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底，暑气减消，自打秋分之后，天儿就慢慢凉了下来，虽说还有秋老虎死赖着不走，但比起三伏天来那可是凉快多了，就连街上行人的穿衣打扮，也逐渐变多、变厚了起来。
北剧场的临时布景地，《深夜食堂》的一干主创已经聚齐。
沈好方作为整部剧的核心人物之一，整个人却十分的低调。昨晚上大伙儿聚起来开会的时候，老头儿一个人蹬着辆油漆斑驳的二八、晃晃悠悠地就骑过来了，要不是他没有拎着鸟笼牵着狗，差点儿没被当成胡同儿老大爷。
黄勃本来就不是中戏的人，能答应来这么个摸不清门路的剧组里演戏，角色对口是一方面，最主要还是看着李穆的面子，他这个角色可以算是制作方钦点，按理说在组里能横着走了，可是勃哥本来就是个智商情商双高的汉子，加上那么多年的坎坷经历，早就让他形成了一套谦虚谨慎的处事方式。
他很清楚，组里的这些位可都不简单，老沈的名头虽不响亮他也略知一二，更何况还有个金马影帝呢，这可不是虚的啊。
刘晔算是目前组里名气最大的角儿，不过他也没摆什么影帝的架子，毕竟这里面大多是他的学弟学妹，一家人弄那些个形式就没意思了，所以无论是佟莉娅这种之前一起吃过饭的，还是王铠这种打从开始就对他敬佩有加的，男的也好女的也罢，都觉得他待人和气，中戏好学长的名声还真是没白给。
社长作为整部剧的主演，现在正陪着老沈参观食堂的布景，时不时地讨论两句，他还挂着监制的名头，俩人之间算是开机前一个小小的磨合。
佟莉娅和王铠作为两只萌新，又都是“关系户”，自然是低调做人，努力扮演着懵懂青涩的小透明。
丫丫还好说，虽然没有正式拍过戏，但她十一岁就开始奔赴全国各地演出，还参加过建国五十周年的阅兵式彩车表演，西域歌舞团台柱子的临场感可不是浪得虚名的。
王铠就显得十分拘束，他觉得自己还是学生，在接受刘晔邀请之前，别说是演戏，就连龙套都没跑过。这算是第一部参演的作品，还是金马影帝担纲的剧，在拿到剧本之后就日夜研读；为了更好的解读角色，甚至拿出了中戏体验派的看家本领，直接奔发廊体验生活去了，所以才会姗姗来迟，在剧组里那叫一个小心谨慎。
嗯，他现在这个稍显娘炮儿的造型，韩式挑染发型、闷骚眼线烟熏妆，还真不是造型师的锅。
李穆这个剧组都是临时攒起来的，怎么可能请得起造型师？所有演员都是自带服化，包括刘大社长本人，据说他为了搞定那条疤痕，专门支使自个儿助理去其他剧组偷师来着……
至于砂锅三姐妹，今儿个没有她们的戏份，加上学校还有课，所以到现在为止露面儿的只有王挚一个。这姐们儿相当豪爽，没到半天的功夫就跟整个剧组打成一片，完美的发扬了东北人民自来熟的设定。
嗯，除了老沈和社长，前者根本不是一个年龄层次，后者…画风不搭。李穆估摸着，等到马俐进组之后，她们应该聊得更嗨，毕竟这俩的性格一个比一个赛汉子，而且都是屯儿里的人儿……
丫丫、王挚、凯凯王，这仨人年纪相近，又有不少对手戏，虽然只是类似群杂的你一言我一语，但以PIA戏的名义，还顺便把黄勃拖下水对了几遍台词儿，四个人说说笑笑、吵吵闹闹，还不到俩小时的功夫就混在了一起。
顺带一说，为了契合阿龙的形象，黄勃换上了一整套的黑色西装，并且接受了李穆的建议，把头发剪短后做了个利落的发型，黑衬衫、黑皮鞋，加上一副墨镜，黑道大哥的气势油然而生。
三个、不对是两个姑娘一个汉子……无视掉王铠娘炮儿的造型后，他本身还是很爷么儿的。唯独黄勃，造型个性的格格不入，比他们年纪大但会说会聊会玩笑，虽然画风比较奇怪，但却莫名其妙的分外和谐。
难得看到这些大明星欢脱的模样，李穆也只是微微一笑，并没凑过去跟他们侃天侃地，他现在的职务是《食堂》的资方、编剧，兼任《屌丝男士》的导演，就算《食堂》有老沈兜底用不上他，《屌丝男士》也够他头疼的了。
没错，无论从计划还是现实的角度来看，《屌丝男士》都必须跟《食堂》同时开拍。原本它的导演是叶小侠，但这货被家里勒令回去过国庆节，他也表示正好要拜访一下这两部剧的编曲，早在把陈贺接回来的当天晚上就颠儿了。
没辙，作为难兄难弟的李穆，只能无奈地接下了这个锅，虽然他对导戏一窍不通，但好在全四季的《屌丝男士》都在他脑袋里，剧本也是他写出来的，拍起来应该没那么麻烦。
相对于隔壁那组的热闹，《屌丝男士》这边儿就显得有些冷清了，除了李穆这个赶鸭子上架的导演之外，也就陈贺这么一个生涩主演，两个人都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绑一块儿也不见得能好到哪儿去……
《食堂》布景的隔壁，临时搭了些现代室内布景，这就是《屌丝男士》的内景拍摄地，另一间空房里堆着不少桌椅板凳，如果场景有变化可以随时更改。况且老沈就在隔壁，他要是有什么不懂得，可以随时随地请教一二，也不至于两眼抓瞎。
兴许是紧张过度，这两天一直很兴奋的陈贺，正跟里面魔怔了似的背台词儿，就像要上考场的学生，临了却有点儿怯场的意思。
李穆没在意这个，他正插着手斜倚着大铁门，默然无语地等候着剧组的其他人员。
旁的还好说，王德舜老爷子虽然腿脚慢点，但人家很准时的抵达了目的地，所有人包括老沈都是倒履相迎啊，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人家的岁数和经验在那儿摆着，就算不红，谁能否认这是位老艺术家？
摄像、灯光、音效，按照刘晔的努力结果，这些都是中戏的老师或者学生，机器什么的都在北剧场里，他们这些人就三五成群的结伴而来，李穆作为资方自然要客客气气地把人家迎进去。
人上一百、形形色色，这帮人虽然不多，但学生里有年少轻狂的、也有老于世故的，老师呢也有乐意也有怀疑的，说你们这种小门小户能干什么？咱穆爷才懒得解释，一律笑脸相迎，里面有他们的同期同学现身说法，再不济还有大社长的二次洗脑呢，让他们那群中戏的开联谊会去吧。
他要等的，从头到尾只有一个，那就是《屌丝女士》的女主角，陈贺剧里的女神。话说回来，这也是叶小侠留给自己的坑。
当初托刘晔去找的，只是《食堂》的演员，李穆却想到更深的层次。这些演员虽然属于客串性质，但都是刘晔辛辛苦苦找来的关系。串一部戏也是演、串两部戏也是演，本着不浪费资源的原则，等他们拍完《食堂》之后，顺道过来串一下《屌丝男士》，只要后期把红包包大一点，大家其乐融融，这不是很完美么？
可是，现实和理想还是有差距的，千算万算、最终还是漏算，因为《食堂》的文案里根本没有符合这个设定的角色。
漂亮、性感、魔鬼身材、偶尔脱线，这是一个徘徊在女神和女神经之间的女子，不需要太多的演技，但一定要盘儿靓、条儿顺，能够第一时间抓住广大宅男的眼球。当然，也不是说只要胸*大腿长就可以，必要的时候，她必须要比陈贺饰演的屌丝还要屌丝。
前世的柳妍，算是交上了一份合格的答卷，这花瓶当的跟大朋都处成闺蜜了；但这会儿的柳妍还不知道在哪儿当主持人呢，又没有合适的人际关系联系到她。再者说，种花家幅员辽阔、人才济济，难道只有一个柳妍能胜任这个角色么？
所以李穆从一开始，就没有考虑她这位“原班人马”，却一直苦寻不得，直到开拍前一天，叶小侠才神神秘秘的表示，他有合适人的人选。
“不是演员，而是咱们工作室的公关经理。”这是小侠同志的原话。
李穆当时是懵逼的，心说咱的皮包工作室拢共就俩人，要什么公关经理？重点是，你又从哪儿拐带来个妹子？
不过他再问，那货却笑而不语，一副不可说的贱兮兮模样。那没辙了，人家打死不说你能怎么办？等呗！
不就是个姑娘么？他今天就扮回门神，看他叶南星能作出什么妖来。
“转过这个巷口…就在中戏的对面……”
奔跑中的女孩儿舒了口气，抹去额间细密的汗珠，脚下没有停歇，略微辨认了一下方向，开始加快了速度。虽然脚上的鞋跟的高度足有十多厘米，但她却如履平地、跑动的速度丝毫不比普通人差。
“近在眼前！”
于是，在人流逐渐增多的胡同里，一道如风般的婀娜倩影，保持着冲刺的速度一骑绝尘，引得众人纷纷回头、惊愕诧异见鬼似的看着那个远去的姑娘……
中戏的大门距离胡同口不过几十米的路程，等到她抵达目的地的时候，正好可以看到校门内的男女学生们正三五成群的做晨功，此时距离自己报道的时间却没剩多少了。
“真是的……”从那个明显还没睡醒着的门卫大叔处什么也没问出来，她无奈地叹了口气，离开校门口的铁栅栏，抬起眼眸四下张望，自言自语道：“要迟到了！……算了，另找个人问问路吧！”
在这个时间段，出来晨练的大爷大妈已逐渐增多，近乎络绎不绝；不过姑娘并没有随便拉过一个人就问，问路这种事是需要技巧的，对于被问者而言，眼缘是第一判定因素，如果看着你不顺眼，那么给出答案的态度和真实性就不一定了。
祖国各地，都不缺那种无缘无故坑你的人。
“咦？”目光不断游移着，最终定格在一道独自徘徊的身影之上。
“难道他也在等人？”姑娘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忽而眼前一亮，“看样子，是中戏的学生吧？”
“不管了，就是你了！”
她的眼底闪过一丝焦虑，微微喘了口气，向着那名少年的方向小跑而去。
………
“对不起，打扰了……”
脑中不断琢磨着今天的拍摄内容，等候之中百无聊赖来回踱步的李穆，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思路，抬头看去，恰好见到一个神情焦急、行色匆匆的姑娘站在自己身前，挡住了自己的去路。
“你有什么事么？”他礼貌性的微微欠了欠身子，上下打量着眼前之人。
这女孩子说话的时候，呼吸还有点儿急促，显然是一路跑进巷子的。她身上罩着件乳白色呢绒风衣，里面是件碎花浅色连衣长裙，纤细的素手拿着一个淡蓝色手袋，至于是不是牌子货，穆爷就看不出来了；荷叶状的薄纱裙摆之下，光滑圆润的脚裸踩着一双鱼嘴高跟鞋，黑亮的杏眼中透着几分迟疑的色彩，配合着薄施粉黛的姣好面容，恬静中夹杂着一缕知性的气息，不由让人眼前一亮。
“请问，您知道中戏附近有间剧场吗？”
姑娘喘匀了气息，伸出手拢了拢披肩的蓬松长发，仰起脖子打量着眼前身形欣长的少年，不由得对他的身高感到讶然，即使自己穿着12厘米的高跟鞋，站在他面前还是矮了不少。
乖乖，现在的学生都是吃什么长大的？还是说中戏的招生标准，已经严苛到非帅哥美女不收的地步？
李穆对于她的腹诽毫不知情，听到她询问的位置信息，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由得微微一笑：“剧场？如果你说的是以前的北剧场，我身后这间就是了。”
“听说这里正在拍戏？”
“没错。”
拜那些大小报纸的生活版块儿所赐，北剧场被转租的事情已是人尽皆知，只不过目前对外宣称是内部装修不予开放。现在却有人单刀直入的寻摸剧场，还清楚的知道这里已是拍摄场地，没猜错的话，这位姑娘就是叶小侠给他留下来的坑，二重林工作室的新任公关经理。
唔，只是这眉眼……怎么总感觉有点儿眼熟呢？
女子的目光忽而瞥到李穆身后，那铁门里闪烁的灯光和人影，又听到他如此回答，不由得暗自点头，更加坚信自己的判断，眼前少年不仅是中戏的学生，还参与了今天的拍摄项目。既然是剧组的人，肯定知道自己要找的人在哪咯。
“同学你好，请问资方负责人在吗？”
本着一事不烦二主的想法，她的唇边绽出职业化的微笑，笑不露齿的那种，彬彬有礼地说道：“我叫王鴎，是资方工作室的工作人员。”
“王鴎？”
李穆对于她的“正经称呼”哭笑不得，感情她是把自己当成中戏的学生了。不过经过这么一出，他总算是把眼前之人的容貌跟名字对上了。
说到王鴎，大部分人的脑海中，首先想到的绝对是《伪装者》中心狠手辣、妩媚霸气的汪处长，亦或是《琅琊榜》中的工于心计、美艳精明的谋士秦般若。其实，王鴎早在05年就入行拍戏了，医生、小三、侠客、卧底、邻家小妹、军中绿花，她的戏路就像她的造型一样宽广多变，只不过一直没红起来罢了。
15年的时候，《琅琊榜》和《伪装者》先后横空出世，王鴎之前低迷的人气瞬间飙升，这两部收获大量粉丝的“成名”之作，让她被贴上了的标签。
无论是古装扮相还是年代戏，她的造型百变而让人惊艳，汪曼春和秦般若，无一例外都是妆容精致、烈焰红唇，这也就是甫见面时，李穆没有第一时间认出她的真实原因；记忆模糊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却是因为王鴎今天化的是淡妆，估计也就是简单打个粉底描个眉，很难让人把她跟戏中的角色联系在一起。
要不是李穆蓦然想起，这姐们儿因为腿长的先天优势，入行之前当过模特、跳过舞，他还真是想不到，自个儿眼前这个脸还有点圆、妆容有点土的姑娘，居然是后世被誉为“天仙攻”的王俊美？
不过想想，这也是没辙，毕竟这年头，种花家的大众审美还停留在上个世纪末，口味还算小清新；未来几年又会受到东瀛、棒国的强烈冲击，审美严重扭曲，到时候满大街就又成了群魔乱舞的天堂。
扯远了……现在问题的重点是：王鴎是怎么被忽悠过来的？好歹也算是在央视爸爸举办的模特比赛上拿过奖的人物，落差感不要太明显好伐！
“同学？”瞟了眼对方裙摆下，那两条若隐若现的大长腿，穆爷默念着名不虚传，“不好意思，我不是学生。”
王鴎诧异的望着他：“你、你不是中戏的吗？”
“咳…不是。”李穆摸了摸鼻子，看着她错愕的表情不禁莞尔，轻咳一声道：“抱歉，让你误会了。”
“正式介绍一下，我叫李穆，是这部剧的投资人。”
王鴎瞪着那双圆大的眸子，丰盈的唇微微张阖：“那、你是二重林工作室的……”
“这个嘛……”想起当初被叶小侠坑成大BOSS的事儿，李穆没来由的感觉脑仁儿一阵胀痛，没好气的苦笑道：“算是老板吧。”
“……”
王鴎完全处于一种石化状态，心里有如一万头神兽奔腾而过。这个看起来还没到二十的少年，居然是自己的顶头上司？想想人家年少有为、跟中戏平起平坐谈合作，看看自己蹉跎岁月，奔三的年纪还一事无成……
怎么感觉越活越回去了啊喂！
直到这顿饭吃完，褚青被范小爷赶出门，他仍然迷迷糊糊的，好像这半天发生的事都是幻觉。
“先进来吧，到里面再聊。”
李穆见她愣在那里，侧身让开了通路：“我这个老板就是个名头，真让我使唤你，我也膈应。”
没等王鴎反应过来，又沉吟道：“你比我大，我叫你鸥姐得了。”
“哦…啊？…”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王鴎仍然迷迷糊糊的，应承之后瞬间回神，连忙摆手道：“不不不、你是老板怎么能……”
“鸥姐。”
回应她的是李穆真诚纯澈的目光和不容置疑的声音：“咱以后算是一家人了，工作上的事儿，还得请你多多帮衬。”
她抬眼，看着少年明媚的笑容，慌乱的表情逐渐认真，潋滟的眸光映照着她复杂的心情，在盯着李穆看了半晌之后，王鴎眉头一挑，脸上再度浮现出自信的笑容。
“那就共勉吧，BOSS。”
“转过这个巷口…就在中戏的对面……”
奔跑中的女孩儿舒了口气，抹去额间细密的汗珠，脚下没有停歇，略微辨认了一下方向，开始加快了速度。虽然脚上的鞋跟的高度足有十多厘米，但她却如履平地、跑动的速度丝毫不比普通人差。
“近在眼前！”
于是，在人流逐渐增多的胡同里，一道如风般的婀娜倩影，保持着冲刺的速度一骑绝尘，引得众人纷纷回头、惊愕诧异见鬼似的看着那个远去的姑娘……
中戏的大门距离胡同口不过几十米的路程，等到她抵达目的地的时候，正好可以看到校门内的男女学生们正三五成群的做晨功，此时距离自己报道的时间却没剩多少了。
“真是的……”从那个明显还没睡醒着的门卫大叔处什么也没问出来，她无奈地叹了口气，离开校门口的铁栅栏，抬起眼眸四下张望，自言自语道：“要迟到了！……算了，另找个人问问路吧！”
在这个时间段，出来晨练的大爷大妈已逐渐增多，近乎络绎不绝；不过姑娘并没有随便拉过一个人就问，问路这种事是需要技巧的，对于被问者而言，眼缘是第一判定因素，如果看着你不顺眼，那么给出答案的态度和真实性就不一定了。
祖国各地，都不缺那种无缘无故坑你的人。
“咦？”目光不断游移着，最终定格在一道独自徘徊的身影之上。
“难道他也在等人？”姑娘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忽而眼前一亮，“看样子，是中戏的学生吧？”
“不管了，就是你了！”
她的眼底闪过一丝焦虑，微微喘了口气，向着那名少年的方向小跑而去。
………
“对不起，打扰了……”
脑中不断琢磨着今天的拍摄内容，等候之中百无聊赖来回踱步的李穆，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思路，抬头看去，恰好见到一个神情焦急、行色匆匆的姑娘站在自己身前，挡住了自己的去路。
“你有什么事么？”他礼貌性的微微欠了欠身子，上下打量着眼前之人。
这女孩子说话的时候，呼吸还有点儿急促，显然是一路跑进巷子的。她身上罩着件乳白色呢绒风衣，里面是件碎花浅色连衣长裙，纤细的素手拿着一个淡蓝色手袋，至于是不是牌子货，穆爷就看不出来了；荷叶状的薄纱裙摆之下，光滑圆润的脚裸踩着一双鱼嘴高跟鞋，黑亮的杏眼中透着几分迟疑的色彩，配合着薄施粉黛的姣好面容，恬静中夹杂着一缕知性的气息，不由让人眼前一亮。
“请问，您知道中戏附近有间剧场吗？”
姑娘喘匀了气息，伸出手拢了拢披肩的蓬松长发，仰起脖子打量着眼前身形欣长的少年，不由得对他的身高感到讶然，即使自己穿着12厘米的高跟鞋，站在他面前还是矮了不少。
乖乖，现在的学生都是吃什么长大的？还是说中戏的招生标准，已经严苛到非帅哥美女不收的地步？
李穆对于她的腹诽毫不知情，听到她询问的位置信息，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由得微微一笑：“剧场？如果你说的是以前的北剧场，我身后这间就是了。”
“听说这里正在拍戏？”
“没错。”
拜那些大小报纸的生活版块儿所赐，北剧场被转租的事情已是人尽皆知，只不过目前对外宣称是内部装修不予开放。现在却有人单刀直入的寻摸剧场，还清楚的知道这里已是拍摄场地，没猜错的话，这位姑娘就是叶小侠给他留下来的坑，二重林工作室的新任公关经理。
唔，只是这眉眼……怎么总感觉有点儿眼熟呢？
女子的目光忽而瞥到李穆身后，那铁门里闪烁的灯光和人影，又听到他如此回答，不由得暗自点头，更加坚信自己的判断，眼前少年不仅是中戏的学生，还参与了今天的拍摄项目。既然是剧组的人，肯定知道自己要找的人在哪咯。
“同学你好，请问资方负责人在吗？”
本着一事不烦二主的想法，她的唇边绽出职业化的微笑，笑不露齿的那种，彬彬有礼地说道：“我叫王鴎，是资方工作室的工作人员。”
“王鴎？”
李穆对于她的“正经称呼”哭笑不得，感情她是把自己当成中戏的学生了。不过经过这么一出，他总算是把眼前之人的容貌跟名字对上了。
说到王鴎，大部分人的脑海中，首先想到的绝对是《伪装者》中心狠手辣、妩媚霸气的汪处长，亦或是《琅琊榜》中的工于心计、美艳精明的谋士秦般若。其实，王鴎早在05年就入行拍戏了，医生、小三、侠客、卧底、邻家小妹、军中绿花，她的戏路就像她的造型一样宽广多变，只不过一直没红起来罢了。
15年的时候，《琅琊榜》和《伪装者》先后横空出世，王鴎之前低迷的人气瞬间飙升，这两部收获大量粉丝的“成名”之作，让她被贴上了的标签。
无论是古装扮相还是年代戏，她的造型百变而让人惊艳，汪曼春和秦般若，无一例外都是妆容精致、烈焰红唇，这也就是甫见面时，李穆没有第一时间认出她的真实原因；记忆模糊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却是因为王鴎今天化的是淡妆，估计也就是简单打个粉底描个眉，很难让人把她跟戏中的角色联系在一起。
要不是李穆蓦然想起，这姐们儿因为腿长的先天优势，入行之前当过模特、跳过舞，他还真是想不到，自个儿眼前这个脸还有点圆、妆容有点土的姑娘，居然是后世被誉为“天仙攻”的王俊美？
不过想想，这也是没辙，毕竟这年头，种花家的大众审美还停留在上个世纪末，口味还算小清新；未来几年又会受到东瀛、棒国的强烈冲击，审美严重扭曲，到时候满大街就又成了群魔乱舞的天堂。
扯远了……现在问题的重点是：王鴎是怎么被忽悠过来的？好歹也算是在央视爸爸举办的模特比赛上拿过奖的人物，落差感不要太明显好伐！
“同学？”瞟了眼对方裙摆下，那两条若隐若现的大长腿，穆爷默念着名不虚传，“不好意思，我不是学生。”
王鴎诧异的望着他：“你、你不是中戏的吗？”
“咳…不是。”李穆摸了摸鼻子，看着她错愕的表情不禁莞尔，轻咳一声道：“抱歉，让你误会了。”
“正式介绍一下，我叫李穆，是这部剧的投资人。”
王鴎瞪着那双圆大的眸子，丰盈的唇微微张阖：“那、你是二重林工作室的……”
“这个嘛……”想起当初被叶小侠坑成大BOSS的事儿，李穆没来由的感觉脑仁儿一阵胀痛，没好气的苦笑道：“算是老板吧。”
“……”
王鴎完全处于一种石化状态，心里有如一万头神兽奔腾而过。这个看起来还没到二十的少年，居然是自己的顶头上司？想想人家年少有为、跟中戏平起平坐谈合作，看看自己蹉跎岁月，奔三的年纪还一事无成……
怎么感觉越活越回去了，这种莫名其妙的挫败感是怎么回事……
“先进来吧，到里面再聊。”
李穆见她愣在那里，侧身让开了通路：“我这个老板就是个名头，真让我使唤你，我也膈应。”
没等王鴎反应过来，又沉吟道：“你比我大，我叫你鸥姐得了。”
“哦…啊？…”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王鴎仍然迷迷糊糊的，应承之后瞬间回神，连忙摆手道：“不不不、你是老板怎么能……”
“鸥姐。”
回应她的是李穆真诚纯澈的目光和不容置疑的声音：“咱以后算是一家人了，工作上的事儿，还得请你多多帮衬。”
她抬眼，看着少年明媚的笑容，慌乱的表情逐渐认真，潋滟的眸光映照着她复杂的心情，在盯着李穆看了半晌之后，王鴎眉头一挑，脸上再度浮现出自信的笑容。
“那就共勉吧，BOSS。”
上午十点半，《深夜食堂》正式开机，拍第一场戏之前，老沈站在拆迁后遗留下来的台阶上，正在发表动员讲话。
虽说被边缘化了不少年，但老爷子的导演功底可不浅，两三句话就把这俩小剧组的积极性调动了起来。只是他毕竟是公家单位出身，说起话来总是有那么点儿领导派头，将“缓、稳、顿”的特色发挥得淋漓尽致。
本来呢，李穆最为投资人、又是《食堂》的编剧，是该需要上去说两句鼓励的话，但他自忖资历不够、才疏学浅，就拒绝了老沈的邀请，笑呵呵地表示自己就是个小透明；再加上他经常在《屌丝男士》的拍摄间隙，躲在沈好方后面儿偷师，时不时地帮衬着搬拿道具，以至于之后那些姗姗来迟的演员和工作人员，都把他当做剧组的剧务。
王鴎跟陈贺俩人都傻眼了，这大概是史上最没地位的资方和导演了吧？
不过，这都是后话、暂且不提，现在嘛——
由于刘大社长的不懈努力，《深夜食堂》被中戏的教务处钦点为实验项目，校方高层还为此专门组织过一次内部研讨会议，决定把《食堂》的拍摄工作交由表演系全权负责，最终的结果是好是坏，可是要纳入期末的教学考核的。
《屌丝男士》被一笔带过，算是免费赠送的。
既然已经上升到政治高度，整个表演系如临大敌，从上至下地进入了战备状态，除了老沈李穆这一小撮人，两个剧组的工作人员全部来自中戏；他们大多都是中戏的教职员工和表演系的在校学生，因为有刘晔这么个“自己人”在里面穿针引线，所以两拨人的气氛相当和谐。
尤其是那些学生，年纪小、没经验，全部都是刘晔的学弟学妹，对于这么个带着影帝光环的传奇人物自然觉着高大上和憧憬；再加上社长这回走的是暖心学长的路线，好感度刷的贼快，好些个涉世未深妹子见着他都两眼放光。
不过刘晔淡然表示，自个儿没什么想法，因为校方排出的指导老师，他可惹不起。
唯一让他们头疼的是，俩剧组的演员凑一块儿，也就刘晔和王德舜老爷子算是老手，剩下的大多都是新人，实践经验基本为零……
好在老沈是个非常有经验的电视剧导演，最擅长排这种家长里短的故事，国内奖项拿了不少，而且善于培养新人，李穆也正是坚信这一点，才会放心大胆的把整个剧组的运作交给他。
而独立于中戏体系之外的黄勃，却给了老沈最大的惊喜，因为其演技成长速度之快，简直让人瞠目结舌。
比如，阿龙登场的一幕戏，就是个教科书式的例子。
………
“就是这儿吗？点啥菜都能做的店？”
“Cut！”
老沈喊了停，对西装革履的白领演员说道：“语气不对，这是质问不是疑问，质疑和挑衅的感觉。”
“还有，身为小混混的跋扈感呢？”
“明白了，导演。”
演阿龙跟班的叫张仔栋，是04级的学生，因为长相喜感被安排了这么个角色，他被喊停的时候有点发愣，不过听沈好方这么一说，再结合自己台词课上老师教的内容，琢磨了两秒钟后，迅速调整了自己的状态。
「哗啦」
门帘被粗暴的撩开，张仔栋穿的吊儿郎当，晃晃悠悠地踱进来，一嘴的东北大碴子味儿：“就这儿？点啥菜都能做的店？”
从头到脚一身黑的黄勃撩帘而入，蹙着眉倚在门框上，手插裤兜、一言不发地抽着烟。
后厨的刘晔瞥了一眼，没搭理他，继续处理手头的食材。
“诶。”跟班撇着嘴，盯着身旁桌子上的白领。
“啊，那啥……”白领小伙儿慌不择路的起身逃离：“我得马上回店里一趟……”
跟班嗤笑，冲着后厨扬了扬下巴：“哥们儿，炒个蜗牛。”
一边说，一边把手里的两只蜗牛摆在桌子上。
老板不咸不淡地回应：“不会做。”
“那就整点儿燕窝汤呗。”
老板连头也没回：“那种高级货我这儿可没有。”
“咋地啊，你不是啥都会做吗？”
老板这才放下手里的活计，默不作声地抄起一把菜刀，手背在身后。
这会儿该阿龙接台词了：“有虾吗？”
“Cut！”
偏偏是这么一句，老沈又喊了停：“你从进门来一直积蓄的威压感呢？一开口全卸了……不是玩深沉、装冷酷，是气势，上位者的气势。”
他心里有点儿恼火，这个镜头已经拍第三次了，阿龙的演员开始很好，无论是扮相、表情都表现的可圈可点，背景板当的绰绰有余，可惜台词功底惨不忍睹，一说话就露怯。李穆那小子，怎么找了个野路子来，若不是资方推荐的，他早就开骂了，哪个导演还没几斤脾气了？
黄勃是万年的好脾气，连忙笑呵呵的陪着不是：“不好意思啊导演，我再试一次吧。”
“唉，开始吧……”
因为是分镜切换，倒也不用从头来过，直接从他被cut的那个镜头开始。
“有虾么？”这时，黄勃扮演的阿龙终于开口，夹着烟卷的手一动不动：“海捕的虾。”
“有。”老板这才撩开后厨的帷幔：“焯水还是辣炒？”
阿龙隔着墨镜瞅了老板半晌，平静说道：“白灼，蘸生抽。”
“好，过了！准备下一场。”
老沈举着话筒喊了一声，一直阴沉的脸上终于挂起了笑容，黄勃自个儿也松了口气，拉开凳子坐在木头饭桌上，因为接下来就是他开吃的镜头了，剧务要把准备好的白灼虾拿上来。
至于做饭的镜头，刘晔是个料理苦手，亲力亲为是不可能了，后面找个厨替补上就行。
………
“你想什么呢？”
看完了整场戏的拍摄，李穆回到隔壁《屌丝男士》的片场，坐在监视器后面若有所思；忽而肩膀被人一拍，等到他把涣散的目光聚焦在一起时，眼前是王鴎那张妆容清秀的面容。
“没什么。”他笑着，不着声色地转移了话题：“鸥姐，你的台词记得怎么样？”
“早背完了，根本没几句台词。”王鴎微微低头，语气中颇有些无奈，李穆还听出点儿厌烦：“我的工作不是演员，缺人的话，隔壁抓一个不就行了？”
“呵呵，你最合适嘛。”
李穆招呼她坐在身旁的椅子上，他一直对这个叶小侠留下的坑很无奈。
人家应聘的是工作室的商务经理，你偏偏跟我说是公关经理，打擦边球会被河蟹吞噬的好伐？最搞笑的是演戏方面，明明戏份不少你却只说是少量客串，这种子虚乌有的套路要玩多少次才够啊！
“瞎掰。”王鴎坐在李穆的身边，对于他敷衍了事的回答很是无语，她烦躁地抚弄着自己的头发，轻声呢喃着：“我当初为什么会答应他啊……”
“唔……”李穆发现提起这个话题也不合适，只好打了个哈哈，笑道：“话说，还不知道你是怎么应聘来的呢？”
“人才市场。”
“嗯？”
李穆抬起头，略微惊讶。他本以为王鴎放着前途大好的模特不做，纡尊降贵给他们这个皮包工作室打工，多半是熟人的推荐，谁能想到她居然回去人才市场碰运气，还是一份文职类的工作，难道小侠同志的嘴炮技能已经MAX，就这么瞎猫撞上死耗子给忽悠来了？
“我看过你的履历，凭你在模特大赛上的表现，难道没有导演找你演戏么？”他不解地问道。
“哈，哪有那么简单？”
王鴎咬了咬嘴唇，黑亮的眸子里泛起一丝异样的情绪，她的声音很轻：“从我当模特那天起，找我拍戏的导演几乎就没断过。”
李穆默然无语，愣愣地看着身旁这个女人，隐隐约约，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李穆第一次念到这句道经的时候还是十年之前，彼时仍是个垂髫稚子的他反复吟咏数遍，就此笑而不语。师兄问他笑什么，少年指着经文说：这句话我不认同。圣人不过早生于世，凭什么凌驾于百姓之上？人生苦短，当与天地一较高低，纵然身灭亦是无憾。
师兄不禁莞尔。小师弟是他抱回来的，此时不过八岁的年纪，正是没心没肺满大街撒野的时候，可他一脸的少年老成，一副与他年纪极不相符的看破红尘和叛逆，真是奇哉怪也。
最后，他赏了李穆一个脑崩儿，笑道：天地在上，我自敬畏。圣人堪与天地并仰，是因为他们“不仁”，不会感情用事的存在，跟人能一样么？
彼时，道心不存的李穆一愣，只顾着自个儿脑瓜疼了，一时之间竟也找不到什么话来反驳。
现如今，经历过凡尘俗世的洗礼，求道之心已然澄澈的李穆，听闻了自己身旁女子的一些事，又蓦地记起那年光景，惊觉师兄竟是一语成谶。
王鴎能被拐带来并不是偶然，她踏足模特行业的时候，正是二八佳人、风华正茂。03年的时候，央视爸爸举办的模特大赛，更是让她一鸣惊人、成为冉冉升起的模特新星；按照一般的剧本，本来应该是前途似锦，但她却在巅峰时刻选择了急流勇退。
能有如今这番境遇，严格来说，王鴎所接触的环境影响到她与人相处的行为模式。之前三年的模特生涯，使她见证了圈子里的种种阴暗面，坚硬的性格让她不屑、更不想沾染那些腌臜，但娱乐圈的优渥收入却使自己很难抽身，毕竟早早独立的她还要养活自己的家庭。
任谁的在本应无忧无虑的青葱岁月，见证了不少足以颠覆三观的事情之后，都不能肯定十足的说她还是原本的那个天真烂漫的少女了。
娱乐是个圈，是一个等级制度森严的存在，以人为结点编制而成的无形巨网，将这个小型社会束缚成一个畸形的聚合体；什么样的阶层过什么样的生活，除非圈里人赖以生存的环境骤然改变，迫使他跟着不得不改变。
这点从王鴎崭露头角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深刻明晓了。无情是最致命的毒药，这个社会展示给王鴎的，是一副名为炼狱的光景。
她已经不是披发戴花的年纪了，奔三的女人还能有几年的青春饭可以吃？所以，王鴎才会急于找到一份幕后、甚至是文职类的工作，只求能够安定下来，但经验、学历的不足让她屡屡碰壁，好不容易找到一家接纳自己的工作室，谁承想还碰到了叶小侠这个大忽悠。
真是……让人无所适从。
但她心中还存有一丝侥幸，至少眼前这个沉稳的与年龄不符的少年，还没有做出那些被她鄙夷的事情，或许是因为他还没有被世俗玷染，但这份纯净的心灵又能保质多长时间？
王鴎在赌，赌自己目前的老板，能够保持初心不改、成为她心目中的那股清流，这也是她没有选择离开的原因之一。
她需要一个目标，更需要一份依靠，可以让她保持生而为人最基本的善念。
李穆望着身边的姑娘，她把脸庞埋在臂弯，柔弱的就像一个孩子。想起他沉默不语，好像又回到那个冬季跟杨容相遇的情景，两人都一样的外柔内刚，但似乎又是截然不同。杨容习惯用坚强面对一切，笑对人生；而这个女孩子，卸下满是尖刺的自我保护，内在却敏感得让人心疼。
隔壁的片场喧嚣热闹，而他们这里，只有浅浅的呼吸和一片寂静。
“穆哥，我搞定了，咱什么时候开拍？”
气氛有些沉郁的时候，陈贺兴奋的跑了过来，扬着他手里的剧本大大咧咧地问道。说真的他有点愧疚，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紧张总把台词记串，李穆也不至于停下手头工作暂缓拍摄，因为他一个拖累整个剧组的感觉好难受的说……
“嗯，各就各位吧。”
李穆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他老早就看出陈贺的状态不对，所以没让摄像开机，虚头巴脑的“拍摄”了几组男主角的空镜头，目的就是为了让他察觉到自身不足。现在既然他调整好状态，等灯光摄像全到齐了，《屌丝男士》的剧组就要正式开机，拍摄第一场戏。
他站起身来，顺手搀了王鴎一把：“鸥姐，我们走吧。”
“哦、好……”王鴎似乎有点慌乱，不动声色地揩抹着自己的眼角。
“那个，虽然这么说有点儿中二……”
李穆忽然回过头来，澄澈的双眸直视着她，唇边勾抹起自信的微笑：“既然我们现在是同事，那就给彼此一个机会，我会让你相信世界的美好。”
“咳，我去看看赤赤。”
果然很羞耻……妈蛋，这么中二的台词怎么会从脑袋里蹦出来？！
“美好么？”王鴎怔然目送对方离开，两弯柳叶细眉似乎萦绕着几缕迷茫，眸底却尽是释然的神色，她望着那慌不择路的高大背影，程式化的甜美笑容中再添几分真诚。
看来，自己是赌对了。
“谢谢你，BOSS。”
至此，《屌丝男士》的主创，全部到齐。
………
「叮咚」
感应到顾客的来访，在响亮的声响之后，唐漹随着被自动系统开启的推拉式玻璃门，走进了这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
甫进店门便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寒意，感受到身上毛孔顿时全都紧缩了起来，原本只是装饰性的丝巾被勉强系紧充当围巾，过低的温度让她怀疑自己是不是走进了冰窖，不禁在心底暗自吐槽：马上就是十月份了，还开着这么强力的冷气是因为电费不要钱吗？！
抬头看了眼便利店墙上的时钟，接近十点整，按理说这时间来购物算是有点晚了，本来今天起得就晚，偏偏在纠结要不要给李穆打电话的过程中又磨蹭了一个多小时。不过吐槽归吐槽，该买的东西却是一样都不能少，否则自己就要断粮了。
伸手交互着在胳膊上揉搓着，寒意刮起了一片鸡皮疙瘩，唐漹将原本挂在右手肘上的包包挎在肩头，直奔速食品区域而去，相对于面包牛奶这些边边角角，泡面才是她饭桌上恒久不变的主题啊。
室内的音响播放的歌曲一首接着一首，唐漹也逛过一排又一排的货架，一会儿是煞有介事地双手各拿着两盒不同口味的泡面互相比较，一会儿又是前前后后来回着比较着性价比的孰高孰低，一副职业家庭主妇的模样。
喂喂！你只是买泡面而已不要搞得跟大爷大妈逛菜市场一样好吧！！
等到她的怀里抱着一堆泡面，并且终于放不下的时候，她带着自己的战利品走向了收银台，这个时候，坤包里的手机响了。
“喂，你好……宸宸啊，你在哪儿呢？”
将所有的泡面堆放到台面上，又顺手从身后的货架上拣了几颗卖相还算不差的苹果，老板面对堆积如山的泡面，本来就板着一张冷脸，见此情景不由得又是脸色一黑。
“糖糖，咱们系最近有个实验项目，你知道吗？”
“知道呀，老师找过我的。”唐漹对老板露出不好意思的微笑，后者只能无奈的拿起了扫码枪，开始理货结账。
“他们给你分了什么角色？”
“最近还有几个活动，必须出席的，所以我拒绝了。”
“不是吧，跟学校合作的可是刘晔，金马影帝啊。”
“唔，听说学长是个大好人。”
回想着道听途说的消息，一边撑着塑料袋把泡面装进去，一边感慨似的点点头。刘晔拿下金马影帝后一直相当低调，虽然外界传闻他患上了抑郁症，但圈子里子虚乌有的八卦还少么？相对于那些成名之后就风评转恶的明星们，这位千禧年之前的学长可谓是为人和善，低调做人、高调做事的口碑已经传开了。
只可惜，论人品的话，比起她心向往之的那个人，自然是还差了一点。
如果闺蜜知道唐漹正在想什么，绝对会强烈吐槽：姑娘你这么偏心真的好么？
“人家老学长回馈母校，摆明了提携学弟学妹，这么好的机会你确定不参加么？”
唐漹抿着嘴唇想了一秒钟：“算了吧，学长再好，我跟他也不熟啊……”
“可我怎么听说，投资人叫李穆呢？”
“什么？李穆！”
姑娘一愣，音调瞬间抬高，惊诧的声音回荡在便利店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