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苏哲眉毛抬了抬。对啊,自己怎么没想到是司机呢?除了船公司,港区,客户之外,能够全程接触到集装箱也就是司机了。
但是,司机在运输集装箱方面使坏,他到底是抱着什么目的呢?
苏哲目光变得犀利起来,陷入了思考。刀疤脸注意到了苏哲表情的变化,默契地不出声了,他知道,自己的大哥在分析问题了。
一想到司机,苏哲的大脑飞快地转着,目前,公司方面,一共有三家车队在合作,有一家是自己引进的,其余两家都是以前都在合作的。
莫非……
苏哲冲刀疤脸招了招手,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知道了,大哥。我这就去办!”刀疤脸颔首道。
……
花城物流园区,伟通合作商惠达车队办公室内,三三两两的员工正在电脑面前“装忙”。车队李老板敲着二郎腿正在左右手拿着两个话筒,
“雄哥,昨晚那家夜总会怎么样?妞不错吧,又年轻又嫩,下次还去?好类,好类!多照顾小弟一点生意。你等会啊,我这还有一个电话。”李老板拿起了另外一个话筒。
“什么?姓张的,钱不付?老子跟让你说,不付钱带人砸了你们公司,你等会啊,等会啊,我这有个电话。”
“雄哥,没问题,小弟全听您指挥。稍等啊……”
“姓张的,不还钱,信不信老子爆你菊花?”
“雄哥,小弟我……”
“姓张的,老子他妈的……”
李老板讲了一场没有人听的长篇单口相声后,大汗淋漓,朝隔壁员工骂了一句,“小六,你为你电脑屏幕那个放黄片的框小了我就看不出来,赶紧给我做事!”
“二丫妹子,别打扮了,你已经很美了。昨晚,让你过来跟我一起陪客户,你又不去!”
李老板还没过完嘴瘾,仓促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思路,他看了看号码,表情变得有些严肃,“喂?阿华,办妥了吗?好,好。我这就发短信过去。”
李老板看着自己员工的散漫样子,知道自己车队无论硬件或是软件,都不合格。除了配合上头的命令做那件偷鸡摸狗的事情,实在没有别的办法。
“哥,又一个集装箱搞定了。”一条短信被李老板发送了出去,就像他前几个月一直做做的那样。
……
伟通经理办公室内,手机屏幕刹那间亮了起来,坐在椅子上的那人用拇指划开解锁屏保,一条短信内容赫然在目:
哥,有一个集装箱搞定了。
短信反光下的年轻面容,露出了一丝冷冷的微笑,那双眼睛注视着前方,朝门口招了招手。
一名女性员工恭敬地走了进来,礼貌地说道,“陈经理,找我有什么事吗?
……
天色已晚,港口堆场内半明半暗,周围都是集卡嘈杂的轰鸣引擎声。
“提箱。”一辆集卡停在了大门口,驾驶窗露出了一张疲惫的脸。数分钟后,集卡缓缓驶入堆场区,在一排堆积如山高的集装箱间穿梭,最后,停留在一座六层楼那么高的吊机前。
随着一阵巨响,一个十二米长的钢制集装箱被高高吊起,然后放置在了集卡后的拖板上。
满脸疲惫的司机习惯性地打着方向盘,缓缓驶出堆场区。
这是去工厂装货前的必要流程。
不过,这辆集卡驶出港区后没多远,就反常地停靠在了路边。司机关掉了车灯,跳下车门,拎着一个铁壶带着一个铁锹走向了旁边的荒野。
几分钟后司机回来,打开了集装箱门,将铁壶中黑色的液体洒了一些在箱内,另外又撒了些泥土。他习惯性地左顾右盼,确定没人之后,才跳下集装箱。
“干什么呢?”近处突然传来一声喝问。
司机吓了一个机灵,片刻,故作威严地反问道,“你谁啊?”当看到对方身上穿得码头员工的制服,连忙笑道,“原来是管堆场的几位。我当是谁呢?”
话没说完,他就被狠狠地推了一把,来了个趔趄,“几位,怎么回事啊?”
“什么怎么回事?老子现在怀疑你在提出去的集装箱里做手脚,抹黑我们堆场的管理制度。”
司机背上一阵冷汗,“几位大哥,你们看错了吧。我干嘛要在自己客户的集装箱上做手脚呢?难道我不想吃这碗饭了?哎,你们干什么?不能干打开箱门啊……&”
“这是什么?”那两位头戴安全盔,身穿黄色制服的码头工人指着集装箱内的油渍问道。
司机一看露了馅,慌张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妈的,你竟然黑我们?老子刚刚检查过的集装箱,里面是没问题的。还没开出堆场区几百米,就变得乱七八糟。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堆场员工的活儿太轻松了,想制造两起新闻投诉我们?”
其中一位五大三粗的码头员工向司机逼近了身子。
此时,这位司机脚已经发颤。他早就听说过这帮看管堆场的工人不好惹,很多都是混混出身。前不久,还和外部的黑道势力打了一架,死了几个人。自己要是被对方误会了,这不是没事找揍嘛。他定睛一看,果然面前这两位就是不像是好人,一位长得十分魁梧,干样子一个人揍自己两三个不成问题。另一个虽然个子不高,但是脸上全是横肉,还有一道渗人的刀疤,估计又是从山上放下来的。
司机此时有些后悔,真不该接下老板吩咐的任务,他赶忙掏出香烟,递了上去,“几位大哥,误会,误会。”
“你这辆车,先别走了。跟我们回去一趟,说明清楚。”大块头手一扬,后面又出来两三个高高壮壮的码头工人,围在了司机身边。
……
惠达车队的李老板半夜里被一阵电话惊醒,他看了看手机,骂道,“他妈的,这么晚了,不让你老子我睡觉了?什么?被发现了?”
李老板大叫一声,从床上跳了起来,“你怎么会被发现的?让你小心点。什么,你被扣留了?”
李老板心里一惊,做这种有些“偷鸡摸狗”的事情,最怕的就是东窗事发。自己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要手下的人小心行事,没想到最后还是出了问题。带着满脑子的虚汗,李老板问清了是码头工人所为,这才心稍安。
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
一辆奥迪轿车星夜驶往港区,李老板心急火燎地去捞人。
约定的地点在港区的一间空置仓库。李老板走到仓库门口,立即判断出事态没有想象中的严重。如果工人只是为了执行自己的义务,那么必然会汇报给港区的领导,那么见面就应该在办公室,而不是这这间仓库。
李老板的嘴角浮出一丝沉稳的笑容,码头工人这样做,无非是要敲诈点利益。
走进仓库,李老板立即点头哈腰起来,给仓库的几名工人一一递烟。那位倒霉的司机,此时正蜷缩在仓库的一角。李老板看着这种有点像电影里绑架画面的场景,想起了自己之前听到的传闻,果然这帮港区工人身上都带着匪气。
大块头首先开炮,“李老板是吗?我们港区哪里得罪了你们车队了。要让你们车队用这种方式来黑我们?是不是不满意我们港区的服务?”
李老板见对方一上来就给自己扣帽子,顿时心惊,他一家小小的车队老板,哪里敢不满意港区的服务?这港区可是政府机构,得罪了里面的人,今后自己还怎么从事业务?
李老板知道今天是这件事是自己理亏,立马换上了一副谄笑,“几位大哥,这话说的……大家正好有些误会,误会嘛。”他快步上前,握住了大块头的手,拼命握着。
大块头感到自己的手中多了一个厚厚的纸包,估计里面有近万,他反过来讲纸包推了回去,“李老板,你们做的这件事,可是会让我们哥几个把饭碗弄丢的,这点钱,够我们养老吗?”
“瞧几位大哥说的,我们还能做什么害港区的事情。我们不过是一家小小的民营车队,都是混口饭吃,混口饭吃。”李老板继续跟大块头套近乎。
双方说了几句,大块头却没有问出实质性的问题。李老板总是堆着笑脸,却口风严密。
“姓李的,问你话,就快点说,不要惹麻烦。”黑暗中一角的位子上,传来了一句冷冷的声音。
此时一名码头工人,走向了缩在墙角的司机,狠狠地用自己的皮鞋踢了司机几脚,司机痛得直喊。
李老板感到自己的脖领一紧,顺间就被拖到了墙角。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干什么,给你们这些在港区捣乱的人一个教训!”大块头瞬间就是一拳。
李老板感到自己鼻梁一酸,似乎有热的液体从鼻孔中流了出来。
“大哥,我听说那几艘国外远洋班轮上的海员早就对我们不满了,说要来收拾我们。这几个家伙会不会是他们派来的?”
“上次跟他们干,我们还差点有个兄弟丧命。”
“妈的,今天抓到了,真的要干死他们。”
李老板和司机蜷缩在墙角,听着这些对话,浑身颤抖,他们相互对视了一眼,终于忍不住说道,“兄弟们,真的是误会了,我们可不是什么海员派来的。事情是这样的……”
李老板不得不把自己为陈登做事的经过,一一道来。
“你说,你不是海员派来的,怎么证明?就凭你在这里这句话?”刀疤脸在黑暗中终于发出了声音。
李老板苦着脸求道,“几位大哥,我都已经说了事实。你让我怎么证明?这样,我手机里有短信还有通讯记录,如果我跟那些什么海员交流,你们一定看得到。你拿去看看吧。”
大块接过李老板的手机,给了刀疤脸,刀疤脸翻阅着李老板的手机短信,“嗯?集装箱已经搞定。这一条是发给谁的?”
“就是伟通那个陈经理。他说让我帮个忙,也没说为什么。不过,几位大哥,我敢保证,这件事情肯定不是针对你们的。”
李老板这时已经全部和盘说出。现在面前这几个,可不是善茬,要是被他们误解成是仇敌派来的,一怒之下把自己弄得骨折脱臼,那可就得不偿失了。关键时刻,还是得先确保自己的生命安全最为要紧。
“行了,搞清楚了,都是一场误会。李老板,以后可别再做这种事情了。”大块头收下了那个纸包,将人悉数放走了。
当刀疤脸把自己得到的信息在电话里告诉苏哲时,苏哲惊得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
陈登?
为什么是他呢?
花城玉兰小区的一栋住宅单元内,陈登靠在客厅松软的沙发上,凝神思考着。
“老公,你看我穿得这套内衣漂不漂亮?”刘叶扭动着身姿,从卧室中款款走来,黑色蕾丝的胸罩被饱满地撑起,胸脯高高挺起,屁股微微后撅,整个身体曲线柔美凸凹有致。
陈登看着刘叶娇媚艳丽的脸蛋,啧啧嘴道,“老婆,你穿什么都漂亮。”谈到刘叶,陈登心中不免涌出深深的骄傲。这家船公司出身的大美女,竟然被自己这个物流公司的员工给娶到手了。陈登娶了刘叶之后,令刘叶船公司的男同事无不黯然伤神。
刘叶性感地扭动了下腰肢,“老公,这套内衣打折下来才两千五,很划算的。玲玲说,这套内衣,算是国际一线品牌,有不少女明星平时也穿的。”
陈登没有回答,只是微笑。刘叶平时身边有一群玩得好的“闺蜜”,这些闺蜜都家境不错,丈夫们有不少都在船公司任高管。
船公司的高管们,年薪都是逼近百万。这些“阔太太”们闲来无事,聚在一起,就是讨论在哪里喝下午茶,买什么奢侈品牌。
刚刚结婚时,陈登没什么经济实力,刘叶是这群闺蜜中唯一一个还坚持上班的。每当刘叶筋疲力尽地下班后赶赴约会时,就感到了一种深深的落差。闺蜜们都是睡过午觉精神饱满地来赴约,而自己则是劳碌命,疲惫不堪。刘叶的那些闺蜜们,都习惯了昼伏夜出,夜晚精神好得很,谈论着各种时尚话题。刘叶则不一样,在聚会中不时还要接工作电话,有些有心无力。
“叶儿,你结了婚怎么还这么辛苦啊?”见刘叶累成这幅样子,几位闺蜜都“关心”道。
“是啊,叶儿。你老公虐待你了?有什么不开心的讲出来,我们给你分析下。”另一位闺蜜说道。
有什么不开心的,讲出来让我们开心一下嘛。
身为重点大学毕业,又在大型船公司工作的刘叶,心高气傲,自然不会去说自己家经济拮据,还需要自己上班补贴家用这类的话。可是,一旦回到家中,委屈至极的刘叶,却把气一股脑地向陈登发了出来。
“你看看人家,又是瑜伽,又是SPA,一个个保养得那么好。陈登,你就忍心让你老婆这么受罪啊?别到时候没嫁你几年,就变成黄脸婆了。”
刘叶在家没事的时候,就数落陈登。
当时还刚刚坐上海运副经理位置的陈登,在一种极其巨大的压力下工作着。随着后来事业发展的顺利,陈登当上了部门正经理,并且有了其他收入渠道,情况稍微得到些缓解。
“老公,现在我们的日子好过多了。你这两年的收入增长了不少。我真为你感到高兴。”刘叶依偎在陈登的身旁。
“老公,你的工作可要好好干,我们现在的房贷都指望着这份工作呢。我先回屋睡了,你也早点。”刘叶扭身回到了卧室。
陈登揉了揉眉心,脸上出现一些困乏。他看着刘叶的背影,抿起了嘴角。
这些年来,自己一直可谓努力,在同年龄的员工中也算是出类拔萃。在伟通的这几年,一直顺风顺水,没有什么阻力。直到遇见了他……
陈登的眼神出现了一抹凶狠,他从来没想到,这位伟通前任老板的儿子,会成为自己前进仕途的最大阻碍。
那一次和苏哲关于车队的交锋,陈登到现在还历历在目。他从来没有这么丢脸过,这是有史以来第一次被人耍得团团转。陈登那天回家后,就感到头晕目眩,胸闷气短,足足在家里呆了将近一个星期才缓过来。
苏哲的出现,使他在伟通一枝独秀的神话成为了终结。陈登的自信,也在不断的丧失。如果说,自己之前还做着成为最年轻副总的美梦,那么这个梦因为苏哲的出现,已经被迫无限期搁置了。
虽然,苏哲到目前为止还不过是个主管,但是陈登就凭借与其共事的几个月来说,深深感到了对方的可怕。如果说陈登之前还在犹豫到底是不是要继续执行这个计划,当他看到了苏哲在五星卫浴的发挥水平后,义无反顾地下了狠心。
公司的少壮派里,出来了这么一个竞争对手,自己还有没有出头之日?如果不把对方去除,如果才能服众?
如果自己的仕途有了阻碍,经济来源没有保证,拿什么来供这间房的房贷?
拿什么来留住自己的娇妻?
凭什么在丈人面前抬起头来?
苏哲在的每一天,陈登都感受到了无比的紧迫和威胁感。可是,怎么才能把对方从伟通赶走?
自从上次车队装大货的风波一出,陈登自问,可真的没什么信心跟苏哲直接起冲突。并且,有了前面的事件,对方也会十分警惕。
到底怎么办?
关键,还是要从苏哲负责的陆运部门下手。陈登费劲心思,终于想出了从集装箱污箱上落手。
在这之前,陈登一直小心谨慎,面上装作与苏哲和解之势,表现出对他工作的支持。不但配合他在五星卫浴出力,而且还主动申请为他工资上调一级。
表面上,似乎所有的员工都认为,陈登与苏哲和解了,或者,陈登被苏哲的人格魅力给征服了。
而实际上,陈登未敢有一刻放松,马不停蹄地继续着自己的复仇策略,他找到了两家车队,跟他们连续讨论了一个多月,设计出这样一个隐蔽的方案。
陈登向两家车队坦言,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如果苏哲不能够离开伟通,那么这两家车队未来的日子也会很难过。
这两家车队,早就因为苏哲引进的东山车队抢走了他们之前的客源,为被打破既定平衡而怀恨在心,既然有了海运部经理的支持,那没什么说的,照做就是了。
根据陈登的推测,集装箱污箱如果一直存在,客户必然会流失,一旦流失,必然会惊动管理层。陈登不便直接对苏哲下手,只好借管理层的刀。
七伤拳,一练七伤,七者皆伤。所以所谓“七伤”,乃是先伤己,再伤人。
管理层的动怒,必然会波及到海运部的人事变动,苏哲如果因此离开伟通,那事情已经是闹得相当大了。自己作为海运部经理,也很可能受到处罚。
不过,相对于苏哲的存在给陈登造成的巨大压力,即使是处罚,陈登也愿意。为了拔掉他眼中的这根钉子,陈登甘愿受到降职处分。
这招苦肉计,也是陈登的不得已而为之。虽然这样来做,离自己的副总目标又远了一些,可是好歹把路上的那个拦路虎给清除了。
夜色已深,陈登坐在沙发上个考虑了良久。
茶几上的手机突然亮了。陈登看着屏幕上显示的来电者,接起了电话,“老李,这么晚了,出了什么事情?”
当陈登听说让司机偷偷给集装箱泼油渍的事情被发现后,心里一惊。
“陈登,没事,没事。我都安排好了。不过是被港区的几个小子看见,借此向我们讹点钱罢了。”李老板在电话里说道。
陈登听着李老板的描述,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他还是有些不放心,“老李,这两周,就不要弄那件事了。现在还是安全第一。”
自己的策略,执行到现在,都没有什么太大问题。不能因为港区的几个工人就给搞砸了。陈登虽然推测苏哲的关系不至于这么庞大,连港区里的混混都认识,但是一直谨慎行事是他秉持的理念。
陈登做梦也没有想到,一场针对自己的隐秘调查已经展开。
港区十公里处,一片夜市排档在寂静的黑夜映起星星灯火。几排居民楼稀稀落落地置于周围。这里,也是港区附近唯一热闹的地方。
一张张沿街搭建的木桌上堆满了烧烤和啤酒瓶。
“大哥,我敬你。”刀疤脸微微欠起身,向苏哲举起了酒杯。虽然他现在已经是手下有几十名小弟的港区一方“大哥”,但是,对苏哲仍然十分尊敬。
“大哥,敬你。”大块头在旁边也举起了杯子。
苏哲摆了摆手,总觉得“大哥”这个词语有些刺眼。参军入伍的他,总是对混混或者黑社会这类的人不太感兴趣。因为刀疤脸和大块头是李志的小弟,并且这两个人还不错,苏哲才愿意和他们交个朋友。
“大哥,别的事情都可以用依你,但是这个称呼不能变。你是我们的大哥,也是我们港区兄弟的大哥,不能坏了规矩。”大块头这次抢先说道。
苏哲看着刀疤脸和大块头一脸认真的模样,只得苦笑着摇了摇头。
“大哥,”刀疤脸嘬了一口酒,“你让我们调查的事情,我们派兄弟去弄了。结果真的还有问题!”
当刀疤脸和大块头向苏哲汇报李老板手机中的内容时,苏哲就有一种不那么好的感觉。他并不愿意去往这方面想,毕竟陈登之后的各项表现都是一个合格经理的正常状态。
“大哥,那个姓陈,果然是收了两家车队的回扣!”刀疤脸把自己的发现告诉给了苏哲。
苏哲的眼中有些黯然,他听到这件事情并没有捉奸在床的那种快感,而是有一些是失望。无论怎么样,对于陈登这位年纪相仿的顶头上司,站在管理者的角度,都觉得他把海运部管理得不错。
苏哲不明白,陈登现在发展这么好,为何如此急于敛财?他其实,完全有机会成为公司最年轻的副总。
苏哲扬了扬眉毛,“你们查出他拿了多少?”
刀疤脸不动声色地说道,“根据银行那边的记录,大概是这个数字。”这位混混的头目比了个手势。
“他想钱想疯了?那两家车队能有多少钱好榨?”苏哲叹道。车队的薄利是有目共睹的。除去司机的工资还有养路费以及油费等,像短途的市内运输,每跑一个集装箱利润也就一两百块钱。
苏哲晃着杯中琥珀色的啤酒,心里越来越觉得自己高估了陈登。难道说,一个能管几十个人的中层经理的头衔,就已经让他感到满足了?
就算要贪,怎么着也得混到个副总再说吧。
苏哲发觉,自己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新来的前台苏珊,小心谨慎地慢慢退出了会议室,总经理TONY的脸色这几天一直不好。在苏珊眼里,TONY平时都是和和气气的,从来没有见他发过这么大的火。
公司里已经在秘密传闻,说海运部这次因为管理集装箱不当,害得TONY直接损失了两个重要海外代理。这不是赶着被裁吗?其他与海运部有些过节的部门经理都在心里偷笑,海运部这回,真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会议室内,TONY破天荒地点了根烟,一脸的烦闷,其余列席的几人都一声不吭。
TONY忽地用手甩了甩,驱散了面前的烟雾,环视了下周围,看着海运部的几个人都低着头,问道,“污箱的事情,有没有结果?船公司那边有什么新的消息?”
“人家要是捣鬼,怎么会轻易让咱们发现呢。”唐嫣喃喃自语道。
TONY眼睛一斜,“唐嫣,你有什么想法?大点声!”
唐嫣赶紧摇了摇头。
陈登清了清嗓子,“TONY总,我们现在正在调查这个事情。我也在委托我船公司的朋友搜索线索。只是,船公司人家组织架构很大,在花城的公司将近一千个人,调查起来没那么容易。
TONY手一甩,显示出不耐烦,“不要找借口!你们要动动脑子。算了,我来告诉你,你怎么知道一定是船公司所为?港区环境那么复杂,可能是船公司,可能港区的人,甚至可能是我们车队的司机,明白吗?”
TONY的话似乎给大家了一些新的启发,几位同事不禁点了点头。
陈登挠了挠头,“领导,这我倒是没有想到。”
“没有想到?”TONY冷哼了一声,“做了五六年物流,还没有想到?”他偏过头去,问一旁的王慧,“这次我们两家代理损失的货量有多少?”
王慧端正了坐姿,面无表情地看着海运部的众人说道,“两家代理一共损失每月四十多票货。”
“他们现在在我们代理中货量排名多少?”TONY问道。
王慧愣了下,说道,“TONY,这两家代理倒不是最为重要的,货量也在代理中排名中等……”在海外部,各国的代理也如销售客户一样是分等级的,货量多利润又好的代理也相当于销售部中的“大客户”。
TONY脸色有些发青,“什么叫不是最重要的?王慧,你讲话要注意下措辞。”
众人心里暗想,TONY你这么发火还不因为这是你自己介绍过来的生意。
“明白,领导。”纵使嘴损吵架从不吃亏的王慧,在这种场合下,也不敢再多说些什么。
“这件事,我月底再看不出问题,我自己就亲自来调查。我自己来做陆运主管,自己来做海运经理!”TONY看了看手表,脸色有些发沉。
大家都听出了画外音,这不就是说月底再不出解决方案,该辞职的辞职,该走人的走人嘛。
“领导,这是我的问题。我管理无方。但是,自从这件事发生后,我们海运部都在想办法。这点时间实在太短了?物流环节这么多,就像您说的,可能是任何环节的人所为,我们需要时间。”
苏哲在一旁心里五味杂陈,他看着陈登做出一脸愧疚的样子,仿佛真的是一个讲义气和责任的上司,正在为下属的过错开脱。
陈登的话刚一说完,就被TONY很不客气地反驳道,“我给你时间,谁给我时间?客户会给我们时间吗?一旦我们的服务不满意,客户就会另找他人。这件事拖得越久,我们的损失就越大!你们没信心解决这个问题是吧?”
唐嫣和陈登互相看了看,作为海运部的一二把手,他们脸上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海运部的预算每年都名列公司前茅。你们当经理,跟我要资源的时候,可不是这幅样子。算了,海运部的表现,实在让我感到失望!”
他正准备起身离去,突然感到列席中的一位竟然面露微笑,这让TONY的火一下子就蹭上来了。他虽然明白,这微笑之人正是全公司当红的后起之秀,也是被大家认为最有才华的年轻主管。但是他仍然不能忍受这种不符合气氛的表情。
“你好像对解决这个问题挺有把握的,是吗?苏哲?”TONY盯着对方说道。
苏哲眉毛一抬,他只是对陈登那如奥斯卡影帝般的表现感到十分荒唐,没想到自己的表情竟然被老大捕捉到了。
TONY看着对方,心中对苏哲的回答有些好奇。这一招将军之后,不知道人称智商情商都很高的这位明星员工会怎么回答。
“是的,TONY。我有把握。”苏哲平静地说道。
顿时,会议室中所有惊愕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这位最年轻的主管身上。苏哲自从进了这家公司后,总是会有不少令人意料之外的举动,并且这些举动之后随之而来胜利的事实证明这位青年并非鲁莽行事。
TONY看着大家眼中的这位经常有惊人举动的怪才,似笑非笑道,“好,苏哲。你进本公司取得的一些成绩,大家都看到了。希望你这次不是在开玩笑,月底我会来看结果。散会!”
会议结束后,很快,小道消息又从人事部放出来,说那位从来不“低调”的苏哲,在总经理面前能保证一个星期内解决困扰着海运部将近半年的问题。
办公室内,陈登摊着肩膀看着唐嫣,望了望了苏哲的座位。
“苏哲的本事可真大。”陈登的语调阴阳怪气,“这次,我们就等着他宣布结果了?既然苏哲这么能干,我明天可以去休假了,你也可以不用来上班了。”陈登表现出明显的不满。
唐嫣一手抚着自己的臂膀,不去理睬陈登的语气,而是转移了话题,“船公司那边有没有进展?”
陈登感觉出唐嫣又在为苏哲开脱,也不点透,坐了下来,理了理自己的头发,“我现在正在和几个在宏新船务里工作的同学联系,他们在帮我找线索。但是你也知道,调查自己公司同事这件事毕竟不能放到台面上……”
“哪天我和你的同学一起见个面,看看我能帮上什么忙吗?”唐嫣建议道。
陈登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没关系,唐嫣,你就负责做好你手上的事情就够了。现在,我们海运部已经成了公司的靶子,不能在其他方面再出疏漏了。对了,你走之前帮我把苏哲叫过来。”
唐嫣看一眼陈登,没有再说什么,便推门而出。总经理TONY这几天对海运部门的集中轰炸让这位经理感到有些难以招架。作为副经理的她,已经让自己的下属停止使用宏新船务的服务,但是集装箱提出来净箱率仍然那不乐观。
最近,她已经亲自监督几家车队,让他们一发现污箱就报告。这个措施实行以后,有些污箱的确提前被发现了,但是临时又要去调换新箱,客户们又投诉集卡的时间不及时。唐嫣算是被这污箱给折腾死了。她甚至在想,是不是自己公司内部有人专门做对?可是,跟海运部做对,影响了全公司的生意,那人有什么好处呢?
“来了?坐。”陈登看着面对自己而站的苏哲。虽然心中已经是对他忌恨得要命,可表面上仍旧要装成一幅冰释前嫌的样子。
小不忍则乱大谋。
苏哲脸上仍然带着似有似无淡淡的笑容,那清净的眼神仿佛要把陈登自己的五脏六肺都照个通透似的。
“今天会议一开完,整个公司又在传我们海运部的新闻。说我们答应TONY月底就把问题解决……”陈登话说到一半,看着苏哲,意思是你出的头,现在怎么来圆这个问题。
苏哲没回话,仍然盯着陈登看,眼神中露出一丝清冷,把陈登看得心里有些发毛。
“TONY的这个问题,你想怎么解决?”
苏哲扬起头,“陈登,TONY的问题倒是不难解决。只是我想不通另外一个问题?”
陈登听到这话,心里一紧,顺口而出,“你想不通什么问题?”
苏哲斜着身子,后仰躺在椅子的靠背上,“你说,兔子一旦开始吃窝边草,那它是想干什么?”
陈登强笑道,“苏哲,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哪有这样的兔子?对了,你说TONY那边你准备怎么应付过去?”
苏哲不去回答陈登,仍旧自顾自地说道,“我前两天正好去朋友那里吃大排档,晚上呢就遇到了一个集卡司机。那个集卡司机跟我说了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他说,他在奉自己老板的命令,把所有提来的集装箱全部刷上一遍脏漆,以便于送到客户的工厂。而且这个命令,是咱们公司下的,你说有不有趣?”
这怎么可能?
陈登眼瞳微缩,头皮发麻,他努力保持自己的平静,脑子飞快地转着。
自己制定的这项计划,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地被发现了?
从上到下,自己的计划只有车队的老李一人知道。老李是做这事的人,绝对不可能往自己脸上抹灰。
陈登感到脖子上的领带有些紧,他告诫自己要冷静。这说不定,只是对方恰好意淫猜测出来的。
“苏哲,你的想象力还真是丰富。你到底想说明什么?”
苏哲突然将头探了过来,离陈登的脸十分之近,“陈登,这话是该我问你的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你说我吗?”陈登强笑道,“你的意思,我是这背后的主谋?”
苏哲看着这张还算有些英气勃发的面容,这委屈的眼神,突然觉得职场之险恶,还是有些超乎自己的预料。
“苏哲,你这段时间事情太多,脑子错乱了吧。我是海运部的经理,怎么可能出手黑自己的部门?难道我不想吃这碗饭了?”
“陈登,你说我脑子错乱。我看你才是吧,怎么会想到用这种方法搞垮海运部?”苏哲站了起来,用手撑住桌子。
眼前的光线有些暗,陈登看着站起来的苏哲,“苏哲,这是你对上司说话的口气吗?你太让我失望了。我最近可是一直在帮你,不但帮你完成了五星卫浴的项目,还帮你工资申请上调了一级。现在,你倒是来反咬我一口,这是你对我的报答吗?”
如果不是自己拿到百分之百的证据,苏哲看到陈登这般口若悬河、义正言辞之态,还真或许被他给说服了。
只是,摆在自己眼前的证据是那么的真切,足以使得陈登每的一句话显得更加令苏哲作呕。
“李老板都告诉我了。还有他发给你的短信。”苏哲的嘴中吐出了这几个对于陈登来说,像是炸弹一般的字眼。
他无意于再跟陈登纠缠和辩论什么,只是想早点把这件事情解决了。
“什么?”
陈登的脸上出现了恐怖而扭曲的神色,并且带着一种极尽的虚脱感。他感到自己浑身每个毛孔都张开了。
他的脑袋进入一片空白,就好象经历了一场巨大的灾难。
刚才的一番慷慨陈词,多么正义凛然,连陈登自己都被感动了,都感到了有些委屈,似乎那个在背地里做对的人并不是他,而真的是别人。
可是苏哲的那句话,就像一柄利刃,把所有暂时出现的幻境全部都敲碎了。
真的是我吗?
被发现的这一刻,陈登心中涌出了无尽的后悔。
“你开……什么玩笑?什么李老板张老板的?你有证据吗?”陈登心中还抱着最后一丝幻想,苏哲再怎么样,也不可能让老李当面来对峙吧。
“这就是证据。”苏哲从怀中掏出一件东西,摆在了桌上。
一只录音笔。
“想听听里面的是什么吗?”苏哲摁动了按钮。
录音笔中传来的声音让陈登感到了绝望。他听到了李老板的悲惨嚎叫,还有那些他们之间的不为人知的秘密。
“那天,你也在……港区仓库?”陈登双手抱住头,他感到一座大楼正在倒塌,无尽地坍塌。自己以往所有的奋斗,不分昼夜的加班加点,还有每晚不断的应酬,都化为了灰烬。
自己的房贷怎么办?
自己的老婆怎么办?
陈登像是被钉在椅子上一般,半响说不出话。他脸色惨白,嘴唇发青。
时间仿佛已经凝固了。
“给我一个机会?”陈登闪烁着目光,低声下气地说道,之前的义正言辞已不在。
“怎么给你机会?”
“我以前没的选,现在我想做个好人。”
“好啊,你受贿这么多。去跟法官说,看他让不让你做好人。”
苏哲抿着嘴看着这位一脸落魄的男人,“我不明白的是,还是刚才那个问题。你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海运部全部受罚。我肯定要被辞退,你也最起码要降职……”说到这里,苏哲的眼瞳微缩。
“陈登,我对你的威胁就这么大?你都不惜要降职来换取我的离职?”瞬间,苏哲明白了对方耍的这招,是苦肉计啊。这要恨自己到什么程度才能做出这样的举动?
“苏哲,你放我一马。我向公司推荐你做海运部副经理。你可以分管一个部门,有二十余人都归你。你可以独立分管这个项目,工资也会上调三级。”陈登已经能贡献出自己所有的谈判筹码。
苏哲笑了笑,“我才来公司一年多,你就让我又当主管,又当副经理?上头会答应吗?”
陈登以为苏哲被自己的条件所吸引了,连忙说道,“苏哲,你的年限虽然比较短。但是取得的成绩是有目共睹的。公司的每个同事都对你评价不错。我可以设个机会,再让你立一功,保证三个月内,让你升职。”
苏哲只是笑而不语,看着陈登。
“怎么样?怎么样?”陈登的眼神有些急迫。
“我拒绝。”苏哲的双唇一张一合,清晰地发出了这几个字眼。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事到如今,对方再说什么,似乎有一种苍白无力之感。
“陈登,你早点找下家吧。”苏哲留下了这句话,便离开了座位。
“陈经理,客户约您晚上吃饭,让我提醒您……”新来的助理走进来,恭敬地提醒着陈登。
“帮我推掉吧。”陈登双手捂着眼睛。
“什么?”助理一脸的莫名其妙。
……
花城玉兰小区内,一辆尾部有些干瘪进去的丰田停在了车库,走出来一个失魂落魄的青年人。
“老公,我今天点了王鼎牛排的西餐外卖,特别合算。你这么辛苦,也应该补一补身体。”刘叶在餐桌前忙着解开外卖的塑封盒。
“今天,我又看中了一款手包。玲玲他们说特别合算,马上就是我的生日了。你说,要不要买下来?”刘叶坐在了陈登的腿上,用手勾住陈登的脖子。可是,她发现陈登并不如往常一样和自己说笑,只是目光略有呆滞地看着地板。
“怎么啦,老公?”
“今天……回来路上车被追尾了。”陈登无力地说道。
“老公,你没事吧。”刘叶连忙将自己的双手搁在陈登的太阳穴上,给他做起了按摩。
陈登疲乏地揉了揉眉心,“没事,没事。”
“老公,你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哦,我们是一家人嘛。”刘叶亲昵地用手抚摸着陈登的脸颊。
陈登突然低下头,开始抽噎起来。
刘叶大惊失色,忙问怎么回事?
“老婆,我对不起你……”陈登整个身子都在抖动,处于崩溃状态。
一个小时后,餐桌上的牛排和罗宋汤依然没有动过。刘叶失神地靠在沙发上,她还没从刚才陈登讲述的故事中回过神来。
刘叶觉得这简直就是一个梦。自己的老公,物流公司的海运部经理,事业蒸蒸日上,怎么突然就陷入了这么一场几乎是无法挽回的危机。她只是惊奇,为什么自己的丈夫要处心积虑地对付一个刚出茅庐的小子,不惜以降职作为代价。
“老公,你昏头了吗?干什么要做这种损害自己公司利益的事情?”刘叶的表情十分不可理喻。而更加可悲的是,丈夫的所作所为竟然被对方发现了。
陈登抬起头来,眼神中透着憋屈,“我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你。我不努力,谁来供房贷,谁来帮你买那些奢侈品?”
刘叶双手抱着胸,“现在你怪起我来了。你的意思是我虚荣对吧?我当初在船公司那么多有钱的人没去选,跟你结了婚。你还说我虚荣?”
两人又争吵了几句,双方谁都没有理谁。
冷静下来后,刘叶开始转动脑子。她并不笨,看着丈夫一脸的崩溃,明白吵架并不能解决问题。
“老公,我觉得,你可能还有机会。”刘叶率先打破冷战的沉默,决定先对付阶级矛盾,再解决人民内部矛盾。
刘叶重新坐到陈登身边。分析道,“我觉得,那个苏哲并不是铁了心要对付你。你想想看,如果他要对付你,还会提前告诉你吗?我想,他对你,可能更多的是失望。”
陈登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的老婆,“我还有机会?”
……
伟通处在商业繁华地段,旁边一条街不少商铺林立。在一家茶馆包间内,苏哲看着两名长相端庄,笑容可掬的服务员将碧绿香醇的茶水倒入精致的瓷器杯中。
不过,苏哲的脸色十分冷漠,甚至有些不耐烦,他没有去碰那杯中的茶水,而是双手交叉,冷淡地看着面前的人,“李老板,别来无恙,找我有何贵干?”
车队的这位李老板,自从听陈登那里听到这个糟糕的消息后,整个人都处于心急火燎的状态。对于李老板来说,损失伟通一家客户倒也是小事,但是自己为陈登做的这些事情,如果传到外面去,那他惠达车队就不要在物流界混了。
车队竟然会给自己的雇主下套,这样的车队,哪家物流敢与其合作?
李老板知道自己的麻烦大了,这才千方百计托人约了苏哲见面。
苏哲朝窗外望了望,看见沿街边李老板的奥迪车旁还站着两个五大三粗的人,冷笑道,“李老板,你的司机够壮实的啊。怎么着,想给我点苦头吃吃?”
李老板脸色煞白,忙端起茶壶给苏哲加了茶,“瞧你说的,苏哲大哥!我听说你是港区刀疤脸兄弟的老大,你这样的身份,谁还敢来惹你?我要么不想活命了,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李老板把皮包拉开,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推给了苏哲。
苏哲笑了笑,手一推,那个信封顺着光滑的桌面就掉到了地上。
“你?”李老板压住怒火,不敢发出来。他知道,这件事是自己理亏在先,对方又是有背景的人,只能先由着对方。
“这是什么意思啊?”李老板堆着笑。
“你是什么意思?”苏哲反问道。
“没事,这不是一点小意思嘛。”
“你这就太不够意思了。”
“我只是想意思意思。”
……
“李老板,这件事情,我没有办法帮你们,你们做得实在太过分了。”苏哲冷言冷语道。
“苏哲大哥,我也是奉命行事而已。这么做,我也不想的,都是那个陈登唆使的。说什么只有这样我们车队才能立足。说你想尽一切办法要把我们车队撵走。苏哲大哥啊,我们惠达和你们伟通合作了那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有苦劳,也有疲劳嘛。”李老板低三下四地说道。
苏哲眼神中带着一丝鄙夷,“李老板,你可真是根墙头草。刚刚一出事,就这么嘴唇一翻,把你的主子给卖了。这件事,没有谈的可能性。伟通不可能再与一家对自己下过套的供应商合作。”
李老板叹了口气,“苏哲大哥,你先不要这么匆忙下结论。能不能跟我去见一个人。如果届时,你再不愿意,那我老李也就认了。”
“见一个人?这里不行吗?”苏哲问道。
李老板为难地说道,“这里,实在不太方便。”他想了想说道,“苏哲大哥!你不会是怕我对你下黑手吧?我老李是个生意人,为了一桩生意可犯不上干这种事情。再说,我听陈登说,你是退伍军人。你说,我们要这么干,不是班门弄斧找死吗?”
苏哲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跟着李老板上了他的奥迪车。
车辆驶进了一栋高级小区,李老板将车停下,说道,“苏哲大哥,你自己上去吧,十七楼。我在下面等你就行。”
“老李,要是被我看到你耍花招,你的车队就别想在花城营业了。”苏哲下车前,甩给对方一句。
“当然,当然。”李老板毕恭毕敬。
到底是谁想见我,这么神秘?苏哲在电梯中,看着不断跳跃着的数字,心中带着疑惑。
电梯门刷地一下打开了,苏哲走到李老板说的那间单元门口,敲了三下门。
门笃的一声开了,一位穿着浅色风衣的靓丽女子朝他露出了笑容。
“你好,苏哲,我是刘叶。”
苏哲站在门口,警惕地没有移动脚步,他看着面前的女子,想起了楼下的李老板。心理琢磨着,这是不是李老板给自己下的美人计的套。可是看着面前的女子,却没有半点风尘气息,风衣加上束腰带完美地勾勒出对方的身材。脸上的淡妆更衬托出一丝气质。
“我们,认识吗?”苏哲问道。虽说,他见了女人智商总会折损一些,可是还保持着理性,毕竟现在还在和李老板谈判,却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个女人,情况看上去有些诡异。
“我是陈登的妻子,请进吧。”刘叶转过身去,径直向内走去。
苏哲拉上门,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如果刚才是陈登本人,苏哲绝对转身就走。但是竟然是一个女人,而且是一个漂亮女人,苏哲觉得自己应该提高下对李老板智商的评价。
“刘小姐……”苏哲还没说完,面前的刘叶却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直挺挺地跪在了地板上,跪在了苏哲的面前。
苏哲一惊,站起身来连忙想扶刘叶,“刘小姐你这是干什么?”
“对不起,苏哲。我们家陈登之前跟你有过节。我请你原谅一下陈登……”刘叶抬起头来,泪水在她的清澈明亮的眼眸中打着转。
“苏哲,如果我们陈登家没了工作,一切就完了。这件事一出,哪家公司都不会去要他,
我们……彻底完了。”刘叶泣不成声。
苏哲听了这话,没有再去扶刘叶,而是坐在了沙发上,叹了口气。
刘叶这般歇斯底里的行为,也十分好解释。如果自己真的在会议上揭露了陈登的阴谋,说实在的,花城的物流圈说大很大,说小也很小。不久,其他的同行就会知道陈登这般卑劣的行径。如果陈登还想在这个圈子里发展,或许只能找一家刚起步的小公司悲惨混日子,福利和前途就不用去谈了。
刘叶一家已经被逼到了穷途末路上。
这个年轻漂亮的女人,仍然双腿并拢,跪在地上,声音哽咽起来,“是我太虚荣了。是我不好,把我们家陈登逼得没有别的办法。每个月那么高的房贷,还有日常开销,才使他走上了这条路……”
刘叶在那里哭得梨花带雨,倒是让苏哲全都明白了。
陈登如此急着敛财,原来是家中有一张喂不饱的嘴。
苏哲的心肠着实不太硬,他看着这样一种悲惨的场面,并且当他预料到陈登家中很有可能妻离子散时,心中感到了一些犹豫。
“刘小姐,你起来吧。这件事,真没的商量。如果我不说,那么等待惩罚的就是我自己。”
陈登本来就是针对着自己,使出的招数也不可谓不阴狠。对于一个使尽浑身解数,想要把自己赶出公司的对手,还有什么情面可讲?
然后,话刚说完,一瞬间,苏哲的血液涌上了脑门,他呆呆地坐在沙发上,无法动弹。
面前的刘叶用自己修长细腻的手指将风衣的扣一粒粒解除,整个衣衫褪下,只留下了一具裸露的侗体,高耸的胸脯,婀娜的腰身,吹弹可破的皮肤,简直是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苏哲脸刷地红了起来,他的眼睛不知道该往哪里瞧了。
“刘小姐……”苏哲瞠目结舌。
刘叶脸通红,垂着头,支支吾吾地说,“如果,我能为自己的丈夫做点事情弥补的话……”
……
楼下,奥迪车中,李老板两手扶在方向盘上,目光却始终停留在十七楼。他知道,苏哲下来得越晚,这件事解决的胜算也就越大。
刘叶跟自己强调,这件事情不能让陈登知道。李老板用屁股都能想到,这十七楼的单元里能发生些什么事情。不过,只要能够让苏哲放弃举报,他李老板怎么都行。
“行了,我们走吧。”李老板启动了轿车。
“不等那人了?”
李老板脸上带着一丝淫邪的笑容,“年轻人,身体好,不知道要在上面呆多久。”
……
月底终究到了,TONY一大早便急匆匆地来到公司,杨光也反常地打着哈欠出现在了办公室。
人事部的人都在传,说TONY要整治海运部,而且要拿海运部目前最出风头的苏哲开刀。苏哲这次又答应了TONY要调查出困扰海运部将近半年的问题。
TONY端着咖啡,直接进了杨光办公室。“昨天晚上,又去哪里搓麻将了?”TONY脸上带着标志的笑容。
杨光睡眼惺忪地回答,“TONY,我们是小来来的啦,比不上你们香港人大手笔的啦。”
跟TONY单独相处时,杨光从来不说英文。对于这个职位比他高,英文也比他好的总经理,杨光展示出少有的本分。毕竟,装逼也是有风险的。但是,他喜欢跟人套近乎,最近练出了一口标准的香港普通话。
据人事部以前的八卦消息,杨光也是做销售出身的,并且是销售部经理张全的师傅。人们很难想象,这么一个整天懒得在办公室不动的人,竟然在十多年前是当时物流界首屈一指的金牌销售。
按理说,杨光在位这么多年来,着实没干过几件实事。这是公司有目共睹的。在苏哲的老爸苏东掌管公司期间,还能看得见杨光勤快地跑东跑西,公司被兼并之后,杨光仿佛中了游戏中魔法师的冰霜之箭一般,立即减下了速度,降低了50%还不止。
其他的部门经理,暗地里对杨光的尸位素餐也腹诽不少,并且十分无法理解TONY怎么能容忍这样一个不干实事的副总存在。公司内几次谣言传出,说杨光快要被摘帽子了。
可实际上,杨光和TONY共处得却十分和谐。
杨光不管事,却也不惹事。原本按照董事长赵克的意思,杨光分管销售部和操作部,TONY分管海外部和财务部等其他部门,大家各司其职。但久而久之,大家看清楚杨光的“真面目”之后,有大事还是找TONY商量。
然而此刻,杨光已经听到了公司里的风声,笑嘻嘻地问道,“最近在海运部动作很大啊?”
TONY喝了一口咖啡,“对,最近海运部管理太混乱。那个集装箱污箱的事情,几个月了都没有解决,公司的客户和代理损失了一大堆。”
“消消气嘛。”杨光总是以一副弥勒佛的样子,“他们都是年轻人,犯错再所难免。”
“这次我去总部开会,跟董事长汇报其海运部的事情。你猜,董事长说什么了?”
“什么?”
“他详细地问了海运部的污箱事件,还仔细问了苏哲的情况。我当时感到很奇怪,赵克跟苏哲有什么交集?”TONY一脸的纳闷。
杨光哈哈大笑,“TONY啊,你手下的人真的出名了。一个主管直接被赵董点名询问了。也许他是之前苏东的儿子,可能赵董比较好奇吧。”
TONY看了看手表,“不说了,不说了。等会还要开会。”TONY走出杨光的办公室,直接喊道,“苏哲,来,开会!”
办公室的员工,都将脑袋从电脑前移了出来,不知道情况的员工带着好奇,羡慕地看着被总经理亲自点名的主管。在这样一家将近一百多人的公司,总经理可不是有机会跟每个人说话的。
会议桌前,气氛一如既往的沉闷。TONY和杨光坐于会议桌的一端,王慧和其他部门经理分列两旁。在走走过场地讨论下其他事宜后,TONY宣布继续开始集装箱污箱这个话题。
顿时,空气凝固了。
“陈登怎么没来?”TONY突然注意到这位海运部经理今天却罕见地未出现。他的眉头紧紧拧在一起,露出满之色。
“杨光,陈登有没有跟你请过假?”TONY扭头问向杨光。
杨光吸了口气,无辜地说道,“没有啊,我都没接到过通知。”
“越来越不像话了,海运部的领导都是这个样子。难怪会起这么大的疏漏?”TONY的嗓音又提了上去,他正要发怒时,却看见列席中有人举起了手。
“苏哲,你有话说?”TONY尽量克制住自己的语气。
“领导,陈登嘱咐我来给你做汇报。他正在公司外解决这个问题。”苏哲不紧不慢地说道。
TONY调整了一下坐姿,“说吧,你们是怎么解决的?”
此时,公司内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苏哲身上,大家对于这个悬而未决的问题都期待着答案。
苏哲将目光投向陈登空空的办公室,眼中闪出一丝复杂的情节,清了清嗓子,说道,
“我们调查了一番,最后发现,这是与我们合作的物流商惠达车队一名司机所为。每次将集装箱提出港区,便将车停在路边,做了手脚。”
TONY一脸的不可思议,“那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发现这种情况后,我们跟车队的老板了解讨论了才知道,这是司机的个人行为。他对自己的待遇一直感到不满,所以积怨很深……”苏哲越说越觉得这像是某个法制栏目。他不知道这么说,能不能让TONY相信,但是既然自己和刘叶有了约定,那么必须把这件事情给压下去。
TONY一脸的默然,“他的行为,害得我们损失了不少客户。我们可以起诉他。”
“TONY,车队的老板已经跟我说过了,他们愿意赔偿我们的损失金额。”苏哲连忙说道。
“车队一直都是很抠门的,苏哲你们能让车队掏出钱来,真是不容易。”杨光哈哈一笑,扭过头悄悄跟TONY耳语道,“TONY啊,这里不是香港啦,既然车队肯赔钱,有些事情我觉得就算啦。打起官司来很麻烦的啦。”
作为杨光,自然是奉行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原则。他清楚,如果和车队打官司,不仅麻烦,一旦官司打不赢,输了人力又花了律师费,总部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这件事。到时候,追查出来,又是无尽的麻烦。
杨光,最怕麻烦。
TONY脸上的表情略有松弛,虽然他对于司机所为这个理由并不是十分满意,但是却在心里也认为没必要再追查下去。一来,海运部已经被这件事搞得十分疲惫,有两三名员工甚至离职了,当前是需要稳定军心的时候。二来,车队能够赔钱,也算是向上头交了差。最重要的是,只要在未来,伟通的其他客户能够不再受到影响,那么这件事就可以画上一个句话。
整理过思路后,TONY的声音变得缓和,“就这样吧。苏哲,你和陈登继续跟车队讨论赔偿金额问题,不要只赔几千块糊弄我们。至于其他的事情,关于要不要继续和这家车队合作的问题,之后再议。散会!”
一阵椅子移动的喧嚣,同事们纷纷离开了会议室。苏哲坐在座位上,还是没有缓过神来。
这件事,就这样解决了?
他突然感到自己的右肩上有一只手搭了上来,抬头一看,是TONY炯炯有神的双眼。
“小伙子,不错。有解决问题的能力。”TONY手搭着苏哲的肩膀,吐出了这几个字后,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