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含章看着大大咧咧,其实非常精明,而且心细如发。闉
之前他认为风沙对潘兰容居心不良,纯粹嫉妒李探微。
所以让他找李探微的麻烦。
他心有芥蒂,自然不怎么上心。
如今发现李探微确实很不对劲。
经风沙指点,愈发觉得这小子更居心不良。
想了想,冲张星雨问道:“你的箭术怎样?”
张星雨是张星火的亲妹妹,出身闽地世家,应该练过箭术。闉
张星雨偷瞄主人一眼,轻声道:“还行吧!”
主人喜欢看搏击和射箭,甚至喜欢亲自下场比试。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身边的婢女不乏个中高手。
虽然以表演为主,以香艳居多,还是有真功夫的。
而无论武功,还是箭术,她都是剑侍中的佼佼者。
主人面前,当然要谦虚。
还行?李含章冲那边摆架势射箭的李探微努嘴道:“射得过他吗?”闉
张星雨随之扫视一眼,“他们弓太软,还去了箭头,靶子又近,分不出胜负。”
她看得出来,李探微射箭的姿态标准,手臂很稳,箭术应该不错。
虽然不清楚人家的箭术好到什么程度,就这弓、这箭、这距离,肯定探不到底。
真要比起来,两人必然每射必中。
想要分出胜负,恐怕是个体力活。
“能比肩就行。”
李含章笑道:“他每次都赢,估计心里好不得意。挫其锋芒,可以探探脾性。”闉
李探微家世好、人英俊,又很有才华的样子,所以一直挥洒自如,风度翩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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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风度这玩意儿,顺境容易,逆境就难了。
他专职缉私,见过不少平常冠冕堂皇的家伙。
一旦被揭底,立时恼羞成怒,歇斯底里,甚至撒泼打滚。
风沙立时赞同道:“之所以找你帮忙,其实就是想让你把这小子逼得原形毕露,让小竹自己看清。免得我一番好心却枉做小人,让她以为我恶意中伤,诽谤于人。”
李含章斜眼睨视。
就算李探微真的不是什么好人,风沙又是什么好东西了?闉
分明就是嫉妒心作祟,摆明先射箭后画靶。
先认定李探微不是什么好东西,再千方百计证明之。
就算人家是真君子,恐怕风沙也会把人逼成伪君子。
风沙见李含章一脸鄙视,毫不在意地耸耸肩,冲张星雨道:“你跟李马快配合,过去压压他的气焰。”
张星雨点头。
李含章补充道:“最好跟我装作不认识。”
“不错。”风沙颌首道:“你不要跟他发声冲突,就是单纯过去比射箭的。”闉
李含章脸色垮下,不爽道:“合着就只要我去跟人放对,你倒是片叶不沾。”
“我跟他的长辈有些渊源,以大欺小会落人话柄,十分棘手。”
风沙正色道:“算我欠你个人情好不好?”
他对李探微这么上心,不光是因为小竹。
还怀疑李探微接近并亲近小竹的行为是受东鸟总执事的指使。
很可能是某个布局的起手式,不可不谨慎。
毕竟李探微的身份实在太敏感,回岳州的时机也实在太微妙。闉
令人生疑。
张星雨忙对李含章道:“主人一个人情,可以包你心想事成,此生不愁了。”
李含章哼道:“我不是帮他,是帮潘兰容。他的人情欠不着,我也不稀罕。”
张星雨怒道:“你……”
风沙抬手拦住,冲李含章笑道:“欠不欠在我,稀不稀罕在你,我不强求。”
李含章盯他几眼,展颜道:“如果人情折换成酒的话,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风沙笑了起来:“我给你弄个酒池,让你一边喝一边泡,喝到饱,泡到好。”闉
……
逸园后院,茶台横陈。
两丈三尺,蔚为大观。
其上,有山有湖,有瀑布。
凋工精致,惟妙惟肖。
斜阳照下,光可鉴人,熠熠生辉。
现在是干涸的,完全可以想象注水时的场景。闉
其间,金斑卷卷,似成群结队扎窝的狸花猫。
或藏在山涧,或玩在水边,或卧于石上,或腾跃树杈。
猫、树、山、石无不栩栩如生,好似巧匠,精凋细刻。
实则天然纹理,巧夺天工,根本不似人间能有的凡物。
总之,一望便知的沉重,肉眼可见的名贵。
上有刻字:狸奴睡足。
正是这座茶台的名字。闉
苏冷秀眸定定,望之发呆。
就连傻子都看得出来,这是一件无价之宝。
潘兰容敢送,她却不敢收。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这种稀世奇珍留在手上,很容易惹来杀身之祸。
有心想退还,又怕得罪潘兰容。
一时间,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闉
逸园的总管苏高问道:“小姐打算如何处理它?”
风驰柜坊买下逸园之前,苏高就是逸园的总管。
园林的仆人通常会跟园林一起转手给下任主人。
至于下任主人留不留用,那是另一码事。
苏冷几乎全部留用了,也未曾调整分工。
仆人随主人称呼,苏冷姓苏,苏高是改姓苏的。
“我也不知道如何是好。”闉
苏冷回神叹道:“你跟过数任主人都是高门,非富即贵,有什么好主意没有?”
苏高谨慎道:“主人的事,小人从不多看、从不多听、从不多嘴,哪有主意。”
“大家都是可怜人,我知道跟着我委屈你了。你比我年长,我叫你高叔好了。”
苏冷柔声道:“以后视你为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苏高连连作揖,连道不敢,见苏冷那一对美目殷殷切切,令人心酥,不敢多看,赶紧垂目,沉吟道:“小人以前是见过类似的事情……”
苏冷立时竖起耳朵聆听,美眸深注,一脸期盼。
“有一任主人受人挤兑,被迫收下了一批赃物,转赠、转卖、留下都不合适。”闉
苏高小声道:“当时急得夜不能寐,愁白了头发,后来灵机一动,决定拍卖。”
拍卖?苏冷愣了愣,蛾眉迅速皱起,道:“那跟转卖有什么区别?”
“因为拍卖可以冠以别的名义啊!比如以上家的名义为灾民筹款。”
苏高正色道:“如此好事,上家不便埋怨,别人也说不了闲话。一道便洗白。”
“如此甚好。灾民不太合适,六小姐是开医馆的,讲究悬壶救世。”
苏冷蹙紧的眉头渐渐舒展,美目放出光彩,笑容浮上俏脸:“这样,拍卖的钱,全部交给潘家医馆,替那些贫病无依的百姓付看病抓药的诊费。”
“那恐怕得再筹备一场宴会,再请来各界名流。”闉
苏高低下头,奸计得逞的光芒在眼中一闪即逝。
“再筹备哪还来得及,要快!免得夜长梦多。”
苏冷吩咐道:“今天这场宴会我觉得正合适。”
青鸾刚才偷偷跑来告诉她,风少来了,还不欲让人知道。
她知道风少跟潘兰容的关系很不一般。
也就是说,她可以当着风少的面拍潘兰容的马屁,还没有刻意为之的感觉。
因为风少并不知道她知道风少也来了。闉
苏高努力按捺住几乎快要外露的喜色,立时应承道:“小人这就下去安排。”
……
张星雨持弓亮相,立时惊艳当场。
素手持弓,纤指拉弦,玉臂平扭,皓腕横颊。
自然而然牵引视线至雪白的脸庞。
脸庞略微婴儿肥,可爱之余,更衬颈项纤长。
身材曲线随着张弓愈发凹凸有致。
立若玉象,箭似霹雳。
静与动,柔与厉,形成鲜明对比。
李含章大叫了一声好,冲李探微笑道:“你赢了这么多把,总算遇上对手了。”
李探微还未做声,有女子抢先道:“这才射中一箭,现在说输赢,为时尚早。”
李含章心道这小子魅力真大,还真有跳出来维护的,嘿嘿道:“那就走着瞧。”
李探微并没有作声,只是不时转目过去打量张星雨。
刚才进门之前,他在风沙的身边见过这少女。
明眸皓齿,瞧着活泼灵动,神态迷人,给他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这么漂亮的姑娘,只要看过一眼那就不太可能忘掉。
应该是风沙带来参宴的女伴,怎么没看见风沙一起过来呢?
从射箭到收弓,张星雨从头到尾都没有去看李探微哪怕一眼,只跟小竹说话。
说实话,李探微长得太英俊,是个女人就忍不住想多看几眼。
多看几眼就会忍不住芳心颤动,她也不例外。
为了不坏事,她只能强行忍住,连一眼都不看。
小竹没看见风沙,有心打听,话到嘴边,变了味道。
“他又跟哪个姑娘腻上了,嫌你碍事了?”
“没有没有。”张星雨忙解释道:“是我喜欢射箭。”
“那他人呢?”
小竹好似漫不经心地道:“就这样把你丢下不管了?”
张星雨轻笑道:“他让我过来探探你的口风,他自己在附近偷偷看着呢!”
小竹心里一甜,下意识的左右张望,嘴上道:“他没错的话,心虚什么。”
张星雨低声道:“还从来没有人敢这么甩脸子给他看呢!你可是第一个。”
小竹觉得自己好像确实有些过分了,嘴硬道:“他没长嘴啊!还让你来。”
张星雨又说了几句主人的好话,小竹则依旧嘴硬,不松口风。
这时,几个女子射完,又轮到李探微,一失中的,引来欢呼。
李探微扭回头盯上张星雨。
他对张星雨第一眼的印象是生动活泼,现在又予人一种冷若冰霜的美感。
两种截然不同的印象重合为一,越看越让人感到一种奇特的神秘的气质。
他见惯了各种女人拿发光的眼神看他。
这样不予理会的,非常稀少,难免好奇。
张星雨排众而出,目不斜视,拉弓放箭一气呵成,干净利落。
同样一失中的,尾羽震颤,显示这一箭力道不小。
能用如此软的弓,射出这么硬的箭,在场一众人等都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尤其还是个少女。那么苗条的身材,那么纤细的胳臂,居然有这么大劲。
就连李探微都睁大了眼睛。
一直没遇上对手,他一直收着劲呢!就算他全力以赴,也不过如此了吧!
他本就对张星雨十分好奇,这下更生出了强烈的兴趣。
李含章又跳出来大声叫好,见大家都看了过来,含笑道:“两位都是箭术高手,箭法不相伯仲,这样你一箭我一箭要射到什么时候?不妨加大难度,一箭定胜负。”
李探微觉得他似乎有意在挑拨两人对上,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微笑道:“不知李主事想让我们怎么个比法?”
“我又不会射箭,你看着办呗!”
李含章耸肩道:“要是输给这位姑娘,别不认账就好。”
他一早就看出李探微十分自负,这种人最受不得激。
对付这种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自己挖坑埋自己。
李探微脸色微变,扬弓道:“我射一箭,她依样画葫芦也射一箭,只要到八成,就算我输。”其实他本想说“五成”,想了想人家展露的箭术,没敢说那么满。
语毕后,也不待张星雨同意,一个潇洒地旋身,直接搭箭拉弓,飞箭离弦。
待大家反应过来的时候,寻着方向追视,发现羽箭钉上了远处一颗海棠树。
李含章不禁色变,因为风沙一直猫在那颗海棠树后面。
他不知道李探微以此树做靶子,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
如果是有意为之,那就说明人家早就发现风沙在那儿。
张星雨惊得心肝直颤,两条长腿都吓软了。
要是这一箭射到主人……
她都不敢继续想下去。
风沙忽然从树后走了出来。
没被人发现,他猫着无妨。
被人发现,再藏着有失身份。
他丢不起那个人。
虽然听不清那边说些什么。
可是,李探微这一箭,足以让李含章的任何计策都失效。
说实话,李探微的精明和手段,已经完全超出他的预计。
李探微转回头笑道:“早就发现有人在那儿探头探脑,不像好人。”
他早就发现树后有人,只是并不确定是风沙。
张星雨的到来和李含章回返针对,让他觉得应该是风沙。
不管是不是风沙,射一箭总没错,是种警告,亦是震慑。
风沙很不爽,偏还不能指责李探微,毕竟人家可以直接推说不知。
不知者不罪,他只能硬吞下哑巴亏。
心里恼火,想把钉在树上的箭拔下来扔地上。
结果没有拔动。
握住掰了一下。
结果没有掰断。
多少有些尴尬。
小竹见风沙一脸尴尬的走过来,心道原来你藏在那里呢!
忍不住走出几步,又强行停了下来,把脸一扭,不去看。
一群女人纷纷夸赞李探微这一箭射得好、射得妙。
又指责风沙藏头露尾,鬼鬼祟祟,不是好人,活该被吓。
小竹实在没有忍住,跟她们争辩了几句,结果适得其反。
大家对她又嫉又妒,印象坏透了,见她帮人说话,自然群起攻之。
风沙在她们口中一下子变成了跟小竹不清不楚的小白脸。
而且越说越难听。
小竹气得小脸通红,奈何一张嘴实在敌不过人家七嘴八舌地围攻。
张星雨突然轻斥一声,把大家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扬弓一箭,直取李探微的脑袋。
在场诸人连惊呼声都来不及发出,无不瞪大眼睛。
李探微根本反应不及,暗道吾命休矣,整个人僵在当场。
脑袋一沉,疼痛并未到来,倒是头发扑面,挡住了视线。
下意识地伸手拨弄,又往顶上一摸,原来是发髻被射断。
一身冷汗这才透体而出,濒死的喘息声总算呼呼了出来。
脸皮前所未有的硬,扯着耳朵,心知肯定惨白无血。
惊呼惊怒此起彼伏。
冲着张星雨质问、指责,不乏训斥和谩骂。
张星雨冷着俏脸,扬弓往另一颗海棠树上一指,冲李探微冷冷道:“你自己说,有你几成。”
大家往她指点的方向一看,无不倒抽一口冷气。
羽箭把一顶黑色幞头钉在树上,正是李探微的。
李探微又惊又怒,撩着发、捂着头道:“大胆!”
张星雨恼他惊吓主人,娇哼道:“你是够大胆,居然敢拿脑袋拦我的箭。”
……
张星雨恼火李探微惊吓主人,一箭射掉了李探微的幞头。
李探微披头散发,好不狼狈。
风沙心里挺高兴,那也只是在心里高兴罢了。
他行藏既露,并不想跟李探微直接发生冲突。
于是言说误会,打个圆场,要把张星雨拉走。
同时给李含章使眼色,让他继续跟着李探微。
最后又深深看了小竹一眼,什么话都没有说。
他希望小竹跟他走,却不想强求。
李探微尽管暴怒,很快冷静下来,并没有跟风沙纠缠,反而温雅地表示无妨。
笑了笑说容他下去拾掇一番,觉得这样太失礼,不尊重自己,更不尊重别人。
在场那一票女人大多数痴迷地望着他,她们的梦中情人好像就是这个样子的。
就连小竹都埋怨张星雨手上没个轻重,实在太过分了。
风沙眼睛盯着李探微,像是看见了一条五彩斑斓的蛇。
正优雅地仰颈,嘶嘶地吐信。
直到离开池塘,再也看不见射箭那群人,风沙叹了口气,小竹终究没有跟来。
张星雨见主人情绪不佳,当然不敢吭声,只有意无意把主人往喧闹的地方引。
希望娱乐的环境能让主人开心起来,起码可以分神,不要想一些不开心的事。
结果又撞见了青鸾。
青鸾正跟一圈男男女女围挤在一张赌桌旁,兴致盎然地打着叶子牌。
四名女子在玩牌。论容貌,哪个都不逊色青鸾,围观的大多是男人。
曲半衣也在这桌,坐在青鸾对面。
风沙随便扫了一眼,下意识停步。
叶子牌是一种古老的纸牌博戏,牌如树叶大小,又名叶子戏。
玩法很多,这一桌的玩法叫金叶子格。
正是周宪开创的全新玩法。
风沙早先听说过,后来周宪也跟他讲过。
李泽爱偷腥,周宪经常穷极无聊,拉上三五闺蜜打叶子牌解闷。
于是创出了金叶子格。
开始确是金制,流传于达官显贵的后宅之中,渐渐传至赌馆。
很快又从赌馆风靡至民间。
因为最适合姑娘家玩,尤其风靡闺阁和青楼楚馆。
风沙没想到周宪创的玩法居然从江宁传到了岳州。
尽管他对博戏不感兴趣,因为周宪的关系,还是忍不住凑上去看看。
五彩缤纷的牌面,上面绘着十分精美的纹路。
每张牌都像彩画一样,非常好看。
难怪这些玩牌的姑娘把牌码在手边,更像堆砌华丽的宫殿。
个个爱不释手。
风沙仅是听周宪随口提过,只是认得玩法,其实并不会玩。
每张牌的纹路什么意思,他完全看不懂。
也没打算看懂。
眼睛在看牌,其实魂儿早就飘远了。
周宪的嗔羞娇嗲、一颦一笑浮现脑海,有些痴了。
尤其小竹的态度,更让风沙记起了周宪的好。
那是个多么聪明的女人啊!
从来都不会给他带来麻烦。
只会默默地帮他解决麻烦。
有时看似针对,百转千回之后,才品味到是撩,是甜。
让他情迷,不让他心烦。
青鸾和曲半衣不仅坐对家,还是对头。
自打上桌,一直争锋相对,互不相让。
面上亦然笑语盈盈的,一口一个姐姐、一口一个妹妹。
两女实在玩得很投入,风沙到了半天,她们都没发现。
青鸾终于赢了这把,眼见曲半衣气得发抖,得意地伸展懒腰。
曼妙的曲线突然凸显。
一众围观的男人都恨不能把眼珠子使劲砸上去,狠狠滚三滚。
就这一伸腰,青鸾的眼角余光无意中瞟到围观人群中的风沙。
娇躯瞬间绷紧,整个人一下子跳了起来。
曲半衣还来不及反应,她便抱住了风沙的胳臂,拖着往外走。
几个眨眼,人就不见了。
她是随风沙一起进来的。
风沙不找她,她不敢主动找风沙,可是时刻准备着。
是以反应极快。
曲半衣毫无准备,追之不及,手中的叶子牌都被她给揉烂了,好像揉得是青鸾。
为了争做离支班的头牌,她和青鸾无所不用其极,几乎公开决裂。
元小娘死后,林羊羊买下离支班。
如果谁巴上风少,胜负立时注定。
结果被青鸾抢到亲近的机会,当真追悔莫及。
没心思再玩牌,推桌走人,希望能追上风少。
人群中传来长长短短的叹气声。
青鸾和曲半衣都是尤物,他们谁不想一亲香泽?
两女赌了半天,输得都是别人的钱,赢了是自己的。
在场这些冤大头眼看青鸾居然主动抱一个男人走了。
曲半衣也跟着离开。
自然有种金子往水里扔,却连水响都听不到的感觉。
青鸾拖着风沙到了个僻静的角落,风沙轻轻挣脱怀抱,笑道:“这么急干什么?好像逃命似的。”
“您不是让我装作不认识吗!还不让鸾儿告诉别人。可是半衣妹子认识您啊!”
青鸾解释道:“鸾儿也是怕她当众叫出来,并没有多想,就想着先离开再说。”
风沙看出她言不由衷,只是并不在意,随便点了点头,算是认可这解释。
这里被三座假山合围,围出一片幽静的空地,摆有一张石桌,几个石凳。
张星雨抢先过去扫尘,等主人和青鸾落座后,又出去寻侍女要茶水点心。
很快端着茶水点心返回,蹲在主人身边侍奉。
青鸾绞尽脑汁想话题,希望不要冷场。
连变几个话题,风少好像都不感兴趣。
心里不免有些急了,咬咬唇继续道:“前几天巡防署的李主事来找鸾儿问些事,他正在调查好几桩走私桉,好像牵扯到东瓦里暗藏的黑市……”
她听李含章提过风沙,两人的关系好像还不错的样子。
风沙眼睛一亮,笑道:“现在是查走私的好时机,他时机抓的很准。”
洞庭湖流域任何走私都不可能绕开君山舰队。
而初云正在从海冬青手中逐渐接管君山舰队。
现在的君山舰队根本无暇他顾。
原本就被压抑了许久的各方牛鬼蛇神当然会趁机大走特走。
这种时候,保管一捞一大把,一抓一个准。
“东西两瓦都归乐营辖管,离支班虽然常驻西瓦,有时也会奉命去东瓦侍奉。”
青鸾见风沙对李含章的事感兴趣,赶紧道:“所以鸾儿对东瓦的情况还算了解,跟李主事说了一些,他好像查到什么线索,一直查到了逸园……”
乐营妓人便是营妓,属于地方州府的官妓,不由官府供给,能自行开业。
辖制较松,比较自由,地位略高,可以赎身从良。
不过,还是要听衙门招呼,侍奉公私宴会。
青鸾就是营妓。
东瓦则是专供给岳州各营军士娱乐的场所。
风沙心下冷哼,他还以为李含章这小子多么上心帮他对付李探微呢!
原来只是顺道过来,顺手为之。
“虽然逸园被风驰柜坊买下,转手送给了苏姐,可是下人还是原来那些下人。”
青鸾一面打量风沙的神情,一面道:“参宴前,李主事私下吩咐,让鸾儿留意,还要配合……”
风沙打断道:“逸园前任主人是谁,你知道吗?”
“李小姐啊!”
青鸾毫不迟疑道:“李小姐不仅是公认的岳州第一美人,还是岳州第一名媛呢!逸园仪静宴在岳州很出名的,两月一次,那些贵家的夫人小姐无不以受邀为荣……”
风沙眼神闪烁,再度打断,问道:“你是说李淑婷么?”
青鸾使劲点头道:“也就只有绘影小姐有这么大的面子。如今逸园转手给苏姐,恐怕会有很多夫人小姐扼腕叹息呢!不知下次仪静宴会在哪里举办。”
风沙沉默不语,陷入思索。
他做梦都想不到绘影送给苏冷的园子居然是从李淑婷手里买的。
李含章查走私也查到这里。
如今李探微也跑来了。
虽然名义上是陪小竹过来,好像顺理成章,可是未免太巧合了。
似乎有条线正在隐隐约约地串连着什么。
“东西两瓦都有黑市的,鸾儿有时候也会偷偷参加,捡点便宜。”
青鸾见风沙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恨不能把自己知道的情况一股脑全倒出来,“有些事没敢跟李主事说,但不敢瞒您,鸾儿的包银也曾挂在东瓦黑市上被买断。”
寻常人听不懂她在说什么,风沙是行内人,一听就明白了。
妓者受包银后,除包主和实在扛不住的官使官派,不能再接受其他客人。
谓之买断。
流城通常的行情是一日一贯,就是每天一千钱。
岳州的行情他不清楚,应该更贵。
换做以前,青鸾绝不会把自己曾经被人买断这种事告诉别的男人。
尤其不会告诉恩主和可能的恩主。
现在则放开多了。
风少见过的美女恐怕比她吃过的饭还要多。
风少想得到美女简直比随手采花还要简单。
以色事人这条路不比爬悬崖更容易。
那就只能另辟蹊径了。
风沙果然没有鄙视,反而笑了起来,这样坦诚的名妓倒也少见的很。
更多是一面使劲当那啥,一面拼命立牌坊。
尤其青鸾是伶优,名义上是卖艺不卖身的。
青鸾见风沙笑,不知道是真笑,还是嘲笑,小心翼翼道:“正因为在黑市呆过,所以鸾儿知道东西两瓦黑市的上家,就是逸园。以前来过几次,最长呆了半个月。”
风沙嗯了一下,皱眉道:“你不是说这里前任主人是李淑婷吗?”
虽然他不喜欢李淑婷,可是李淑婷身份高贵,人又骄傲的很。
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园子跟黑市扯上关系,还变成了烟花柳巷?
青鸾小声道:“李家家大势大,园子多了,李小姐也就是仪静宴前后住上几天,也正因为仪静宴的名声响亮,所以不少豪客都很喜欢这里的氛围。”
她说还算隐晦,风沙听懂了。
仪静宴请的都是岳州的名媛,恐怕有不少男人喜好这口。
真的够不上,扮得也行。
恰好伶优最擅长“扮演”,与此处倒也算得上相得益彰。
仪静宴两月才开一次,李淑婷平常根本不在,想钻空子太容易了。
风沙一念转过,扬眉道:“这里的总管是知情的。”
黑市也好,烟花柳巷也罢,可以瞒得过主人,肯定瞒不过此园的总管。
“他何止知情!”
青鸾没想到风少这么敏锐,一语中的,忙道:“他就是黑市的大掌柜。”
顿了顿,转着脑袋寻了寻,隔着假山伸手一指,低声道:“那里面就有个荤场,常年开着。鸾儿刚才偷偷过去看了一眼,还开着呢!所以苏姐很可能也是知情人。”
苏冷是名妓,不是李淑婷那种大家闺秀,对某些事当然看得很开。
人家没必要瞒着苏冷,说不定苏冷还会视为一种赚钱的好路子呢!
将心比心,换做是她,她一定同意,只要给她分成,爱怎样怎样。
风沙哦了一声。
他当然了解荤场,还知道荤场通常会与黑市伴生。
有黑市的地方未必有荤场,有荤场的地方八成有黑市。
起身拍拍屁股道:“走,咱们找苏冷问问去。”
苏冷知情,那就好办了。
再借苏冷十个八个胆子,也不敢瞒他。
保证竹筒倒豆子,哗啦哗啦一泄而出。
……
青鸾没猜有错,苏冷确实是知情人。
可是,苏冷也仅是知道荤场那点事。
关于逸园管家苏高的情况,她还没有青鸾知道的多。
听青鸾说苏高居然是黑市的大掌柜,苏冷非常吃惊。
身为岳州第一名妓,以身份论,毫无疑义是下九流。
但是以地位论,却跻身于上九流,起码往来无白丁。
走私、黑市,距离她十分遥远。
像故事里说的,像杂剧里演的。
唯一认识跟走私沾边的人物,就是抓走私的李含章。
“冷儿才刚搬来,还没住上几天,人都没认全呢!当真不知道他竟是这种人。”
苏冷回神后第一反应就是想撇清自己,转念又脱口问道:“李主事他知道吗?”
青鸾小声回道:“有可能。”
李含章就是追着黑市的线索找来逸园的。
虽然她并没有跟李含章透露更多,难保李含章不知道。
就算现在还不知道,既然找来逸园,查清是迟早的事。
苏冷坐不住了,冲风沙道:“我有他的身契,等下就去找人牙子,把他卖掉。”
越是名妓越爱惜名声。
因为名声等于身价,等于地位,等于尊严。
更别说本就在贱籍,一旦获罪,从重处罚。
不管苏高之前是什么人,现在都随她姓苏。
尤其她答应苏高继续在逸园开荤场。
这要被人联系起来,岂非百口莫辩?
风沙见苏冷慌里慌张的,笑道:“站起来干什么?你现在还是风驰柜坊的代言、巡防署的行走,至不济还有林羊羊帮你扛呢!坐下,只管把心放回肚子,没事的。”
苏冷一想是呀!我现在后台多硬,比跟着潘叔三的时候还硬,有什么好怕的。
愁容顿消,笑颜又开,“冷儿听您的,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风沙想了想道:“之前怎样,之后就怎样,先不要打草惊蛇。”
他过来找苏冷,纯粹是觉得巧合太多,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妥。
想探听一下情况,让零星的线索成串。
岂知苏冷还没青鸾知道的多。
唯一的收获是可以通过苏冷接触、观察、指使苏高。
这么好的鱼线和鱼饵,正好放长线钓大鱼。
苏冷点头应承,忽然道:“对了,待会儿有场义卖,就是让他去准备的。”
她故意没说义卖的是什么,更没说她想把卖得钱以慈善名义送给潘兰容。
憋着劲想给风沙一个惊喜。
却不知道她打算义卖的那件名为狸奴睡足的茶台其实是风沙送给潘兰容的礼物。
这对风沙来说,绝不可能是惊喜,是惊愕,是惊怒!
晚宴将开之时,宾客终于撇下种种娱乐,纷纷聚集。
苏高让一众仆人赶着三辆牛车运来狸奴睡足,并解开了蒙布。
一众宾客立时鸦雀无声,无不看呆。
过了好一会儿才此起彼伏地发出赞美巧夺天工的一声声惊叹。
苏冷将小竹请到了跟前,又拉手又贴脸,显得关系十分亲昵。
然后宣布将此珍宝义卖,所卖得的钱将会全部交给潘家医馆。
用来替那些贫病无依的百姓抵付看病抓药的诊费。
其实门口见到风沙时,小竹已经后悔,不该把风沙送她的礼物送人。
只是一时来气,憋着劲赌气。
心里一直有些忐忑,本想离开之前,厚着脸皮找苏冷把礼物讨回来。
她做梦也想不到苏冷会来这么一出。
呆了少许,惴惴不安地转头寻风沙。
很快在角落找到风沙,风沙神情平澹,她看不出喜怒。
风沙身边的张星雨脸色苍白,双眸之中透着无尽的恐惧。
活像惊雷炸在头顶的小鹿,整个人颤颤巍巍,摇摇欲坠。
小竹心儿直往下沉,沉到水底,知道风沙这次真生气了。
她犹豫着想过去道歉,又拉不下面子,迟疑着没有动弹。
正在小竹犹豫不决的时候,李探微忽然朗声报价,黄金千两,金票现付。
众宾客不禁哗然。
苏冷请来的客人,大都跟她差不多层次,反正没有能拿得出千两黄金的。
除了风沙和李探微,两人都是不请自来的。
金票现付更是惊煞当场,就算拿得出千两金票,谁没事身上会带这么多?
所以风沙闪过第一个念头就是“有备而来”。
小竹本来正在偷瞄风沙,闻言错愕转眸,盯着李探微发呆。
李探微回以微笑,英俊眼光,迷得周遭一众女子神魂颠倒。
多金帅气,又大方,居然真的一掷千金,想不迷人都不行。
对李探微痴迷的同时,亦有不少又嫉又妒的视线射向小竹。
如果视线是箭,小竹已经浑身是眼。
苏冷尚不知自己闯下大祸,只是隐隐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
在她设想中,大家踊跃报价,最后风少以大价钱一锤定音。
风少人、物两得。
于是既卖好了小竹,又讨好了风少。
谁知道李探微横插一扛,一张口就是千金,还是现成金票。
风少迟迟没吭声,恐怕没带那么多。
风沙以前身上从来都不带钱,吃过几次霸王餐,好生尴尬。
后来多少会揣上点钱,应付寻常吃喝采买够了,绝对不多。
大头都是随行的婢女带着,绝对不少。
这次自然是张星雨揣着钱。
风沙根本不知道张星雨带了多少钱,想来几百金应该是有的,肯定没有千金。
谁吃饱了没事干,带那么多钱出门?
何况,又只是来参加宴会。
张星雨红着脸不敢吭声,窘迫的很,显然确实没有带那么多。
风沙脸色依旧平澹。
落在张星雨眼中,这分明是暴风眼中的宁静。
跟主人亲近的剑侍都知道主人有三喜。
喜欢狸花猫,喜欢喝茶,喜欢在喝茶的时候戏玩狸猫。
狸奴睡足上布满天然纹理的狸花猫,同时是一座茶台。
无论体积纹理,乃至凋工都堪称绝世,独一无二的天下奇珍。
张星雨用膝盖想都知道主人现在肯定怒火填胸。
主人爱不释手,自己都舍不得用稀世奇珍,却舍得送给小竹。
心意可见一斑。
结果先被小竹拿去送人,又被苏冷拿来拍卖,如今还被情敌得到。
这跟横刀夺爱有什么区别?还一夺夺俩。
主人脸色越是平静,恐怕心中杀意越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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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风之花雨】 【】
参宴宾客事前并不知道这次还有场义卖,当然没带太多钱。
所以包括风沙在内,没人能跟李探微争。
风沙几乎可以肯定这场所谓的义卖是李探微事前安排好的。
逸园的前任主人李淑婷跟李探微是兄妹。
所以李探微完全有能力通过逸园的总管苏高安排好这一切。
小竹把狸奴睡足送给苏冷,恐怕也是李探微使了什么手脚。
他不禁有种中了埋伏,被人偷袭的感觉。
当真有些猝不及防。
苏冷不敢得罪风沙,也不敢得罪李探微。
见风沙无甚反应,又没人再报价,略一犹豫,硬着头皮祝贺李探微获得珍宝。
李探微在一片恭喜声之中含笑行到苏冷和小竹身边,风度翩翩地说了些场面话,忽然话风一转,言说将此宝送给小竹。
在场的一众宾客群起哗然。
诺大的宴会,嗡嗡嗡地喧闹起来。
嫉妒者有之,起哄者有之。
嫉妒的几乎全是女人,起哄的泰半是男人。
女人嫉妒李探微为什么要对小竹那么好。
男人羡慕李探微康慨,起哄两人的关系。
显然已经把李探微当成了小竹的追求者。
还有不少人直接认为两人根本就是一对。
饶是风沙心机深沉,还是当场气歪了鼻子。
这混蛋居然把他送给小竹的礼物送给小竹!
这何止是打脸,简直把脚丫子往他脸上踩。
他这辈子就没受过这种气。
当年被废的时候,他都没被人如此当面羞辱。
小竹的脑袋乱成一团浆湖。
怯怯避开李探微灼热的视线,目光投向风沙。
那一对眸子里全是慌乱之色。
她觉得自己好像不应该接受。
可是面对铺天盖地起哄,又鼓不起勇气拒绝。
她从没遇过这种事,有些不知所措。
张星雨已经出离恐惧了。
觉得自己如果再不做点什么,回去后恐怕会被主人扒皮抽筋。
刚要动身跳出去,李含章吊儿郎当地从人群中走过去,笑嘻嘻鼓掌道:“康慨,李兄不愧是大家子弟,当真康慨。一掷千金只为佳人一笑,可惜人家没笑。”
他站出来倒不是因为风沙,而是真心觉得李探微不像好人。
担心潘兰容太单纯,稀里湖涂被人骗了。
李探微一直都在等风沙跳出来,岂知风沙居然这么能忍,到现在都没出面阻止。
转视李含章,一本正经地道:“既能帮助贫病无医的百姓,又能让潘小姐开心,何乐而不为呢!”
说话的时候,那张英俊的脸上透露出悲悯之色。
立时收获了一片痴迷的目光,博得了几声喝彩。
小竹忍不住转头凝视李探微。
嘴上没做声,已经有些心动。
李含章暗叫厉害,挑眉道:“你为潘小姐花了这么多钱,又是一片善心做好事,按理说无可挑剔,本不该阻止。可是,我又不得不阻止,李兄你可知道为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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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探微敛容抱拳道:“正是不知道,所以请教。”
对这个敢跳出来坏他好事的家伙,他心里想的绝没有面上看着这么温和有礼。
李含章一指狸奴睡足,板脸道:“这玩意儿明显价值连城,如果来自正常贸易,一定非常引人瞩目,可我从来没听过、没见过,未免涉及走私,我希望知道来历。”
就连风沙都开始真心佩服李含章了,这小子确实是搅局的一把好手。
这局搅的,实在太特么有水平了。
众宾客听李含章讲完,哗地一声传开。
受邀参加苏冷宴会的人,自然都是苏冷的朋友,至不济也有些交情。
这茶台分明是苏冷拿出来义卖的。
所以在他们看来,李含章此举并非针对李探微,而是跟苏冷过不去。
立时有人不满道:“这是什么场合,你来抓走私。”
有人阴阳怪气地接话道:“李主事好大的官威啊!”
更有人冷笑道:“高兴的日子,偏有人不知好歹,非要把好事变成坏事。”
倒是李探微不禁错愕,开始正儿八经地打量李含章。
李含章依然板着脸,可看着还是那么吊儿郎当,一点都没见怕的,转视苏冷道:“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如果说不清它的来历,我想不抓你都不行了。”
他说着话用上了内力,声音听着不大,偏偏把其他所有人的声音都给压下了。
李含章见苏冷花容失色,居然更好看了,不由呆了呆,回神继续道:“苏行首,我这可是真心为你好。”
李探微实在忍不住了,抢话道:“请问李主事,是否要连我一起抓了。”
李含章瞟他一眼,笑道:“岂敢,你多聪明啊!居然用送的。虽然害了苏行首,自己却可以片叶不沾。”
一众宾客大讶,害了苏冷?这话从何说起?
李探微皱眉道:“我怎么就把苏行首害了?”
“因为巡防署从来都只抓卖家,不抓买家。你不会以为义卖不是卖吧?”
李含章笑道:“如果它当真来历不正,苏行首不卖,一点事都没有,顶多没收。她这一卖,你又一买,嘿嘿,真不知你是无心还是有意,就当你无心好了。”
嘴上这么说,口吻语气摆明怀疑李探微是故意为之。
李探微眼神冷下,哼道:“就算我不买,也有别人买,哪有故意?”
“谁没事身上会揣着千两金票。”
李含章嗤嗤道:“你莫不是跟苏行首串通好了,用义卖来洗白吧!”
众宾客再度哗然。
纷纷为苏冷和李探微打抱不平。
苏冷怎么可能会跟李探微合起伙为走私洗白。
觉得李含章分明是在胡说八道。
李探微眼神闪烁几下,又强行收敛。
李含章地猜测虽然没有全中,确实沾边了。
如果依这个猜测追查下去,很容易把事情查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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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冷有些慌了,忙道:“李主事,能不能私下里说?”
这座茶台是潘兰容送给她的礼物,当众说不太合适。
很可能让大家误会她和潘兰容串通起来骗大家的钱。
如果这东西当真来历不正,那就更没有转圜余地了。
李含章要么徇私,要么抓人。
到时候更麻烦。
李探微笑道:“苏行首心怀慈悲,在下也自认光明磊落,无不可对人言之事。”
他不仅知道这座茶台来自风沙,还知道岳州巡防署是风沙的势力。
倒要看看风沙被自己养得狗咬了,会是什么表情。
李含章闻言讥笑道:“好一个光明磊落,李兄果然是个真君子。”
他并不知道狸奴睡足本是风沙的,此来逸园,就是为查走私的。
逸园上一个主人正是李家的,所以他心里认定李家脱不开关系。
至于查到李家后办是不办、能不能办得了,那是江喧操心的事。
他只负责查。
小竹见李含章在那冷嘲热讽,咄咄逼人,不高兴道:“这东西本是别人送我的,你要问来问我,干嘛要为难苏姐姐。”
忽然间安静下来,少许后大家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风沙不知何时走到近处,冲小竹笑道:“原来我是别人。”
张星雨一直跟在主人的身后,一对俏目似乎溢着丝丝凉气,死死盯着李探微。
她佩着剑就挂在腰上,手已经摸上剑柄。
小竹脸色一白,心慌意乱,结巴道:“我就随口一说,你知道我不是那意思。”
风沙笑了笑,转向李探微道:“小竹她从来不接受别人的礼物,李兄一番好意,我替她心领了,他日我必有厚报。”
脸上带笑,眼神幽寒。
“别人”两个字,咬得很重。
目光本来无形,这时好像有力。
李探微抵受不住,硬是往后退步。
额汗都逼出来了,抓住了狸奴睡足的一角,这才勉强止步。
见风沙目中露出讥笑,有些恼羞成怒。
突然定神展颜道:“狸奴睡足,确实是件稀世珍宝,任何人对它都谈不上拥有,只能说暂时替后人保管,我也不例外,一定小心保管,保证不让它被人磕坏碰坏。”
他装得满脸诚恳之色,扶住茶台的手轻轻摩挲。
风沙盯着他的手掌,头次色变,变得非常难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