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其理回到门面上和老人说了一会话，就带着吕鱼的五姨走了。
等吕鱼送了人回来，在门面房门口，老人拦下吕鱼问：“刚你霍姨父给你介绍他的关系了？”
“嗯！一个工商所长！”吕鱼答道。
“认识了就算了，没事不要去麻烦别人！”老人不放心的交代道。
其实老人话里的意思是有事也不要去求人。
他就是这么一个人，很少求人办事，就连这次开公司，最初找到吕鱼的霍姨父也是说的去了解一下，最后还是霍其理主动搭手帮忙，不然的话老人肯定就会带着吕鱼最多再加上他女婿自个去弄这些事去了。
“放心吧，您幺孙懂得！”吕鱼笑嘻嘻的说道。
……
经过早上和中午的广播，镇里好多人都知道了消息，有的人上街路过这里，也好奇的看了看，上午看到他们这热热闹闹的在办开业，也就没人来询问，下午门面上没什么人了，就有人走进来询问了。
刚酒醒的吕父，人还迷糊着的时候，见有人来，人霎时就精神了，坐在三人行人力资源几个大字下面，指挥着吕鱼给来人倒水。
来人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背着空背篓应该是上街卖了什么东西回来，正好路过这里。
这人先把背篓放到门口，这才走进来。
不顾吕父的招呼，自顾自的把墙上的宣传资料看了一遍，这才坐到吕父的办公桌对面，开始询问问题。
吕父能回答的问题，基本上在墙上就能找见答案，所以面对这人的第一个问题，吕父就卡壳了，对着在一旁笑着看的吕鱼，摆出总经理的架势，指挥道：“你来解释！”
“大叔是哪的人啊？”吕鱼憋着笑，问来人道。
“小榆坝的！”这人答了一句，接着不耐烦的对吕鱼说道：“先别忙问这些，你先说说你这是怎么收费的。”
小榆坝有些远，基本上都快出镇了。
“我这不收费的！”吕鱼说道。
“一分钱不收？”这人怀疑似的看着吕鱼问道。
“也不算一分钱不收，只是不收介绍费！”吕鱼沉吟了一下说道。
“那你要收什么费？”刚还说免费，这时候又说要收费，这人觉得他也算是耐心好，不然直接就拍屁股走人了。
“要收路费和体检费！”
“路费能理解，可是体检费是个什么东西？不会是变着名头收钱吧？”这人越发的怀疑了。
“哪能呢？做生意讲究诚信，说不收费就不收费，收你体检费是真要带你去体检，至于为什么要体检，我想也不用我解释了吧？”
体检不就是防止有人带病出去，然后出个什么意外，然后赖上他们这里嘛！
这人稍微一想也就知道了，也就不再纠结体检费该不该收的问题，而是问道：“具体要收多少钱？”
吕鱼都还没去了解，哪知道体检该收多少钱，不过想想09年他去沿海打工时第一次的入厂体检，当时也就几十元，而03年的西部小县城，肯定就更少了，“不多，也就几十元，加上路费一共收两百元！”
听到要收两百元，这人沉吟下来。
想想前段时间张立勇为了两百元差点跟吕鱼打起来，就知道这时期的两百元，其实看重的人很多，并不是那么轻易的就愿意缴纳的，对这情况吕鱼也有过预估，于是又说了另一种方法。
“体检你也可以自己去体检，到时候把体检报告交给我这里就好了，甚至车票都可以自己去买，我这就真的不收你一分钱了！”吕鱼说道。
“那你白干？”这人满是怀疑，在他看来，先前的两百元说是路费和体检费，肯定还会有剩余，就相当于介绍费了，虽然比起其他中介动则几百的介绍费实在太少，但也还有。可再这么一弄，真就一分钱好处都捞不到，那这里可不就白干了嘛。
不怪这人这么想，就连曾经的吕鱼也以为中介就是靠收中介费赚钱的，后来才知道原来中介是吃完上家吃下家，最后送到劳务派遣公司还有回扣拿。
但吕鱼不会给这人解释这些，说道：“其实你缴了两百元，我这统一组织体检，统一买票，到时候等你上满60天，这钱会连同你领的第一个月工资一起返还给你。”
这是后期中介所的基本操作，但那是后来，至于现在，吕鱼不知道沿海有没有这么操作的中介，但他知道，他们这里肯定没有。就连免费的中介都没有，更别说倒贴钱的了。
这下这人就更诧异了，诧异的不止是他，连此时在门面房里的吕鱼的姑父也很诧异，他可是知道吕鱼要招多少人的，想着一个人两百，三百多人就是六七万，这已经可以在城里买一套房了，即便只是想想，吕鱼的姑父也替吕鱼心疼。
心疼的不止吕鱼的姑父，门面房里，吕鱼的大姑、吕父还有老人，就没有一个不心疼的。
不过他们都没说什么，吕鱼的改变，众人都看在眼里，知道吕鱼不是一个不靠谱的人，而且有外人在，此时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吕鱼的家人们在心疼，而这人不觉得，反而觉得有便宜占，本来先前还有些漫不经心的，此时也来了精神，又追问了费用问题，得到吕鱼再三保证，甚至还说到时候会白字黑字写清楚，不会赖账，这人这才略过这问题，开始关心起其它。
总之总结起来就是吕鱼告诉这人，他们是去电厂打工，工作单位是京都大公司，还包吃包住，工资那些都有保证，甚至说不好听的话，真要出什么事故，也不怕拿不到赔偿。
最后吕鱼拿出一个杀手锏，就是告诉这人，京二电会给他们买保险，要是真有什么事，保险公司还会有赔偿。
这里的保险只是工伤保险，这是吕鱼跟着田允涛强制要的，不过到时候也是吕鱼这边公司缴纳，田允涛只是给了他工资百分之一的工伤保险费用，
至于什么五险一金，那就是玩笑了。不说压根没听说有工地交这些的，就算吕鱼愿意交，这些人可能还不愿意呢。现在这时期，好多到沿海打工的人，回家前还去社保局把社保给提取出来呢，也就是后来国家规定，社保不能再提取了，不然别说03年，到18年仍然会有很多人把社保提出来。
这也就是京二电不愿意自己组建施工队的一个原因，也是吕鱼公司不正规的地方，劳动局真要找茬，一找一个准，不过这是全国普遍情况，劳动局也不会吃撑着没事干来管这事。
这人只是上街路过，来问问，所以询问了没问题后，说一句回家考虑一下再说，也就出了门。
等人走了，吕鱼等姑父这才问吕鱼：“你那个退路费是真的？”
其他长辈也一起看向吕鱼，吕鱼霎时感觉有一股泰山压顶的感觉，都不敢嬉皮笑脸了，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几百人呢，不下力气，不容易招够人，到时候要是人数不够，差太多的话，以我和那个田经理的约定，这事就作罢了，那这前期投入的钱就打水漂了。”
还有就是电厂那里，吕鱼今年带过去的人，说不定过年前回来就会变成他的竞争对手，不拿点东西出来，那些人没准就会把人带走，吕鱼就更不好招人了。他甚至打算到时候要是还不行的话，也给介绍费，反正是想尽办法把人招够，即便明年少挣些钱也无所谓。
这些问题，都是一家人，吕鱼也没有藏着掖着，也一并告诉了长辈们。
听吕鱼这么一解释，虽然几人还是觉得钱花得有些冤枉，但是也没再说什么，毕竟事情做成了，六七万也很容易就挣到了。
见长辈们没什么意见后，吕鱼这才松了口气。
傍晚的时候，工商所的几个办事员，联袂的来到门面上，进来打量了几眼，发现这哪是什么公司，就是一个中介。觉得简直是浪费他们的感情，要不是有吕鱼的霍姨父的关系在里面，这些人说不定来都来了，查查执照，再吃拿卡要一番，不过既然这家人有老局长关系在，几人也就在门面上抽了两只吕鱼散的中华烟就走了。
晚上关了门，吕鱼的姑父和大姑也就回了自己家，吕鱼这才跟着老人和吕父拿着东西往回走。
东西都是今天酒席剩下的酒菜那些，晚饭再煮点粥就行了，这些菜甚至能吃好几天。
吃完饭，老人回了自己的房间，不一会拿出一叠钱来，递到吕鱼面前，“这些钱你也拿去存在你的存折上！”
这是今天来的亲戚们给的礼钱，一百的五十的还有十元二十元的厚厚一叠，吕鱼估计得有万八千的。
“这些钱放家里吧！”吕鱼说道。
“家里放这么多钱做什么？”老人说着，把钱塞进吕鱼手里。
家里用钱的地方多了去了，不说已经十多年开始漏雨的房子，家里没冰箱，电视也坏了，甚至没有有线，电视即便没坏也都收不到什么台。
于是第二天吕鱼又开始大手大脚的花钱，抽空去城里买冰箱，买彩电，再找人接有线，老人给他的八千多元瞬间就少了一大半。
要不是被老人拦住，他还打算把家里的老洗衣机换掉。
几天的广播，再加上前段时间就传的沸沸扬扬的电厂招工，从第二天开始，门面房那里就开始热闹了。
吕父听了吕鱼介绍几次，又问了一些他没弄懂的地方，也没什么问题回答不上来了，反而觉得吕鱼在一旁碍手碍脚，有碍他的发挥，于是把吕鱼赶回家。吕鱼也落得清闲。
也不怎么清闲，家里庄稼还种着，吕父是完全不管了，一心做他的总经理，老人那么大年纪了，吕鱼也不愿意让他爷爷操劳，于是吕鱼开启了简短的农民生活。
不过还好，小麦刚播种，地里也没什么事，有限的农活就是给菜地施肥除草，然后喂猪、喂鸭、喂鹅。
不过就这样，几天下来吕鱼也有些烦了，庄稼地他已经给老人说好收了这季就交给别人种。
至于家禽……
当酒席的菜吃完了，吕鱼趁老人和吕父在门面上的时候，按住一只最肥的鸭子就给宰掉炖了，然后数数剩余的几只，想着还能宰几次，要不要给他大姑送两只过去？
然后再看看那一公两母的三只鹅，盘算着，怎么才能够不被那三只凶残的货给来两嘴的情况把它们按住，最后想想这三个家伙看家比狗管用，于是决定暂时饶它们一条小命。
至于两头大肥猪，这已经不用吕鱼操心了，到了年底，自然就会上餐桌。
中午提着新出锅的鸭汤给在门市的吕父和老人送饭，老人吃着，问吕鱼：“这是鸭肉吧？有些老，嚼不动！”
养了几年的鸭子，能不老嘛？
“可能是我没炖够时间，喝汤，喝汤，营养都在汤里！”吕鱼说道。
晚上，老人习惯性的数了数鸭子，然后发现少了一只，还是下蛋最勤快的那只，再回想起中午吃的鸭肉……
一问吕鱼，果然没猜错。
老人拿起赶鸭子的竹竿，追着吕鱼就要收拾这个败家玩意儿。
吕鱼也不敢让老人累着了，只躲了两下，就老老实实的待在原地，被老人啪啪啪的给了他屁股几下。
作为三人行人力资源有限公司的总经理的吕父，已经看不上几只鸭子了，也是心疼他儿子，于是对老人说道：“爸，不就是吃了只鸭子……”
话还没说完，看到老人手里的竹竿好像有换对象的打算，及时住嘴，然后若无其事的往自己的房间里走。
至于挨打的那小子……爱咋咋地！
老人只打吕鱼几下，力道也不大，动静不小，有些疼，但也不是很疼，吕鱼揉着屁股，嬉皮笑脸的对老人说道：“爷爷不要生气，明天我再给你买几只回来。”
“这是鸭子的事吗？”老人没好气的瞪着吕鱼，见这小子嬉皮笑脸的样子，又啪的一声，给了他屁股一下，这才娓娓说道：“不管这家是穷是富，即便我们家以后再有钱，该节约还是要节约，就像你要吃鸭子，爷爷也不反对你宰来吃，可终归要从不下蛋的开始宰，你现在开始持家了，这些终归是要注意的，这还只是一支鸭子，损失的也就几个鸭蛋，要是其它事呢？”
老人说不心疼是真不心疼，第二天一大早就宰了两只，让吕鱼给他大姑送过去。
于是吕鱼提着杀好的鸭子，骑着自行车就去了他大姑家。
当天中午，吕鱼的大姑就用高压锅给炖了一只，然后一个劲的让吕鱼多吃。
送了两只鸭子过去，被吕鱼吃了半只回来，把吕鱼吃的直打饱嗝。
等吕鱼在他大姑那吃完午饭回来的时候，却发现家里多了十只毛茸茸的小鸭子。
老人没等吕鱼给他买几只回来，自己就买回来了，而且还不是给自己买的。
大鸭子不麻烦，随便喂喂就好了，小鸭子才是个麻烦事，吕鱼抽搐了一下嘴角，哭丧着脸，问老人：“爷爷，您咋还买鸭子啊？”
“哦，大鸭子你不愿意养，那我买几只小的交给你侍弄，也算是磨磨你的性子！”老人随口说道。
晚上，吕鱼撅着屁股把一群鸭子装进一个围栏里，用老人用竹子做的盖子盖上，防止被猫或者老鼠给祸害了，
刚洗好手，张丽娟就发来消息：“大爷忙吗？”
“忙！”
“忙什么？”
“忙着养鸭子！”
“你不打算给我当大爷了？”
“没有，大爷要当，鸭子也要养！”吕鱼觉得，他要不把鸭子养好，屁股会不会开花先不说，估计他的银行卡说不定就会不保，为了家庭财政大权也为了自己屁股蛋子的安全，吕鱼再心不甘情不愿也只能受了，谁叫那是他爷爷要求的呢？
要是换个人，他敢当场把那几只看起来毛茸茸很可爱，其实很麻烦的小鸭子扒皮烤来吃了。
……
吕父的名片见人就发，吕鱼都给加印几次了，再加上农村消息的传播速度，还有广播，短短几天，吕鱼的家乡榆树镇基本上都知道了。
不止榆树镇，消息甚至传播到了电厂。
最先知道消息的包工头就是郝老板，毕竟川省人基本上都在他的队上。
11月15号，郝老板给吕鱼打了个电话。吕鱼最初以为郝老板是向他确认钱有没有到账，结果这只是顺带的，郝老板主要是问吕鱼为什么又要招人
他知道这次肯定不是帮他招，再回想吕鱼回去之前成天和田允涛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商量了一些什么事，再对应现在听到的消息，郝老板知道应该是给项目部招人。
郝老板成了精的人，前后一想，再加上前一段时间电厂的事件，觉得应该是项目部想要组建自己的施工队，而把那些小施工队踢出去。
本想再找吕鱼确认一下的，结果吕鱼哼哼哈哈的没一句实话，但越是这样，郝老板越是肯定了心中的猜测。
有了猜测还不行，再叫一个川省人打电话回去确认一下，前面还只是知道吕鱼在家大张旗鼓的在招人，这再仔细一打听，才知道那小子对外宣传的就是给京二电召工人。
他开始有些担心了，他担心项目部组建自己的施工队后，会不会赚钱的活都自己干，然后只留一些边边角给他；他还担心吕鱼那小子会不会回头把带过来的人，再带到项目部的施工队去，毕竟项目部的施工队，说起来都比他这里有吸引力一些。
但是最担心的肯定不是他，项目部也不可能直接连大施工队也换，不说田允涛有没有那么大的魄力，田允涛也没有那么大的权利。
真当他们几个大包工头的关系是开玩笑的？
所以他知道他至少还能在电厂挣钱，真正该着急的肯定是马上就要滚蛋的小施工队。
然后，郝老板有意的开始把他得到的消息散播出去，先让项目部感受一些压力再说。
其实都不用他怎么散播，那些小包工头都不傻，先是不知道，此时听说前几天一直跟项目经理神神秘秘谈事情的那个小年轻，在川省大张旗鼓的给京二电招工人，轻易的就想到了。
十六号一大早，田允涛刚到办公室就被人找上门，还不是一个人，五个平时关系不错的小包工头一起找了过来。
“田经理，我听说项目部要组建自己的施工队把我们换掉？”其中一人问道。
这些小包工头都知道的消息，田允涛不可能不知道，对于有人找上门也早有预料，甚至即将面对的压力，心里也做好了准备。
这些压力不是来自小包工头，而是这些小包工头的身后关系，不过既然都是小包工头，关系也就马马虎虎，田允涛也不怎么在意，虽然蚁多咬死象，可才二三十只蚂蚁，还是少了一些。
田允涛没有藏着掖着，直接说道：“是有这么一回事！”
“凭什么啊？”有人不满的说道。
“这是项目部内部的事，你管项目部凭什么！”田允涛霸道的说道。
“可我们辛辛苦苦的帮项目部干工程，没道理项目部招呼都不打一个的就把我们踢开吧？”又一人说道。
“不是不打招呼，只是还没来得及打招呼，你们自己就已经知道消息了！”
说话的人还要说话，被旁边的人拽了一下，想说的话也就没说出口，这时候拽他的人开口说道：“我们知道项目部组建自己的施工队是项目部自己内部的事，可是我们这些人，帮着项目部搞建设，这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不能没个说法，说把我们踢掉就踢掉吧？”
“你要什么说法？”田允涛看着说话的这人，不给这人说话的机会，接着说道：“不要跟我讲功劳苦劳什么的，项目部又没有让你们白干，都是让你们赚了钱的。既然赚了钱，你们不感谢项目部就算了，这还刚准备不给你钱赚，你们就找上门来要说法，是不是有些白眼狼了？”
几人也知道这理由占不住脚，也不纠缠这问题，然后说他们多么不容易，是花了多少功夫求了京二电的谁谁谁才能在电厂这里干工程，然后为了拉起队伍他们又花了多少功夫……
总之，点出自己身后人，也卖一些苦，最后再问田允涛有没有可能项目部组建自己的施工队后，不要把他们踢开？
怎么可能不踢掉他们，田允涛组建施工队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踢掉他们。
而且听到一些他们点出关系暗藏威胁的话，然后乱哄哄的不成体统的样子，反而越发坚定了田允涛替换掉他们的决心。想着即便那小年轻只招到两百多人，也依然把这些人踢出去，把队伍换成自己的人，这样就要少很多这些狗屁倒灶的破事。
几人说了半天，见田允涛还是一副没有商量余地的样子，也知道他们胳膊拧不过大腿，不过要他们这么放弃肯定不可能，几人对视一眼，然后告辞离开，出门后就商量怎么联络更多人，找更多关系一起给项目部施压。
等人走后，田允涛不等其他包工头找来，拿出对讲机通知开会。
开会不是和那些包工头开，而是项目部内部会议。
事情已经传开了，项目部内部也要统一口径，也是给他手下解释一下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么做的理由好处，说实话，现在项目部的人自己都有些懵圈，再不开这个会议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最先到的是田允涛的副手余副经理，然后搅拌站站长、材料科科长，实验室主任、质检一科科长、办公室主任，最后姗姗来迟的是一副愁眉苦脸相的质检二科王科长。
加上一个田允涛，这就是项目部所有的领导了。
王科长这时候已经想到吕鱼那小子请客的时候为什么问了那么多关于项目部对小施工队的意见了。
原来原因就是为了砸那些小施工队的饭碗，不止砸那些小施工队的饭碗，连他的饭碗感觉也要一起砸。
王科长对吕鱼简直怨念满满，心说亏他还觉得那小年轻会来事，还主动当他哥，在那小子当工头找上质检科验收的时候，还帮着他给其他人打招呼，没想到那小子那么腹黑，一边王哥王哥的叫着，一边盘算着砸他王哥的饭碗。
也是吕鱼没在这里，不然王科长可能一口浓痰就吐在吕鱼脸上了。
项目部会议室里，田允涛看人到齐了，说了声开会，然后就刚才趁等人的功夫复印好的他和吕鱼定下的章程散发给他一众手下大将。
余副经理作为田允涛的副手，这些东西他早就看过了，不止看过，都快要背了下来，这时候也就没有再看的必要，接过资料随手摆在身前会议桌上，一点没有再看的意思。
但是其他人这才第一次看到这东西，所以看得很仔细，办公室主任甚至掏出计算器在算。
等众人都看过了，田允涛对余副经理说道：“老余，你来给他们说说！”
余副经理点了下头，说道：“你们都应该知道外面传得沸沸扬扬的消息了，也看了这些东西，想必具体是个什么情况心里基本上都有数了。”
余副经理说到这，停顿了一下，见众人点头，这才接着说道：“组建施工队的事，我和经理的意见是一致的，就是该组建，必须组建，不说上次的偷窃的事，就是平时，哪次开会大部分时间不都用在这些小施工队的扯皮上面？更别提平时那些乱七八糟的质量问题了。这些小王应该是最有发言权的了？”
余副经理看向阴沉着脸的王科长，说道：“小王，你说我说得对吗？”
“啊…哦！”王科长听到点他的名，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说道：“是的，是的！”
“小王，你再这么心不在焉的，我和田经理就要考虑对你的安排到底要不要做出改变了！”余副经理没好气的说道。
“啊？对我的安排？”王科长又愣了一下，看了眼余副经理，又看了眼田允涛，一脸懵状，心里想着：“不是应该把我打发回总公司吗？”
“我和经理是这么决定的！”余副经理停顿了一下，扫了眼众人，见都聚精会神的在听，这才接着道：“质检二科，我们打算撤销了！”
说到这余副经理故意的停下不说，然后饶有趣味的看向王科长。
王科长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一句：“果然！”
虽然打发回总公司，级别待遇都不会变，可是哪有什么油水啊，即便以后会再被派到别的工地，可到时候是个什么情况，谁也说不准。
王科长看了下其他人，发现其他人也在看他，而且目光好像都带着同情。
不过王科长还想在京二电混，也就不敢拍桌子嚷嚷问为什么，不过该问的还是要问，“那我怎么安排？二科的其他人呢？”
余副经理没有直接回答王科长的问题，而是说道：“那个吕鱼只能找见一些木工、瓦工还有小工，这肯定不是一个完整的施工队，所以我们需要把其他该配备的配备齐全，其他施工队有老板，有工头，有技术员，有钢筋工、架子工，这些我们都要考虑！”
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余副经理接着说道：“当然我们施工队肯定不能这么叫，所以我们要组建的施工队，对应的该怎么弄，我和经理商量了一下，就叫做建设科，至于科长嘛……”
王科长心碰碰的跳，就等着余科长念到他，可余科长却在关键时刻停了下来，让他差点抓狂。
也没让王科长等多久，余副经理看着王科长说道：“科长的人选，暂时就定你小王了。”
“当然，这只是暂时的，至于小王你能不能胜任这份工作，还要看你能不能把建设科搞好！”看到王科长兴奋的脸色，余副经理敲打了他一句。
“没问题，肯定没问题的！”王科长连连保证道。
“恭喜王科了。”
“王科，你这要请客！”
“而且光吃饭可不行，怎么的也得一条龙！”
其他人一脸羡慕的让王科长请客，王科长也拍着胸脯说没问题，一定一定。
不怪其他人羡慕，虽然建设科油水可能没有质检二科那么足，但是权利大啊，几百人的队伍，以后这王科长差不多就是项目部的三号人物了，而且建设科也出成绩，说不定上面两个boss调离，或者京二电哪个项目部的项目经理空缺，王科长转身一变就会升职成为项目经理。
至于项目经理的资质那些，在座的没有一人没有，缺的就是领导的赏识，还有能让领导看得见，拿得出手的成绩。
“好了，建设科都还没影呢，请客以后再说。”这时候田允涛说话，制止住办公室里的喧哗，这才对余副经理说道：“老余你接着说。”
“建设科下设五个建设队，每个建设队一个队长、一个技术员，至于钢筋工、架子工就不用了，当然要是有也可以，没有的话，以后要搭架子就包给其他队，钢筋工队长和技术员就能兼任了，至于人选，小王你看着安排。”余副经理说道。
这些人就是对二科的其他人的安置了，至于谁当队长，谁当技术员就要王科长自己去拿捏。
质检科的人都是正宗的土木工程科班出身，当个技术员一点问题没有。即便是队长，看他们把那些工头收拾得服服帖帖的就知道管一些农民工更不在话下。
安排了质检二科，还有配套的其他事，比如食宿，这就交给办公室主任来处理了。
办公室主任也没有诉苦，直接就应承下来。
又交代了一些事，对于项目部自己组建施工队的安排就算是完成了。
最后在田允涛准备散会的时候，质检一科的余科长问道：“那个吕鱼靠不靠谱？别到时候我们这什么都弄好了，结果他没把人给我们弄好，到时候我们就闹笑话了。”
“这些我已经给小吕打过电话了，他说已经有一百多人在他那缴费报名了。这才大半个月，而且好多出门打工的还没有回来更何况现在到明年还早。他给我说保证能把人找齐，当然这些只是他一面之词，我打算过段时间亲自去确认一下，看看他说的是不是真的！”田允涛说道。
其实他也是被赶到这份上了，不然他肯定要等他亲自去确认没问题过后，这才对外宣布这事。不然大话说出去，结果没有成事，大话也就变成笑话了。
既然田允涛这么说，其他人也就没有意见了，而且也用不着他们有意见，正副经理都确认的事，他们这些科长，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
开完会，田允涛把王科长叫到自己办公室，先是勉励了一番，让王科长好好干，然后再让王科长把最后两个月的小施工队监督好，别让他们在工程上给他出什么幺蛾子。
不过还好，天气已经冷了下来，工程进度开始放缓，到年底也出不了什么活，出事的概率大大降低。
交代完这些事，等王科长告辞的时候，田允涛说道：“其实你应该感谢人家小吕！”
“是要感谢他！等他把施工队的人带过来了，我一定好好感谢他！”王科长笑着说道，他以为田允涛说的是因为吕鱼帮他招人，所以要感谢吕鱼。
其实不是。
“你这个建设科长还是小吕向我推荐的！”田允涛笑着说道。
“啊？”王科长有些愣，刚才还想着是不是对吕鱼吐口水，结果转头因为吕鱼他摇身一变成了建设科长，此时听田允涛说，他这个科长还是吕鱼推荐的。王科长心说：“那小子有这么大面子？”
吕鱼当然没有这么大面子，建设科长也不是吕鱼能决定的。
当时田允涛和吕鱼定好框架协议之后，田允涛想着建设科和吕鱼打交道很多，要是两个人不和，也是个麻烦事，于是随口问吕鱼对科长有没有什么顾虑或者要求，结果吕鱼顺口就说他和质检二科的王科长关系不错。
闻音知雅意，田允涛想着真要成立施工队，没了那些小包工头，质检二科也就没了存在的必要，让二科科长当这个建设科长也不错。
当然，要是没有吕鱼的话，说不准田允涛就让一科科长来做建设科长，让二科科长当质检科长了。所以田允涛这话也不算是骗王科长。只是吕鱼在里面的功劳并没有那么大而已。
这些田允涛就不用对王科长解释了，顺手送人情的事，田允涛最喜欢做了。
笑着对王科长点了一下头，算是确认确有其事，然后就让王科长去忙自己的事。
上午开完项目部内部会议，下午田允涛再把几个大包工头招到办公室，先是肯定了他们的猜测。然后告诉他们，项目部组建自己的施工队，只是为了替换掉那些混乱的小施工队，对他们不会有影响，甚至以后项目部的施工队干的工程，也是和那些小施工接的那些工程类似，不会跟他们抢工程。
听田允涛这么说，虽然大伙有些怀疑，但也选择相信。
毕竟换他们处在田允涛的位置想想，田允涛组建这么一个施工队，已经得罪了一些人了，要是再把他们得罪了……
他们的关系可不是那些小施工队可以比的，要是其中一个，田允涛得罪也就得罪了，可田允涛是头有多铁才敢一起把他们全部得罪了？
到时候被扫地出门的可能就不是那些小施工队，而是项目经理了。
那些大包工头得到满意的答案，也就告辞离开，可是郝老板不行。
吕鱼在家乡招人，对其他工头没有影响，可对郝老板影响大了去了。
今天还有人告诉他，说川省的那些人，有些人已经打算过年回去就去吕鱼那小子那里报名，甚至都已经有人叫家人去帮他们报名了。
他这电厂第二大施工队的位置眼看着就要不保，不保就不保吧，反正等项目部组建了自己的施工队后，第二也不是他了。
可他还有可能会被直接打回原型，又变成一百人不满的队伍，这是他怎么也接受不了的。
前几天他还在盘算今年应该能挣两百多万，明年全年都这么多人，甚至还可以更多人，说不定挣的钱就往三四百万那上面去了。
可这才几天啊，现在再想，就觉得没准明年又会回到只挣百八十万的样子去了。
以前，一年挣百八十万郝老板得意，满意，现在……
田允涛看着独自坐在沙发上不走，还一会咬牙，一会瞪眼的郝老板，问道：“怎么，老郝你还有什么事？”
“田经理，你们项目部组建自己的施工队我老郝没意见，可你们不能挖我老郝的墙角吧？”郝老板满是幽怨的对田允涛说道。
“怎么说？”田允涛疑惑的问道。
“我队上的一些川省人好多都打算换到你这来上工了，你说是不是挖我的墙角？”
“你这么大一个人，还没有小吕那么一个小年轻有号召力？让他把人从你这带走？”田允涛挖苦道。
郝老板听到田允涛这么说，越发不满了，“这里面没有你们京二电的招牌，他一个小年轻能把人从我这诓走？”
吕鱼是怎么招人的，对外怎么宣传的，田允涛心里有数，不过他也不打算干涉什么。
而且多一些对电厂了解，在电厂干过大半年的人，总比全是两眼一摸黑的好很多，也省一些事，这是对他有好处的事，他为什么要干涉！
于是田允涛对郝老板说道：“这你也应该找小吕，不该找到我这来，毕竟是他负责招人，至于招什么人，只要是能干活的，不是作奸犯科的，我也不好出面干涉啊！”
“那小子就是有你的担保，才能挣着钱，才有钱干这事，不然真当我老郝是散财童子，那小子那么轻易的就把钱从我这拿走？没挣着钱，就算那小子有想法，就他们家的那破情况，砸锅卖铁也干不成这事。”说来说去，郝老板还是说这事有田允涛的责任，就应该他出面来管。
“那你是什么想法？”田允涛问道。
“让那小子不能收我这的人，就这么简单！”
“你的人已经超标了，明年再这么弄肯定不行，少一些没什么影响吧？”田允涛皱眉说道。
“谁知道那小子要拉走我多少人？而且多余的人我也有了安排！”
田允涛不关心郝老板把人往哪里安排，甚至都不想操心这事，见郝老板没完没了的，都想赶人了，“等我先和小吕了解一下再说。”
见郝老板还要说话，田允涛摆手不耐烦的说道：“放心，你这问题我会给小吕说的。”
郝老板不想得罪田允涛，见田允涛不耐烦了，也就只好告辞离开。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郝老板一个电话打给吕鱼。
“郝老板，你有什么事？”吕鱼问道。
“还问我有什么事，我说你小子，我老郝对你不薄吧？你的钱我老郝没少你一分吧？你这一攀上高枝就把我老郝撇一边，撇一边就算了，你还回过头对我下刀子，我说白眼狼也没有你这样的吧？”郝老板心气不顺，语气也就不怎么好了。
再心气不顺，当吕鱼问他为什么的时候，郝老板还是把吕鱼招他人的事拿出来说了一通，最后郝老板说道：“别说你不知道啊？你看你是不是白眼狼，我老郝有没有说错？”
这事吕鱼还真不知道，最近他忙着当农民，种地、喂猪、喂鸭、喂鹅，还要做饭给门面上送过去，别看事不多，但确实零碎，很费神，吕鱼要不是怕他爷爷太劳累，都打算罢工不干了。
这时候听到郝老板说，他才知道这回事。
对于郝老板，虽然吕鱼时常觉得郝老板太抠门，也觉得郝老板明年可能就会把他踢开，但是那是估计，还没成现实，至少现在郝老板还是按时给他发钱的，也没少他一分。
而他能跟项目部谈生意，能开这么一个公司，能让老人每天乐呵呵的、吕父每天乐呵呵的、他每天除了撅着屁股辇着一群毛绒绒的小鸭子的时候，其他时候也乐呵呵的。
其实还是郝老板给了他梯子，也是他在郝老板赚到第一桶金，要说不感念郝老板的好，那就真成白眼狼了。
于是给郝老板再三保证说自己不知道这事，以后绝对杜绝这事，但是已经报名的缴了费的，他也不好往回退，但是作为补偿，也算是报答郝老板一番，没等到明年郝老板找机会踢开他，吕鱼主动说从明年开始，人头费就作罢。
还有一年半呢，一个月两万多，扣除春节休息一个多月，算下来得有三十万。
这下郝老板满意了，甚至不止是满意，简直觉得吕鱼是不是被门夹了脑袋，才会说出这种没脑子的话，别说吕鱼家那种家庭情况，就是他自己，真要扔出三十万说不要就不要，他还是干不出来的。
这时候，郝老板没想这三十万吕鱼是不是一定能从他这里拿到，因为在他看来，以那小年轻和田允涛现在的关系，那人头费他已经不那么好不给了。而且整个电厂，踢出了那些小施工队，再加上吕鱼把人划拉得差不多了，明年估计也不好找到多少参照标准作为理由，也就不好找田允涛提人头费的事。
特别后来吕鱼给他确认，已经在吕鱼那里登记缴费的他队上的人二十个都不到，郝老板就更不觉得心疼了，反而高兴得就跟捡了金元宝似的，还是老大一个金元宝。
郝老板放心了，就该吕鱼头疼了。
他在想怎么给那些人说，他这不要郝老板队上的人。
即便说起来，在郝老板那干和在京二电干，一样是干活，工钱也一样，但是京二电说起来总要好听一些。而且京二电的伙食肯定比郝老板那里好一些，更何况吕鱼还打算给人买保险，虽然这半年电厂也没出什么事故，但要是万一呢？有个保险总归让人安心一些。
虽然吕鱼去保险公司问了，保险公司给出的工伤风险等级中等，保险费率才百分之一，可这钱郝老板肯定不愿意出，而且郝老板总不可能只给川省的人买，其他人就不买了吧？
两百多人呢，一年也好几万。
吕鱼头疼了。
最后面那些别人介绍过去的就算了，前期的二十多人加上再次的八十人，虽然中途走了几个，加起来也有一百人。
这些人是最初就跟着吕鱼到电厂去打工的，没道理后来的人待遇反而好一些，他们反而还不如后来的人了。这样可就把人得罪了，吕鱼还想着等电厂完工，这些人再跟着他干呢！
最后，吕鱼一咬牙，决定用钱补偿，毕竟说得再好，也没有实实在在的钱拿着舒心。再工伤保险，也没有谁觉得自己肯定那么倒霉，以那些人的想法，肯定宁愿选择钱，也不会选择买保险。
想好了过后，吕鱼再一个电话给郝老板打过去，把郝老板当作公共电话，麻烦他通知吕严华，说他一会再打过来。
郝老板觉得自己白捡了三十万，正高兴着呢，也就没有抱怨吕鱼把他当作公共电话了，也不算计吕严华上工的时候，接电话扣不扣他的工钱了。甚至等吕严华到他办公室的时候，郝老板还主动拿座机给吕鱼打过去。
吕鱼告诉吕严华，请他帮忙给其他人说一声，就说他和郝老板有约定，不好把人再招到京二电上工，不过作为补偿，也算是感谢他们对他的信任，吕鱼决定只要在郝老板那里继续干下去，到明年年中的时候，最初的二十多人一人给八百，后面的七十多人，一人给五百元的补偿。
这一个补偿，差不多就相当于郝老板给他的人头费返了大半回去。
在郝老板那里，吕严华好多话也不好说，只是说了声知道了，就挂了电话。
出了郝老板那里，吕严华就去话吧再给吕鱼打了回来。
吕严华有些怀疑吕鱼的支付能力，毕竟六七万呢，吕鱼即便挣了一些钱，在他看来也付不了这么多钱，也是不相信吕鱼这么一个小年轻说的话。
虽然吕鱼给他的感觉变化很大，不像是不靠谱的人，但这不是小事，一定要吕鱼的爷爷给他说他才敢去给其他人说。
吕鱼即便把胸脯拍得震天响，连电话那边的吕严华都听到了，还是不管用。
没办法，吕鱼只好让吕严华等等，别急着走，他先去去找他爷爷。
吕鱼找到老人把这些事说了一遍，也说了自己的决定。
吕鱼本以为老人会说他几句，没想到他爷爷并没有。
让吕鱼再把电话给吕严华打过去，老人亲自给吕严华保证了一遍，甚至说了，即便在他家报了名的，钱依旧会有，标准还是不变。
等挂了电话，老人把电话还给吕鱼，说道：“你做得对，不管别人知不知道帮助了你，知不知道你在他们身上挣了钱，那是别人的事，但你自己不能忘，忘了就是忘本，你人生的路还很长，就更要注意，行差踏错，坏了口碑，你这一辈子再想挽回，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