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了苏哲的支持，梦露便埋头一门心思地准备考研，公司这边也开始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不太出现。作为经理的张全，为了让梦露能够安心准备复习，非常默契地接过了梦露手上客户的联系方式，开始当起了保姆。

　　苏哲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又买了不少好酒好烟送给了张全，虽然张全是分自己客户提成的，但是这个节骨眼上，还是需要人家的大力支持。

　　五星卫浴这边，一切顺风顺水。欧洲客户开始正式下订单，所有的货物开始批量生产。苏哲自己有些忙不过来，又将不少事情丢给了孙新，让他帮忙盯着。

　　两个月后，梦露欢快地打电话过来告诉苏哲，她考中了。翌日，苏哲便向公司借了一辆桑塔纳，送梦露去花城师范大学报道。

　　面对于各所大学日益增长的招生压力，花城师范大学早就有了自己的分工和定位。吃在复旦、玩在同济、爱在花师大，或者，淫在花师大。

　　师范大学女人多，女人多的地方……男人也会跟着多。花师大虽然不是华夏国最顶尖的大学，但是从来却不缺生源。因为其良好的地理位置，让其成为了唯一一所校区在市中心的大学。其他的大学，全部都在郊区，弄得这些大学的学生们跟自己的父母讲考上花城的大学了，但校区可能在另外一个城市。位于郊区，就导致了交通不便。不少从外省市小城镇赶过来看自己子女的父母，到了大学校区，一看周围全都光秃秃的，啥有没有，回去之后便叨唠开了，“花城，不就跟俺们镇上差不多呗。”

　　苏哲开着车停在了花城师范大学门口，还是被这所大学三层楼那么高的大门给震撼住了。虽然，大学现在都是扩招了，精英教育也掺了不少水分，可是对于苏哲这没尝过滋味的人来说，看着校园内进进出出的莘莘学子，还是有一种深深的羡慕。

　　这种深深的羡慕，已经扎根在苏哲心中。他只能将自己继续读书的梦想寄希望于梦露。

　　两人下了车，梦露便像印度电影的主人公一般，连唱带跳地回到了她认识的奶茶铺旁边。梦露原本本科就毕业于花城师范大学，经过数年的熏陶，养成了对奶茶良好的鉴赏能力，顺利毕了业。

　　到了这条小吃街，苏哲才知道女孩的食量那么大，一个一个吃过来，都没有停手的时候。大学生活看上去确实挺无聊的，教室里人那么少，小吃摊人那么多。

　　领书籍，领寝室用品，苏哲跟着忙里忙外。花城师范大学绿树成荫，通往大门口的两排桂花树散发着醉人的香气，熏得里面的学生走路都跌跌撞撞的。

　　好不容易忙了一通之后，梦露看着苏哲十分辛苦，提出到校门口去吃好吃的，给苏哲补补身子。苏哲笑着想道，梦露果然不会骗人，撒谎的技巧还是没有升级，谁补身子是吃羊肉串喝奶茶的？

　　校门口此时喇叭滴声一片，门口的车排起了一条长龙，扭成一团。几辆十分显眼的跑车挡在了学校的门口，几位穿着夸张的年轻男学生自我感觉十分良好地站在车旁边，脸上有一种努力装出成熟的幼稚。

　　苏哲皱着眉头走向自己的桑塔，桑塔纳不知怎么，被一辆跑车撞瘪进去一个角。苏哲看着其中一个打扮得十分秀气的男生，喊道，“姑娘，对不起，你的车撞倒我的了。”

　　对于这些小孩子，苏哲一点也没有放在心上。这些孩子，考上了大学，用老爹的钱买了一部好车，便开始在校园里开始游戏人生，钓美眉。

　　苏哲刚一喊完，就引得梦露一阵狂笑。被称作是姑娘的男生带着怒气回了头，准备说些什么，却看见了梦露，眼神亮了起来。

　　“中文专业的？我也是哎。我叫鲍伟，也是刚考上研的。”那个娘娘腔的男生看见梦露手中的书籍，明白可能是同学，于是说话更加温柔如水。

　　后面那几个男生看见梦露这姣好的身材，温润如玉的皮肤以及修长的双腿，眼睛也都直了起来。虽然师大出美女，但是梦露这种魔鬼身材、天使脸蛋完美结合的尤物，也算是美女中的极品。

　　苏哲看着那些眼神暴发出青春荷尔蒙的男孩们，感到一阵好笑。

　　鲍伟瞥了一眼梦露身后的苏哲，“你朋友开着这车啊，真是……”鲍伟不断啧啧摇头，似乎对这辆桑塔纳十分地不屑。他走到了苏哲面前，带着一种挑剔的眼光把苏哲打量了一遍，“对不起啊，我兄弟这车钢板太厚，雪佛兰的跑车嘛，把你这辆桑塔纳给撞瘪下去了。这是两百块钱，你拿着，基本上也够修这车的了。”

　　鲍伟看似道歉，实际嘲讽的语气让他的同伴们都拍手叫好。苏哲心想，大学生们，真是麻烦。骂人都不吐脏字的，他看了看鲍伟那张涂满了润肤油的脸蛋，想想自己可没兴趣跟小孩子计较，再说这都是梦露的同学，还没上课就把关系搞得太僵也不好。苏哲笑了笑，推开了鲍伟的手，意思是算了。

　　“白……梦露是吧，明天我们车友会，你和你……朋友要不要来？”鲍伟似乎有些不甘心，他看着苏哲的那辆桑塔纳，想存心让对方参加明天的豪车会，气气对方。

　　梦露看了看鲍伟身后的车，不是奔驰就是悍马，都是豪车，她再看了看苏哲的桑塔纳，礼貌地说道，“算了算了，同学。我们明天还有事……”

　　“有事啊……”鲍伟的声音带着声调，扭回头看着他的朋友，发出一阵哄笑。

　　梦露的脸有些发红，她拉着苏哲的低头准备离开。

　　苏哲伸手挡了挡，“同学，既然你们邀请我们，我们总得给你们一个面子，明天我们准时赴约，大家聊聊车的性能，交个朋友。”

　　鲍伟没料到苏哲竟然答应，他看了看苏哲，嘴上付出一丝冷笑，“那同学，咱们就一言为定了。”

　　苏哲带着梦露离去后，鲍伟的朋友迅速围了上来，“鲍哥，那个男人不知道是什么底细，万一明天开出一辆好车过来，咱们不就没意思了嘛？”

　　鲍伟用摸着自己那张肌肤堪比女人的脸蛋，“怕什么，咱们哥几个都是奔驰，保时捷，还有悍马。他的车再好，能好到哪里去？”

　　鲍伟是从本科直接升到研究生的。他的老爸从事的都是钢铁外贸生意，家庭背景颇为丰厚。鲍伟的豪车俱乐部在花师大也算是十分有名。基本上家庭底子不错的男学生都参加了这个俱乐部，每天就是十几辆车啥事也不做，绕着花师大兜风鸣喇叭。

　　第二天下午，约定的时间到了。鲍伟为了显示气势十足，特意开了一辆悍马H2过来。这辆车，6。0L的排量，整个一个油老虎。副驾驶座上坐着一名师大的“校花”，穿着短裙露着长腿，妆容精致，这也是鲍伟特意请来撑场面的美女。自从他看到梦露之后，心中就对苏哲产生了隐隐的羡慕，于是寻了一位容貌差不多，但姿色略差些的女孩作伴聊以慰藉。在鲍伟的后面，也跟着不少好车，浩浩荡荡地驶向了师大门口。

　　鲍伟的悍马H2，几乎相当于一般车两个车身那么宽，在马路上有点横冲直撞的感觉，他来了一个漂亮地甩尾倒车，想引来师大门口女学生的欢呼，却不想撞到了一辆小轿车。

　　这类磕磕碰碰的事情，鲍伟碰得多了，他摇下车窗，熟练地冲着小轿车车主喊道，“哥们，对不起啊。我这车太大，那啥，你也不用报警了，这是两千块钱。”鲍伟将钱卷成一团，扔了过去。对面的车主刚想发作，却看到一团红纸币朝自己飞来，悻悻地扬了扬手，作罢。

　　“他那是啥车，真不经撞。”“校花”忙不迭地称赞起鲍伟的车来。

　　鲍伟手扶着方向盘，他自己也不知道刚才那一下是故意还是无意的，反正自己有钱，也无所谓。他伸出手，在“校花”光洁的大腿上蹭着，“那是，看过变形金刚没？我兄弟前面那辆雪佛兰就是电影里的大黄蜂。我这辆悍马，就是电影里面的那个救护车。”

　　“哇，好帅啊，你们的车都是变形金刚里面的啊？”“校花”配合地称赞道。

　　话还没说完，鲍伟的悍马车就突然猛烈地摇动了下，他整个人都扑在方向盘上。

　　“地震了？”鲍伟开着悍马车还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他扭过头一看，悍马似乎被什么庞然大物追了尾。这辆车，车身很高，都看不见驾驶室。

　　鲍伟有些疑惑地开了车门，走了出来，看着追尾它的庞然大物，目瞪口呆。

　　一辆国内少见的美式集卡停在了车后，霸气而具有侵略性的前脸，威武的车身，让所有人都驻足观看。

　　悍马尽管是SUV之王，但是在这辆美国集装箱卡车面前，却显得如小草般弱小。

　　悍马的车尾憋进去一大块，就像被咬掉了一口的包子，之前的威武全无，一点也没有变形金刚”救护车”的风采。

　　鲍伟突然看见驾驶室里闪过一个人影，他失态地叫了出来，“你？”

　　梦露在驾驶室拍了拍苏哲，“你还真的问集卡车队把这辆车借了出来啊。”

　　苏哲一把搂住梦露，头探了出去，在高高在上的驾驶室朝鲍伟挥了挥手，“对不起啊兄弟，我的擎天柱撞到你了。”

　　梦露开学的头几天，和同学都不熟悉，又缠着让苏哲陪他，一天要给苏哲打四五个电话。终于，苏哲拗不过这个小妮子，向余燕请假来了花师大。

　　苏哲现在的日子，过得比谁都舒服，总裁杰克自从明面上肯定了伟通的服务，再加上副总裁乔伊的鼎力支持，高级经理余燕的全力协助，所有的工作都开展得时十分顺畅。

　　一旦顺畅起来，苏哲有些疲懒的老毛病又犯了，他对于这些重复性的工作不太感兴趣，便三天两头往外跑，让赵东阳顶替他。

　　赵东阳每次顶替他工作的时候都是一阵乱骂，说你小子跑到学校里去泡妞，叫老子给你看着，到底你是客户，还是我是客户？

　　不过赵东阳说归说，该做的还是替苏哲一丝不苟地做了下来。毕竟，苏哲是他的好兄弟，最近又在为自己和余燕的关系拉近方面又帮了不少忙。对于余燕来说，赵东阳虽然不能提供成年男人的经济安全感，但却又多了一份男孩的活力。余燕自己作为500强的经理，赚得也不少，她的性格让她不会单为了钱，去跟男人交往。在赵东阳跟余燕看过两次歌剧后，两人除了上下级关系外，还有了一种不能说破的暧昧。单身的余燕在赵东阳面前，并不再一味的强势，偶尔也有时也显出女人的风韵。

　　对于进展到这种阶段，赵东阳本人已经很满意了。

　　苏哲的三天两头缺勤，倒是招来了周围一些不相干员工的注意。他们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牛气的供应商，竟然敢在客户的公司缺席。五星卫浴作为一家全球标杆性企业，纪律考勤十分严格，门禁系统上都有指纹打卡机。所有的进出都会被记录在案，一旦人事发觉某位员工的不正常进出记录，便会根据相应的记录来扣除奖金。

　　不过，却没人找苏哲的麻烦。人事部门始终把苏哲当成供应商而非本公司的员工，所以也认为公司的这一套制度不用在他身上执行。苏哲缺勤的多了，人事经理顶多会象征性地发一封邮件给负责项目的高级经理余燕，提醒她注意一下。

　　余燕从来没跟苏哲提起过这类邮件，她也是一笑而过。余燕明白，像苏哲这类具有开拓性并且高智商的人才，有一点个人的小脾气是很正常的。余燕关心的，只是自己的工作能否正常展开，而赵东阳已经勤奋地填补了苏哲的空缺。

　　至于副总裁乔伊，这位真正的实权人物，整天忙得要命，更无暇理会苏哲的考勤了。

　　苏哲，成了真正的自由人。

　　自由的人，就得想着去做一些自由的事情。比如和梦露手牵手，在桂花飘落的花师大校园里漫步。苏哲自己从来没有进过大学校园，他看着来来回回抱着书本的青年男女，还有学校里贴的各种标语，总是有些恍惚。他忽然觉得，自己也是这所大学的一份子，和自己的女朋友在学校里一起上课，一起吃饭，然后各自回宿舍，晚上再来自习。

　　花师大的现代化图书室建在校园的深处，是一栋三层楼的现代化建筑，一楼的大厅是全景玻璃窗，在阳光明媚的下午，学生们能够靠在大厅的沙发上，晒着太阳，阅读者自己想看的书。

　　一辆奔驰SLK跑车停在了门口，流线型的车身引得无数前来看书的女学生侧目。有几个耍酷开着摩托车轰轰作响的学生，看到了这辆七十万的跑车，立刻把自己七千块的摩托车默默地熄了火，悄悄地推着走开了。

　　车门拉开，一位剑眉星眸的青年人走了下来，挺拔的身姿引得不少女学生接二连三在一旁讨论。

　　“这是哪个专业的？”

　　“好帅哦！”

　　“想去认识一下。”

　　那位青年人拿起了手机，拨通电话后，轻声地说道，“梦露，我先去图书馆给你占座。”

　　这辆奔驰跑车，并不是苏哲本人的，而是销售经理张全的。选择开桑塔纳送梦露还是保时捷，苏哲本人并无所谓。但是梦露却有自己的想法。她有些怕那个同班同学鲍伟，虽然鲍伟的悍马被苏哲的集卡温柔地亲吻了下，却并不罢休，每天都捧着一大束玫瑰直接放在梦露的桌前。

　　鲍伟虽然风流，却不下流，他好歹也是一个中文专业的研究生，知道不能强人所难。当梦露拒绝他的任何邀请后，他也不勉强，只是用那双秀丽的眼睛含情脉脉地注视着梦露。

　　只善于跟蒙奇奇打交道的梦露烦得要命，只好叫苏哲来陪她，还亲自打电话给自己以前的经理张全，恳请他把车借给苏哲。在梦露的理解中，只要是苏哲开着一辆好车经常来接她，便可断了鲍伟的念头。

　　张全带着一脸无可奈何的笑容，把车钥匙交给了苏哲，说大学里有人看上他的小女朋友了。

　　苏哲坐在花师大的图书馆自习室，这里异常的安静，来来回回走路的学生都是踮着脚尖，连说话都是压低声音。这让一直在物流公司吵吵闹闹环境中的苏哲，有一种完全不同的感觉。

　　人文气息扑鼻而来。

　　从来没有经过大学图书馆的苏哲，像是进了游乐园一般，陶醉于这种与公司和军营都不同的氛围。他有些失神地坐在自习室的座椅上，看着桌前的地板，发了好一会儿呆。

　　……

　　五星卫浴杨光的办公室内。

　　杨光用那肥胖戴满了金戒指的手掌摩挲着自己的咖啡杯，看着对面恭敬而坐的周琳，笑道，“小周，没什么事情。最近忙不忙？”

　　“最近还好，有一些税务申报单要去税务局跑两次，还有一些社会保障金要缴纳……”周琳开始向杨光一丝不苟地汇报起来。

　　周琳堆着笑脸，作为人事经理，她并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唯有就是紧跟领导，迅速之执行领导的旨意。

　　杨光似听非听地点着头，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考勤方面呢？”

　　周琳一听到考勤，就头大，那些销售基本上没有一个把考勤当回事的，周琳立刻又数落了一通，想起什么说道，“还好，苏哲现在去了客户公司。否则他在的话，这个考勤记录也是一塌糊涂。”

　　杨光听了哈哈大笑，“小周啊，你不知道，苏哲在客户公司又立了大功了，把这家我们目前规模等级最大的客户收拾得服服帖帖。你不知道，跟着苏哲过去开会的几个部门经理，回来都一个劲儿的夸他。”

　　杨光也是销售出身，对于他来说，最重要的还是公司的销售额，公司的业绩。他对于销售经理张全，放予了充分的权力，让他去做自己想做的项目，对于考勤也并不怎么强调。所以销售部的这帮人，有了杨光撑腰，对于缺勤有恃无恐。不过这可苦了人事经理周琳，她三天两头气得要命，都不知道对于销售部怎么记考勤了。

　　“那个苏哲，这么厉害？”周琳故作惊讶地问道。作为公司的八卦人士情报中心，有时候，周琳的不少资源都是从杨光这里听来的。

　　“嗯，这个小子，最近的势头很猛。要是再这么下去，我估计可能不久就会升他当个副经理什么的。”杨光摸着肚子，眯着眼睛说道。

　　“副经理？可是，副经理不都是要做了五年以上才能提拔的吗？”周琳十分不解，“再者，TONY现在出了规定，经理都需要有本科学历，苏哲他……”

　　苏哲只有一张高中文凭。

　　杨光抹了抹嘴巴，“哎！就是这个文凭吧，现在成了拦路虎。咱们私下里说说哦，你可别说出去。”杨光要和周琳这个八卦中心主任私下里沟通。

　　周琳连忙点头。

　　“小苏的能力是有的。文凭吧，my/personal/idea，有没有都OK拉。不过，既然TONY老板下了这个命令，咱们也没办法，只能照样执行了。”杨光摸着自己的隆起的肚子说道。

　　周琳点点头，“是，是，杨总。我个人觉得TONY总的想法还是对的，毕竟有了学历的人，普遍在理论归纳还有学习能力上都比较强。你看，陈登还有王慧都是名牌大学毕业，事实证明他们的能力确实不错。”

　　周琳自己也是正规本科毕业，在她的心中，公司自动被划分为学院派和非学院派。像唐嫣和苏哲这类没有获取过正规大学文凭的主管和经理，周琳心中自然有些看不惯。这种学历带来的优越感，使她在对人处事方面，也不自觉地有了偏好和轻重之分。

　　杨光听着周琳的话，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他眉毛突然一抬，看着玻璃门外的身影，“呦？苏哲在门外等了好久了。我还要听一个他关于五星物流的汇报。周琳，要不，你先出去吧。”

　　周琳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苏哲将五星卫浴的工程项目简短地向杨光汇报了下，杨光听得哼哼哈哈很是满意。末了，杨光很委婉地建议苏哲去读一个函授或者夜校来提升下自己的学历。虽然夜校和函授比不了正规本科文凭，但是如果今后晋升，还是比学历上光秃秃什么也没有来的强。

　　苏哲从杨光的办公室出来之后，就开始在走廊低头踱步。路过的其他员工看见苏哲这种状态，猜测这小子是不是又在憋着黑哪个家伙。自从苏哲征服了五星卫浴之后，他在公司的名声又扩大了。刚刚入职的学生都把苏哲当做榜样，而工作多年的员工则是对他敬而远之，把他看做有些危险的一份子。

　　周琳和杨光的对话还在苏哲脑子里转着，他踱了二十多分钟的步，拿起手机，拨通了梦露的电话，将刚才杨光提醒他学历的事情告诉了梦露。

　　“那好啊。你也报个夜大，夜大读起来很轻松的。你就报我们大学呗，那么我们晚上又能在一起了，嘿嘿。”梦露对这个建议却是十分支持，读了大学的她，时间又多了起来，只要能够多跟苏哲在一起，就心满意足了。

　　“梦露——我想读正规的本科。”苏哲沉吟片刻，说道。

　　“正规本科？那是要参加高考的！”梦露惊道。

　　“你真的想参加高考？”梦露的语气惊奇无比，苏哲现在年纪已经二十五了，和应届高中毕业生差了七八岁。

　　“你能考研究生，我就不能参加高考吗？”苏哲笑嘻嘻地反问道。要是以往，他苏哲才不会做这种有些自取其辱的事情。二十五六岁的年龄，虽然也不算太大，但是和十七八岁的应届生还是有差距的，至少已经静不下心读书了。人一上班，性格就浮躁起来，再也无法回到那种专一的世界中。那些边上班边读夜校的，谁精力分散得过来，哪个不是混日子？

　　但是，既然上天给了苏哲这么一双“慧眼”，能将看见的知识全部一点不忘的记在脑中，那苏哲就一定要尝试一下，看自己到底能达到什么样的成就。对于高考，他目前最直观的感觉，就是起码语文和英语这类需要多靠背诵的科目，应该有自己的用武之地。

　　将自己的优势进行到底。

　　梦露在那头沉默了半天，突然语调变得欢快起来，“那你要考我这所大学，我就是你的学姐了，哈哈哈。”

　　苏哲乐了，“你怎么知道我一定考得上？这可是高考哎。”

　　“得了吧，我感觉你做的每件事好像都能成。再难的事情，对你也没问题。看你英语学得那么快，就知道你有个异于我们常人的脑子。说，你是不是从外星来的？”梦露半真半假地猜测道。

　　“对啊，来自星星的我嘛。”苏哲被梦露的孩子气给感染了。

　　“恶心。”梦露笑着打了苏哲一下。

　　于是，这样一个别人看起来有些疯狂而且荒谬的决定，在这两个人之间就这么愉快地定了下来。

　　在苏哲心中，自从他踏上了花城师范大学，就对里面的生活十分向往。这种涌起的冲动像洪水猛兽一样贯彻着他的内心。不知道以前听谁说过，一个人可以有很多份工作，却只有一次上大学的机会，苏哲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

　　失去的，他一定要争取回来。

　　学历是这样，老爸的公司也是一样。

　　决定了参加高考，苏哲立即通知了赵东阳。赵东阳当面听了之后表情十分古怪，他像不认识苏哲一样打量着对方，半天憋出一句，“苏哲啊，我真看不懂你。你到底是天才，还是疯子？”

　　由于成人参加高考，需要个人在教育局报名，苏哲递交了自己的报名申请，完成了像高考冲击的第一步。

　　“你现在报名了，还有半年时间，一定要好好抓紧。”赵东阳也不知道怎么嘱咐苏哲，对于正规参加高考的学生，都需要高三一年进行冲刺，这半年时间，理论上根本不够。

　　“半年？”苏哲皱着眉头回应了一句。

　　“现在知道时间不够用了吧。你这么仓促地报名，要恢复高中那些知识，半年根本不够。我以我的经验告诉你，就是你让我现在重新回到课桌前准备考试，我也是傻瓜一个，根本考不中我毕业的那所大学。”受到苏哲报名高考的影响，赵东阳还特意上网查了一下这两年高考的卷子，这个当年数学高考将近满分的学生，发觉自己竟然一道题都做不出来。这让这位理科娇子不禁叹了口气，慨叹高中时期果然是自己智力的最顶峰。

　　然而，赵东阳并不知道，苏哲皱眉不是因为他觉得半年时间不够用，而是……

　　竟然需要半年这么长？

　　赵东阳想起苏哲之前背诵英文那点特长，像是拆穿对方心思一般说道，“你要是觉得高考单凭背诵就能进一本，那也未免太不现实了。先说数学，你就算能背出那么多公式也没用，数学需要大量的练习和逻辑推算。哥以过来人告诉你，这不是靠背的。还有语文和英文，能用到背诵的地方，也没有你想象的多。你不会作文直接打算背一篇范文吧？年年高考题目都不一样，你那里找得到这相应的题目去背？”

　　赵东阳一股脑把自己的想法像竹筒倒豆子一般，越说越忧心。

　　苏哲倒是耐心地听完了，也不说话，只是笑了笑。

　　“我知道，你小子一笑，就表明什么都没听进去。”赵东阳笑骂道。

　　和苏哲分别后，心里藏不住秘密的他，一回头就把这事告诉了余燕。

　　“这个苏哲，倒真是经常让人意外啊。”余燕眉眼中含着笑说道。

　　赵东阳把自己的分析跟余燕都说了，似乎想找到余燕对这件事的认同。

　　余燕眉毛抬了抬，“东阳，你说的这些分析都对。但是，你告诉我，你心底真的认为苏哲高考一点胜算也没有？”

　　赵东阳沉默了半天，嘟嘟囔囔说道，“这小子，说不定倒是有奇招。”

　　“是啊，你看之前关于公司软件磨合的问题，还有英语演讲的挑战，我们当时是不是都觉得一定完了，可是你看人家，不是也解决得挺好嘛？你心里，其实还是对他挺抱有希望的对吧？”余燕像是知心姐姐一样安慰着赵东阳。

　　“这小子，鬼得很，不知道这回又出什么招？”赵东阳语气虽然仍旧带着质疑，可是脸上的疑云却已散去，露出了一丝微笑。

　　……

　　花城图书城坐落在繁华的市中心旁，一共七层。这座标志性的建筑物，每到夏天总能迎来书城的客流高峰。炎热的夏日，无数年龄各异的读书人涌进了凉风阵阵的书城，展示着对精神食粮的渴望，当然，还带着他们的凉席和瓜子。

　　今天是工作日周一，清晨，偌大的书城除了工作人员外并没有多少顾客。一位穿着连帽衫的青年人在一排教辅书籍前逗留了许久。

　　由于这位青年人长得高大挺拔，眉清目秀，所以书城里看多了琼瑶的女性员工闲来无事，就盯着他看。但是，让众人奇怪的是，这位青年人已经是第三天在书城了，从白天看到晚上，从书城开门看到歇业，就是从来不买。她们倒也不是没见过那些来“蹭书看”的文艺青年，只是人家都多半都是看小说或者休闲类书籍，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在教辅书籍前逗留了这么久。

　　又有另外的思维活跃的员工猜测道，这会不会是一个经济比较拮据的穷学生，买不起教辅，只得在书架上看。但是这个推测立即遭到了另外一个员工的反驳，说你看他连个笔记本都没有，也不像是要记录下来的意思。

　　青年人的行为引起了几名女性员工的好奇，她们私下里议论道，他会不会是单想靠看几页书就能考上大学？

　　……

　　轻轻地翻过了最后一页，苏哲将一本语文阅读练习合上了，他舒了一口气，就地坐在了书城光洁的地板上。此时，身边的书籍已经堆得和膝盖一样高。

　　旁边两个高中生模样的女孩愁眉苦脸的选购着参考书，“哎呀你说老师布置这么多练习，我们怎么做得完啊？”

　　“没办法喽，高三就是这样。我每天都要搞到深夜哎。真不知道班上那些学习好的是不是脑子特别好，平时都没怎么看他们用功。”

　　“你笨啊，那几个白天课上睡觉考得又好的，我听说晚上都是通宵做考卷的。哪有不花时间也能学的好的？”

　　苏哲看着旁边两个女孩，认真地附和道，“说的对，同学。说的对。”

　　来到书城，对于苏哲来说，就像馋嘴的老鼠跌进了米缸。不得不承认，虽然学习的内容有些枯燥，但是这种学习方式还是令人十分舒爽。看着自己扫描过的一行行文字变成了脑中永久的记忆，就有一种征服感。仿佛将大街上的漂亮姑娘全部收了做妾一般。

　　中午，书城的咖啡吧中，苏哲拿出刚刚结账的《高考历年真题集》摊了开来，同时，也将自己的手机设置为定时模式。

　　是该检验自己结果的时候了。

　　……

　　傍晚时分，书城里人来人往。苏哲伸了个懒腰，合上试卷，盯着桌上冒着香醇气息的咖啡，陷入了沉思。

　　这个结果，既在情理之外，又在意料之中。

　　经过几天的准备，这几十本书背了下来，语、数、外，苏哲多少恢复了些当初高中的记忆和做题感觉。可是，模拟测试的效果并不太理想。就如赵东阳所说，很多习题不是光靠背诵就能解决的。根据试卷后面的答案，苏哲估了下分数，表情有些微微担忧。

　　经过精确的强背和强记后，苏哲的语文和英语，基本上刚刚能达到二本线的实力。可是，相比之下，数学就惨得多了，教科书上的公式只是单一的几种，然而习题却千变万化，需要熟练地运用多种方法来解决。

　　这些分数，加在一起，也就是能考个民办本科的水平，三本。而梦露的花师大却是位列于一本。

　　这样下去可不行。

　　他无意地顾目四望，却看到了大厅里屏幕上快速滚过的一行浏览信息，眼中又汇聚着光芒。

　　花城师范大学招生处办公室。

　　招生办主任李东宝，四十多岁上下的年纪，略微有些秃顶，他戴着眼镜，坐在桌前看着台上的一叠文档。

　　“李主任，这都是今年的自主招生各个中学的推荐生。”旁边一位年轻人点头哈腰道。

　　“嗯。”李东宝哼了一声，打开文档开始一份份翻阅。花师大，作为高校自主选拔录取改革试点学校，每年都会拿出一定名额，给那些有特一定特长和创新潜质的优秀毕业生。

　　对于自主招生，到了最后也都变成了模式化，奥林匹克数学竞赛、生物竞赛等等省级考试成了过硬的过关指标。李东宝私下里也跟自己的同事讨论，特长这东西是应该是一项可持续性的。生物竞赛一等奖的人做过多少生物实验？数学竞赛一等奖的真的热爱数学要报考数学专业吗？

　　根据花师大自己的跟踪调查，那些在省级市级拿了名次的某项领域出挑的学生，以这类特长被自主招生进了学校后，却往往不会报考自己的这项领域所涉及的专业，而是一股脑地扎堆于工商管理或者经济学这些看似比较热门且有前景的专业。

　　特长，在考入大学后，就变得特短，甚至不见了。

　　李东宝摇了摇头，反正这是上头的意思，自己也就照章办事。

　　“李主任，你看看这份申请表？”那个年轻人堆着笑，递过来一张表格。

　　“哦，又是哪个领导打招呼托关系的？”李东宝知道，特长生中还有一部分是靠着纯粹关系进来。自主招生，我的地盘我做主，这种高自由度下，也会生出不少猫腻。

　　年轻人笑了笑，“李主任，我只是觉得这份申请挺好玩的。您看看就当一个乐子。”

　　李东宝接过申请表，“年龄25？呵呵，大龄青年嘛。还参过军，有过工作经验。这可是挺少见的。”

　　“是吧，李主任。我说的没错吧。”

　　“这小子倒是挺机灵的。看样子，是知道自己成绩上不了，索性来走自主招生的道路。只是他不熟悉政策啊。咱们自主招生只是面对应届生，可不对成年人开放。”李东宝边说边继续浏览下去。

　　旁边的小青年发觉自己的主任接下来不吭气了，眼睛贴着申请表很近，似乎在研究些什么。他有些好奇，边站了起来，走到主任身旁，想一探个究竟。

　　“哎，主任这个人申请的特长有点意思啊。熟读四大名著，并且倒背如流？真的假的啊，主任？从来没见过有这号人物。李主任，你是中文专业的教授，你之前教的学生见过这类怪人吗？”小青年忍不住叫道。

　　李东宝摇了摇头，自己之前考入中文专业的学生，百分之八十都是为了混日子，混个文凭。中文专业相对于商科和工科来说，课程相对轻松。而剩下那一小撮文艺青年，顶多熟读四大名著，从来没有听说哪个人这么热爱能把书都给背下来的。

　　更何况倒背如流？

　　接下来，这封申请书的内容更让这招生办的两人更加惊叹。

　　“尊敬的领导，我的第二条特长数据列举为以下：

　　男子百米赛跑，11秒2。

　　跳高：1米93

　　跳远：6米5

　　“你去查查看，这个标准够不够上体育特长生？”李东宝对自己的下属吩咐道。

　　“李老师，这个标准够申请国家二级运动员的了。而且……三个项目都够资格。”李东宝的下属震惊地说道。

　　“三个项目都够格？”李东宝不断用手捻着申请表的纸张。在招生办工作多年的他，一时对这位申请人没有什么直观的想象。一个能够熟背古代名著的文学青年，竟然运动细胞还如此发达？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李白穿着短跑运动服在赛场上撒丫子狂奔？

　　刘翔坐在书桌前品读三国演义？

　　李东宝被自己脑中的荒诞想法给逗乐了，他实在无法想象有这么一个矛盾的人存在。他笑了笑，将申请表丢在了一旁。

　　“领导，你对这份申请没兴趣？我看这人倒是挺有意思的。”李东宝的下属见这份申请被丢到了一旁，面带着惋惜。

　　李东宝将头扭了过来，“这份申请漏洞百出。可能是这个叫苏哲的年轻人开的玩笑。《红楼梦》七十万字，即使背下来也要花至少几年时间。这个苏哲说自己倒背如流？谁会做这么无意义的事情，把红楼梦倒着背一遍？你看他其中的经历，又是参军，又是工作，像是有这么闲时间的人吗？”李东宝一句否定了这份申请。

　　“但是，领导。不是还有那三个体育特长吗？人家是军人，说不定身体条件出众呢。”李东宝的下属继续问道。

　　李东宝以一种十分老资格的神态看着自己的下属，“你呀，还年轻。看不出这里面的问题吗？这份申请表上的三个项目全部都达到了国家二级运动员的标准。国家二级运动员能在原有高考成绩上加20分，也属于特长生的一类。体育学院的赵院长跟我说过，那些准备高考的学生，为了一个项目，就要提前半年开始训练。哪有三项全能的人？要是有，我跟你说，早就召进市田径队了，还会申请我们大学？”

　　李东宝的下属被自己的主任这一通“教育”，顿时心服口服，“主任，说的对。这小子，肯定是吃饱了没事干，来跟我们开玩笑的。哪有这种特长的人？”

　　“好了好了，快点把剩下的申请分拣完。这两天任务还是挺重的。”李东宝挥了挥手。

　　……

　　几天后。

　　“咚”的一声，门被重重地推开。李东宝带着一阵风，脸色沉重地走了进来。他刚刚开完学校的本年度招生会议。这几天，李东宝不敢怠慢，带着办公室的员工加班加点，终于把申请本校的应届生档案做了个分拣。还没喘过气来的他，又在学校大会中被校长点了名。这段时间，花城师范大学这所普通大学正在艰难迈向挤进211重点大学的名单中。校长为了能够让学校在这段时期通过评估，特意嘱咐李东宝要在自主招生中选出有代表性的学生，给学校加加分。

　　李东宝在下面苦着脸应着。校长动动嘴皮子容易，自己执行起来可是困难重重。要想在本校的自主招生中选出有代表性的学生，那真是矮子里挑将军了。特长，无非就是那么几类，奥数、生物、化学竞赛，还有钢琴等乐器十级，再加上体育。

　　非常单调的“特长”，能有什么学生能够担任起这么艰巨的任务。

　　况且，即使是这样，花城师范大学也“捞不到”好的苗子。优秀的毕业生都瞄着复旦、交大等名牌大学。自己只能跟着捡人家名校嘴边剩下的。

　　李东宝苦着脸跟校长在会后私下解释了一番，校长似乎不为所动，拍了拍李东宝的肩膀，“这是学校的关键时刻。你也是本校的老员工了，想想办法嘛。办法总比困难多。”

　　李东宝看见校长跟他打官腔，心中更加一沉，但是他不太明白校长所说的办法是什么意思。他试探性地问道，“领导，你的意思是我们积极点？”

　　积极点在招生方面来说，就是主动摆开进攻架势，去抢别的学校的生源。

　　自主招生嘛，我的地盘我做主。

　　其实，每年各类高校都在抢生源方面动足了脑筋。比如在自主考试的申请和确认资格方面，不断地提前，再提前，就是为了抢占先机。有的高校甚至提前了将近一年就开始预录取，恨不得最好在人家刚上高一的时候，就把大学定了。

　　在一些生源较好的市重点中学，自然渗透着不少高校的内线，那些成绩名列前茅的学生进入到高三下学期，时不时会收到一些大学的宣讲邀请和讲座。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优秀的生源靠勾搭。

　　校长同在教育系统工作，岂能不明白李东宝话中的含义，这关系到他自己的政绩。“老李啊，现在是关键时刻，也是敏感时期。各家兄弟单位也都在注意着我们学校的动向，既要完成任务，但是，也不能惹出什么负面新闻啊。”

　　李东宝明白，校长既想在本届招生的生源方面能够有些出奇的猎获，但又怕事情搞得太大，触怒了兄弟学校，惹上“恶意抢生源”的骂名。但是，上司的纠结造成了下属的困扰。李东宝被校长这太极耍得差点内出血而死，但是在这个体制下，他又不得装出一副听到真知灼见的样子。

　　今天的天气有些阴沉，，而李东宝的心情更加糟糕。他坐在办公桌前双手抱头，冥思苦想，脸色很差。

　　典型特长生配合学校申请，上报教育局？哪里去找？

　　这位四十多岁的主任突然灵光一闪，开始在杂乱的文件堆中翻找起来。一张皱巴巴的表格被抽了出来，李东宝看着表格上的名字，自言自语道，“苏哲，希望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

　　花城师大门口那条并不宽阔的街道上，涌动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一张张年轻而稚气未脱的面容新奇地东看看、西看看，对于这座高中毕业后可能报考的大学充满新奇。

　　校门口，张挂着自主招生考试的横幅，有不少学校的教工在维持着秩序。苏哲看着周围擦身而过的应届高中生，有一种时光倒回的感觉。

　　苏哲真的到了现场，看着这么多比自己年轻的竞争者，心中还是感到有些难为情，毕竟年龄差了不少。有趣的是，现场的高中生，男生普遍都穿西装，想把自己装得老练成熟些。而苏哲相反穿了一件运动衫，尽力装嫩。

　　“你紧张啦？”梦露挽着苏哲的胳膊，作为东道主，她来给苏哲加加油。

　　苏哲惨笑，“我叫不紧张。”

　　“考不上也没关系的，反正你公司里干得也挺好的。”梦露倒是无所谓。对她来说，苏哲能考上最大的好处，也许就是每天可以跟她一起去食堂吃饭。

　　花师大的考试，上午是笔试，下午是面试。苏哲昏昏沉沉地考完了笔试后，就准备面试。经过了上午的短暂调整，他开始跟周围的考生开起了玩笑。有不少跟苏哲聊得兴起的考生还询问苏哲是哪所高中的。也许苏哲面相有些生嫩，他随便胡诌自己是花师大附中的，晚了两年读书。

　　“7235号苏哲，请进面试教室。”门口的教工人员毫无表情地喊道。

　　进入面试教室后，苏哲左顾右盼，看着面前三位老师，恭敬地说道，“三位老师好。”

　　正当中一位头发有些略秃的，正是此次的招生办主任李东宝。他的脸色看上去有些疲惫，之前几个应届生机械地表现弄得他有些兴趣索然。但是身为老师，也不便直接表现出来，只能装作满意。所以，装傻的李东宝就笑呵呵地看着装聪明的应试者们。

　　另一位评委，一旁穿着运动服装，瘦削的体育学院院长赵林昨晚麻将搓得太累了，今天一天都没什么精神。赵林也是参加了多年的自主招生考试，然而，心态已与开始时天差地别。起先刚刚推广自主招生时，这位体育学院院长还十分认真地面试和审核，详细地向每一位考生提问，后来就有些心灰意冷。因为，来的这些特长生不少显得十分奇怪，两个大胖子说自己是百米跑进11秒，一个豆芽菜般的男生说自己是市铅球项目冠军，还有一个穿网球鞋的毕业生说自己是篮球“二级运动员。”

　　面对这些手握国家二级运动员证书却漏洞百出的应试者，赵林只能苦笑，就算是走后门托关系，也得稍微找个像一些的借口吧。

　　由于国家二级运动员的核发部门很多，各地的市和省体育部门项目管理中心以及体育学院都有权授予二级运动员证，造成一些二级运动员在高考前批量生产。赵林听自己兄弟学院的朋友说，某省教育局针对3000名已经持证的二级运动员开展加试核查，发现竟然查出了800多位“李鬼”。

　　看着苏哲的申请表，赵林跟李东宝对视了一眼，眼神中带着荒唐和不可置信还有些气愤，现在作假也太明显了，竟然在材料上写了三个项目都能达到二级运动员水准。

　　苏哲自从进了教室后，三位老师一言不发。本应该是最先发言让苏哲介绍自己的李东宝，却只是看着苏哲，半天不吐一个字。

　　教室里传来了轻咳声，另一位女老师善意地提醒李东宝应该发问了。

　　“诸葛亮舌战群儒？”冷不丁，教室里突然冒出了李东宝略微有些沙哑的嗓音。

　　赵林和另外一位女老师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们不知所措地看着李东宝，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着什么药。

　　“诸葛亮舌战群儒？”李东宝看着苏哲，重复了一遍。

　　这个老师，倒是有点意思，苏哲想道。他微微一笑，接口道，“诸葛亮舌战群儒，鲁子敬立排众议。三国演义第四十三回。”

　　“三江口曹操折兵？”

　　“群英会蒋干中计，第四十五回，老师。”

　　苏哲一本正经地说道，“几位老师，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把三国演义这一部书说给大家听一听。咱们先说第一回啊，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只要老师给的时间充裕，苏哲倒是不介意扮一回评书先生。

　　李东宝哈哈大笑，摆了摆手，示意苏哲停下来。他倒是挺想听苏哲像评书一般讲下去，只是如果这样，那后面几百位考生就不用考了。

　　“苏哲同学，能把三国演义背下来应该是从小就刻苦努力的吧。你说说看，当初怎么会想到要背三国演义的？”李东宝问道。

　　当初？苏哲心里想不就是前两天的事情嘛。但是这种话讲给面试老师又太荒唐，于是，故作回忆状，“家父是一位语文教师，在我小的时候便开始培养我对国学的兴趣，想让多学一些中国传统文化的精髓。所以四大名著，我已经反复阅读不下十遍，熟能生巧，再刻苦些，就背了出来。”

　　正在家里烧饭的苏东打了个喷嚏。

　　苏哲的这番话引起了李东宝的共鸣。想到苏哲也是书生门第出生，同样作为大学中文系教授的李东宝感到有些亲切。这些古典名著，竟然真有人能够背诵出来，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方式证明自己对于文学的热爱呢？

　　旁边的女老师压低声音问道，“李主任，你以前在中文系里可碰到过能背诵三国演义的学生？”

　　李东宝坚定地摇了摇头，“绝对没有。”这位老教授的眼中带着惜才的目光，看着面前这位镇定自若的年轻人。

　　在李东宝与苏哲的几句对话中，其他两位老师的表情也在发生着变化。愕然之下，更多的是好奇。赵林低下头，紧盯着简历上的内容，看着那三项可达到二级运动员的体育成绩，心里拿不定主意。

　　尽管赵林是学体育出身，跟文学八竿子打着不一块。可他仍然知道，能把这么多古典名著背下来的人可也十分罕见。这是一项多么浩大的工程！只是，他左想右想也想不通，一个能够花这么多时间来背诵的年轻人，体育怎么可能还这么好？

　　“苏哲同学。”赵林清了清嗓子，“你的自荐信上说，你短跑、跳高、跳远都有不错的成绩是吧？”

　　苏哲看见左边穿着运动服的中年男人发了问，估计这就是体育学院的某位相关领导。他恭敬地回答道，“是的，老师。我自小体育就不错，在部队里……也锻炼过。”

　　“哦，那你为什么没有其他同学都有的国家二级运动员证书呢？体育特长生的申请，是需要相关资历证明的。”赵林继续问道。他心里虽然知道就算有这证书的，也有不少假货。可是连证书都没有，让人怎么能够相信你呢？

　　苏哲眉头微微一皱，知道自己这次准备考试的举动真的有些“轻率”。高考是两周前决定的，一周前才开始想起走自主招生路线。决定好之后，就立刻匆忙来赶考了。他这几个成绩也就是前几天在花师大的操场上，自己手动测出来的。当时测出成绩时，梦露倒是十分高兴，觉得又多了一重把握。苏哲倒不是不想拿这个证书，只是他网上查了又是要参加市一级的田径比赛，又是要找当地体育局进行提交评测，就算这二级运动员证书发了下来，也过了自主招生的面试日期。

　　这种情况下，他觉得自己只有多测几项，把自己的数据弄得“高调”一些，看看有没有办法能够惊动到花师大的面试官们。

　　“各位老师，我的体育成绩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办法去拿到证书。但是，我敢保证我的成绩是真实的，如果各位老师不放心，可以当场测试下我的各项水平。”苏哲摆出一副真金不怕火炼的姿势。

　　赵林干笑了一声，似乎对这番话并不怎么满意，“苏哲同学，光从你这个态度来看，就比别的同学差一些。你连二级运动员证书都没有，我们怎么相信你是想认真考取我们学校，而不是昨天拍了拍脑袋，今天就过来呢？”

　　苏哲心想我差不多就是前几天才拍的脑袋。

　　“当场测试？”赵林嘴角向下歪去，“你知不知道今天有多少位学生排队面试？如果每一个学生都让我们当场测试，那这次面试要动用多少人力物力，你知道吗？”

　　苏哲看着赵林脸色发沉，明白搞体育的都是直性子、驴脾气，不能跟对方硬着来。轻率报名，准备不足，的确是自己的弱势，必须想办法能够弥补一下。

　　苏哲的声音忽然软了一下去，带着一丝悲戚，“各位老师，不瞒你们说。这次考试，我的确才刚刚准备起来。那是因为我最心爱的女朋友考上了这所大学的研究生。我现在准备一边工作，一边赚钱养她。但是最近，我发觉她的身边有了别的追求对象，我心里很不甘，但是知道自己学习又不行，所以就想尝试一下这个方法。”说罢，苏哲“自卑”地低下头去。

　　这番话，让几位老师想起了自己当年上山下乡，没书读却渴望读书的回忆。李东宝看着这位青年，听他说要赚钱供女朋友读书，心中又有些动容，主动说道，“苏哲同学，其实啊，你还是有优点的嘛。参军就是很有勇气的一种象征，能够锻炼你的意志和身体。现在你又报考了大学，证明你对知识还是十分渴望的。是吧赵院长？”李东宝扭头看了看旁边的赵林。

　　赵林也是知青出身，苏哲的这番话让他想起了当年在黑龙江插户落队时，与当地女孩发展出的一段无果的情缘。赵林有些感叹，“是，是，李教授。苏哲同学，你自己身上还是有一些特点的，既然爱你的女朋友，那么就要付出行动。我看，咱们是不是给他一个机会，看看他实际场地测试的结果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