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拳再度呼啸而来！
面门正中一击，脑袋就此从向后弯折，吊在脖子上晃动，如同坏掉的木偶——
这样的画面在陆晨眼前闪过。
有些人面对危险，可能会“看”到自己死亡的瞬间，即所谓的生死一线，而这种预感往往能救上自己一命。
陆晨也是如此，硬是靠极限的后跳躲过一劫。落地的同时，他奋力将断刀掷了出去。
胡明哲抬臂格挡，虽血肉之躯，却轻松弹开断刀，连擦伤都没弄到一点。
陆晨再无任何进攻手段，只能转身飞奔。
但比速度，他远不及目前这个怪物形态的胡明哲。
那间隔极短的令人恶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他忍不住扯开喉咙，边喊边跑，想象中的死亡画面和从前的回忆在脑子里不断交错缠绕。
不是没想过自己会死，他知道只要和罪犯斗争，就必然与死亡相随，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啊！
即便求生欲旺盛的燃烧着，他的体力也差不多到了极限，双腿渐渐不听使唤……
胡明哲不会给陆晨任何喘息的机会，因为此刻他大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立即杀掉陆晨。他屏息蓄力，全身肌肉膨胀得更大，紧接着双脚踏碎地面，跃起，一口气飞跃数米！
眼看陆晨的脑袋就要被拳轰碎！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披着头蓬、身材高大的人突然从巷子里蹿出，凌空一脚踢中半空中的胡明哲。
轰！
胡明哲像个皮球般被踢进黑暗的阴影里，不知道撞到墙面还是什么坚硬的东西，发出闷响。
如果说怪物化的胡明哲让陆晨震惊，那这一脚则是让他彻底懵逼。
那怪物怎么看都不会低于两百斤，换成我，怕是踢骨折了都动不了它分毫，但这人竟能一脚踢飞它？
敢情我其实挺弱的，只是在县里算厉害一点而已？
根据原主记忆所形成的世界观动摇了，陆晨不禁开始怀疑自己对这个世界的理解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这时那个突然出现的人转过头，朝陆晨咧嘴一笑，还竖起了拇指。
啥、啥呀？陆晨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只能尴尬地呵呵一下。
那人身高约一米九，看上去大约四十来岁，灰色的斗篷下隐藏着强健结实的身躯，其面相是严平那样的硬汉类型，棱角分明，络腮胡留得分狂野气息。
陆晨虽然不知道这大叔为什么会出现的如此及时，但认为他对自己没有敌意，甚至有点像特意来救场的。
“谢、谢谢你救我！”
“等完事再谢不迟，你先退到一边！”
大叔扯下身上斗篷，横在腰间的两杆短枪露了出来。
下一瞬，伴随着一声低吼，胡明哲从暗处跃出。大叔冷静地将两杆短枪接在一起，形成一把长枪，再猛一甩，枪身划破空气，劈脸赏了胡明哲一记闷的，砸得他牙血鼻血飞溅。
隐蔽在后方的陆晨感到分外惊讶。
这实力差距一目了然，完全是单方面吊打。
方才撵着陆晨跑的胡明哲此刻被大叔玩弄于鼓掌，场面就像一条恶犬正被一个猛汉用棍子教训。
或许是玩腻了，大叔不再用枪身进行抽打，而是反手举枪一掷，扎穿胡明哲右臂，进而把他钉在墙上。
胡明哲仍然没有恢复人的理智，“啊啊！”的叫着，像是哀嚎，又像是在宣泄愤怒。
大叔深吸一口气，摆出正拳架势。
穿越到这里，截至目前为止，也是陆晨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这么玄幻的场面。
一股肉眼可见的金色气息浮现并且缠绕在大叔身周。
“静！”
击出的拳头带出全部的金色气息，形成一道冲击，贯穿了胡明哲的身体。
胡明哲像是触电一般抽搐了一会，便再不动弹，接着那些强壮的肌肉像漏了气，越来越瘪，他的体型也逐渐“变”小……
大叔抽出枪，重新别回腰间，胡明哲随之沿着墙壁滑下，瘫倒在地。
陆晨走到大叔身旁问道，“这家伙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眼前没有出现系统面板，说明胡明哲还活着。
大叔捡起地上的斗篷，拍了拍灰尘，“因为某种法术导致的，受术者会变得肉体强大，但会失去理智，化为只知道复仇和杀戮的怪物，我刚刚往他体内打入了玄力，两者相抵，法术已经失效了。”
玄力？法术？什么跟什么呀？陆晨听得一头雾水，面露疑惑。
大叔笑着拍了拍他的背，“好啦，不用多管，一会有人来处理他，我们自管自先走吧，大侄。”
“好、好吧……”
陆晨下意识地跟上大叔脚步。
但走了没几步，他猛然停下。
等等……
“大侄？是谁？我吗？”
“对啊……哎哟！不好意思！”大叔想起什么似的猛一拍手，“我忘了这事你还不知道！”
“……呃…那个…你到底在说什么？”
“说来话长，来接你走是我的责任，具体的路上说。”
陆晨找不到理由拒绝他，但走之前，他不由得回头望向归于静谧的街道……陈驼子、赵传富、苏沐、胡明哲还有严平，他们的言行、他们所犯下的罪恶，以及陆晨自己的所作所为……这一天里发生的所有事都仿佛即将消逝在黑暗的夜中。
案子破了，犯了罪的人也得到了制裁，这样就够了，其他的不重要。
深吸一口气，定了定心，陆晨迈出稳稳的步子……
一辆提前安排好的马车正在城郊交界处等待着他们。马车车厢宽敞，足可以躺下两个人。
秋季的深夜，在乡间小路上，气温会更低一些，如果人保持不动，又没有御寒之物的话，肯定会觉得冷。
大叔从座位下放行李的地方找出毛毯递给陆晨，“盖着点。”
“谢谢。”陆晨披上毛毯，一下放松不少。如果马车不那么颠就更好了，他想。
“我叫顾卫。”大叔露出爽朗的笑容，“我是你爹的部下，按照和他的约定，你一满二十一岁就来接你。”
二十一……对，这个世界的自己确实刚过二十一岁生日，陆晨记起，在夏国，男生十六岁成年，再过五年算成熟，二十一岁算个特殊的生日。
不过比起这个，他更在意的是，“自己”竟然还有个爹？记忆里明明是孤儿来着……
“你别怪你爹，你爹是个大人物，与危险相伴，很多事不由己。”顾卫拿起放在厢里的烟杆点上，抽了一口，缓缓道，“怎么跟你说好呢？总之吧……事要从很久以前说起……”
之后，陆晨从他口中得知了夏国不为普通人所知的历史和秘密。
夏国历43年，第二任皇帝夏垣帝，为了进一步集中皇权，创立了一个秘密特务机构，其主要从事逮捕、审问，以及暗杀，针对对象为朝廷官员。
从那开始，朝中上下人心惶惶，大臣们夜夜难寐，如在钢丝上行走，皇权因此得到高度集中。
但这种情况只持续了三年。
夏国历45年，一队西方行者来到夏国，其中带队之人名为爱德华·德·纳瓦尔，他与其部下都是真正意义上的大术师，会使用各种诡异而强大的法术。
对皇帝来说，最为头痛的是，当朝右丞相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最先与他们接触，并顺利雇佣之。此后但凡是加入右丞相一派的官员，都会受到术师们的保护。
即便垣帝的特务们武艺高强，也不过是普通人，根本无法与术师作战。例如陆晨，从武艺来说他绝不差劲，不说新平县这种小地方，即使拿到京城也可以跟高手比一比，但是面对怪物化的胡明哲，仍然毫无还手之力，更令人绝望的是，胡明哲仅仅只是得到了一个装有法术的盒子而已。
真正的术师有多恐怖可见一斑。
而且特务是秘密的，即便被杀，皇帝也无法以此为借口发难，皇权受到极大挑战。
而那时垣帝已病入膏肓，时日无多。他知道如果自己就这么逝世，大臣们的所有怨恨肯定会发泄到年仅十几岁的太子身上，皇权恐将被倾覆，右丞相极有可能挟天子以令诸侯。
于是他在死前做了两件事——
第一，将特务机构重组为皇帝直属刑事部门，将其公开，并规范其权职范围，命名为“帝侦院”。说简单点，就是只对皇帝负责的警察部门。
第二，亲自前往深山之中，请求隐居的高人对帝侦院的探员进行训练，以求能和术师抗衡。
夏国历46年，垣帝驾崩，一众垣帝亲信和帝侦院辅佐继位的灵帝，与右丞相形成两权相衡的局面。
陆晨的父亲陆升是帝侦院主要领导人之一，职业属于高危中的高危，因此他为了陆晨的安全，选择将他秘密送离身边，直到他长大，有自保能力为止。
“你的母亲和你，都是陆大人的秘密，只有我和秦叔知道。”
顾卫口中的秦叔是陆升旧部，对外宣传战死，事实上一直在照顾陆晨，并教他会一身武艺，不久前才刚刚去世。
“本来我是准备在你二十一岁生日那天到的，不过有点事，拖了两天。今早到了，发现你在查案，就想看看你能做到什么程度，所以一直没露面。”
“所以今天你一直都在跟踪我？”陆晨问。
“没有，从你出县城的时候才开始的，你跟另一个捕快打斗的时候，我差点就没忍住。”说着，顾卫嘴角勾起坏笑，“你身手超出我的预料，不过嘛，嗅觉还得更灵敏些。”
陆晨知道这是在讽刺他被两个人跟踪却没有丝毫察觉的事，摆在平常，或许会回个玩笑话，但现在他心情没好到那种程度，只点头沉默。
顾卫以为他沮丧，忙安慰道，“不是，侄子，我开玩笑的，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
“是吗？”陆晨闻言，不由得苦笑，哪里好了？不仅动了私刑，还差点被胡明哲干掉……
“为什么我对他们动私刑，你不阻止我？”他清楚动私刑的自己在某种意义上也是罪犯。
“没必要阻止吧……”顾卫道，“在我看来，人无论做什么，只要能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就足够了。不过……”
“什么？”
“不过你爹他肯定不喜欢你这种做法，他是保守派的人，做事喜欢遵守规矩，当然我也是，只是我不讲究。”
陆晨听顾卫这么说，不免有些担忧，“那我可能无法和他相处的很融洽。”
“不会……很遗憾……”顾卫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凉意，“陆大人已经逝世了。”
“逝……”陆晨一怔，“他死了？”
顾卫点点头，“四年前，他死在一名术师的手里。”
陆晨原本并无悲伤感觉，但听到这，不禁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也是四年前，也是死于自己对抗的存在……因为太过相像，以至于心中动容。
顾卫见陆晨身子微微发颤，便拍了下他的肩，“别在意，帝侦院探员是夏国最危险的公职，死对我们来说是稀松平常的事。”
“谢谢，我没事。”陆晨知道顾卫在安慰自己，回以微笑，“那接下来我是不是也要与死亡相伴？”
“呃……”顾卫有些吞吐地说，“那个……陆大人之前嘱咐我，不让你当探员，只让你做些安全的文职工作。”
“什么？！”陆晨皱起眉。
顾卫补充道，“不过我觉得还是要尊重你的意思，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做探员？”
“这不是有没有兴趣的事好吧……”
陆晨憎恨罪犯。
只要有罪犯进入视野，他绝不放过。这是他唯一的愿望，也是他之前想成为警察的原动力。
现在他拥有可以鉴定死亡生物的鉴定系统，还拥有足以抓捕一般罪犯的武艺，而帝侦院是夏国最具权力的刑警机构，又有什么理由拒绝？
“这是一定要做的事。”
陆晨注视着顾卫，也注视着自己的信念和决心。
连顾卫这样的老探员都因这坚毅的眼神热血沸腾。
“好！我知道你一定会这么选择！所以提前安排好了目的地！”
“我们去哪？”
“圣山。”
“圣……山？”
“直接点说，就是圣人住的地方。”
顾卫说，在成为探员之前必须先进行修行，学习“玄术”。由于听起来很玄幻的缘故，陆晨对旅途的终点怀抱期待。
马车缓缓驶着，一路向西南去。经过城镇村庄，他们就停下歇脚，补充好水和干粮再继续上路。
十三天后，他们进入了圣山外围的树林，里面一条石砖铺得整齐的路可供马车行驶，直到又过了一小时，到山脚下，才必须下车步行。
“咱们走快些，还能赶上顿饭。”
“慢慢走难道就没饭了吗？”
陆晨跟在顾卫后头，沿着石阶往山上去。经过十来天的行程，他们的关系已熟络，一路上两人闲扯，俨然像是真正的叔侄。
“突然想起件事！”顾卫冷不防地说。
“什么？”
“大侄子，你有没有喜欢的姑娘啊？”
“……”
能有姑娘才是有鬼了好吗？原来在警察学院，少得可怜的女生早被抢完了，穿越到这第一天就是查凶案，然后就是和大叔一起坐马车，哪有同龄女生的影子？
“看起来是没有了。”
“是啊是啊，你要不给我介绍一个？不介绍你问个啥？”
“哎！别说，还真可以给你介绍一个小美人！”
“怎么说？”陆晨似乎来了兴致。
“哎哟，大侄，我还以为你只对抓坏蛋有兴趣。”顾卫调侃道。
“我是个正常的男人好吗？”
“好好好，不逗你，跟你同期来到这修行的，有个姑娘，长得那叫一个漂亮。”
陆晨无语，“……你这……这意思不就是同学吗？！同学要你介绍个啥？”
“可我是老师啊！”
“噢！懂了懂了……”
两人相视一笑，一前一后踏过最后一块石阶，来到一处宽阔的平台上。宏伟的山门矗立于此。
“哎，刚说她，她就来了。”
顾卫一指，陆晨顺着方向看去，见山门下有一个身着白袍的少女。
那少女身长近一米七，长着张鹅蛋脸，年纪不过十七八，眉宇间却透着股超龄的英气，初看给人一种冰山美人的感觉。
可惜袍子太长看不到腿，有点遗憾，陆晨想。
他跟顾卫走近山门，少女面无表情的行了一礼，“顾师，圣师让我来迎接，这位想必是陆同门吧？”
“对，他就是陆晨，刚来你照顾着点，我去趟圣师那，你带他去宿舍吧。”
顾卫和少女说话时，一只手背到身上，竖起大拇指。陆晨知道他是指“这个助攻怎么样？”的意思，不过也太爱竖大拇指了吧！
“顾师，请放心，既是同门，我自照顾周到。”少女道。
“行，那交给你了！一会见！”
顾卫挥挥手，先一步越过山门。
山门后，左右各有一条继续向上的石阶路，他往左边去。
“陆同门，我们走这边。”
少女则领着顾卫往右边上山。
“我姓杨，名唤暮兰，比你早来一个月。”
林荫洒落的台阶上，她边走边说。
“目前算上你，一共只有三个学生，不过宿舍有很多间，一会儿你看着选就可以。”
“好。”陆晨小声回道。
“圣山里的建筑东西各一片，东边是宿舍和公厨，西边是修行院。”
“嗯。”
“……”
“……”
杨暮兰只是长相有点冷，性格并不冷淡，很容易相处，但她没想到陆晨态度这么冷，便不知道再聊什么好。
而陆晨根本就不是冷淡，只是非常紧张！
如果是办案的话，那他不管和谁都能交谈如常，甚至气势压人，但摆在平常，他面对女孩子，特别是漂亮的，连话都说不利索。
对不起啊，老顾，辜负你一片好意了！陆晨在心中对顾卫抱歉道。
杨暮兰则在纠结、抱怨，为什么不和我说话呢？那双眼长得也太锋利了，看得人心跳加速……哎呀，是不是我看起来太凶了？
尴尬的气氛就这么在沉默中蔓延。
所幸山路不长，他们没走多久就到了圣山东区的宿舍，使得对话又可以继续下去。
“挑一间你喜欢的吧。”杨暮兰说。
“那……我就不客气了……”
陆晨在宿舍内外简单转了转。
圣山的宿舍整体为矩形结构，间隔风格和中国道教相仿，相比之下更简约一点，不过同样精致典雅，外围四周是大片的竹，内里中心是带有池塘的庭院。
此时约莫中午，陆晨选了一间中意的，放下行礼，本准备休息一会，肚子却不争气地叫了。
哎呀，这特么也太尴尬了……他一下脸红。
杨暮兰见状，忍不住噗呲一笑。实际上不知道是生理疾病还是心理习惯，她并不像常人那样能很轻松的笑，所以很少笑。
或许是反差的关系，陆晨看到她的笑容，觉得非常美丽，不禁动容，出了神。
“我带你去公厨用餐吧。”
“……”
“怎么了？”
“太美了……”
陆晨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声音很轻，杨暮兰没有听清。
“嗯？什么？”
“啊！不……不不，没、没什么……”
“那我们走吧。”
“好…好好……咳咳咳……”
陆晨呼出一口气，庆幸她没有听清。
走出房间，突然他们身后传来一个声音，“留步！”
陆晨转身，见是一和他年纪相仿的男子。
他身高约一米七出头，眼口耳眉平平无奇，唯鼻如鹰钩，给人一种距离感。
“他是皇甫明，我们三人中最早来的。他是陆晨，刚刚和顾师一起到达。”
杨暮兰主动帮二人相互介绍。
皇甫明先朝她点头微笑，接着凑近陆晨，上下打量。
“你就是陆大人的儿子？看起来没有他的那份精神气嘛……”
陆晨微微皱眉，这什么意思？挑衅？
“有一点要跟你说清楚，帝侦院未来的领导人只会是我，你不要以为你是陆大人的儿子，就可以扶摇直上，帝侦院是个只看实力的地方。”
说罢，皇甫明自顾自迈开步子。
“站住！”
但陆晨叫住了他，语气中透露出一股不耐烦。
“虽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有功夫跟我在这挑衅的话，不如去做点更有意义的事。”
皇甫明一愣，有些惊讶，旋即又露出微妙的笑容，自语道，“有趣……有趣。”
有趣个屁啊……是不是脑子有点问题？
陆晨懒得再理皇甫明，转头离去。杨暮兰向皇甫明行礼致意后，快步跟上他。
“皇甫明是皇甫大人的儿子，所以他可能把你当成了对手。”杨暮兰道。
“皇甫大人是谁？”陆晨问。
杨暮兰答道，“现在帝侦院的主要领导人之一。”
怪不得，陆晨心道，“我爹”是已逝的领导人，现在我回来了，所以他这个现领导人的儿子就感受到了压力，非得来挑衅一下……幼不幼稚啊真是的，跟小孩子一样……
他下完结论就把皇甫明抛诸脑后，跟着杨暮兰穿过一条幽静的小道，来到同样被竹林包围的食堂，也就是公厨。
圣山的饭菜偏素，少荤腥，不过料理得精致，甚合他心意。
杨暮兰已提前用过餐，便在公厨门外的长椅上坐着等待。陆晨本以为她提前走了，用完餐出来见她还在，小小兴奋。
“那个…其实……你不必等我的……”
然而杨暮兰等他并不是因为他本身，而是……
“圣师嘱咐我，等你用完餐，让我带你去见他，好测定一下玄力。”
“噢，这样……”陆晨不免有些失望，为了掩饰，立即转移话题，“话说，玄力到底是什么？”
“哎？！你不知道玄力是什么吗？”杨暮兰眨巴着大眼睛。
陆晨一脸摸不着头脑的样子，“不、不知道啊……是什么？”
杨暮兰告诉陆晨，玄力是每个人都拥有的内在能量，也称之为灵魂的能量，初次测定出的玄力越高则代表天赋越高，当然通过后天努力的修炼也可以提升玄力。
驱使玄力可以使用玄术。
玄术共有四个大方向，分别为——御灵、玄阳、刚岩、光华，每种方向具有不同的特性。
这是每个帝侦院的探员，或者说立志成为探员的人，都了解的知识。
因此杨暮兰对陆晨不知道玄力一事颇为诧异。
陆晨解释道，“我从小在新平县长大，没有接触过这些，大概是父亲不想让我接触。”
“原来如此，抱歉啊，我刚才失礼了。”
杨暮兰以为提起这事会让陆晨伤心。
“不用抱歉。”陆晨微笑道，“我不在意这种事。”
“你好像是个洒脱的人。”杨暮兰道。
“……还好吧……”
陆晨随口糊弄道。
其实他清楚自己一点也不洒脱，相反执念很深。杨暮兰之所以觉得他洒脱，不过是还没接触到他办案时、对待罪犯时的样子。
恐怕到那时，她会吓坏也说不定。
虽说罪犯是有罪的，但脑子没点问题的人，怎么会把罪犯的手臂砍下来？
陆晨始终在介意父亲的死，始终在憎恨罪犯……
杨暮兰看陆晨沉默，偷瞄了他一眼，发现他眼神流露出某种不同寻常的情绪，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二人本来不知不觉间聊了不少，却又就此沉默。杨暮兰想快些到修行院，好和这个令她感兴趣的男生讲些新话题，便加快了脚步。
圣山的东区和西区以一条长约五十米的吊桥相连，过了吊桥是平日里学生们修行的地方，测定玄力得去山顶，那里也是圣师的休憩之处。
来圣山之前，陆晨把这想象得玄幻异常，今置身于此，心觉也不过是清净朴素之地。
直到来到山顶，他才真正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
从建筑的角度来说，圣师的观邸算不得多稀奇，和大型道观相仿，不过周围笼罩的紫色雾气和奇异光芒，以及在此驻足休憩的仙鹤，都实打实的仙味浓郁。
观邸前是一片广场，中央立着的两块约三米高的圆柱形巨石最为夺目。
巨石呈玉质，黑的透亮，又不像水晶那般过分透明，而是有一种胶感。
“这叫选石。左边那块是测定玄力的，另一块是测定玄术修炼方向的。”杨暮兰指着巨石对陆晨说，“你把手放到选石上，不一会儿就会有结果，玄石上会显示代表你目前玄力的数字。”
“现在就可以测了吗？”陆晨跃跃欲试。
杨暮兰劝止道，“耐心等一会，等圣师来……”
二人对话间，两名男子从观邸正门走出。其中一人是皇甫明，他低着头，态度恭敬地跟在一名青年身旁。青年身穿同样的白色长袍，面容俊美，有种超然于凡尘的气质。
陆晨一眼就看出他绝非凡人。“圣师很年轻嘛。”
杨暮兰闻言惊讶，“你竟然猜到了！我刚见圣师的时候，还以为他是同门。”
“正常，人的固有思维会认为越厉害的老师越年迈，但既然都叫圣师了，那么有能力改变一下外貌也不见得有什么奇怪的。”
“说的不错，我实际已过百岁，但我更喜欢我年轻时的模样。”俊美的青年圣师走到陆晨面前，露出微笑，“欢迎你，陆晨。”
“见过圣师。”陆晨学着杨暮兰半鞠躬，给圣师行了一礼。
“不必多礼，我既已到，你随时可以开始。”圣师走到一只仙鹤旁，轻抚其丹顶，边与其玩耍边说，“没做好心理准备的话可以慢慢来。”
这有什么好准备的……测就是了呗！
但陆晨刚往前迈出一步，皇甫明就凑过来拦住了他。
又来挑衅？“有什么事吗？”陆晨的语气有些不耐烦。
“没什么事，就是……在你开始之前，我想先告诉你，我和暮兰妹妹的玄力分别是一百二十和九十七。”
陆晨“啊？”了一声，“然后呢？”
“我想看看你的天赋和实力，够不够资格做我的对手。”皇甫明一本正经地答道。
“……”陆晨无奈道，“好好，那请你先到一边看，好吗？”
说罢，没等皇甫明回答，他直接继续向前走。
皇甫明则也不再和他多说，走到杨暮兰身旁，向她搭话。
“你觉得他会有多少玄力？”
“说不好呢……”杨暮兰轻轻摇头，呢喃道，“但我有种感觉……他很强，可能是我们之中最强的。”
“是吗？”皇甫明眼角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你对他的评价很高嘛……”
“算不上评价，感觉而已。”
“那看看他到底有多少本事吧。”皇甫明眯起眼，盯向陆晨。
走到测定玄力的选石前，陆晨伸出手，轻轻按在选石上……
一分钟后，选石并没有任何变化。
“坏了吗？”
他抬起手，再重新按到选石上。
又一分钟过去，选石仍然毫无反应。
“怎么回事？”
不是说了手放上去就可以了吗？怎么没反应？难道真坏了？陆晨疑惑。
不止是他，皇甫明和杨暮兰也都十分疑惑，他们从来没听说过选石没有反应，或者坏掉。
“难不成他没有玄力？”
“不可能，圣师说过，每个人都拥有玄力……”
“总有例外的。”皇甫明忍不住嘴角上挑，“他肯定没有这方面天赋，想必圣师很失望吧，我看修炼方向的测定应该也没必要了。”
杨暮兰听他一直在贬低陆晨，微微恼怒，“别说了！你这么讨厌他吗？非要幸灾乐祸？”
“我没有啊，这是事实而已，怎么能说是幸灾乐祸呢？失去一个同门你以为我开心？”
“别说了……听圣师怎么说吧……”
杨暮兰说着，看向圣师，却见圣师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眉头紧皱，严肃极了。这令她和皇甫明有些吃惊，他们从未见过圣师这般表情。
圣师抬手指向测定修炼方向的选石，对陆晨道，“再测一下。”
“噢……”陆晨应着，走到另一块选石前。
这块选石将会决定测试者的修炼方向，不显示数字，而是显示相应的图案，对应四种修炼方向。
御灵是剑，玄阳是掌，刚岩是盾，光华是花。
和测定玄力的选石一样，只要有人触碰它，它便一定会显示图案，从未例外。
然而……
然而这块选石对陆晨依然没有反应。不论他触碰几遍，触摸多久，仍是同样结果。
皇甫明见状，心觉陆晨肯定没戏唱了，笑容开始肆无忌惮。
“暮兰妹妹，看来你这次感觉错了，陆升大人的儿子竟是这么一个毫无天赋之人，实在是太遗憾了。”
杨暮兰懒得理他，只认为这事蹊跷，便想一问究竟，“圣师……”
但没等她问出口，圣师就以手势示意她安静，她也只好作罢。圣师的表情还是那般严肃。
“这两块石头是坏了吗？”陆晨转身，面向圣师，问道。
圣师长叹出一口气，，“不，选石不会坏，是你的问题。”
“我怎么了？是我没有玄力吗？”
圣师没有回答，只是往观邸方向走，让陆晨跟着来。
杨暮兰和皇甫明想跟着一道去，但圣师让他们在广场上等。
“圣师真是个温柔的人，他肯定是想劝陆晨退出，怕我们在，伤陆晨自尊。”皇甫明猜测道。
“不……”杨暮兰意见不同，“你什么时候见过圣师露出那种表情？”
“你意思是陆晨没有玄力，不被选石认可反倒是好的？圣师只是在震惊，陆升大人的儿子竟然毫无天赋而已……”
“还不一定。”
“算了，不跟你争，一会看结果就是。”
皇甫明说着，学圣师去逗仙鹤，但仙鹤根本不睬他，拍拍翅膀飞走了。他有些尴尬，怕杨暮兰嘲笑，偷瞥一眼，却发现她根本没在看自己，只是注视着观邸，若有所思……
此时陆晨跟着圣师穿过了观邸的大殿，来到后院，再度因为眼前景象感到震惊。
后院中央放着一鼎炉，其外观酷似炼丹炉，外饰云和龙的花纹。后院外围尽是形状各异的山石，连成一个圈，上面插着狭长的金属，形状像剑，却又没剑那么精致，有种剑的毛坯的感觉。
“圣师，这些是？”
“剑骨。”圣师答道，“随便拿一把，放进炼器炉里，再融于你的玄力，就可以炼出只属于你的武器。”
陆晨以为圣师让他这么做，就走向山石，准备去挑把剑骨。
圣师满脸问号，“你做什么？”
“不是炼器吗？”
“你没有玄力怎么炼？”
“对、对噢……那怎么办？”
圣师叹了口气，“用你父亲残留的玄力和你的血，两者融合，勉强可以炼，只是肯定不够好，先用着吧，之后我再想办法。”
“还好，有总比没有强。”陆晨庆幸道。
“说到底，这些终究只是小问题，但现在，有个连我都不明白的问题摆在眼前。”圣师语气严肃地说。
陆晨心中一紧，“什、什么问题？”
“你……”圣师注视着陆晨，眼神逐渐锋利，“到底是谁？”
陆晨一怔，什么情况？这……
“什、什么…意思……我是陆晨啊……”
“这个世界上，不存在没有玄力之人！玄力，是灵魂的力量！如果没有玄力，那就代表……你的灵魂不属于这个世界！你是陆升之子，怎么可能会没有玄力？”
圣师一字一句，铿锵有力，话语中似有一股无形的力量，令陆晨心跳加速。
“我…我……那个……”
“说！”
“好好好，我说我说……”
陆晨清楚瞒不过圣师，瞒下去也没意义，便将自己是穿越者的事情和盘托出。
圣师听后初显诧异，但很快恢复了平静。
“另一个世界的陆晨吗？有意思，灵魂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话，没有玄力说得通……记住，这件事除我以外，万不可对任何人说。”
“一定……”没事我说这个干嘛？要不是你看穿了，我也不会告诉你啊，陆晨心道。
“今天你先回去吧，炼器需要你父亲的遗物，得先去准备，我让顾卫安排。”圣师顿了顿，继续说，“之后的三天，你每天午后过来这里，由我亲自教导你玄术。”
“您不是说我不是没有玄力吗？那怎么修炼玄术？”陆晨问道。
圣师微微一笑，“除了四大方向外，还有一种方向，只有没有玄力之人才能够修炼。我也没想到，竟然有教导“这个”的一天……”
“您说的这个……是什么？”
“是最强、最危险，也是最接近神的玄术方向……”
陆晨听得倒吸一口凉气……
一刻后，他踱步走出观邸。
杨暮兰忙迎上来，“怎么样？圣师跟你说了什么？”
皇甫明跟在她身后，“肯定是劝你别做探员吧？好了，你也别难过，这没什么，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天赋，做做文职其实也不错，贡献很大的……”
陆晨不理会皇甫明，只看着杨暮兰，语气温柔地说，“圣师跟我说，让我之后三天，每天午后来这里学习玄术。”
“真的吗？那太好了！”杨暮兰心中涌出喜悦，情不自禁地漾开嘴角。
她的笑容实在少见。
真是美丽的笑容，陆晨打从心底里这么觉得。
之所以他没有再次看得出神，只是因为一旁皇甫明的惊讶之声太过刺耳。
“等等！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陆晨皱起眉头，“什么怎么回事？”
“就是……你明明没有玄力，为什么还可以学习玄术啊？还是圣师亲自教导？！这不可能！不可能的！到底是为什么！”
“秘密。”
陆晨淡淡的两个字让皇甫明愕然。
“什、什么？”
“秘密是什么意思听不懂吗？”
“你！”
“先说好，我无所谓，但圣师一定要让我保密，所以我不能说。如果你想知道，那么就自己去问圣师吧！”陆晨拍拍皇甫明的肩膀，“没别的事的话我先走了。”
“等、等等！”
“嗯？还有事吗？”
皇甫明伸手去拦准备离开的陆晨，但手伸到一半就缩了回来。
“没、没有……”
“那走了。”陆晨挥挥手，潇洒迈步。
杨暮兰跟上陆晨，在与皇甫明擦肩而过时，小声地补了句，“看吧，我就说还不一定呢。”
“呃……”皇甫明感觉有一口气堵在喉咙里，却无法吐出，也无法咽下，只能呆呆看着他们二人离去。
“不……这不可能！肯定有问题！”
他静默了一会，越想越气，决定去找圣师问个明白。
但走到大殿门前，他还是停了下来，终究不敢迈过那道槛。
如果惹怒圣师就糟糕了，反正之后要一起上课，总有机会搞清其中蹊跷，他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