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学校对面的剧场已经荒废，但跟随李穆走进大门之后，唐漹才发现这里面别有洞天。
唐漹作为一个兴趣使然的演员，01年就拿下了选美比赛的冠军，虽然这几年都在小打小闹，但也算是正式出道好些年了；况且她俩月前才刚刚从《暗算》的剧组杀青，所以片场对于她而言并不是一个陌生的存在。
然而这个跟李穆有关的片场，在自家学校门口不声不响的就冒出来，多少让她有点儿暗自吃惊。
先不说场景的完善度和设备的专业性，工作人员的素养就足以让人动容，所有人都分工明确，正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拍摄工作；而在发现某名剧务正是她们班级的选修课老师之后，她这才明白这个看似东拼西凑的临时剧组，究竟隐含着多么大的能量。
举个简单例子：剧场里架设了四组大功率的照明灯，可以让原本昏暗的空间亮如白昼，但老沈为了营造出“食堂”大半夜的真实光感，一点也不含糊，愣是安排了几个学生充当临时灯光师，轮番举着灯杆进行人工补光。
原本呢，这群入学没两年的公主少爷们都是接到系里通知才过来的，寻思着这次演出实践跟他们课堂上的情景演练差不多，还有部分自视颇高的学霸、花花草草们，认为凭借自己丰富的理论知识，这种简单的LOW逼剧本绝对是轻轻松松、手到擒来。
可惜，他们碰上的是沈好方。
老沈是什么人？那可是喝过洋墨水的四九城老炮儿！别看他平时一副闲散老头儿的模样，开机之后，无论是学生还是老师，在他面前都只剩下一个身份，那就是剧组的工作人员，而他能坐在导演的位子上，自然可以轻而易举地看透每个人的小心思。
甚至，随着交流渐多，老沈对每个人了解的差不多之后，还可以根据演员的自身情况提出相应的、专业的指导。这绝对是让人受益匪浅的建议，是理论课上学不到的东西，就好比一个满级神装的高玩虐新手村小白一样，结果当然是毫无悬念的碾压！
于是，在把那些带着小心思的学生们发配到最苦最累的部门之后，开启了言传身教模式的沈好方，顿时让那些基础基本为零的菜鸟演员们，觉得高山仰止、敬畏有加。
这说明什么？中戏这群娇生惯养的学生，包括老师们，在指导老师没有就位的情况下，已经被导演收拾的服服帖帖了！
这样铁板一块的剧组，就算是动辄上千万的大制作，也不见得能出现过。
每一个经验丰富的导演，都有着自己独特的御下之道。很明显，老沈走的是“胡萝卜加大棒”的套路，这一点让毫无根基的菜鸟导演李穆同学，发自肺腑的佩服。
“……娘娘腔，字面意思懂不懂？来不了就找找磨叽的感觉……”
“好的。”
“不是矫揉做作，编辑部的故事看过没？想想里面客串的张果粒！”
“行，我琢磨琢磨。”
“……差不多了，但还是有点收，各单位准备再来一条。”
“王铠，你撒开演啊，别拘着。”
“好的导演。”
路过《深夜食堂》片场的时候，正好瞧见老沈调教凯凯王的情景。
此时的王铠还不是那个人人争当王妃的靖王殿下，加上他在发廊体验生活后带回来的“韩潮”发型，经过连番NG又被老沈数落，这过程酸爽的不敢相信，拍了几条下来，面对要求越来越严的老沈，顶着挑染、勾着眼线的凯凯王整个人耷拉着脑袋，就跟受气小媳妇儿似的。
得亏他属于那种越挫越勇的人物，很快Get到了导演的良苦用心，顺着对方的思路转变自己的表演方式，在逐渐上道之中，不出意料的越来越契合剧本里的人物设定。
当然，可以参考，但不能借鉴。威严的导演固然让人肃然起敬，但李穆自认为以他那几斤几两，折腾折腾陈贺这种没心没肺的还成，教育那些心高气傲的主儿，还不够格呢。
………
“那就是你筹拍的戏吗？”
隔着人群远远地参观了《深夜食堂》的片场后，唐漹被李穆引着径直走向隔壁《屌丝男士》的布景，一路上她表现出适当的好奇问道：“我好像看到了不少我们学校的老师和同学啊。”
“嗯，本来就是中戏鼎力支持的项目，满屋子都是你的熟人，没毛病。”
李穆拎着两大兜泡面和零食，冲着身旁与自己并肩而行的姑娘微笑道，却没有加快脚步的意思。
这样走着很安心，不知道为什么。
同样的感觉，自唐漹心中渐渐充盈，她不奢求他们之间有太多交流，就只是并肩走着，这已经足够了。李穆的步伐很大，但她知道他会略略放慢脚步等她，于是步伐更加优闲。
对于早已下定决心的姑娘而言，体会他身边的点点滴滴，也是一件令人有成就感的事情。
“那是…沈好方沈老师？”
唐漹回头瞥了眼举着步话机嚷嚷的老沈，三两步拉近了跟李穆间的距离，有些不解地问道：“可我听同学说，你是这部戏的导演啊。”
“校方大方，买一送一呗。”李穆下意识地慢了两步，冲着好奇的姑娘莞尔一笑，“俩剧本，那部戏现在由沈老和刘晔全权负责，我手头的是另一部。”
“你真厉害。”唐漹闻言，亦步亦趋地跟在李穆身旁，星眸闪动着毫不掩饰地莫名光芒：“印象中我还从来没见过，只用一份剧本就说服学校全力配合的先例。”
“呵呵，其实…”李穆闻言微微一窘，讪笑道：“你们学校能开绿灯，主要还是刘晔的缘故，我们关系还不赖，他帮衬的多……”
“可剧本是你写的啊。”唐漹歪着脑袋睨视着他的侧颜，不置可否地微微一笑。
虽然李穆早在当初俩人吃饭的时候，就很谦虚地把这一切都归功于刘晔，但要说他自己在这中间没有起到决定性的因素，唐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的。
几步路的功夫，才思敏捷的姑娘已经想通了其中的关窍，只觉得李穆形象仿佛又鲜明了不少；他就像是一本书籍，每次翻阅都能发现新的闪光点，随着解读的不断深入，书籍本身的底蕴也变得愈发深厚，周而复始、似乎永远没有尽头。
这样的书、这样的人，无疑是值得用一生去阅读和守护的瑰宝。
李穆今天看起来和上次有些不一样，身上的长袖卫衣略显单薄，深色牛仔裤上有几片时下流行的磨白，那棱角分明的肌肉轮廓，随着稳健的步伐若隐若现，配上他那线条流畅的腰肢，虽然是一身休闲款的打扮，却愣是给他穿出了时尚男模的范儿。
望着眼前挺拔的背影，唐漹将重逢的喜悦兴奋和方才的窘迫慌乱一股脑儿地丢掉，脸上挂着甜美的笑容，眼底却是不由自主地涌起一丝迷醉的神采……
“穆哥，回来啦。”
只顾着埋头前行的李穆没有发现身旁女子的小心思，正准备再说点儿什么，陈贺那贱兮兮的声音就打断了两人的闲聊。
从剧场门口到这里不过是十几米的距离，他老远就看见陈贺站在《屌丝男士》的布景前向大门这边张望，似乎一直在等待着他，只是那满脸红一道儿紫一道儿的人工血浆，猛地一瞅还是挺渗人的……
“大伙儿都准备好了，可以开拍了……”眼见李穆折返，陈贺连忙迎了上去，剩下的一场戏要是不拍完，他指不定得顶着一脸血浆到什么时候去呢。
然而，当看到李穆身旁的唐漹，以及他手里拎着的购物袋时，陈贺先是一愣，随即笑的合不拢嘴：“这就是嫂子吧？初次见面，我这血妆怪吓人的，别冲撞着你……”
“别扯淡！谁是你嫂子？”唐漹还没什么反应，李穆都快傻了，心说你自来熟好歹有点限度啊，不是谁都开得起玩笑，姑娘生气了怎么办！
“哟，瞧我这嘴……”陈贺连忙拍了拍自个儿的嘴巴，眉毛随即有节奏的抖动了起来：“姐姐你好，我叫陈贺，上戏的学生。”
“你好，我是李穆的朋友…噗——”
对于陈贺的满嘴跑火车，唐漹倒是不太介意，只不过看着他不断抖动的眉毛，忍不住哈哈大笑，半天缓不过气儿来：“哈哈……不好意思，你的模样太逗了……”
“条件反射……”陈贺这才收了神通，抹了抹脸上已经干巴的血浆，会心地笑道：“没事，我也觉得我挺有喜剧天分的。”
“穆哥，不是我说你哈，嫂…咳，姐姐想来就来呗，你让她带什么吃的啊。”
李穆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别来劲，这不是带……”
“来来来，我帮你拿进去。”
“等会儿…站住、你给我回来！”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唐漹的那两大兜零食就被陈贺不着痕迹地接了过去，最可恨的是这货居然扭头就跑，以李穆的身手和反应能力，居然连他的衣角都没拽住！
只见赤赤一溜烟儿地窜进了片场，普大喜奔地嚎叫着：“好消息！导演给大家加餐咯！”
……
“穆导万岁！”
“什么好吃的？…嗨，泡面啊。”
“咋地啊？泡面党的浪漫你们不懂。”
“别挑三拣四的，这不还有苹果么。”
……
“那个…糖糖，实在抱歉。”
听到隔壁棚此起彼伏的喧闹声，李穆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愕然的瞅了瞅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他就是…心直口快，赶明儿我好好教育他。”
“回头我双倍…不，三倍补偿给你。”
“听起来挺没诚意啊。”唐漹轻抿着唇瓣，温柔的声线中满满的都是笑意，做出几分佯怒的模样，嗔怪道：“那些可是我好几天的口粮，现在可好，我吃什么啊？”
“别闹，敢情你见天儿的就吃方便面？”李穆只当她在说气话，不由得轻笑道，“不对啊，前些天你不是还说要请我吃炒饭么？”
“哦，你还记得啊……”
缓缓敛下眼，唐漹伸手将额前垂落的发丝轻掠至耳后，眼波流转间，向着眼前兀自调笑的少年投出意味深长的目光。凝视着那双灼然纯粹的明亮双眸，李穆没来由的心中一紧，只觉得这毫无波澜的淡然一语，竟似带着几分不言而喻的幽怨。
闻弦歌而知雅意，这摆明了是对他有意见啊。
回想近期的所作所为，李穆蓦然发现，自从那天回复了唐漹的短信之后，他就开始筹备拍戏的准备工作，回请的事儿就一直悬而不决、没有下文了；换个角度来看，自个儿愣是把她晾在那儿十来天的功夫，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也难怪人家姑娘现在怨念深重……
这时候千万不能诡辩，我们的伟大情圣刘社长曾经说过：男人在女人面前永远是错的，无论这个姑娘跟你有没有关系。
“好吧糖糖，我检讨，不该爽约的。”他先是深深一叹后，徐缓抬起眼，无奈地看着唐漹：“可是你也不能，自暴自弃到拿方便面当饭吃啊。”
“没有，我早就习惯啦。”姑娘眨着那双明亮的眼睛，葱白的手指轻点着下颌，“我忌口，它们的牌子挺杂的，你必须一样不少的买回来。”
好么，方便面还吃出理儿来了，你们城里人真会玩……
不过这对于他而言，还真不叫事儿。刚才拎袋子的时候稍微扫了一眼，那些五花八门的泡面品牌他差不离儿都能记下。可他实在没想到，几桶泡面都能上升到顶替正餐的地步，而且看她的样子，似乎已经对于这种饮食不规律的生活习以为常。
二十出头的姑娘，正是在家跟父母撒娇的年纪，过惯了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精致生活，却背井离乡在千里之外的帝都独自求学、只身闯荡，热乎饭都吃不上一口，想想看还是挺让人心疼的……
“这可不行。”见她态度坚决不像玩笑，李穆双手环胸，向后倚着门框，想起俩人当时吃饭时，她显得食欲不振的模样，眼底浮现出了然的神色，问道：“糖糖，你会做饭么？”
“唔，在家跟妈妈学了点。”唐漹斜偏着头，瞬间明白了李穆的想法，嗫嚅着：“只是一直没时间……”
“大三的你，已经到了接戏接到手软的地步吗？”
“……好吧，我承认是我懒得做饭。其实泡面挺方便的……”
李穆见她心存侥幸，不禁蹙了蹙眉，蓦然沉声道：“吃什么垃圾食品，那玩意儿吃多了伤胃。”
吐了吐舌，接收到李穆不容拒绝的眼神，姑娘不甚满意地扬起眉，微颤的羽睫却透露着心里的期待与欣喜。
“依我看，你也别惦记那些泡面了。”无视唐漹眼中的异样情绪，穆爷将这个话题盖棺定论，“我一会儿就去趟超市，争取用新鲜食材把你们家冰箱填满。”
“噢…那就说定咯！”凝睇着对方璨若星辰的双瞳，那灼然的目光中藏着认真和执着，唇角勾抹出难以述明的狡黠微笑，“亲自送到我家里去，这回你可要言出必践啊，李穆大导演~”
“呃！”李穆怔愣地看着她的前后反差，顿时错愕到无以复加。
话是没错，但怎么总有种被套路的赶脚？
难得看到他这么窘迫的模样，唐漹开心地笑了起来，静静凝视着眼前笑靥如花的姑娘，李穆也跟着咧开了嘴，一抹温良的笑容在唇畔绽开。
他懂了，只是有些事情，还需要一点时间。
………
与此同时，深夜食堂的片场。
陈贺拎着购物袋满剧场嚷嚷的时候，《食堂》片场入口的木板墙边，鬼鬼祟祟地探出了一颗脑袋，脸上贴着一道伤疤妆，正是《深夜食堂》的主演，我们的刘大社长。
“嘿，真是块儿木头。”
刘晔扒拉着木板墙，望着不远处的俩人直嘬牙花子，颇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架势：“好好的霸道总裁风，生拉硬拽成不解风情的呆头鹅，顺风局你浪摧个什么劲？咋就不长点心呢！”
“……卧槽开窍了啊！这个笑容给你满分！对，再宠溺点儿……”
自诩情圣、撩妹达人、时尚弄潮儿的社长先生，全程围观了兄弟的“尬撩”后，恨不能化身恋爱导师上前进行现场指导，身后黄勃凑了过来，把架在鼻梁上的墨镜推到了脑门顶上，低笑道：“你在干嘛？”
“嘘——”刘晔没有回头，答非所问地低声道，“勃儿，你闻到了吗？”
“什么？”黄勃吸了吸鼻子，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的后脑勺：“你是没洗头还是没洗澡？”
“别扯。”社长拧过身来白了他一眼，蹙着眉正经的说道：“是恋爱的酸臭味，针对我们这些单身汪的强力生化*武器。”
“……”
勃哥无语的戴好墨镜，站起身来淡然道：“我有女朋友，不太懂你们的世界。”
“噗——！”
猝不及防被秀一脸，刘晔遭受一万点暴击，差点儿一口老血喷了出去，他紧捂着胸口，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黄勃。
喂喂，扎心了啊老铁！你这一副人生赢家的姿态是什么鬼啊？！
“你在骗我，对不对？”他兀自心存幻想。
“呵呵。”黄勃耸耸肩，压根懒得理他。
社长以头抢地，铮然有声，卒……
在走进《屌丝男士》的片场摄影棚之前，唐漹还在猜想，镜头之外的地方，特别是李穆所在的区域，会不会就象自己之前接触的那些剧组一样。
角落里堆积如山的器材道具，简易的折叠桌上摊着乱七八糟的物件，没准还有中午吃剩下的一次性饭盒没有收拾，满是圈点标记的剧本或者用于片场记录的便签，被彩色磁铁和不干胶贴的得到处都是……
没辙，倒也不是唐漹矫情，实在是因为之前接触的剧组给她留下的印象太深。它们在公共卫生方面，都有着难以忽视的共同点——乱。
就拿还记忆犹新的《暗算》来说吧，不得不承认，柳匀龙是一个很有才华的人，自我素养在整个圈子里也是数一数二的，但这种很有性格的人往往不拘小节，一旦忙活起来就容易进入忘我状态，很难顾及到那些无关紧要的边边角角。
坦白说，如果这里真的成为脏乱差的典型，她虽然理解那是大势所趋，也不会对李穆有什么改观，但今天肯定是待不下去了。
走到那排架设摄影机的三角架旁，唐漹暗自庆幸地舒了口气，这儿简洁得就象白领的办公室。
简约而典雅的室内布景，暖色调的家具让人心情舒缓；一台液晶监视器搁在搭台区域的一角，后面孤零零的戳着一个小马扎，几份疑似是台本或分镜的文件整齐的叠放在马扎上，兴许是纸张偏薄的缘故，唐漹甚至可以清楚地透过封面看到下一页上记号笔的痕迹。
和这里相比，恐怕唐漹自己家的某些地方还更凌乱一些吧，很难想象有哪个不满二十岁的年轻人，能在这种环境里一坐一整天。
没有着急忙慌的继续开拍，使唤陈贺去隔壁顺了张椅子回来，李穆请唐漹坐下后，就准备给她拿瓶水招待招待，然而下一秒钟他就悲催的发现，他这儿清贫的连口矿泉水都喝不起。
而隔壁《深夜食堂》的片场，刘晔发挥着他的监制特权，阔手阔脚的置办了不少饮料零食，就连老沈空闲时也能喝上沏好的铁观音，更别说那些刚上学的小花小草们，社长简直就是学长力MAX爆表，据说这几天明里暗里哭喊着求嫁的妹子，能从中戏校门口排到南锣鼓巷北口儿去。
意识到这个残酷的事实，穆爷气的牙根儿痒痒。同样是临时攒的剧组，有没有影帝的差距也未免太大了吧！
偏偏今天唐漹不请自来，苦着自个儿可以，怠慢了姑娘算怎么回事儿？所以在短暂的矫情后，李穆也就咬咬牙、向隔壁跑去，他记得刘晔喝不惯碳酸饮料，他的助理小刘同志会随身带一些纯牛奶、八宝粥什么的，以备不时之需。
他个地主老财，既然这么会享受，不如救济一下穷苦大众吧。
就在李穆出去的那一会儿空当时间，唐漹坐在折叠椅上，只耐心等待了五分钟，便好奇地站起身来四处张望了，不过李穆的工作空间空荡荡的，有趣的东西实在不多。
唐漹一开始还带着几分拘谨，这剧组里的每一个人，名义上是她的老师和同学，可实际上一个眼熟的都没有，更别提还有陈贺这种外来户。可当她小心翼翼地游走到布景正中央的沙发边上时，却发现这里居然还有一个人。
那人半倚半靠在沙发扶手上，腰脊挺直，两条白皙的大长腿斜蜷在沙发一侧，正拿着几页装订在一起的A4纸仔细翻看着，耷拉着眼皮，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到来。拥有如此姣好的身材，虽然因为逆光看不清长相，但唐漹能感觉出来，这是位标致的美人儿。
唐漹所处的位置正好在她身后，居高临下的角度，让她在不经意间瞥见了许多人梦寐以求的别样风景。
深、不、可、测！
姑娘的脸颊瞬间泛红，颇有些慌乱的移开视线，却还是难免下意识的开启了对比模式，最终还是不甘心地败下阵来……
哼，一定是衣服的问题，客观因素最讨厌，我也可以啊！
见她还没察觉自己的唐突，唐漹这才稍稍放了一点心，打算蹑手蹑脚地离开。
“咦，姑娘你…是新进组的演员吗？”
刚转身，沙发前的女人停下了翻阅的动作，动作轻柔地放下了手中的台本，缓慢地站起身来，娉婷婀娜地走到唐漹眼前，露出了真容。
女人身材非常高挑，穿着高跟鞋，站在平底鞋显矮的唐漹面前还略高两寸，配合脖子以下全是腿的比例，气场足有两米八。
她的五官算是标致，清丽的素颜甚至还有点儿圆润，但精心勾画的柳叶弯眉、艳若滴血的妩媚红唇，这些妆容组合在一起，再加上静若秋水的眼神，活脱一个气质超凡的冷美人。
“刚来报到？欢迎欢迎。”一语未尽，女人的表情瞬间解冻，红唇轻挑出一抹弧线：“我叫王鴎，也是剧组的演员。”
眼前的女人，正是二重林工作室的公关经理，王鴎大美女。
虽然王鴎是被忽悠着来拍戏的，但富有责任心的她，对于自己接下的工作还是相当尽心，更何况李穆这个老板给她的观感还不差，所以刚才演戏的时候，人家可是真心在努力。
不过这个年头，姑娘刚出道没多久，穿着打扮还略显土气，想想看她火急火燎赶到剧场的场景，李穆瞅着她素却不雅的妆容，好悬没认出来这是未来的大美鸥！
鉴于这种情况，为了让王鴎更符合剧本里的“女神”形象，李穆只能又客串了一把托尼老师。不过他身为纯爷们儿，上辈子连分辨口红色号这个亘古难题都没解决，更别说是擦粉描眉这种细活儿，能形容出来就不错了。
于是，在李穆绘声绘色的转述之下，王鴎很快就Get到了他的点，未来妩媚霸气的“汪处长”提前上线，瞬间迷倒了一群老少爷们儿，就连心如止水的李穆同学也不禁为之惊艳。
“你好，我叫唐漹……”唐漹的意识中还残存着被抓现行的尴尬，一时之间有点儿语塞。
王鴎莞尔一笑：“哈哈，别那么拘谨，咱导演的规矩不多。”
“是吗？”牵涉到李穆，唐漹立马回神，好奇地问道：“我看片场很整洁，他也不像是随意的人啊。”
“谁知道呢。”王鴎表情暧昧地微笑了一下，说：“这儿平时可是脏乱差的典型，大概是穆导为了迎接谁，特意打扫的吧。”
“啊？”
唐漹可没想到这里这么干净还有如此反差，听她那意思，还是李穆亲自打扫的，是因为自己要来的缘故么？可是她今天过来，纯属是临时起意，李穆又怎么可能未卜先知，做到这种地步……
姑娘的脑袋有点混乱，弄不清楚这种悖论的因果关系，一时间有些发愣。
“噗！”
打量着眼前略显呆萌的姑娘，王鴎倏尔浅笑，上前一步往唐漹身边挨近，纤可见骨的手掌极为自然地揽着她削瘦的肩膀，不时轻拍着戏谑道：“妹子，你现在的模样太可爱了，以前他没告诉过你么？这男朋友当的也太不走心了吧……”
“什么啊…你们真无聊！”
须臾之间，落在耳畔的热息吹拂着羞赧的粉颊，唐漹又羞又气地垂下眼，急急抬起的纤手慌乱地欲推开紧紧按在自己肩上的手掌。
话都说到这儿了，唐漹哪里不明白王鴎是在调笑自己，看她这意思，是把自己当成了李穆的女朋友？而且这个观点已经成了整个剧组既定的事实？！
唐漹觉得自己双颊上似有火焰在窜烧着，这下可好，没法见人了……
“啥，你想让唐漹来串戏？”
“嗯呐。”
隔壁《深夜食堂》片场，刘晔正摊在他的专属休息座位上，端着一桶热气腾腾的泡面，呼哧呼哧地吃个不停，李穆半蹲半坐在椅子的金属扶手上，右胳膊横搭着椅背，另一只手撑着自己的下巴，眯着眼睛有气无力的说道，言语之中尽是无奈。
“哥啊，就算咱缺人，也不能眉毛胡子一把抓啊。”
对李穆的吐槽充耳不闻，刘晔用塑料叉子挑起碗里的面条，轻轻吹了吹袅袅热气，随即猴急地送入口中。就冲这饿死鬼投胎的架势，蹲在马路牙子上就是一个饿了七八天的倒霉孩子，面向观众的高冷忧郁人设算是全毁了。
“木头，你这话就不对了。”社长胡乱嚼了两口，把嘴里滚烫的面条咽了下去，呼出口热气说道，“人家姑娘一露面，沈老就相中了，这叫赶得早不如赶得巧。”
“啧，这不瞎胡闹么，太仓促了。”李穆闻言直嘬牙花子，无意识的轻拍着椅背。
“仓促？不不不，我们是真心觉得觉得她合适。”
刘晔吹着滚烫的面汤，捻着塑料叉子时不时地搅动两下，开始摆事实：“你想想，咱缺的是个二十来岁的妹子，清纯、人美、嗓子甜，这都是基本要求，中戏往上数三届，形象都不太合适。”
“二来呢，还要演出身患绝症的病态美，总不能一点儿演技都没有吧？这几乎又把近两届的新生全部刷下去了，前后两条道儿都被堵死了。”
“这姑娘今儿算来着了，经过我跟沈老的初步观察，她的形象挺符合人物设定，听说也已经演了不少戏，那估计演技也差不离儿。”
刘晔喝了口面汤，咂摸着嘴说道：“尤其是眼睛里那股子灵气儿，绝了！别的不敢说，今天在场的女生捆一块儿，都找不出第二个来。”
“话是好话，可怎么听着这么别扭……”李穆挠了挠后脑勺，视线忽然落在他的双手之间，眼角抽搐了一下，“你该不会是因为吃了人家泡面，良心上过不去吧。”
“咳咳——！”刘晔手上一抖，差点儿没被那口面呛死，“我去…哥哥我行事一向稳如虎，你不造么？”
李穆表示：“呵呵，对此我一直深表怀疑……”
瞪着他咳嗽了半晌，刘晔撕开一盒酸奶仰脖儿就灌，好容易把噎在嗓子眼儿的面条咽了下去。
“你呀，多咱气死我，多咱就算成功了。”
李穆却在此时收了玩笑的心情，开始认真思考起他说的话来。
老实讲，从食堂的剧本交到刘晔手上起，“猫饭”那集的绝症歌姬一直都是悬而不决的，不单只是社长为此奔波努力，李穆也在记忆里搜寻着合适人选。然而可惜的是，他能想到的人选，要么年龄太小还没长开，要么就是在这个时间段根本不可能进组。所以久而久之，李穆也就把这事儿暂时抛诸脑后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老沈身为导演中的老炮儿，居然会觉得初次见面唐漹合适，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眼缘”？
问题在于，经刘晔这么一念叨，他尝试着把把剧中人物脑补成唐漹的形象，不但没有感觉突兀，反而越瞅越顺眼了，他不禁扪心自问：为啥没能早点儿想到她……
“你还不乐意？”刘晔斜睨了他一眼，将叉子丢到泡面碗里，撕开一包餐巾纸擦着嘴，说道：“不是我说你，有这么好的妹子不早点儿带过来，算起来她也是中戏的人，藏着掖着你想干嘛啊？”
“藏个鬼啊……”李穆翻了个白眼，撇嘴道：“我跟糖糖认识没几天，真心没想到找她拍戏啊。”
“哟，几天功夫就叫的这么亲密？”刘晔调侃的嗤笑让李穆下意识的抬头看去，迎上的是一双透着戏谑意味的桃花眼，“小伙子，没看出来啊，你撩妹的本事不在哥哥我之下啊。”
“晔哥，咱别逗成么？我跟她算是朋友，最普通的那种……”
相处至今，李穆总结出一条人生至理：每当刘晔露出这个眼神的时刻，那就一定会有什么倒霉的事情落到自己身上，比如顶包、抗雷、充当吉祥物什么的……所以现在的他除了祈祷自家哥哥别又心血来潮开些国际玩笑之外，就只能真诚的如实相告，以便寻找转移话题的机会了……
“这种话，你就留着骗自个儿吧。”
“谁会一大早拎着两大兜慰问品，眼巴巴的看望一个普通朋友？”看着李穆顾左右而言他的模样，刘晔心中不由地暗笑，表面上却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你是没见那姑娘看你的眼神儿，春风化雨啊，恨不能整个人化在你身上，爱你爱的都不行了。”
“我真的……”李穆被老司机噎的毫无还嘴之功，只能一声叹息，没好气地说道，“算了，爱咋想咋想吧……”
您这脑补能力，也是没谁了，又是一个被演戏耽误的八点档编剧啊。
“都是过来人，哥哥我懂。”刘晔眼底泛起几分了然于胸的神采，却兀自笑眯眯地盯着对方：“说正经的，身为《深夜食堂》的编剧，剧组的事儿你责无旁贷。”
“所以，你是想让我当说客咯？”
“给你点赞，理解很到位嘛。”
“万一她忙，没时间呢？”
“这种小儿科的问题，自己克服。”刘晔摆了摆手，忽然正经了起来：“今儿个这角色有没有着落，可就全看你的了。”
若是现在有把刀能把他切开，就一定可以发现在那看似正气凛然的外表下，全部都是黑的。
“……好吧，我试试。”
穆爷琢磨了一会儿，实在扛不住社长的正义凝视，只能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不过能否成功，我可不敢保证，这事儿本来就是临时起意，结果如何强求不来的。”
“得嘞，有你这句话就成，我相信你一定手到擒来。”
刘晔点燃一根香烟，倚着椅背开始吞云吐雾，觑着李穆犯难的神色，烟雾缭绕之中，那双清冷的桃花眼泛起几分莫名的笑意。
兄弟，哥哥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
“情况就是这样，你手里的就是角色台本。”
回到隔壁片场之后，李穆把从刘晔哪儿敲来的酸奶分发下去，拉着唐漹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通。面对姑娘他还是很拘谨的，所以也就没有像跟刘晔似的插科打诨，而是神情肃然、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糖糖，《深夜食堂》的投资人是我，那我就开门见山了。”
“老实说，我们的资金有限，这部戏算不上是大制作，后期宣发的事儿也还在接洽中，可能难以满足你的某些要求。”说到这里，李穆顿了顿，看着面前的姑娘，语气诚恳地道：“但毋庸置疑的是，你确实是这么多学生里，最适合这个角色的人。”
“所以，作为编剧，我诚挚邀请你的加入。”李穆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放平缓，听起来没有那么重的功利心，“当然，如果你有任何顾虑，可以直接拒绝。”
唐漹端着撕开塑料膜的酸奶盒，浅浅地抿了一口，又静静地想了想，微微笑道：“好啊，我没什么问题的。”
“啊？不用跟经纪人商量一下吗？”李穆愕然的看着她，这答应的也未免太轻易了吧，“还有时间，跟你的档期不冲突么？”
“我还是个学生，怎么会有经纪人呢？”唐漹喝着酸奶，用吸管刮着盒子内壁的挂浆，抛给李穆一个卫生眼，嗔道：“至于满档期什么的，对我来说就是奢望啊，笨！”
“呃——”
突如其来的上扬音调，竟然有那么点儿小傲娇的意思，李穆只觉得自个儿的心脏貌似漏跳了一拍，心弦颤动不已，连忙打着哈哈，笑道：“那可太好了，我现在就去找老沈他们谈具体事宜，看看你什么时候进组合适。”
“虽然资金有限，不过糖糖你放心，待遇方面肯定不能亏了你！”
穆爷拍着胸脯保证着，说出来的话那叫一个掷地有声，然后果断的……闪人奔隔壁片场去了，跑的比兔子都快！
此时此刻，他的心里无缘无故地，竟然感到几分窃喜，甚至恨不能为之而欢呼雀跃……
“就算没有任何回报，我也会无条件的帮你，我们可是……”
望着李穆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唐漹的笑容依旧温和，却不知唇边的酸奶早已空空如也，逐渐干涸的杯沿带去了唇瓣的湿度，那双注视虚空的眼却是愈发澈然。
“……就只是朋友而已吗？”
无声的叹息，一瞬的失落，随着放落的空盒消弥，如水的眼眸中，平添几分欣慰，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这个大木头…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跟李穆这边儿的穷酸不一样，“食堂”片场的设施相当齐全，叶小侠当初搭棚的时候，把大部分的资金都砸在了这里。不仅设备是清一水儿的高端货，就连休闲设施也差不到哪儿去，老沈作为整个片场的扛把子，在拍戏或者组内调整的间隙，甚至能够坐在椅子上喝茶看报吃点心。
想想看，刘晔都能划地而坐、生活自理，老沈是片场里唯二的老前辈，社长跟李穆两兄弟能亏着他么？
顺说，另一个享受这种待遇的，是王德舜老爷子。
监视器后面十来平米的地方，正好是“食堂”片场的角落，被划归成了会议区域，本意呢，是让剧组的主创们在平时没事儿的时候，可以在这里研讨相关事宜。
不过，由于这两天面临开机的问题，中戏校方来了不少老师和工作人员，其中不乏有那么几个分量不轻的，所以前两天的时候，老沈和刘晔又把这儿当会客室来着，迎来送往瞅着挺热闹的。
这会儿，老沈正坐在沙发上喝茶，李穆在旁边瞅着他，欲言又止，一副想说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模样。
“李穆啊，你不要有什么顾虑。”
沈好方搁下茶杯，揉了揉眼睛，慢斯条理地说道：“是我瞧这那姑娘我不错，才冒出来这么个想法。”
他看得出来，大家对于唐漹跟李穆的关系有一定的误会，本能的认为李穆这会儿来找他，是担心那些无谓的流言蜚语，没准还想要婉拒自己的提议。
“当然啦，你才是这部戏的投资人，这也是你情我愿的事情，能争取当然更好，如果小姑娘不乐意，我们也不好强求。”
如果本来就是误会，你这么搞不就坐实了跟人家姑娘关系匪浅么？你身为投资人、金主爸爸，拉个把人进坑天经地义，这有什么可怂的，有必要这么瞻前顾后、畏手畏脚吗？
他倒是没有直接说出来，算是给投资人小李同学留够了面子。
李穆其实有那么点儿心虚，原本他来的主要目的是谈待遇问题，可是听老沈这么一说，他才恍然大悟，唐漹又不指着这个挣钱，纯属是友情客串，谈钱妹子没准还不乐意。再说了，该给人家包多大的红包是自己的事儿啊。
老沈戳穿了他那点儿小九九，摆正了自己的身份之后，原本规划好的说辞也就派不上用场了。
但他不甘心这么灰溜溜的闪人，想着找个其他理由继续尬聊下去，轻咳两声说道：“沈老，您不试试她的演技吗？”
沈好方用演员的标准，一向是从人物形象出发，头回见面的眼缘很重要，但也绝对没可能让一些演技毫无成长空间的绣花枕头混进剧组。
“这个嘛……”
沈好方稍微顿了一下，回想了起整个上午调教生瓜青果儿的场景，实话实说道：“听刘晔说，她去过雅典，最近还串过两部戏？”
李穆忙道：“这倒不假，她当初能被张导选上，主要还是形象甜美、气质独特，要论演技还得由您掌演，您觉得呢？”
沈好方略微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见过资方替演员说好话的，天花乱坠什么样儿的都有；可没见过李穆这款从严要求的，一上来就拿着演技卡着人家，这又不是颜值要看先天基因，万一小姑娘不给力，怎么教都演不出来，那李穆岂不是很尴尬？
嗯，内举不避亲，但还是免不了避嫌的思想，小伙子公私分明，不错不错。
沈好方闭目沉思了一会，开口道：“指望一步到位是不可能的，这个小姑娘嘛，感觉是有点儿暖，不过可塑性应该不差……”
《深夜食堂》的基调，就是从第一季的第二集定下来的，绝症歌姬的角色至关重要。虽然脸上一直挂着笑容，但从头至尾的转变透着一抹挥之不去的悲剧色彩，这需要演员在演绎过程中，做到感情的厚积薄发。
老实讲，如果不是标准卡的太死，他是想推荐几个演技不错的来着，但考虑到年纪问题。现在的候选人不知深浅，不可能说是因为气质就直接拍板儿定下来的，那是对作品的不负责任，他也不敢冒这个险。
其实说白了，整个片场的演员，哪个不是实打实的新人，里面九成是中戏的学生。
王老爷子的事业中心没在这儿，人家是大荧幕里走出来的腕儿；黄勃的演技可以期待，但毕竟错过了理论学习的巅峰期，走的是野路子；王铠、佟莉娅这帮小花小草就更别提了。
沈好方肯用他们，还不是因为他有这个自信，能带着这么一群非主流的业余人士炮制不错的作品？
虎老雄心在，这就是一个资深导演凭，借自己多年经验所产生的气魄。
老沈沉吟片刻，抬眼瞧着等他回音的李穆，笑道：“这样吧，明天拍的就是那段戏，你让她来试一试，我摸摸他的底。”
“得嘞，您多费心。”李穆见沈好方松口，心里暗自松了口气。他能玩这一手，经过了深思熟虑，可不是无理取闹寻老沈的开心。
究其缘由，还是要落到唐漹身上。
要说后世的糖糖，人品坚挺、不争不抢，除了晦暗难明的恋爱史之外，几乎没有什么黑料可挖，可以算得上是事业有成、名利双收。但她最被人诟病的是什么？当然是演技！演技差、傻白甜、特型演员……无论是哪一届的“四绝”，都少不了唐漹的名号，这几乎成了她绕不开的问题。
但是，唐漹的演技真心差么？不少键盘侠都讨论过这个问题，悲哀的是，姑娘能被粉丝拿出来撑场面的，就只有《仙三》的紫萱和某剧的李未央，这两个走御姐、腹黑路线的角色了，所以导致她“没演技”的罪魁祸首，被甩锅到了为她接剧的经济公司身上……
总而言之，李穆无视后世那些子虚乌有的言论，凭借自己真实接触唐漹本人的感受，认为她不是没有演技，而是因为基础缺失导致成长空间被极致压缩，说白了就是一直在“赚快钱”，在那条名为“偶像”的歪路上走了好多年。
刚才来那么一出，就是想套路老沈，让他自己应承下来。
难得碰上沈好方这种脾气好，善于发掘演员潜力、并且因材施教的大触，管他看中的是气质还是颜值，李穆想替唐漹争取到这珍贵的学习机会，至少让她找准自己的成长方向，千万不要一直到三十出头才开始沉淀自己。
至于为何这么汲汲营营，他暂时没有去想这个问题。
………
李穆走出《食堂》的片场后，刘晔从一旁插出，问道：“完事儿了？”
李穆没扭头：“嗯，沈老同意，糖糖也没意见，算是一拍即合吧。”
“那就好。”社长鬼头鬼脑的，胳膊搭着李穆的肩头，笑道，“木头，待会儿的团建你就别去了，我和沈老撑场面就可以了，哥哥我可是千杯不醉。”
“那我干嘛呢？”李穆诧异地问道。
虽然不乐意整那些虚头巴脑的，但他可是资方，团队建设正是稳定军心的好时候，少了他合适么？
刘晔神色暧昧地努嘴指了指十来米开外，李穆顺着他的指点向前看去，唐漹正站在布景外的空地上，遥望着自己的方向，昏暗的灯光倾泻而下，让唐漹越发地显得亭亭玉立。
“啧，瞧瞧这架势，倚门盼郎归啊~！”
“你现在光棍一条，好容易有个妹子对你有意思……”刘晔坏坏一笑，脸上却是一脸的正义凛然，拿出兄长的气势做起了月老的营生，“孤男寡女、良辰美景，这么好的机会，嘿嘿……”
李穆醒悟过来，有些窘迫，回肘给了他胸口一拳：“我的哥啊！你能不能有点儿正形？”
刘晔挣开，灵活地避开李穆的拳头，笑着凑到他的耳边：“没人规定失恋后就不能再谈，你打算守孝三年么？该考虑考虑个人的事情啦，咩哈哈哈——！”
言罢转身，仰天大笑入门去。
杠铃般的笑声渐去渐远，转眼间已变得模模糊糊，神情有些愕然的李穆面部肌肉抖动了一下，迈步向前，慢慢走到剧场里留下为数不多的照明灯下。
唐漹不明就里，只是离了灯光的范围在他面前站定，抬眼望向那双闪烁的眸子，面带疑惑地问道：“怎么了吗？你好像很不开心的样子。”
“没什么。我、我送你回去吧。”
李穆匆匆收回了凝望她的视线，强作镇定地极力想掩饰话里的慌乱，语调生硬的想要转身离开。仿佛看出了李穆眼底的躲闪，明眸善睐的姑娘莞尔一笑，覆上他的右手，生生止歇了他想要逃离的念头。
“你说的哟。”她的双颊隐隐透着绯红的色彩，唐漹紧抿着唇，低声呢喃道：“送我回家吧……”
一字之差、天壤之别，李穆蓦然回首，望着眼前浅笑嫣然的姑娘，怔愣之间，他只觉得喉头发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