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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卷朝天子 第16章 把那风景都看透
庆余年全文阅读作者:猫腻加入书架
  今的抱月楼,已经铺就了一张遍布天下的大网,虽然清楚,这个天下最大的青楼联盟是范家的产业,可是却没有办法控制,毕竟这是正经生意,不管是哪一国的律法都管不住它。抱月楼开出去的条件好,对楼中姑娘们客气体贴,真真是宾客尽欢,劳资和谐,又有范闲的权力做为靠山,夏明记和招商钱庄做为金钱支援,短短四年时间,便将触脚延展到了每一处地方。

  虽然抱月楼在情报方面的收集还远远及不上监察院专业和强大,但是至少它给范闲提供了另外一个信息来源。

  监察院终究是庆国的官方特务机构,范闲的心里总存着隐隐的忌惮,如果某日皇帝陛下让自己把监察院交出去,那自己的视力和听力都会下降许多――比如这封关于大皇子的密报,便证实了范闲大力扶持抱月楼所带来的好处。

  关于密报上的消息,监察院的院报,甚至是启年小组的密报都没有提到一字一句,如果不是有抱月楼通风,范闲都不知道,京都里又要上演一幕好戏。

  当然,范闲也清楚,这件事儿不能怪监察院和启年小组,毕竟涉及皇族的颜面和天子家的家事,官方特务机构即便查到了少许内容,但在没有得到证实之前,又被内廷以及都察院御史监督着,真是无法空口白牙向自己报讯。

  但抱月楼不在乎这些。在范闲手下地组织结构中,抱月楼更像是御史台。有风闻议事的自由――这封密报里提及大皇子要纳侧妃地消息。也只是京都偶尔传起来地流言。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范闲皱着眉头。想着京都里发生的事情。

  如果仅仅是大殿下纳侧妃。这只是件小事,用不着他如此紧张。但关键是抱月楼的情报里说地清楚,纳侧妃完全是由宫里定地。大皇子事先并不知情。而且据说,大皇子对于这件事情有极大的抵触情绪。已经入宫与陛下吵了两次。

  范闲很头痛。他知道这位大哥是个什么性情地人。虽然大皇子极识大体,但在涉及到根骨的王府家事上。却是倔犟地厉害,加上他与大王妃感情和睦。怎么可能同意宫中再次指婚。

  而宫中要他再纳侧妃,明显带着更深层次地考虑。关于这一点。范闲也十分清楚。

  自从京都谋叛事真正平定之后。皇帝陛下在重新找回对自己长子的疼爱后。最开始处理地事情,并不是将大皇子调往边军出任实权大帅。而是暗中准备让大皇子纳侧妃。所以说。纳侧妃这件事情其实暗中已经进行了许久。只是一直被大皇子硬抗着。而没有真正地浮上水面。

  大王妃是北齐地大公主。而南庆与北齐地蜜月期已经结束。皇帝陛下为了将来的战事。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地长子。被一个北齐女人管的服服帖帖,而将来地最后北伐,大皇子很明显是先锋大帅的最佳人选,皇帝陛下地意思很清楚。先让他纳侧妃。然后再寻个时机,?个由头。将大王妃废了。

  意思很清楚。可惜地是庆帝地几个儿子都有些不听话,大皇子从来就不是这么听话地人。才能硬抗了两年,只是从抱月楼的消息看来。宫里准备把这件事情挑明,直接发话主事了。

  范闲头痛地抱着膝盖。恼火地狠。心里对大殿下有极大地意见,暗想皇帝陛下既然逼地这般凶,你暂且应下又怕什么?能拖得一时便是一时。难道非要皇帝陛下下旨,然后你再去宫里玩一招宁死不屈?

  皇族子弟,哪里有当情圣地资格。只是大皇子与大王妃这一对和亲而成地夫妻。倒着实很有几分细水长流。相携至老地模样,让范闲大感敬佩,自叹不如。

  敬佩之余。令范闲头痛地是,抱月楼里传来地情报讲的隐晦,却暗中透露了一个消息。皇帝陛下与宁妃商议之后。暂时忍住了怒气,准备让范闲回京劝说大殿下纳侧妃。

  不得不说,在京都叛乱。太子二皇子死亡之后。庆帝对自己仅剩的三个儿子态度要比当年温和了许多,如果换成以往。大皇子敢如此强硬的抗旨,只怕早就被幽禁在了王府之中。哪像如今。还能忍住性子让范闲去劝说。

  皇帝陛下地密旨估摸着还有时日才会传到范闲这里,抱月楼收到地风声要快上许多,范闲抱着脑袋。心想这究竟是什么事儿?当年北齐大公主千里南下嫁给大皇子,是自己出任的主婚使,难道四年过去了,自己又要当破婚之人?

  正如他先前喟叹,真是世事难料。

  ……

  ……

  此时是上午,打东边洒过来地天光,透过青州军衙内地孤伶伶秋树,割成了几大片清光,耀得房间纸窗一片清楚,一位婢女端着一个盘子从窗外经过,在窗上映下一道影子。

  影子安静地站在范闲的身旁,看着一脸忧愁地他,一言不

  |于建筑或是景致的阴影之中,他看惯了监察院前后两任主人无时无刻的烦恼,而依然没有习惯与他们交谈,为他们出谋划策,因为他地任务只是杀人,而不包含这些动脑子的可怜事儿。

  从草原上回来后,影子脱掉了牧民的衣服,重新回到了范闲地身旁,就如以前几年那般,十分安静,但范闲偶尔发觉,这位天下第一刺客,时不时会看两眼院内休养的王十三郎,眼光有些复杂,有些怪异。

  “我现在还不能回京。”范闲知道影子不是言冰云,不是邓子越,更不是话痨王启年,等着他开口是件不可能的事情。揉了揉眉心,说道:“一来西凉路地事情还没有结束,二来京里既然没有消息出来,我这样急着赶回去。有些不妥。”

  “这只是小事情。”影子知道范提司想找自己说话。略顿了顿后说道:“不用太多操心。”

  范闲摇了摇头,叹息着说道:“不是小事。你不知道老李家地这些男人。一个比一个倔,就说承乾和老二吧。居然倔着死了,也不肯向陛下低头。大殿下虽然性情要豁达许多。但骨子里却股东夷人性好自由地味道,陛下这般逼迫于他。谁知道他会做出怎样吓死人的应对。”

  等不到影子开口接话。范闲满脸忧郁。继续说道:“陛下。甚至是朝野之中地所有人,似乎都坚信一点。那便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若非如此。也不至于因为大皇子一半地东夷血统。便没有任何人相信他会继承皇位。他本身便有一半东夷血统。娶的王妃又是位北齐人。在当前这种局势下。陛下要他废妃,其实对他倒是有回护重用之意。”

  京都平叛事中。一共有三位大功臣,分别是范闲、叶重、大皇子。大皇子其时手握禁军,控枢要害,却坚决地执行了皇帝陛下地所谓遗诏。成功地将叛乱的形势控制在一个庆国国力可以接受地范围之内。因为此事,皇帝陛下对他地态度也有了极大的改变。不再像往年那般冷淡。

  “准确来说。皇帝陛下对大殿下有些许欠疚之意。”范闲一面揉着有些生痛地眉心,一面轻声说道:“所以他想弥补大皇子。而以大皇子地平生志向而言,最好地弥补。当然是任他为先锋。替南庆南征北战,一统天下,在沙场上绽放光彩……陛下是真地决定用他为帅,这才必须要废了大王妃。”

  想到此节。他对皇帝陛下也生出了些许怨气。大王妃是北齐大公主,确实对大皇子出任北伐主帅有些影响,但是何至于要用纳侧妃这种不入流地宫斗手段来解决?这哪里像是一国之君所应该持有地风度。倒像是一个和自己儿子赌气的老家伙。他忽然心头一震,猜疑道:难道皇帝老子还没有从以前的经历中吸取教训,依然保持着强大地疑心。从而要用各种手段,把这些疑虑消除在萌芽之中?

  范闲地心渐渐冷了下来,发现自己这几年犯了一个错误。自己依然低估了皇帝陛下强大地权力欲望。以及身为帝王天然地多疑与冷酷。

  做儿子难。做皇帝地儿子更难,做庆国皇帝地儿子,更是难上加难。范闲吐出一口浊气,知道自己回京之后,只怕要夹在陛下和大皇子之间难过。那还不如先不去想这个问题。

  但他有些好奇,不知皇帝陛下指给大殿下地侧妃,是谁家地女儿。又是哪位王公大臣,竟然如此不怕死,敢把自己地女儿,送到大王妃这只母老虎,大皇子这只公老虎,以及宫中宁妃这只老母老虎的嘴里。

  京都平叛之后,念及宁才人之功之德,又顾及大皇子地颜面,皇帝陛下终于将她提了位份,在迟了二十几年后,终于封他为贵妃。只是这位当年的东夷女奴,在成为贵妃之后,依然没有改变当年地泼辣性情,虎性十足。

  大皇子一家,那便是虎林啊。

  反正不可能是若若,这点范闲还是有信心的,皇帝陛下如今对自己信任宠爱十足,又深知自己当年为了若若地婚事,不惜把弘成打成了一代淫人,自不会以此为撩拔自己,因小失大。

  范闲站起身来,推门而出,迎接满院的秋色,不再去想京都那处地烦心事。此时已是深秋,军衙处满眼望去,尽是一片干净的疏离之色,天空极高,云色极淡,令人一睹便生出心胸旷达之感。

  青州城地近西胡,颇有草原之风,或许只有在这种地方,才能让人们养出开郎明媚的心情,比如那位皇族中地异类大皇子,比如这位贵族中的异类叶灵儿。

  范闲微笑望着院内地姑娘家,心想大王妃如今的处境很艰难,但二王妃却似乎已经从老二地死亡阴影中逐渐摆脱出来,人世间总是有些好事在发生的。

  ……

  ……

  王

  的身体恢复地极快,如今已经能坐着轮椅在青州军衙逛。因为叶灵儿地那句话。范闲也懒得再做那些无用地遮掩功夫。唤了几个丫头负责推车。另派了几名六处下属跟着,保护他的安全。

  这十几日里,范闲忙于与定州方向联络。统领整个西凉路地反攻行动。而且要与草原方面进行私底下地交易,十分忙碌。便没有怎么注意王十三郎地动静,但是他的眼睛不瞎,也瞧出了这座孤清冷寞地青州军衙,因为王十三郎的醒来。渐渐发生了一些改变。秋园之中,偶有春意透出。

  当王十三郎坐着轮椅。在园内四处偶歇之时。离他不远处。便会有位姑娘家正坐着。做着旁的事情,比如绣花。比如扮呆头鹅看风景。

  而那个时候,王十三郎便会变成呆头鹅,怔怔地看那个看风景地呆头鹅。

  这一对年轻地男女除了正面撞到时。会彼此问安。并没有说些什么闲话,只是这样痴傻地做着角色地扮演,直欲曲项向天歌,又恐红掌轻拔。扰了无心清波。

  范闲是监察院的小祖宗。而叶灵儿便是青州城地小祖宗,她一声令下,再也没有向过往一年间那般。日日出城拦截那些草原上奔驰而出地打草谷地胡人。而是老老实实地呆在军衙之内,而且军衙之内地旧部属们全部被赶了出去,只留下了仆妇丫环之流。

  于是青州军衙小园内,如今便多出了一个风景,正是范闲心里暗笑想的两头呆头鹅模样。如果用美一些地辞句便说。便是那句什么风景,什么风景里地人,什么看风景的人。

  对于互相倾慕地两个人来说。彼此便是对方地风景吧?

  ……

  ……

  叶灵儿是什么样性情的女子,身为她师傅的范闲当然心知肚明。有时候扪心自问,如果自己是个女子,只怕也要被王十三郎正面的三十八道刀痕震地惊心动魄。铭心刻骨。更何况十三郎是个沉默而温柔且英俊地人,如此人物。怎能不让生于军中的叶灵儿动心。

  虽然叶灵儿的身份有些麻烦,但范闲却不担心这个,皇帝陛下在两年前便暗中下了恩旨,允许叶灵儿改嫁。由她自己挑选夫婿,这是天大地恩典,只要她瞧中了的人。只怕南庆朝廷抢也要给她抢了过来。

  如今地问题在于王十三郎的身份,他虽然暗中替监察院做事,皇帝陛下也暗中知道此事,但他毕竟是四顾剑的关门弟子,是东夷城剑庐的十三徒,叶灵儿曾经是二王妃,却要嫁给东夷城地高手,不知道过不过得了宫里的这一关。

  当然,如果东夷城能够在自己的主持下彻底倒向庆国,那么这些障碍也就不存在了,范闲决定在这件事上尽些心力,也算是替皇帝替叶重,弥补一下这位可怜地姑娘家。

  只是有一个问题。

  范闲好笑看着园内的两个人,摸着鼻子想到,这两个人眼下还处于一处奇妙的状态之中,总要有人揭破才行,而且最关键地是,叶灵儿喜欢王十三郎并不出奇,王十三郎的心究竟是怎么想地呢?叶灵儿身份再尊贵,毕竟也是位真正的小寡妇。

  他知道王十三郎为什么被叶灵儿地侧影吸引住,因为那侧影十分落寞,但是范闲知道真实地叶灵儿并不是这个样子。

  尤其是……绣花。

  范闲打了个寒颤,叶灵儿居然当着王十三郎的面绣花扮娇怯,如果这事儿传回京都,传到婉儿耳朵里,只怕会让妻子笑的昏死过去。

  他决定告诉王十三郎一个真实的叶灵儿,以免自己极为欣赏的年轻友人,婚后才发现自己地人生原来是一个极大的误会。

  正当范闲走下石阶,准备去打扰那两个“目中无人”的年轻男女时,门后地影子轻轻说了一句话,他顿时停住了脚步。

  这些天影子一直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行踪,以免被王十三郎发些了什么。范闲知道影子与剑庐之间复杂的关系,也知道影子的真实身份,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四顾剑与影子有不共戴天之仇,此时在秋园之中看着四顾剑最疼爱的幼徒,影子的心情,并不像园中男女那般愉快。

  半晌后,范闲说道:“明年春天我们再去,他不会这么早死的。”

  ……

  ……
第7卷朝天子 第17章 在城门上目光注视中回京
庆余年全文阅读作者:猫腻加入书架
  于四顾剑的生死,影子比任何人都要更加关心,因为四顾剑死在别人的手上,哪怕是老天爷的那双无情之手。在很多年前,东夷城内忽然大乱,四顾剑仗剑成狂,屠尽家族长辈亲人,只跑出了当时只有十六岁的影子,从十六岁起,影子的这一生,便是在向自己兄长复仇的意念中继续,在强烈的恐惧与愤怒之中渐渐沉没,变成了监察院两任领袖身后的阴影。

  四顾剑之所以被称为大白痴,恐怕与当年屠杀自己族人时的手段太过血腥,大有疯癫之态有关。

  关于影子如何逃出了东夷城,如何遇到了陈萍萍,又如何被陈萍萍收入监察院中,从此忠诚不二,拼死效力,或许又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范闲并不是很清楚这一点,也不想询问的过于仔细,因为他身旁的所有人都有自己的故事,自己的隐衷,比如荆戈,比如言家,比如影子――但他清楚影子藏在最深处的那个身份,知道他与四顾剑之间的血海深仇――正如对待身旁其他人一样,范闲与他们彼此帮助,彼此扶持,在这困难的时世上行走。

  范闲没有回头,轻声说道:“我知道你一直想问他一句话,放心吧,一定能问到的。”

  影子沉默片刻后,消失在了范闲的身后,没有让园内的王十三郎和叶灵儿查觉一丝痕迹。

  范闲沉默了片刻后,往园中行去,不一时,便来到了那对沉默无言的男女之间。王十三郎抬头看了他一眼,微觉有些诧异,南庆朝此时正在西凉路与草原胡人还有北齐的支援力量进行着最致命的搏杀。接连十几天,范闲因为此事忙的焦头烂额,为什么此时却有闲情逸致出来游园?

  叶灵儿此时正低头绣着绷紧了的绣布架,早已查觉到范闲地到来,顿时便从先前那种恬静无言平静却又安乐的氛围中跳了出来。心头微生幽怨,本来就极慢的落针速度,变得更加缓慢,不像是绣花,倒像是在用细细的针尖替紧绷的绣布挠痒痒。

  范闲站在二人中间,他们既然不开口,他也找不到什么由头说话,负手于后。摆出一副万事皆了然于心地模样,望着园外的孤寂秋树之净梢,故作着风雅之态。

  见他如此做作模样,王十三郎不知他是不是瞧出了自己从未宣诸于口的心思,眼神微微有些乱。而叶灵儿则是看了他一眼后,深深地埋下头去。轻轻咬了咬下嘴唇。

  火候已至,范闲咳了两声,说道:“王妃啊,这青州的景致虽然不错。但天天在园子里竹花,有院墙挡着目光,怎么也看不清吧?”

  听着王妃二字,叶灵儿以为范闲这恶贼是在提醒自己什么,脸色顿时苍白起来。没有应话。

  王十三郎沉默不语,也如叶灵儿一样,忖错了范闲的意思。心想罢了罢了,自己虽然与这位叶家小姐说话不多,但也知道对方是位性情清爽的女子,自己心中确实有根弦被这青州的风拔动,只是……对方毕竟是南庆王妃,这身份差的实在有些太远。

  范闲叹了一口气,转头对王十三郎说道:“十三啊,虽然你身受重伤,需要有人照顾,但毕竟男女大防不得不慎,尤其是叶家小姐乃是我庆国王妃,这园中又无旁人相看,你们二人就这般相对而坐,总要想想我回京后,怎么向宫内交待。”

  这话便说地明白了,王十三郎先前正自有些喟叹,但他的性情在温柔之下,却是无比的执着,眉梢一挑,望着范闲说道:“我马上出府。”

  叶灵儿愕然抬头,狠狠地瞪着范闲。

  范闲心头微怔,旋即温和一笑,暗想这才是一个值得让自己信任的王十三郎,也不理会身旁叶灵儿的怒视,手掌一翻,在空中画了三个圈卷,便向叶灵儿身前的绣布抓了过去,轻柔无风,却又是极其快速,正是他赖以成名地小手段。

  叶灵儿下意识里指尖一挟,那枚绣针带着破空风声,向着范闲的手腕扎了下去,角度极其刁钻。

  这也是小手段,只是这些手段本来就是范闲教给她的,又如何能够阻止范闲夺布。

  只见人影一闪,范闲已自她手中夺过绣布,飘到了王十三郎的身边,笑着说道:“十三,我只是怕你上当,咱们这位王妃可不是一个会竹花地大家小姐。”

  王十三郎微愕,不解提司大人为何会突然说这个,接着便看到范闲将那张绣布放在了自己的眼前,只见那张绣布上绣着……半个……水鸭子?

  叶灵儿在园内、在王十三郎眼光所及之处,整整绣了七天,结果……只是绣出了半个水鸭子?

  王十三郎顿时明白范闲所说的误会是什么,忍不住微微一笑。倒是范闲哈哈大笑了起来,说道:“男女之悦,天经地义,谁也拦不住你们,只是你得仔细想想。”

  叶灵儿霍然起身,气的浑身发抖,大怒看着范闲,却又窘的说不出一句话来,眼中雾气渐起,看上去煞是可怜。

  王十三郎看着这女子模样,无

  心头一恸,自然敛了笑容,满脸关切。

  范闲缓缓住了笑声,忽然压低声音在王十三郎耳边说道:“谈恋爱,总是要谈地,这样两个呆头鹅在一道,就算坐上一辈子,又有什么用处?”

  话到此时终于点明,王十三郎知道此人是专程前来替自己揭破窗上的那层纸,微微赧然之余,不免有些感激,却又无法像范闲这样厚脸皮地说出话来。而叶灵儿却不知道范闲说了些什么,看着窃窃私语的二人,心中大感不安。

  范闲办完了自己该办地事情,悠悠然向着军衙前庭行去,姿态十分悠闲,像是办了件天大的好事,得意的厉害。

  叶灵儿看着他那背影,不知为何。心底便是生起好大的不甘,轻哼一声,嘲讽说道:“师傅,我是不会绣花,但这水鸭子。只怕……比你家那位还是要绣的好些。”

  范闲闻听此言,马上便想到了婉儿当年手指头上地点点针痕,以及那幅水鸭图,身上一寒,脸上大窘,哪里还能应话,赶紧落荒而逃。

  看着这副景象,叶灵儿咯咯笑了起来。笑声有如银铃般在青州的秋园内回荡着,只是旁边那人却未笑出声,只是静静欣赏地看着她。

  一个人干笑无趣,叶灵儿微窘收住了笑声,王十三郎养伤的这十几日内,她委实收敛了自己的洒脱嚣张性子。显得格外安宁,没料到最后还是让范闲破了功,她不知道这一幕落在那个男子眼中,会不会让他觉得自己太过尖酸。心上顿时闪过无数心思,眼眸里的情绪复杂无比。

  王十三郎地心情其实有些紧张,但他面上却遮掩的极好,望着叶灵儿说道:“在下王羲,曾用名铁相。乃东夷城剑庐十三徒,这些日子多亏王妃照料,感激不尽。”

  叶灵儿不曾想到对方会忽然开口。而且会说的如此认真,心里微乱,平息心神,回了一礼,淡然说道:“王大人客气了。”

  以官位称呼对方,在叶灵儿看来要轻松自然许多,但她只是不明白,已经相处十数日,拢共加起来也不过说了十几句话,为什么对方却偏在此时要如此认真的道谢。

  难道他真准备离府,还是说其实这一切只是场梦?叶灵儿在心里幽幽叹息了一声。如果换成一般女子,或许在此时会因为心头的这一抹幽意而选择离开,但叶灵儿毕竟就是叶灵儿,她不会绣花,只会舞刀弄枪,她虽是位寡妇,却依然像十来岁时一样,野丫头劲儿十足……

  她紧紧地盯着王十三郎的眼睛,说道:“有话就直说,哪里用得着自报家门,看你行事,也是个直爽人,莫学范闲那般罗嗦虚伪。”

  王十三郎微微一怔,半晌后认真说道:“小范大人说……什么都是谈出来的。”

  叶灵儿一怔,明白了一些意思,忽觉一阵秋风吹来,拂上脸颊时,却没有丝毫肃杀之意,只是那百般的温柔。

  ……

  ……

  王十三郎与叶灵儿地事情,并没有如范闲想像的那般,经自己一挑之后,便金风玉露一相逢,胜却人间无数,干柴烈火一相遇,如黄河泛滥般不可收拾,反而出乎他的意料,这一对年轻男女,依然是那般相持以礼,隔石径相坐,只是偶尔会多说上两句。

  说来也奇妙,王十三郎和叶灵儿的性情都是属于世间一流人物,尤其是叶灵儿自幼生长在草原边缘,较诸京都的小姐们,要开朗许多,只是一旦涉及个情字,又因为前年京都那场惨事,以及十三郎的身份,两个人都有些沉默。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范闲心里也不着急,反正人世间地事儿总是千模百样,不可能要求所有有情男女都像自己一样,爬墙翻窗眠花般急不可耐。

  而且他也没有时间去关注这些美好的东西,因为在西凉路那些不美好的事情,还需要他领头处理。

  时间很快地进入到深秋之末,寒冬之初,监察院八大处齐聚定州城,草原上八方部落齐聚王庭议事,庆国异常狠辣地斩断了草原伸出来的手,以及北齐伸向草原地那只手,冷眼看着草原上的局势日渐不堪起来。

  苦荷大师临终前在草原上布下的手,与北齐小皇帝在这一年多时间内,越过北海,穿过荒漠,摸过南庆国境的那只手,在西凉路与草原的接壤处轻轻握了一下。

  只不过握了将近一年地时间,便让南庆朝廷备受考验,边关异常吃紧,国库、军力、精神都被迫滞留在西方,而缓了对于真正大敌北齐的压迫。

  而在皇帝的主持之下,监察院用了四个月地时间准备,范闲亲自领队,终于在庆历九年的深秋寒冬,将这两只握在一起的手斩断,草原上的局势或许在单于速必达和海棠的控制下,不会败坏到难以收拾的程度,但北齐小皇帝还想在西凉路搞山搞水,只怕没有那么容易。而且范闲在草原上也布下了自己的势力,待明年春暖花开时,便要开始收获果实。

  最后确认了各项布置地落实,核实了作战的效

  ,范闲终于从繁忙至极的院务中摆脱出来。开始准十三郎不会随着他回京,一是伤势还未好,二来沿途范闲也不想让他与影子多有接触,三来叶灵儿回京过年,还要再晚大半个月,让这两个人多在一起呆会儿总是好的。

  范闲决定了的事情,便极少改变,他既然决定帮助叶灵儿和王十三郎在一起。自然有自己地把握,回京后在解决大皇子家事之余,只怕也要去枢密院向那位叶大将军提亲了,当然,这事儿首先还要皇帝陛下点头。

  庆历九年冬月十五日,监察院结束了在西凉路的行动。提司大人范闲经由定州,踏上了回京的道路。在定州雄城之外,前来相送的官员将军无数,密密麻麻地排了两列。

  西凉路总督与大将军李弘成与范闲并排站着。略说了几句官面上的话,便结束了此番谈话,最末时,李弘成深深地望了范闲一眼,范闲知晓他的意思。也没有应话,只是轻声说道:“我在京都等你。”

  车队启程,在定州城前方驶上官道。范闲下意识里回头望去,没有将目光停驻在那些定州城军政双方的官员身上,而是抬起头来,看着定州城门上的那一排木架子。

  整整一排木架子钉在定州城地城门上方,每一个竖架上都吊着一具尸首,此次行动,一共处死了四十几名奸细,这些奸细死后依然无法安身,被高高地悬在城门之上,任由秋风吹拂,秋日曝晒。

  有些最早被悬上的尸首已经腐烂的差不多了,连屯田里的恶鸟都不愿再去啄食,露出下方隐约可见的白骨,尸首上的衣衫更是破烂不堪,带着用刑之后地污黑血迹。

  一长排尸首就在城门上随风缓缓摇摆着,透着一股恐怖和血腥的味道,迎接着每一位从中原来到的人,用这可怕的景象警告着天底下地所有人。

  ……

  ……

  范闲眯了上眯眼睛,将头从窗外收了回来。悬挂尸首这种事情,在心理战上自有其作用,至少北齐小皇帝以后派过来的奸细,至少会先天生出一些恐惧感。只是中原作战,因为千年以降的道德仁义制衡,杀俘之事极少,至于污辱尸体这种做法,更是没有见过。

  但是定州城不是中原,这里是中原与西胡交战的要害之地,双方厮杀千年,更残酷的事情也曾经做过。

  范闲对于那些奸细也没有什么同情心,因为从定州往青州沿途所见,已经让他明白了,战事一开,尤其是民族之间地延绵仇恨,根本不可能是仁义道德能解决的问题,就说那些被悬在城门上的数十具尸首,至少让庆国付出了上千平民百姓地死亡,更加让范闲冷酷的是,这些人并不是胡人,而是与庆国人同源同种同祖的北齐人。

  至于草原与中原之间的仇恨,自己这一代人没有本事和平解决,那就留给更有智慧的后辈们吧。

  范闲开始闭目养神,暗自想着,自己斩断了北齐与草原握着的手,至少是重重地斩伤,只怕也把自己与海棠之间斩出了一个凄惨的伤口,不知道这道伤口将来可能愈合,不知道海棠在草原上会做些什么,这片草原,这座雄城,那道边关,自己此生还会再来吗?

  就这般黯然想着,钦差的车驾已经来到了定州城外最近的一处驿站,正是当日范闲偷窥了一场春宫的所在地。

  入了驿站,范闲与那名相熟的驿丞调笑了两句,只是这名好不容易才被从牢里放来的驿丞哪里敢大声应话,老老实实地去烧水去了。

  范闲看着身旁的邓子越说道:“子越,还要你在西凉路熬上两年。”

  监察院八大处俱有要员来定州督战,而邓子越更是被范闲千里迢迢从北齐召了回来,如今范闲走了,西凉路的事情便全部交给了邓子越。官员们送钦差出城便回,但监察院的官员们却一直送到了驿站。

  邓子越点了点头,说道:“听大人安排。”

  范闲略一思忖,给他交代了几句什么,然后看起了京都来的邸报,片刻功夫后,他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邓子越身为启年小组第二任负责人,服侍小范大人极久,一见他眯起了眼睛,就知道有些麻烦事在发生,轻声相询。

  范闲笑了笑,说道:“院报有提过,邸报终于证实,宫里禁军统领换人了。”

  邓子越心头一惊,暗想大殿下主持禁军一向稳妥,怎么会忽然换人?

  ……

  ……
第7卷朝天子 第18章 城门旧事非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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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报院报里说的清清楚楚,京都禁军大统领的职务不再任,而是交给了宫典,宫典在京都平叛之后,便重新拾起了大内侍卫统领的老职司,如今又兼了禁军统领,倒也不是出奇之事。叶家对陛下的忠诚,举世皆知,皇宫不再由大皇子负责安全,当然只能交给宫典。

  但现在的问题是,大皇子不再担任禁军统领之后,陛下会将他放到什么位置上。邸报上没有说,京都里也没有比较明确的风声,范闲看着手中的纸,忍不住摇了摇头。

  京都内接连有几椿非常重要的人事任命下发,这几椿任命都是集中在军方,很明显陛下是有什么想法,而且也开始在为大殿下挪位置出来。最令范闲注意的是,京都守备统领萧金华被除职,调往南诏边军任副都督,而征北营权知大都督史飞则被陛下一道旨意召回,接任了十分要害的京都守备统领一职,而史飞之上的那位燕京大营都督王志昆则是原地不动。

  三项军方大将调动,绝对不寻常。范闲十分清楚这些军方大将所扮演的角色,也深深了解陛下对这些人分别不同的态度。比如京都守备统领萧金华,当年在京都叛乱时,还只是十三城司的东华门统领,因为他的立场站的稳,生生将太子所属秦家残兵堵在了京都之内,立下大功,陛下才会让其连升三级,出任京都守备统领,这也算是陛下对于忠臣的一个表态。

  但范闲早就猜到,陛下肯定不会让这个叫萧金华的小角色担任京都守备统领太久,一方面此人根基太浅,难以服众。难以承担京都守备如此重要的职责。二来。萧金华毕竟是出身十三城门司,而陛下对于十三城门司在京都叛乱中的表现最为寒心。

  皇帝最信任张德清。张德清偏投向了长公主。虽然事后皇帝将张德清凌迟致死,株其三族。可是还是没有发泄掉心头地怒气,萧金华也算是受了池鱼之殃,不过这人想必应该清楚自己地符号作用,此去南诏任副都督。也应该能接受。

  而征北军地情形又比较复杂。燕小乙被范闲杀死在山巅,沧州旁的庆国征北大营牵涉入了谋叛事中,两年来不知迎接了多少次清洗。朝廷也一直没有让大将史飞正式接任征北大都督地职司。而只是让他权知。受燕京大营王志昆地管辖。

  大将史飞这十几年来一直都是王志昆的副将,这个安排应该没有问题。但如今陛下既然让史飞回京接任京都守备师统领。征北营大都督地位置便空了出来,这是留给谁?

  范闲摇了摇头,心想大概所有人都看的清楚,与北齐国境交接,处于天下风口浪尖的征北大都督的位置。当然是留给大殿下地。

  看来皇帝陛下在休养生息两年之后。终于开始一步步地布下自己地棋子。尤其是这两个月内。监察院与定州军强行稳定了西凉及草原上的局势。皇帝陛下终于有余心来准备东北方向的一切。

  只是大殿下如果要成为庆军先锋统师,掌管最前线地十万大军。成为权重一方地征北大都督。那他则必须接受皇帝陛下另一方面地安排――纳侧妃,待出兵之日,便是大王妃下堂之时。

  “老大可不是这样的人。”范闲皱着眉头想着,陛下已经替大皇子将统领庆军,征战沙场地所有道路都铺垫好了。就等着大皇子能够体谅他的苦心。走上这条道路,问题在于,大皇子虽然性好沙场,可只怕也做不出这种事情来。

  一想到回京后。便要在皇帝陛下的压迫下,被迫去做这等事情,范闲心头大感烦闷,忍不住闷哼了一声。这一声虽然哼的极低,却把身旁的邓子越和沐风儿吓了一跳。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什么,赶紧歇吧,明天还要赶路。”范闲揉了揉眉心。对二人挥了挥手,想了想后,又把邓子越留了下来。

  他看着邓子越,沉默片刻后说道:“你一直长驻上京城,知不知道北齐人是怎样看待史飞这个人?”

  这两年里史飞一直驻在沧州,率着征北大营与一代名将上杉虎抗衡,虽然吃了些小亏,但胜在不急不燥,把局势稳定地极好。邓子越想了想后说道:“史飞将军往年一直在燕京大营里任王大都督地副手,声名并不如何显耀,也就是两年前去征北营后,才渐渐被齐人所知。虽然沧州南北这两年里并没有大地战事,但在上杉虎地威逼之下,依然能够不慌乱,光凭这一点,至少证明了史飞此人地性情偏于阴柔能持。”

  “阴柔?”范闲有些不赞同地反问道:“如果仅仅是阴揉能持,两年前陛下怎么会让他担下这么重的担子。”

  邓子

  提司大人说的是什么,庆历七年深秋,大东山事发,所有人都似乎忽略了被燕小乙抛弃在沧州附近地北大营,没有想到那里的重要性。但范闲却从来没有忘记,皇帝陛下还被困在东山之上时,已经暗中下了密旨去燕京,让燕京大营随时准备接手沧州北大营,以防北齐人趁乱而入。

  这是一个无比重要的任务,燕小乙一死,数千亲兵大队被俘,如果没有得力大将坐镇,只怕北大营真的要哗变。而当时负责陛下这道极重要旨意地将领,便是大将史飞。

  如何收伏北大营的军心,具体过程没有多少人知道,但身为监察院提司地范闲知道,在他看来,史飞奉旨清军的过程实在更像是一段传奇。

  大将史飞只带了十几个亲兵,便进入了沧州北大营中,手里拿着圣旨,轻轻松松地便控制了北大营。面对着十万大军,这位将军是哪里来的胆魄,又有什么样的能力,竟能让燕小乙经营了数年之久地北大营像战马一样温顺。

  能够做到如此大事的人物,绝对不仅仅是阴柔而已。范闲的眉心愈来愈痛。总觉得有些阴影笼罩在脑海里。皇帝陛下属意让大殿下领兵北伐。这是意料中事,但像史飞这样地厉害人物。不在前线呆着,却调回京都任京都守备统领。究竟针对地是谁?

  早在前太子出使南诏地时候。范闲便曾经推断过,一旦长公主方面的势力如冰雪般消融,紧接着迎接自己地便是皇帝陛下不留情的削权。以及宫中对于朝廷老一辈人物地无情打击。这两年里,监察院被削权不少。但好在陛下对自己宠信日增一日。朝野上下没有谁敢对自己做些什么。而最让范闲担心地长辈们,也从京都叛乱事。取得了最宝贵的经验,不等陛下动手,便自动地消失在舞台之上。

  父亲大人早已经辞去了户部尚书的职位,老老实实地回了澹州养老。陈萍萍虽然还担任着监察院地院长,但早已不再视事,将所有的院务都交到了范闲和言冰云地手中。而且早已向陛下提出了辞官地请求,只是陛下着实有些怜惜与他之间地情份。坚持着没有允许。当然,在老一辈人物之中,最惨的还属梧州地那位岳父大人,在京都平叛事中。前相爷林若甫一着算差,将自己埋在朝廷里的所有人都托了出来。交在了自己的好女婿手中,本以为可以东山再起,但谁能料到,皇帝陛下安然归京。这一切都成了如梦幻的泡影。

  不止是泡影,皇帝陛下深深忌惮于前任宰相大人的不老实。这两年里把宰相当年的门人整治地够惨,虽然没有用什么阴厉手段,却也是将林若甫留在京都最后的实力都拔地干干净净。

  关于这件事情,范闲连说话的余地都没有。他只有苦笑看着这一切,看着自己的岳父大人在梧州惶恐害怕,接连暗中上书陛下。请罪恳切。

  好在皇帝陛下看在范闲和林婉儿的双重面子上。并没有继续追究林若甫。

  如此想来,皇帝陛下意图扫清地三位老家伙,都已经很自觉地往舞台后方退去,庆国朝廷已如铁桶一般,史飞调任回京都,究竟是为什么?这样一个厉害人物,不留在统一天下的战争之中,却调回了皇帝陛下地身边,针对谁?

  难道是自己?范闲心里有些黯然,不再想这些问题,抬起头对邓子越轻声说道:“京都的事情你莫要理会。”

  他顿了顿后说道:“不论你听到什么,知道什么,都不要管……你要记住,你是监察院的官员,陛下的臣子,我现在放你在西凉,乃是为了庆国亿万百姓地性命着想,你把这件事情办好,一切便好。”

  邓子越是进入启年小组的第二个人,他是被王启年亲自抓过来地,在老王头儿之外,他便是范闲的头号亲信,这几年一直在北齐上京出任四处驻北齐总头目的角色,也知道提司大人是在提拔自己,心中不尽感恩。此时听着提司大人语有不祥之意,不禁怔然无语,眼中满是忧虑之色。

  监察院接连三任四处北齐谍网总头目分别是言冰云、王启年、邓子越,都是范闲最得力的助手,而且如果不像王启年那样出意外,将来他们都将是监察院最尖端地官员。

  范闲静静地看着邓子越:“西凉的事情很重要,你要好好地处理,回京之后,四处主办的位置你先兼着,这样和其它七大处要起支援来,也比较简单,但其余地辖区你暂时不要管,还是让言冰云领着,明白我地意思?”

  “明白。”邓子越点了点头,“谢大人恩典。”

  “莫让胡人踏入我疆域一步。”范闲盯着他的眼睛,“我舍了这么多

  最信任的你,放在这荒漠西凉路至少要两年,为了什楚,莫要让我失望。”

  邓子越心头大凛,单膝跪下,郑重说道:“定不负大人寄望。”

  范闲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倒是邓子越的心中依然是感慨万千,他跟随提司大人已有五年,却从未见过对方如此认真地交代一件事情,更令他感到凛然的是。明明小范大人只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但交代事情,办起事情来,却是那样地平静安稳。浑似一个在朝廷里沉浮了数十年的老家伙。

  他迟疑片刻后,说道:“关于松芝仙令……”

  松芝仙令是海棠,这个消息总会慢慢地传出去。但至少在眼下,除了范闲之外。便只有邓子越知道这个秘密。听到这个请示,范闲沉默了起来。许久没有应话。

  ――――――――――――――――――――――

  十数天后,钦差范闲的车队抵达了京都之外,只是早在三天之前。范闲一声令下,所有的仪仗以及刺眼地东西都撤了开去。此行奉旨巡视西凉只是走了个过场,暗底下的那个计划才是重中之重,加上京都里面又有些小麻烦,范闲并不希望太过招摇。于是钦差仪仗摇身一变。便成为了监察院四处的车队。

  监察院地通行文书自然没有什么问题,城门司的官兵也不敢去惹这些大爷。车队在西城门外并没有等候多久。便往城门内行去,范闲掀起了车窗布帘地一角,下意识里往外望去,不禁想到当年第一次入京时,曾经惊鸿一瞥叶灵儿驰马而入的模样。

  叶灵儿如今应该已经到了定州,王十三郎肯定要在年节前来范府报道。只是不知道她会不会跟着过来。范闲地脸上不禁浮起一丝宽慰的笑意。忆当年春重时节,那女子身着浅色襦裙,头戴一顶白鹿皮帽子,眉若远山。眸子清亮……

  忽然一道灰影从车队旁边冲了过去。险险地擦着范闲所乘的马车,这道影子速度极快,险些惊了监察院车队地马匹,情况十分惊险。

  监察院六处的剑手们下意识里将手握住了铁钎的手柄。随时准备出手。

  然而范闲已经看清了那道灰影,摇了摇头。那只不过是一个骑马的小姑娘,何必如此紧张。只是那个骑马的小姑娘冲地如此之快,完全不在意城门处等着地这些百姓菜农安全。让范闲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那马上应该是哪位权贵家的小姐,不然也不会如此嚣张,范闲将头伸出窗外,眯眼看着冲进城门地女子,看着被她马儿惊乱地队伍,以及一位被吓的跌倒在地的老农,心情变得糟糕起来。

  令他心情糟糕的原因很多,但其中很重要的一条,是因为那位权贵小姐骑马居然着裙,和叶灵儿一样,头上居然也戴着一顶白鹿皮的帽子,还是……和叶灵儿一样。

  “这是谁家地小姐,行事如此不堪。”范闲问着车旁地沐风儿,沐风儿一家都在京都一处做事,对于京都权贵家地人员十分清楚。但今日沐风儿看着那个远远消失的马儿,只是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倒是旁边有一位出城迎接的启年小组成员低声说道:“应该是王家的小姐。”

  “王家?”范闲眉头微挑,心想除了燕京大都督王志昆家地女儿,整个京都还有哪个王家敢如此嚣张。京都叛乱已经过去了两年,燕京大营在平叛事中表现地格外出色,不止是替陛下扫清了整个东山路,而且还控制住了燕小乙的征北大营。如今王志昆远在燕京,而史飞却已经调回了京都,这便是所谓军中的燕京派,正是圣眷隆重之时。

  “正是王大都督家的小姐,据说是大都督感念圣恩,心怀京都旧宅,便让这位小姐回了京都……如今地京都守备统领史飞是王大都督往年下属,这位王小姐以叔相称,这位王小姐据说最是喜爱当年京都叶大小姐的风采,所以……“启年小组成员低声解释着什么,一位优秀地下属,总是会替上司分析情况,以免出现不必要的问题。

  “想学叶灵儿?”范闲唇角地笑容有些怪异,“我第一次在城门外见到叶灵儿时,京都百姓会自动替她让路,我也未曾见过我那徒弟胡乱挥鞭赶人……”

  看着这一幕,他心里已经渐渐明白了宫中拟定的大皇子侧妃究竟是谁,面色渐渐阴沉起来,说道:“先不进宫,绕到和亲王府。”
第7卷朝天子 第19章 王家小姐
庆余年全文阅读作者:猫腻加入书架
  着明显监察院标记的车队,顺利进入了京都西城门,地方车队便散了,打头的两辆马车并不怎么起眼地汇入了京都街道的人流之中,向着西南方向拐了过去,不一时便抛却了身后的热闹,进入了贵气十足、安静无比的东城之中。

  远远能看见自家范氏大宅的宅兽,马车并没有停住,而是向着北边拐了过去,越靠近皇城的地段,越是安静,行过国公府一带地方,又经过了如今闭门已久的靖王府,便来到了和亲王府那条街口。

  马车离王府大门还有一段距离,车中的范闲便隐隐听到了王府正门口的嘈杂之声,看来有一场热闹正在那里发生。他揉了揉发痒的鼻子,心想自己又估摸对了,那位王家大小姐满脸怒气,果然是来了和亲王府。

  关于皇帝陛下的心思,范闲在城门处看到这位正在扮东施的王家大小姐后,便已经猜到了若干。既然大殿下被逼着纳侧妃,为将来废王妃做准备,那么这位侧妃必定要出身不低才是,如此方能坐上将来的王妃正位。而且这位大小姐是王志昆的爱女,日后大殿下领兵北上,有自己的老丈人领着燕京大营在旁协助,沙场之上,主将副将无碍,对于大局也有极大的好处。

  至于如果日后王家小姐真的成了和亲王妃,皇帝会不会担心大殿下和王志昆控制了太多的兵马,那则是以后地问题。有了二皇子的教训在前,范闲并不认为皇帝陛下会让自己地儿子们拥有太多胡思乱想的机会。

  一位军方重臣的女儿嫁给皇子。那位皇子应该暗自警惕才是,不然谁知道会不会像李承泽一样,事到临头,被卖了个干干净净。

  范闲忍不住嘲讽笑了起来。

  ……

  ……

  皇帝陛下的安排自然是极有远见地。大殿下若要领兵征伐北齐。大王妃地北齐公主身份。确实是一个难以绕过去地障碍。只是对于这种安排,范闲心里有极强烈地反感情绪,且不提北齐大公主与他之间的关系。只是在城门处看见那位行事恶劣的王家小姐,范闲就对皇帝陛下地眼光产生了最深的怀疑。

  给自己挑儿媳妇儿,你也得挑个好点儿的。像这样一个女人。如果真进了王府。只怕会惹得阖府不宁。但范闲马上又否认了自己对于皇帝地腹诽。皇帝陛下这个人,对于女人向来不如何在意,联姻结亲只是一些交易罢了。至于这个女人地品性如何。会不会给自己地儿子带去好处。他根本不在乎。

  至于王府可能会因为王家小姐地入府,而变得阖府不宁,说不定这正是皇帝陛下愿意见到的效果。

  大殿下身份尊贵。和亲王府独占了半条长街,东城一片安静。也没有什么人敢在这等要害地方去看大殿下的笑话,所以王府正门口虽然在吵着什么,但是除了监察院地两辆马车之外。并没有其余地人窥视。

  “大人。这时候过去似乎有些不方便,要不要先回府?”范闲虽然此行西凉用地钦差名义,实际上却办的暗旨,用不着回京便入宫回旨,而沐风儿眼睁睁看着和亲王府门口变成了菜场。心道王爷脸上肯定有些挂不住,如果提司大人此时入府拜访。只怕有些不便。

  不过沐风儿始终不如王启年那般会猜忖范闲的心意,范闲此时来到和亲王府外。为地就是看这一场热闹。他在车内凝神听着,已经听明白了和亲王府门口那场热闹由何而来,那位王家小姐的声音如此之大。想听不明白也很困难。

  原来陛下让大殿下纳侧妃地旨意虽然还没有明发。但已经在暗中做了些工作,该知晓这个消息的人,自然早已经知晓,身为当事人的大皇子和王志昆更是心知肚明。昨日新任京都守备统领史飞亲自宴请大殿下,席上便营织了一场关于大皇子与王家小姐地“偶遇”……

  不料这位大殿下也真是位干脆人。一见着王家小姐。便像见着鬼一样,落荒而逃,根本没有给对方任何说话地机会。这位王家小姐世居燕京。身为大都督之女,何时受过此等屈辱与委屈,尤其想着自己入府之后,还要可怜兮兮地做个侧妃,更是一口气憋在了心里。

  明明知道是宫中的旨意,让自己嫁给大殿下,对自己使气做什么?王家小姐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当然,身为前任京都骄女叶灵儿的崇拜者,她对这位曾经领兵征战西陲数年的王爷也是颇有倾慕之意,今儿个白天,不知是受了丫环的挑唆,还是自己地想法钻进了牛角尖里,竟是浑然不顾礼数,单骑入京,跑到王府来了。

  当然,史飞知晓此事后不敢大意,赶紧派人来追,只是追到了和亲王府,谁也奈何不了这位小姑奶奶,谁也没办法把她拉回去。

  这位王家小姐用的名义也是可笑,居然说是来和亲王府拜见王妃。当然,范闲不得不承认,这个名义虽然有些荒唐可笑,但是京都权贵女子之间地交流,也算是平常。

  就连范闲也没有想到,王妃居然和自家男人一样干脆,大门紧闭,拒不纳客,连一句主家出门在外的托辞也没有,直接便说今日王府有事,恕不待客。

  王家小姐心里便觉着更委屈了,心想自己已经心甘情愿落了身份,前来拜见你这位外邦女子,你居然还拿着身份,给自己吃闭门羹,便在王府外闹了起来,这位女子徒有叶灵儿地率性,却根本没有叶灵儿的分寸,大吵大闹,真真是让人头痛不已。

  那些她家的亲将校卫,惶恐地看着这一幕,看着和亲王府紧闭地大门。心中实在是恼火地没辄,心想这是什么地方。这可是和亲王府,就算小姐在燕京可以横行,但在京都怎么也这般行事混帐?如果真惹恼了府内地王爷,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样地事来。

  范闲略感

  看着远处的这一幕,心里却在想着。如果宫里和史又怎么会拦不住一个娇蛮女子的无礼行事,只怕今天这一幕,是某些有心人刻意做出来的,非要让大殿下心里不痛快。闹得满城皆知。最后再由陛下发话梳理此事,让大殿下吃个哑巴亏。

  比如到时候,皇帝陛下淡淡说一句,王家小姐对你情深意重,已经追上门去了,你还不负责?再比如说,京都百姓都知晓了此事。你身为皇族长子,怎能不顾及天家颜面。朕给你半月时间,了结此事,将那女子纳入门来,便不怪你,如此等等。

  都是一些小手段,见不得人地混帐办法。偏生这些手段办法却是范闲最熟悉的。他皱着眉毛,心想大殿下待自己极为亲厚,这一椿难事。至少今天眼前这椿混帐事,总还得自己去处理了。对沐风儿吩咐道:“过去叩门。”

  ……

  ……

  两辆黑色的马车向王府门口驶了过去,车轮咯吱咯吱作响,就像是为王府门口那位权贵小姐不依不饶,不曾口干的泼辣声音做了一个并不和谐的伴奏。

  王府门口围了约有三十几人,都是王家从燕京带回来地家将。还有京都守备那边调给王家小姐地管家仆人,一位老管家正哭丧着脸,乞求着自家小姐。给老爷留些颜面,不要再在王府门口闹了,不然等自家成了整个京都的笑话,叫王家如何在京都呆下去?

  待这两辆马车靠近了王府正门,那位管家赶紧住了嘴,反正自家小姐也不肯听自己的话。而那些家将仆人之流,则是警惕地盯着两辆黑色的马车,心想小姐正在撒泼,若让人瞧见还传了出去,只怕大是不美。

  只有那位王家小姐一脚踩在石狮之上,指着王府大门,依然在发挥着星爷面朝大海的功力,劈里啪啦骂个不停。

  马车里传出范闲的声音:“这是谁家女子?当街撒泼,还有点儿礼数没有?”

  这句话说的是老气横秋,八点档之气十足,也是范闲在马车里憋了半天才想出来地辞句。此言一出,王府门口围着的那些人脸色剧变,这句话看似寻常,其实却是异常狠毒,一开口便把王家小姐此时地行为,带到了家教之上,看似批的是这位女子,实则却是冲着女子身后的人来的。

  一位家将盯着这两辆马车,强压怒气,说道:“不知是哪位大人到来。”

  除了那位小姐之外,王家史家都没有傻子,来人既然敢在和亲王府门口如此托大的说话,自然有其背景,而这位家将已经发现了马车上刻意露出的标记,知道对方是监察院官员。

  整个庆国朝廷,如今敢不卖军方燕京派面子地官员极少,但是监察院地官员则有这个底气,因为他们的头顶上有一个极为护短的老祖宗,虽然那位坐在轮椅上地老祖宗已经渐渐隐退,但是紧接着又出现了位更为护短的小祖宗,而且这位小祖宗行事更狠,背景更深,入京不过五年,已经弄死了好几位尚书,甚至连太子长公主之辈都是倒在了其人地手下。

  有这样一位小祖宗护着,监察院的官员,敢如此嚣张也说得过去。这位家将回京之前,曾经得过都督大人的密令,在京都一定要隐忍做人,尤其是切切不可得罪监察院,所以此时听着车中人暗讽王家家教,这名家将依然能够强行压抑下怒气,保持平静地询问。

  车中人却没有马上回答他的问题,一名下属一掀车帘,范闲从车中行了下来,于众人之中,走到和亲王府紧闭的大门口,扭头看了一眼踩在石狮上地那名女子。

  这位王家小姐虽然行事暴燥,语气泼辣,但着实有几分奇妙之处,明明此时已经来了外人,可她竟像是没有看见一样,依然无比委屈,无比愤怒地对着王府里喊话,直到……被这位年轻的监察院官员看了许久许久……

  她狠狠地瞪了范闲一眼,骂道:“看什么看?闭上你那双狗眼!”

  此言一出,全场一片安静。范闲身后的监察院部属冷冷地盯着踩着石狮地王家小姐。沐风儿地面部表情一阵扭曲,似乎随时可能上去把这名女子暴打一顿。

  那名家将及管家发现事情不对。赶紧拦了上来,隔开了范闲与自家小姐,管家低着头连连道歉。那名家将地表情也极为难堪。

  范闲看着这幕,愈发确定了自己的猜测,王家小姐此番前来闹事,定是被人挑弄着来地,只怕王家的管家家将都还不知道原因。有这样稳重的部属。王志昆才会放心让自己娇纵不堪地女儿回京,又怎么可能让这位小姐冲到了和亲王府。

  范闲看着那名管家问道:“你们是哪家的?”

  那名管家看他气度不凡,虽然不知是几品的官员,但是监察院官员在朝职之外,往往兼有爵位,不敢怠慢,说道:“老奴是王家管家。刚刚从燕京回来不久,小姐久在燕京。不知京都体例,若有得罪处,请这位大人多多见谅。”

  王小姐听着二人说话,将脚从石狮子上收了回来,骂道:“这又是个什么东西,用得着给他说软话?”

  老管家嘴里发苦。老爷一直吩咐要在京都夹尾巴做人。可小姐今天不知患了什么失心疯,居然会摆脱家人的阻拦,冲到了王府来。居然骂对方这位年轻官员是什么东西……京都可不是燕京,水要深太多。街上随便一个人都可能有什么可怕的背景……

  “燕京?”范闲微惊说道:“王大都督地家人?”

  王小姐盯着范闲,说道:“你知道我家?你又是什么人?”

  范闲却是根本不看她一眼,对着管家和家将温和说道:“快把你们家小姐劝回去吧,这宫里还没有发旨,她就这般来闹。传出去怎么见人?”

  管家和那名家将连连称是,

  望两眼。却不敢上去扶自家小姐。因为先前已经试本没有法子。范闲微微一怔。这才发现老管家地脸上有几道鞭痕,虽然受力不深,却也渐渐渗出血来。

  他转头一看,便看见那名刁蛮王家女的左手上拿着一根马鞭。不由脸色阴沉起来,有这样一位忠诚管家,应当珍惜才是,居然还用鞭子殴打,对这女子的印象更是差到了极点。

  恰在此时。这名王家小姐见范闲不理自己问话,摆出一副鼻孔向天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被关在和亲王府门口外面半天,她已经丢了大脸,此时一个不知姓名地年轻官员,居然也敢给自己脸色,她哪里还肯再忍,心头怒火大作,眼中泪水涟涟,左手一挥,一鞭子就抽了下去!

  马鞭呼啸着挥下,快要触到范闲的鼻尖,范闲却只是看着这个女子,在心里嘲讽想着,自己重生这一世,所遇见地女子总是各有各地美妙之处,在澹州时便是想寻一个恶霸也寻不到,没料到今天终于见着一颗嫩生地鱼眼珠子了。

  嗤嗤数声,几道寒风闪过,王家小姐手持的马鞭在范闲身前断成四截,垂落在地。

  监察院六处地剑手,哪里会让一个刁蛮女子伤了自家的提司大人,只见寒光大作,六七把铁钎便将这位王家小姐围了起来。

  管家与那名家将哪里想到这位年轻监察院官员身边居然有如此多高手,心中大惊,担忧小姐安危,齐齐护在了王家小姐地身前。如果是放在往日,只怕他们就应该猜出了范闲地真实身份,只是全京都人都知道,监察院的小祖宗还在代陛下巡视西凉归来的路上,所以一时间没有想到此点。

  双方剑拔弩张,随时可能在王府外面动起手来,监察院的剑手虽然可怕,但是燕京王志昆派来保护自己女儿的家将也不是闲手,最妙地是,和亲王府地大门还是那样紧紧关着。

  范闲却不动怒,反而笑眯眯地望着王家小姐,说道:“你继续骂,我不拦你,只是日后我要去问问王志昆,你这样一个异类,究竟是怎样教出来地,改明儿我也得去问问史飞,他这个做叔叔的是不是没有空教你,要不要让我来教。”

  场中大哗,庆国朝廷里,敢直呼王大都督与史统领姓名地年轻人,绝对不超过三个,除了两位皇子之外,便只有那位年轻人,管家与那位家将对视一眼,看出对方心中地震惊与悔意,嘴唇都开始发起抖来。

  偏那位王家小姐却是个愚钝之辈,听到对方直呼自己父辈姓名,大怒说道:“你是什么东西,居然敢对父亲大人说三道四,居然敢说管教我!”

  范闲看了她一眼,冷笑说道:“我连叶灵儿这匹野马都能管地服服帖帖,更何况是你这头脚驴子。”

  说完这句话,他不再理会那些惶恐不安地王史两家人物,直登上台阶,啪一声锤响了和亲王府的大门,恼火说道:“看够了没有?还不给我开门!”

  饶是王家小姐再蠢,此时也终于知道了对方地身份,心里面一时间乱了,眼眶里哗啦啦地流下泪来,只是这泪流的有些莫名其妙。

  王府地大门终于被拉开了一个小口子,却没有人露面,看来王府只准备让范闲进去,却还提防着王家小姐这位怪兽级人物。

  范闲忽然回头,望着王家小姐问道:“你喜欢大殿下?”

  就算庆国民风再开放,但当着这么多官员下属仆人地面,问出这等男女之私,也太过分了,那名管家和家将一咬牙,也顾不得范闲的身份,便准备出言训斥,不料那位王家小姐一怔之后,咬着牙大声说道:“我就喜欢,怎么嘀?”

  “不怎么,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事儿我说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他顿了顿后,微嘲说道:“骂了半天了,要不要进来喝杯茶?”

  王家小姐呆在了原地,下意识里准备逃回史叔叔家里去,她觉得面前这位年轻权贵实在是诡异的厉害,让自己无来由地害怕,但是半晌之后,她将心一横,扔下马鞭地断梢,阻止了管家的阻拦,跟在范闲身后,进入了她梦想已久的王府――只是这次进入的方式显得有些特别。

  王府地大门在二人身后紧闭,不论是监察院的下属,还是王史两家忧心忡忡的家将管家,都被挡在了王府外面,不知道范闲此时带着王家小姐进入王府,究竟是存着什么样的念头。

  其实王家小姐居然敢直视自己的目光,勇敢或者说莽撞地跟进王府,范闲也觉得有些诧异。诧异之余,他地心底泛起一丝异色,心想这女子虽然刁蛮成性,一点都不体恤下人,与叶灵儿相较,捧心的姿式着实难看太多,但至少还是有叶灵儿的一椿好处。

  那就是与一般京都小姐大相庭地直接。

  “宫里的旨意还有出来,你跑这里来闹,有没有想过你父亲和史统领的心情?”范闲回过头来,将王府的管家赶到一边,看着王家小姐冷冷说道:“身为人子,孝字当头,今天你这般胡闹,可知错了?”

  王家小姐愕然直视着范闲的眼睛,她知道对面这人的身份,也知道对方厉害的能耐,更清楚自己最喜爱的叶家小姐,便是对方不记名的徒弟,可她依然没有想到,一进王府之后,对方第一句话,便是像自己的父亲一样,开始对自己上课,两眼一红,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抽噎着说道:“王爷……王爷他骂我不知耻……”

  ……
第7卷朝天子 第20章 收不收,这不是1个问题
庆余年全文阅读作者:猫腻加入书架
  闲低着脑袋,凑到王家小姐的面前,仔细看着,直到哭的女子看的十分不自在起来,才认真说道:“难道你知道耻字儿怎么写?”

  王家小姐一怔,咬着牙狠狠地盯着范闲的眼睛,王爷说她不知耻,她会伤心难过失望愤怒,但是她心中更多的是委屈,所以今天才会跑上王府来向王爷寻一个公道,但面前的小范大人说自己不知耻,则让她有些难以接受了。

  范闲直起身子,对身旁王府紧张的下人们使了个眼色,让他们退的更远了一些,这才对王家小姐开口问道:“难道你认为,今天这般闹很有道理?”

  “我就是不知道,我和王爷只不过在叔叔府上见了一面,我怎么就不知耻了!”王家小姐咬着嘴唇儿,双眼红通通的,像一个时刻准备扑出去咬人的兔子,恼怒地盯着范闲的眼睛,说道:“昨日我在宴上大气不敢吭一声,话也不敢说一句,结果却落了王爷一个不知耻的评语,今儿便要来闹上一闹,让王爷看看真正的不知耻是什么模样。”

  范闲心里觉得微异,却也懒得往深里去探寻,自己只是看不过堂堂一位亲王,居然被宫里和一个刁蛮女子两方逼迫的闭门不出,这才现出身形,准备代王大都督管教一下这个女子――只是此时心头灵机一动,却想到了另一个看似不错的出路。

  被范闲静静的眼光无声地注视着,王家小姐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渐渐发泄不下去了。她心里觉得真是见了鬼了,怎么见着对方这位年轻权贵,自己的气势便马上消失无踪,怎么给自己打气。自己也不敢向对方大吼大叫。

  其实还是一个势的问题,如今的范闲官高位重,在庆国国境之内,是绝对无人怀疑地陛下身后第一人,加之两年前惊艳一枪破伤心小箭后。他心性又有突破,早已稳稳地站在了九品上的境界中,隐隐成为大宗师之下的第一流人物。

  权势与气势相加,即便对面的是王大都督,甚至是当年凌厉绝然的燕小乙,范闲都不会有丝毫让步地想法。如今没有箱子在旁,他自忖也能与当年的燕小乙正面相抗,更何况对方是一个只会撒泼的娇纵女子。

  而且他常年在监察院的院务中浸淫。再如何明媚温柔的面庞,总会带上一丝深蕴其中的寒冷,这种寒冷,对于王家小姐这种女子来说,却是最可怕的感觉。

  所以面对着范闲,王家小姐无来由地害怕。再也不复先前脚踩石狮,痛骂王府的气势,而是将头渐渐低了下去,可怜无比地看了看身后紧闭地院门。觉得自己跟着对方进王府,是不是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

  范闲却像是根本没有看见她的表情,自行开口严厉地说了起来,包括京都西城门处的所见所闻,先前在王府前的丑态。以及老管家脸上的鞭痕,越说话语越是冷淡,语气越是刻薄。似乎是要将王家小姐羞到石头缝里去。

  这时候地情景很妙,包括王府管家在内的所有下人们都远远地躲了开去,王爷和王妃更是老奸巨滑地缩在后院里不肯出来迎客,大门内里假山之旁的空地上,就是范闲与王家小姐这两个初初见面的客人。

  两个客人在王府地大门后面进行灵魂深处的再教育,这事儿实在看上去有些荒谬。

  ……

  ……

  用最尖锐的言语将面前的王家小姐狠狠训斥了一通,范闲心情舒畅了许多,但看到对方低着的脑袋,和恼怒羞愧却强忍不语地表情,又感到了一丝奇怪――这官家小姐的刁蛮实在是很让人厌憎的一点,但是此时看起来,居然还知道自己地刁蛮是错的?

  范闲有些讶异,旋即皱眉说道:“知错了没有?”

  王家小姐倔犟着没有回答,因为范闲这些话实在是太刺心,尤其是这种淡然酸刻的语气,完全像是她的长辈一样,片刻后,她大声说道:“你是叶姐姐的老师,可不是我的老师!”

  “说到叶灵儿,我便要提醒你一句。”范闲的眼睛眯了起来,“她虽然也在京都纵马驰行,但从来没有伤过人,她更不会用鞭子去抽一位老人家。她当初确实是个很刁蛮的小姑娘,但她的刁蛮都针对着特定的对象,而不是对着可怜的平民百姓……京都百姓喜欢她,让着她,不是因为叶帅的背景,而是因为她心地善良。”

  他冷笑看着王家小姐,说道:“想学叶灵儿,你就得把身上这些令人讨厌的气息给我全部洗干净!”

  “叶姐姐……对谁刁蛮?”王家小姐睁着大眼睛,没有注意到范闲最后的那句话。

  范闲一怔,恼火无比,心想除了对自己刁蛮,还能对谁?他旋即将脸色沉了下来,刻意沉默片刻后,阴森森说道:“想嫁给王爷,

  容易的事情……你不能把身上这些毛病改掉,门儿都

  王家小姐被他的表情吓了一跳,下意识里便准备往王府外面逃走,但是听见嫁之一字,心里却是像火一样燃烧了起来――只是她知道自己的脾气实在是太差,如果能改的了,宫里这些天派来的教习嬷嬷也不会头痛成这副模样――说来好笑,在范闲的一通讽刺之后,这位女子居然多了几分自知之明。

  “我愿意改。”她的脸上全部是泪水。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范闲盯着她,微笑着说道:“拜我为师吧,我把你的刺都削干净。”

  王家小姐心头一寒,惧怕万分,又有一丝怒气,心想你虽然是陛下的私生子,权柄天下无双,但毕竟只是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怎么好意思当自己的老师。

  但她马上想到,眼前这人做过三皇子的先生,做过叶姐姐的师傅,年纪虽轻。却已经收了两个学生。一个是自己的偶像,另一个则应该是将来地庆国皇帝,此时居然开口愿意收自己为徒?

  范闲不给她任何思考地时间。将双手负在身后。冷然往王府深处行去。王家小姐将牙一咬,将裙子一提,便跟着跑了过去。跑到了范闲的身后,小意无比,终于明白了,小范大人愿意收自己为学生,或许是真的想为自己创造进入王府地机会。

  陛下准备让小范大人回京后说服王爷纳侧妃,这个内幕消息已经传了出来。王家小姐知道自己能不能进这座王府,大部分地希望倒要寄托在范闲的身上,此时听对方愿意收自己为徒。哪里有不乐意的。

  范闲听到她地脚步声。也不回头,直说道:“要做我的学生。可得做好被我打的准备。”

  王家小姐大怒,心想自己活了这么大,哪里有人敢打自己?但旋即想到自己的幸福,不由难过的闭上了嘴。

  “给你家管家赔礼道歉,去寻那些入城时被你马儿撞伤的人。付医疗费,道歉。”

  “是……先生。”

  “不要让我知道你道歉之后,心存报复之意,事后再行报复。以后这种事情也不要再发生。”

  “是,先……生。”

  “明天让史将军派人把你送到范府来,领十鞭子,这第一档子事儿便算了了。”

  王家小姐傻在原地,原以为自己压制着怒意。答应了向管家赔礼道歉,又去安抚那些下贱地平民百姓,已经是给足了小范大人面子。哪里知道,这个人居然……还真要用鞭子打自己!

  ……

  ……

  “你无耻!”在和亲王府幽静的书房内,大殿下指着范闲的鼻子,颤抖着声音愤怒骂道。

  在他地对面,范闲毫不示弱,满脸怒意,一把扇掉大皇子地手指头,骂道:“你才无耻!”

  大殿下说范闲无耻,自然是指他居然将那名王家小姐带进了府来,并且将她赶到王妃的居处,而且一路之上范闲与王家小姐地对话,大殿下自然也清清楚楚――范闲居然收她为学生,拉近与王家之间的关系,让他好生愤怒,十分不解!

  这些天,宫里一直暗中催促着他纳侧妃,而且连人都已经替他挑好了,大殿下虽然强行抵抗了数次,但是终究没有人敢正面挑战皇帝陛下的权威,他的心情正处于异常的暴燥之中。

  尤其是昨天,新任京都守备统领史飞专程宴请大皇子,这个面子他无论如何要给,但怎么也想不到,居然宴未过三巡,这位史飞居然像媒婆一样,请出了羞答答地王家小姐

  大皇子马上知道是怎么回事,大怒之下拂袖而去,一点面子也没有给燕京派的人留。

  而最让大皇子生气的,莫过于范闲先前表现出来的态度。他这些天一直烦闷,但总以为等范闲回来了,这位能耐惊人地兄弟,一定能够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又退了这门婚,又能让皇帝陛下高兴一些。

  最开始王府门口那一幕,让大殿下十分愉快,心想王家小姐这种刁蛮人,确实需要范闲这种阴刻家伙来对付,但他怎么也想不到,范闲的态度居然在后面发生了剧烈的变化,将王家小姐带入王府不说,还收了对方为徒!

  “我哪里无耻了!”大皇子对范闲咆哮着,自己骂范闲无耻,是因为对方不顾兄弟之情,把自己往深渊里拖,没料到对方居然敢骂自己无耻。

  “你不无耻?”范闲一脸怒容,“你自己府上的破事儿,把我折腾进来算什么?你敢得罪陛下和燕京一属地将军们,难道也要我跟着得罪?一个黄毛丫头,以你们两口子的手段,什么时候不能轻轻松松地打发了?还要屁颠屁颠地快马传迅给我,让我来处理……你们两口子强行拖我下水,难道不是无耻!”

  皇子语窒,无法言语,与王妃商量了十几天后,觉得势下,似乎也只有范闲才能解决这个问题,确实存了拖他下水的念头。他咳了两声后歉疚说道:“反正父皇也是准备让你来府上当说客,我先把你拉到自己这边,将来吵架也好吵些。”

  “呸!我又不是媒婆。”范闲没好气骂道。

  大皇子正色说道:“但你是太常寺正卿。”

  范闲一怔,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太常寺正卿掌管皇族宗室事宜。关于各皇子、郡王、国公的婚配,还真得由自己处理。

  两个人同时沉默了起来。经历了两年前的京都叛乱,这一对兄弟二人再也不像当年,只是依靠陈萍萍和宁才人的关系,才并肩站在一起。而真正拥有了一起杀敌的情谊,同生共死地感觉,两年里感情好到不能再好。

  “你收她为学生是个什么意思?”大皇子盯着范闲的眼睛,说道:“你知道我不想纳什么侧妃。”

  “先不说这个,我们来说说那位王家小姐。”范闲低头想了一会儿后说道:“这位姑娘家姓王名?儿,是王大都督的宝贝女儿,昨天宴上,她并不像今日这般失态。你为何要骂对方不知耻?”

  大皇子一怔,说道:“虽然这女子风传性情不好,但只见过一面,我身为皇子,怎么会对大将之女妄作批评。”

  范闲自嘲一笑,说道:“我就知道你不是这种人。这些话是宫里的教习嬷嬷透过王家的丫环们传到王小姐耳中地闲言碎语。所以她今天才会来闹这一场。很明显,宫里就是想让她来闹,闹的满城尽知,闹得王妃暗中生闷气。”

  他抬起头来。看着大皇子说道:“她毕竟是王家女儿,身份够尊贵,而且你也知道,自从大东山之后,我南庆朝野对于北齐的态度已经有了一个大转变。所有人对王妃的态度都不如从前。”

  大皇子沉默地点了点头,王妃这两年不怎么愿意出府,其实也是不愿意承受庆国普通百姓们敌视的目光。北齐参与了谋刺陛下一事,这种仇恨,谁也撕脱不开。

  “所以这件事情如果真的闹成了丑闻,陛下直接指婚,只怕满朝文武都会支持,王妃必须退位。”

  “满朝文武?”大皇子皱着眉头反驳道:“这位王姑娘的名声可不大好。”

  范闲冷笑说道:“你是什么人?你是皇族长子,唯一能够领军北伐的皇子,你是我大庆地骄傲,甭说是王姑娘了,只要能够让你的王妃从一名北齐人变成庆人,就算是母猪,这些大臣文人百姓们,都会给你抬进府里来。”

  大皇子心头大寒,似乎看到了一个被人捆在杠子上的大白母猪,浑身挂着红布彩带,在喇叭唢呐声中,被人抬入了王府。

  “我在路上已经想明白了,这件事情不论是你还是我,都阻止不了,因为我们只是两个人,怎么对抗整个朝廷?”范闲自嘲一笑说道:“你又想拒婚,又想让皇帝陛下高兴,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大皇子有些颓然地坐了下来,完全没有当年出兵西胡时的壮勇之气,自言自语道:“难道真的要纳侧妃?”

  “如果你不想事情闹大,陛下震怒,以妒嫉无后之类地混帐理由,直接废了你家王妃,那么纳侧妃是必然之事,至少可以拖上一段时间。”范闲怜惜地看着他,心想带军的皇子,果然比自己要难过许多,宽慰说道:“看这朝中大臣们,谁不是三妻四妾,即便是舒芜那老家伙,也有几个二十多岁的姨娘在府里搁着。王妃是个通情达礼之人,纳侧妃一事,她不会有过多计较。”

  “三妻四妾,怎么不见你多纳几个进门?”大皇子恼火地说了一句之后,便沉默了起来,知道纳侧妃这件事情是拖不下去了,也知道范闲刻意没有挑明,所谓纳侧妃,其实是为日后废王妃做准备。

  大皇子与王妃虽然是两国蜜月期间的政治联姻,但是二人琴瑟和谐,感情极佳,若要真地废了王妃,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

  “我与王?儿今天虽只第一次见面,但说了几句话。”看出大皇子的表情变化,范闲和声说道:“如果要纳侧妃,她是最好的选择,不然我的态度也不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就这个……”大皇子霍然站起身来,终究还是个宽旷性情,忍住没有骂那个女子。

  范闲苦笑说道:“我知道这位小姐地性情实在是有些混帐,如果不是为了你日后家宅安宁,我收她当学生做什么?你以为我吃多了闲着没事儿做?不要忘了,我名字里有个闲字,却是极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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