道导师的信息。
只有明天去了研究生院后，陆晨才知道还有哪些导师没有招满，然后再进行双向选择！
“这次调剂如果不成功，那可就真要回老家了。”
看着眼前的京华医科大学，陆晨不禁喃喃道。
京华，这是他最后一次上岸的机会！
不过除了参加调剂，今天下午陆晨还有另外一件事要去做。
……
京华医科大学，研究生院。
“清妍，附属二院心内的导师只剩下三位没有招满。”
孙老师将三位导师的资料递给眼前的少女。
江清妍轻轻“嗯”了一声，拿起眼前的三张导师资料表。
“按照你爸的意思，这三个老师中，你最好是选张宇辉。”孙老师提醒道。
“孙老师，让我自己先看看吧。”
“嗯。”孙老师点了点头，“那你自己在办公室里考虑一下，想好以后来隔壁找我，我好提前和导师沟通。”
“嗯，谢谢孙老师。”
孙老师走后，江清妍一个独自待在办公室。
她拿起手中的资料表。
第一个导师，是个年轻的女导师，叫张宇辉。
她是京华医科大学近些年新晋的硕士生导师。人虽然年轻，只有三十多岁，但是已经发表了数篇顶级期刊的paper，主持多项国自然项目，今年还被破格提拔为副教授。
因为张宇辉是新晋的导师，很多学生都不认识，所以导致她的招生名额没有满。
第二个导师，则是心内科的一个快要退休的硕导，名叫周瑾。
周瑾资历深，学生多，人脉广，但是为人比较严格，而且过几年就要退休了，所以很多学生都放弃了报考他的研究生。
第三个导师……
当江清妍看见这个导师的简历时，有些奇怪地翻看了资料表的背面。
背面是空的。
而正面就写了一句话。
李瑶，心内科博士生导师，教授，主任医师。
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江清妍之前也很少听过关于李瑶导师的信息，只知道她年龄才四十多岁，同时也是心内科仅有的五个博导之一。
为人低调，喜怒不形于色。
不过她似乎受到了学校领导的排挤，一直游离在科室领导层外。
在心内科剩下的三位导师里，一共有四个名额。
张宇辉一个名额，周瑾一个名额，李瑶还有两个名额。
目前综合看来，张宇辉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选好了，就张宇辉老师？”孙老师笑着看向眼前的江清妍。
“暂时确定张老师。”江清妍点了点头。
“好，我会提前和张老师沟通的。”
孙老师心中松了一口气。
江清妍父亲交给她的任务，一定要顺利完成。
等江清妍离开后，孙老师立刻就开始联系张宇辉，让她明天一定要留个名额。
……
回到寝室。
室友们都在热火朝天的讨论各自复试的事情。
江清妍只是朝寝室几人微微点头，然后开始忙碌自己的事情。
她很少参与大家的讨论，寝室的众人也都习以为常。
“叮叮……”
手机微微震动，微信提示音响起。
江清妍拿起手机一看。
“是他？”
……
此时京华医科大学的大门外。
陆晨正低着头给江清妍发信息。
“江同学，你现在在寝室吗？”
他手里还拿着一个小袋子，袋子里是那条粉色的丝巾。
过了两分钟，对话框才弹出江清妍的回复。
“在，有什么事？”
陆晨直接发了一个自己的定位。
“定位：京华医科大学大门口。”
而正在寝室的江清妍看到了这条定位信息。
一双漂亮的眸子里，充满了浓浓的疑惑。
他怎么来这里了？
难道是为了还丝巾，还特意从京都来到了京华吧？
这时候，对话框又弹出了一行字。
“江同学，我马上到你们楼下，你有时间下来一趟，我把丝巾还给你。”
江清妍微微一愣，自己还真猜对了？
……
京华医科大学校内的寝室楼极多。
分为本科、研究生以及留学生寝室。
陆晨饶了大半个圈子，跑了不少冤枉路，终于找到了江清妍的寝室。
刚刚走近，他便看到寝室楼下那个熟悉的倩影。
江清妍穿着一身黑色的百褶长裙，上身则是白色雪纺衫，整个人显得清丽脱俗。
她就静静站在那儿，就让人产生一种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感觉。
收回自己的视线，陆晨缓缓走上前。
江清妍这时候也注意到了陆晨。
“江同学，这是你的丝巾。”
江清妍点了点头，接过穿在袋子里的丝巾，对着陆晨甜甜一笑，露出了两个小酒窝。
“谢谢。”
“那个，不用谢，我来参加京华的调剂，刚好顺路。”陆晨笑着挠挠头。
“你要来京华？”江清妍眉头皱了皱。
他也被京都大学刷掉了吗？
京都大学复试技能考试的场景历历在目。
原以为他是有机会被杨峰录取的，没想到个人的努力，终究没能改变最后的结果。
“嗯，杨峰老师让我读学硕，我拒绝了。”陆晨无奈道。
“学硕？”
原来如此。
江清妍深深看了眼陆晨。
并不是人人都能有这份决心和勇气，能够拒绝如此好的机会。
这可是京都大学的研究生！
“来京华，你不会后悔吗？”
陆晨笑了笑，“只要是自己遵从内心做的决定，便不会后悔了。”
江清妍眉头轻轻一笑，嘴角似乎藏着一丝笑意。
“那就祝你好运，明天见。”
“啊？明天见？”
看着江清妍离去的背影，陆晨眨了眨眼睛。
难道说江清妍明天也要参加调剂？
对啊，她提前离开了京都，说明她多半也没有被杨峰教授录取。
而她如果想要继续攻读研究生，那也只能和他一样。
调剂！
她本就是在京华医科大学的读的本科，参加本校的调剂很正常。
而且还能有一定的本校优势！
看来，他们两人又得做一回“竞争对手”了。
……
翌日。
京华医科大学，研究生院。
陆晨已经得知，前来参加心内科调剂的考生一共有七位，而剩下还有四个名额。
以陆晨的初试成绩，在七位学生中排名第二。
排名第一的是江清妍。
单论成绩，陆晨有极大的可能调剂成功。
现在就要看导师的选择！
调剂是个双向选择的过程。
考生选导师，然后导师同意接收，才算调剂成功！
会议室中。
陆晨见到了剩下没有招满学生的三位导师。
到底选谁，陆晨不知道。
因为每个导师的资料他并不清楚，学校给出的资料都很模糊。
既然表面上看不出来，那只有靠这个了。
陆晨集中注意力，朝三位导师的头上的颜色看去。
他准备选个绿色的！
第一位年轻的女导师，张宇辉，黄色！
第二年稍年长的女导师，李瑶，绿色！
而当陆晨看向第三位年龄偏大的男导师时，他心里吓了一跳。
这位导师头上颜色居然是红色！
经过前面几次的经历，陆晨深知，红色的就代表着危险！
随时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陆晨心中一紧。
他赶紧看向这位年龄偏大的男导师，仔细打量着他的全身上下。
不遗漏任何一处，想要想到找到任何异常的地方。
打量了半晌，发现他面色红润，精神矍铄，除了头发有些许苍白，其他和正常人无异。
这种情况就比较难处理了。
陆晨也不能直接去跟周瑾说，我看出来你有病，你快会医院查一查吧。
如果这么做，他自己可能就要别人当成傻子赶出去了。
……
而在台上三位老师的眼里，陆晨一直盯着周瑾看。
他的眼神，从进门到离开，从没离开过周瑾。
看来，这个学生多半是准备选择周瑾了。
周瑾导师也看了看陆晨的资料，他对眼前这个学生相当满意。
初试分数很高，最重要的是，他还是一个男生。
心内科专业不同于其他内科专业，病情危急而且变化迅猛，有需要做介入手术，所以男生的优势比较明显。
“陆晨同学，将你要选择导师的名字写在纸上。”一旁协助调剂的老师提醒道。
陆晨闻言，迅速在纸上写上了两个字——李瑶！
“好了，写好以后，你可以出去了。等会儿有导师单独面试。”
陆晨点了点头，随后便出了门。
离开面试房间之前，他仍旧看了台上的周瑾一眼。
他的状态依旧没有任何变化，只不过头上的红色还是那么刺眼！
陆晨看的这一眼，让周瑾更加开心。
他笑着对一旁的李瑶说道：“看来还是我老当益壮啊，虽然要不了几年就要退休了，但是还有不少学生想跟着我啊。”
李瑶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对于这次研究生的调剂面试，她本就没有多大的兴趣。
至于能不能招到学生，那便随缘吧！
待陆晨走后，协助调剂的老师将陆晨的纸条拿了出来。
协助调剂的老师看到纸条的结果，微微有些惊讶，不过还是如实的将结果告知三位导师。
“刚刚的陆晨同学选择的是，导师李瑶！”
话音一落，面试房间的三个人全部都有些难以置信。
“这……”周瑾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李瑶同样是很奇怪，她从来都没和陆晨接触过，而且以她在学校的名声，应该很少会有学生选择她吧
……
陆晨走出面试房间，看了看江清妍的位置，便朝她的方向走过去。
“江同学，你本科就在京华读的，你认识那个周瑾老师吗？”陆晨小声道。
江清妍奇怪地看了眼一旁的陆晨，“听说过，怎么了？你要选他？”
陆晨轻轻摇头。
“那你知道周瑾老师平时的身体健康状况怎么样？”
听了陆晨的问话，江清妍的秀眉拧成了八字。
“健康状况？”
“对啊，就是他平时有没有什么病？”
江清妍的脸色越来越疑惑。
正常人谁一上来就问别人有没有病啊！
“不知道。”江清妍冷冷道。
陆晨失望地叹了口气，他只是想来江清妍这里碰碰运气，但还是没有任何线索。
“你选的是谁？”
江清妍冷不丁的又问了一句。
陆晨心不在焉的回答道：“李瑶老师。”
“选她？为什么？”
“因为……”陆晨语气一顿，“看得顺眼。”
绿色，就是最顺眼的。
“嗯？”江清妍皱了皱眉头。
这是哪门子的理由啊？
可就在这时，面试屋里突然传出一声惊呼。
“周老师晕倒了！”
陆晨心中一紧。
看来系统诚不欺我！
这才没过多久，周瑾老师就就出事了。
“调剂面试先暂停！”
立刻便有老师跑过来吩咐道。
“大家各自回去，调剂的时间另行安排！”
面试房间内出来各种呼喊声，几乎是乱成一团。
陆晨想要靠近面试房间看清一点儿情况，没想到已经有老师在门口守着，禁止一切闲杂人员靠近。
“同学们，里面在抢救，房间小，大家都不要凑过来！”
在现场待了几分钟，众人知道也帮不上什么，纷纷离去。
刚走出大楼，陆晨却被江清妍叫住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
面对刚刚的紧急抢救，江清妍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之前陆晨问她的问题。
“周老师平时的身体状况怎么样，有没有什么病……”
真的是细思极恐！
陆晨怎么会突然问出这种问题，而且周老师恰好就出事了！
听到江清妍的询问，陆晨也愣住了。
他意识到刚刚自己问的问题有些不妥。
脑袋开始飞速运转，思考“圆谎”的对策。
“其实我在面试的时候，就看出来周老师有些不对劲儿了。”
陆晨沉声道。
“嗯？刚刚面试的时候吗？”江清妍回忆起自己看到周瑾的场景，“有什么问题？”
陆晨开始一本正经的胡扯：“我看见周老师面色苍白，眼部浮肿，印堂之处有些发黑！”
江清妍：“……”
她眼中闪过一丝无语，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子啊？
“你不信这没办法啊！”陆晨耸了耸肩，“我就是看到了这种情况，所以出来以后才问他的健康情况。”
“你不说就算了。”江清妍嘟着嘴，回了一句，然后朝寝室的方向走去。
陆晨无奈地一笑，这事儿说不得。
如果说了自己能看清你的健康状况。
轻则被当成傻子，重则被搬上解剖台。
还没走多远，就传来120救护车的鸣笛声。
虽然这里是医科大学，大家也都是医生，但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抢救的设备都白扯。
所以在第一时间，众人便打了120电话。
120救护车直接停在了大楼下，一个医生和两个护士急匆匆跑上楼。
……
……
在宾馆里待了近两个小时。
陆晨便接到了京华医科大学研究生院老师的电话。
调剂的时间改成了下午两点。
而与此同时，陆晨也接到了江清妍发过来的消息。
“周瑾老师被确诊肺栓塞，人在医院，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肺栓塞以肺循环和呼吸功能障碍为主要临床表现，通常会有呼吸困难、胸痛、咳血等。
肺栓塞是猝死最常见的原因之一，最常见是因为有骨科手术、久坐等诱因。
为了避免江清妍的再次怀疑。
秉持着多说多错的原则，陆晨并没有回复这条信息。
……
下午两点。
所有考生再次来到研究生院。
因为周瑾导师还在医院，便有他的助手代替他来参加面试。
“上午因为周瑾导师突发状况，所以考试暂停了！”
“现在调剂继续！”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所有七个学生全部选择了各自的导师。
协助调剂的老师宣布了大家的选择结果。
“有三个人选择了张宇辉老师，两个人选择了李瑶老师，剩下两个人选择了周瑾老师。”
“因为导师名额的缘故，选择张宇辉和周瑾的五位同学需要再次经过导师面试，两位导师最后会各自选择最后的一位同学。”
“而选择李瑶导师的同学，因为名额刚刚好，也就说你们俩都顺利的通过了此次复试调剂。”
“提前恭喜你们成为京华医科大学的研究生！”
陆晨环顾四周，不知道是哪位同学和他选择了相同的导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