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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老街事件簿全文阅读作者:怀里加入书架
  与阿柚最后一次去“Ake”的第三天下午,阿柚来到了一千零一夜。

  “和阿姨谈的怎么样了?”意章开门见山地问。

  阿柚神情沮丧地摇了摇头。“你知道什么叫爆炸么?”

  “什么规模的?”

  “原子弹。”

  “懂了。”意章夹起一块提拉米苏放在盘子里递给阿柚,“请你品尝一下,经历了爆炸,得吃点什么补充体力才好。”

  “十分感谢!”阿柚拿起叉子,三下五除二便吃了个干净。意章又给她夹了一块。

  “还有说服的希望么?”意章问。

  阿柚嘴里塞满吃的,鼓着两腮摇着头。

  “那怎么办?”

  阿柚咽下食物后,才说道:“我准备继续努力说服,但我给了自己一个期限,如果到了那期限还没有说服她,我就直接提起行李离开。”

  “先斩后奏?”

  “正是那个意思。对了,那位店长呢?”

  意章指了指天花板。“楼上。”

  “那里的故事他可喜欢?”

  “喜欢的不得了。”意章答道。这几日来,怀里可以说是灵感如泉涌,连吃饭的时间都在冥思苦想地创作。

  “那他还生气么?”阿柚问。

  “当然不会,他还说非常感谢你呢。”

  “那就好。”

  吃完东西后,阿柚心情好了许多,她起身准备离开。她告诉意章,才刚发生争吵,自己还是不要在外面待太长时间的好。

  “再因为别的事引发爆炸就不妙了。”阿柚说。

  但第二天几乎同一时间,阿柚再次来到了一千零一夜,依旧是刚刚与母亲爆发过争吵后跑来这里避难。

  “今天吵得厉害么?”意章问。

  阿柚撇撇嘴,神情不再如昨天那样自在。看起来这次争吵发生了什么让她难以释怀。

  “看来还是没能说服?”

  “我觉得——”阿柚紧皱眉头,“我定下的期限没什么意义,因为我妈她根本就不可能会被我说服。”

  “怎么回事,这么快就变得这样悲观了?前几天不还是信心满满么?”

  阿柚长长吐出一口气,说:“现实可不是你有信心就能左右的。”

  第三天,第四天依旧如此,阿柚总是心事重重地来到咖啡馆,吃些东西,喝杯咖啡,然后神情倦怠地离开。她说服母亲的工作始终没什么进展,并且似乎有愈演愈糟糕的趋势。到了第五天时,阿柚脸上还有一道很明显的红印,一眼便知她被人狠狠打了一耳光。

  “这么下去怎么行?”意章将冰包敷在阿柚脸颊上。

  “彻底激怒她了。”阿柚按住冰包。

  “你都说什么了?”

  “我告诉她说,不管她同不同意,我已经决定这几天就要上路了。”

  “然后她就打了你了?”

  “嗯。”

  “唉。”意章已经不知该说什么好。一方面她想劝阿柚慢慢来,一方面又实在佩服她的勇气,“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决定了,我要离开了。”

  意章一怔,这天总算是来了。“真的?”

  “嗯。既然已经确定了不可能说服我妈,索性就不做那样的努力了。这场我和我妈的战斗,我决定避战。”

  “战斗?”意章觉得这个字眼很有趣。

  “我以前不是说过么,我们这样的人,走出Ake后,每一天都在和世俗、和偏见战斗着。”

  “那何时离开?”

  “四天以后。这几天我要好好准备一下,收拾行李,跟除了我妈以外的所有人道别。”

  “终于还是要出发了啊。”

  阿柚望着墙上的国家地图发起了呆。她问意章能不能也在地图上按一个图钉。

  “当然可以。”意章答道,“准备标记自己去过的地方?”

  “不,是我即将要去的地方。”阿柚说着,走到了那面墙前,拿着一枚蓝色图钉在西北方向的一处地方按了下去。

  站在吧台后面的意章没能看清那城市的名字,只能粗略的判断那城市在QH省内。

  “原来你要去的地方那么远啊。”意章说。她更能理解为何阿柚之前会难以作出抉择了,那里距离此地少说也有两千公里远。

  “嗯,坐火车的话,要近二十个小时呢。”阿柚答道。

  阿柚并非只是嘴上说说而已。隔天,她开始一家一家的拜访老街的店铺,与各店铺的店长一一辞别。她要离开老街以及这个城市的消息也迅速传遍了整条街。月光杂货铺的女儿要离开生活了二十多年的老街,这条消息的确有家喻户晓的价值。

  阿柚也收到了人们送的离别礼物。作为土生土长的老街居民,大家都不希望看到她离开。常免费赠送百合花的花店送给了阿柚一包很适合内地生长的花种,树洞餐厅送了一套精美的餐具,占卜馆的吉普赛占卜师送给她一盒气味特别的香薰,温度书店则送给了她一本《欲乐园》,他告诉阿柚,这本书是在海边发生的,如果阿柚思念海了,可以读读这本书。

  阿柚计划离开的前一天晚上,她来到一千零一夜,手里提着几瓶啤酒。店里没什么客人,意章和她坐在窗边边喝边闲聊起来。意章问阿柚明天几点的火车,阿柚回答说八点钟。

  “我去送你如何?”意章问。

  “求之不得。”阿柚说,“一个人在火车站等待通往未知旅程的火车,那幅画面怎么想都很凄凉。”

  “说的是呢。”

  阿柚打开第二瓶啤酒,问:“给我讲个故事听好么?”

  意章笑了笑。“想听什么故事?”

  “什么故事都好,最好是那种很适合离别的故事。”

  “适合离别的故事啊……”意章想了想,“那只有是讲故事人自己的故事咯。”

  “哎?”

  “既然是离别,讲别人的故事怎么能适合?”意章说,“作为送你的离别礼物,我给你讲一个我自己的故事如何?”

  “啊,太棒啦!”

  意章望了一眼楼梯,她相信怀里是不会介意她在离别之际将他们的故事讲给阿柚听的。

  “那次在海边喝酒,我曾经对你讲过一千零一夜的故事,还记得?”

  “嗯。”

  “我说过,靠着那些故事,新娘才活了下来。我想你一定不明白,我为何会说那句话。你也也一定很疑惑,为何怀里总是戴在二楼,很少有人知道他,而他又为何会戴着口罩。”

  阿柚点点头,意章所说的都是她以前很想知道的那些事。

  “接下来——”意章深吸了一口气,“是我和怀里的故事……”

  意章慢慢讲起了她和怀里从相识到交往,从怀里受伤到他们来到老街开咖啡馆这期间的所有事。她讲完后,阿柚已经热泪盈眶。

  “原来是这样……”她抽了下鼻子,眼圈通红。

  意章一口气灌下半瓶啤酒。讲了这么多,她的嗓子干涩得厉害。“怀里前几天告诉我说,来到老街后,他的生活越来越能摆脱掉伤疤带给他的困扰。想想也是,我不在意他的伤疤,又没有其他人总是问那道伤疤是怎么回事,应该会慢慢忘掉吧。而最重要的是,从事写作是他最想做的事,做自己喜欢做的事,他也能够重新找回生活的勇气。”

  “真羡慕你们,更羡慕怀里,做着自己喜欢做的事,和喜欢的人生活在一起,天天都能见面,这是多少人的心愿啊!”

  “明天以后你也可以啊。”意章说。

  “但愿吧……”阿柚的表情变得惆怅起来,意章看在眼里,问发生了什么事。

  “我妈……这两天有些奇怪呢。”

  “怎么个奇怪法?”

  “这几天一声不吭,也没再和我吵,看起来是在想什么事。”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上次我来之后。”

  “是不是已经接受了你要离开的事实,阿姨有些失落?”

  阿柚摇摇头,又点点头。“我也说不好。”

  “不管怎么说,明天你就要走了,该好好和她道个别才合适。”

  “嗯,听你的。”阿柚喝了一大口酒后,准备离开。

  “酒还没喝完呢,就要走?”意章仰头问。桌子上还有两瓶未打开的林德曼啤酒。

  “喝多了还怎么告别?”阿柚笑着说。

  “那我明天早些去杂货铺,和你一起去火车站。”

  “好!”阿柚扬扬手,走出了咖啡馆。望着街上渐行渐远的阿柚,意章忽然心生一种不安全感,她不知是不是跟外面的黑夜有关。

  隔天清晨,意章早早起床,走出咖啡馆朝月光杂货铺走去。到达杂货铺后,意章看到那里一楼的卷帘门紧锁着。意章心想或许阿柚正在里面收拾,便站在卷帘门旁边等待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已是七点十分。从老街到火车站的车程是二十分钟,意章觉得无论如何现在都应该出发了,但卷帘门依旧紧锁着,里面也没有什么声音。她望向二楼,那里的两扇窗户全都关闭着,窗帘拉得死死地,看不到里面。

  又过了五分钟,阿柚仍未走出来。意章只好给阿柚打去了电话,但阿柚的手机竟然是关机状态。接近七点半时,意章只好开始冲着二楼的窗户喊阿柚的名字。

  没有任何动静。意章又喊了几声,右边那扇窗户的窗帘忽然动了动,然后窗户被人从里面推开,一个人影从窗口闪了出来,但那并非阿柚,而是一位中年女人。意章猜测这正是阿柚的母亲。

  “什么事?”对方居高临下地问。

  “您好!请问——阿柚呢?”

  “你是谁?”

  “我是……她朋友。”

  “什么朋友?”

  意章明白阿柚母亲为何会这样问,她解释道:“我是在这里开咖啡馆的,和阿柚是普通朋友。”

  听出意章在刻意强调“普通朋友”后,阿柚母亲的嘴唇动了动,问:“你有什么事?”

  “阿柚呢?”

  “我问你找她什么事?”阿柚母亲态度很强硬。

  “啊……”意章说,“阿柚说今天要去赶火车……”

  “她不走了。”说罢,阿柚母亲便用力关上了窗户,窗帘也重新被拉上。

  意章站在杂货铺门前呆立了一会儿,最终只好悻悻离开。

  中午时,意章再次来到杂货铺。但杂货铺仍然大门紧锁,有客人正站在卷帘门前抱怨。下午三点钟,意章再次来时依旧是同样的场景。隔壁花店的老板声称,过去几年内杂货铺从未出现过像今天这般一整天都不开门营业的情况。

  意章在杂货铺外面给阿柚拨去了一整天以来的第十四宗电话,但依旧没有拨通。她愈发担心起来,联想到昨夜阿柚离开时突然涌现上心头的不安,意章觉得阿柚一定是出了事。

  晚上,一位意料之外的客人忽然造访咖啡馆——意章在Ake认识的木乔。

  木乔同样知晓阿柚今天要出发的事,并且他在中午时给阿柚打过去了电话,原本是打算询问旅程是否顺利,但像意章一样,他始终没能打通电话。

  “会不会出了什么事?”木乔担忧地问。

  “可是我去过杂货铺,那里没有开门,所以我没能看到阿柚。”意章说。

  这之后一连两天,杂货铺始终没有开门营业。阿柚的手机也始终没有打通。意章和木乔已经担心到了极点,无计可施之下,她们决定如果明天还是如此,无论如何也要闯进杂货铺问个清楚。

  “就算把卷帘门砸烂也要亲眼见到阿柚!”木乔发狠地说。

  但他们还没来得及那样做,事情忽然有了转机——第二天的上午,月光杂货铺像以往一样正常营业了。

  听到这消息,意章立刻跑去了杂货铺。她看到,收银台后面的人并不是阿柚,而是那日窗台上的中年女人——阿柚的母亲。

  认出意章正是几天前在楼下询问阿柚下落的女孩后,阿柚母亲依旧没有好脸色。

  “什么事?”她问。

  “请问阿柚呢?”

  阿柚母亲紧紧抿着嘴唇,并未回答。意章又问了一遍,她才冷漠地回答说:“她出去了。”

  “去哪里了?”

  “不知道。”

  “阿柚的手机关机了。”

  “嗯,或许吧。”

  来的时候,意章已经注意到阿柚的卧室窗帘像前几天一样依旧紧紧拉着,窗户也像从未打开过一样死气沉沉地。

  意章盯着楼梯口,她正在心里谋算一个计划。而她的心思并没有瞒过阿柚母亲的眼睛,她突然走出收银台,挡在了意章和楼梯之间,死死盯着意章。

  计划被看穿,意章只得无奈离开。回到咖啡馆后,她给木乔打去了电话,约他来咖啡馆见面。但木乔说他现在在郊外处理事情,最快也要晚上才能赶回来。

  夜晚,木乔刚走进咖啡馆,意章便对他说:“阿柚一定出事了!”

  “你怎么知道的?”木乔问。

  意章将自己去杂货铺的事讲给了木乔听。木乔黑着脸,意章讲完后,他默不作声地咬着手指,然后用力拍了一下桌子。

  “我要想办法进去看看!”他说。

  “去阿柚的卧室?”

  “没错!”

  “我帮你!”意章说,“你自己去的话,她一定会拦住你,我们两个一起行动,总有一个能冲到二楼。”

  “可以么?”木乔问。知道意章像他一样担心阿柚,他很是感激。

  二人立刻去了杂货铺。到达那里时,一楼仍旧只有阿柚母亲和几位顾客,并不见阿柚本人。

  他们躲在杂货铺门边,小声商议着该如何行动。木乔的主意可以采纳:他先进去,以找不到什么商品为由将阿柚母亲吸引过去,阿柚母亲并不认识他,所以不会怀疑他。意章则趁机跑上二楼。

  说做就做。木乔立刻走进杂货铺,意章躲在门边,露出半个脑袋查看里面的情况。

  木乔走到货架前,很快将吧台边的阿柚母亲叫了过去。阿柚母亲走到货架那里后,意章蹑手蹑脚地走进杂货铺,弯着腰以最快速度跑到了楼梯口。因为担心爬楼梯的脚步声会引起注意,她只得踮着脚往上爬。

  她终于爬上了二楼。很幸运,阿柚母亲始终没有发现她。

  意章走到阿柚的卧室前,轻轻敲了敲门。但门后并没有任何回应。她转了转门把手,门没有上锁,她推开门,慢慢走进去。

  屋里没有开灯,窗帘拉着,光线很暗,隐隐约约能看到床上有一个凸起的轮廓。

  担心阿柚会被吓到,意章轻声说道:“阿柚,是我,意章。”

  床上的那个轮廓动了动,但没有说话。

  “灯在哪儿?”意章问。

  那轮廓动了一下,接着只听“啪嗒”一声,整个房间一下子亮了起来。光线来自床头的一盏台灯。阿柚正双手抱膝坐在床头,方才是她自己打开了床头的台灯。

  看到阿柚后,意章差点尖叫出来。只见阿柚披头散发,面如死灰,原本就身形瘦削的她此刻看起来像还未来得及烘烤的陶器一样易碎。

  意章木讷地在门口站了很久,才缓缓走到床边。

  “阿柚……出什么事了?”意章颤抖着问。直觉告诉她,阿柚不只是出事,而且事情还很严重。

  阿柚没有出声,长发遮住了她的脸。

  “吃东西了么?”意章问。

  阿柚摇了摇头。

  “一整天都没吃?”

  阿柚点点头。

  “到底出什么事了?”因为焦急,意章提高了声音。她急忙捂住嘴望向门口,担心阿柚的母亲会突然闯进来。

  还好门外并没动静。当意章转过头来重望向阿柚时,阿柚已经抬起了头,杂乱的刘海下,那双被眼泪泡得发红的眼睛绝望地看着意章。

  “阿柚……”意章坐在床边握住阿柚的手,那双手不像是活人的手,毫无体温可言,“告诉我,究竟出了什么事……”

  阿柚缓慢地闭上眼,又睁开。她示意意章离她近一些。意章将耳朵凑到阿柚嘴边。

  听到阿柚说出的那句话后,意章觉得胃部一阵翻腾,眼前的世界也天旋地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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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老街事件簿全文阅读作者:怀里加入书架
  警察将阿柚母亲带上了第一辆警车,然后将阿柚带进了另一辆警车。

  放心不下阿柚,意章央求那位身材高大的警察将她也带上警车。警察却摇摇头。“已经做过报案记录了,你不需要再去了。”

  “我知道其中很多事,带我去也有助调查,对不对?”意章仍不放弃。

  那警察想了想,总算点头同意。意章爬上警车,坐在阿柚身边,紧紧搂着她的肩膀。阿柚披着一件不合眼下季节的毛毯,但身体仍像冻僵了一般止不住地颤栗着。

  “对不起……”意章在阿柚耳边轻声说道。

  阿柚望着她,不明白她为何会突然道歉。

  “那毕竟是你妈妈,我报警把她抓了起来,你一定会怪我吧?”

  阿柚的瞳孔抖动了一下,挤出一个苍白的笑容。

  警车鸣着刺耳的警笛,一路开到警局。阿柚母亲被两名女警带去了审讯室,阿柚和意章则被引去了一间警务办公室。办公室里有四张红木办公桌,每张桌上都有堆积地像小山一样的文件。

  两位同行的男警察将警帽扔在桌上,小声交谈着。其中那位有些秃顶的警察走到饮水机前,另一位警察则在查看桌子上的日历,在上面写着东西。意章并没有看到先前那位身材高大的警察,她猜测那位警察正在审讯阿柚的母亲。

  “喝点水吧。”秃顶警察将两杯水放到意章两人面前。意章忙说声谢谢,阿柚未作任何表示。

  秃顶警察坐在二人前面,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黑色的笔记本翻开,右手握着圆珠笔压在纸上。

  “谁报的警?”他问。或许是常年保持严肃面孔的缘故,他的眉心处有一道类似刀疤的凹陷。

  “我。”意章举了举手。

  秃顶警察望向阿柚。“这么说,你是受害人?”

  阿柚咬着嘴唇,半晌才点了点头。

  秃顶警察似乎察觉到了缠绕在阿柚身上的恐慌,他叹了声气,说:“别害怕,在这里你很安全。”他的声音很温柔,意章猜他或许有一位和阿柚年龄相仿的女儿或妹妹。

  “谢谢。”阿柚虚弱地说。

  秃顶警察突然转头对那位仍在查看日历的警察说:“喂,先带这姑娘去那边的询问室。”接着他转过头来望向意章,“你先跟他去别处等等可以么?我们需要单独询问。”

  意章看着阿柚。阿柚点点头,示意她不用担心。

  意章跟着那位“日历警察”去了办公室旁边的一间屋子。这里应该是审讯室,意章看到了电影里常看到的遮住一整面墙的镜子和固定在地面上的桌椅。

  “抱歉,这里是审讯室,带你到这里可能不太合适。”日历警察解释说。

  “没关系。”意章答道。她根本不关心这屋子是做什么用的,她现在只希望在这间房间里待的时间越短越好,隔壁的阿柚实在让她放心不下。

  他们在中间那张桌子旁边坐下。日历警察搔了搔眼角,开口问道:“是你报的警?”

  意章称是。

  “能介绍一下究竟是怎么回事么?”

  “在杂货铺的时候,我已经跟一位警察同志介绍过了。”意章说。她仍能记得那位女警在记录她所讲述的事情时,出现在脸上的诧异表情。

  “你是说那份报警记录啊,嗯,我已经看过了。可是……难以置信啊。”日历警察说。

  意章点点头。“一开始听到阿柚说这事时,我也不敢相信。”

  “她的母亲,据你了解,有没有过精神病史?”

  “我不清楚,我只和阿柚熟悉些,至于她母亲,没有太多了解。”

  “这样啊。”警察往后一靠,“如果是正常女人的话,实在很难相信她能做出那种事,那可是自己的女儿啊。”

  “那个……”意章欲言又止。

  “没关系,你说。”

  “如果阿柚妈……如果她真的患精神病,会怎么样?”

  “啊,那就很难追究她的刑事责任了。”

  “什么?”意章吃惊地张大嘴,“她可是找人强奸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做出这种事情法律也不会追究么?”

  “别激动别激动。”日历警察摊开双手,“我所说的不追究刑事责任只是在她被认定为精神疾病的情况下才会存在的,要知道,认定一个人是否患有精神疾病有一套严格的程序和方法,现在还说不准呢。我刚刚那么说只是自己的推测。”看得出,这位警察对自己方才的说法感到后悔。

  意章咬了咬牙。“最好别有,这种人实在应该遭天谴。”

  警察耸耸肩,转而问:“据你所知,她们母女两人的感情如何?”

  “应该还好吧。阿柚一直没有父亲,和她母亲两人相依为命,感情应该算是不错。”关于这些事,意章也是听木乔提起过,“只是因为某些事,她们最近经常发生矛盾……”

  “因为什么事?”警察往前探了探身子。

  意章略带犹豫地问:“那个,可以不说么?”

  “最好是说,这样也有助于我们对案子的调查。”

  “只要查清了阿柚母亲的确做出了那事,不就可以了?其他事会有影响么?”

  “不一定啊小姑娘。”见意章皱起眉头,日历警察急忙改口道,“咳咳,我们需要了解后再下结论。”

  “这样啊……”

  “掌握犯罪嫌疑人的犯罪动机,和任何与案子有关的事,是很重要的。”日历警察开始在桌边走来走去,“我希望你能把了解的一切都告诉我。”

  意章再次犹豫了。阿柚和她母亲冲突的原因,自然是因为阿柚要离开这里,而阿柚离开这里是因为她要去投奔小志。可一旦她开口将这些事讲出来,警察势必会查清阿柚是同性恋的事,那毕竟是阿柚的私密,她没有办法在未经她同意的情况下揭露这个秘密。况且一旦这事被警察查到,很难说会不会泄露到老街去……

  她最终决定守口如瓶。“抱歉,我不能说。”

  意章看到警察的拳头攥紧了一下,但立刻又松开了。他没有对意章的坚持发表任何意见,只说了声“稍等一会儿”后,便走出了房间。

  意章在这间房间里等待了足足二十分钟,房间的门才再次被打开,之前那位秃顶警察走了进来。他虽然年纪和之前那警察相仿,但却要慈祥和蔼很多。面对他时,意章觉得会稍稍轻松些。

  秃顶警察坐到意章对面,双手合十扣住嘴唇,问:“你在老街开咖啡馆,是么?”

  不明白对方为何会突然问这个,意章点了点头。

  “孙西柚准备离开老街的事,你一定也很清楚吧?”

  意章再次沉默下来。看来警察已经从阿柚或阿柚母亲那里知道了事情。而她也仿佛能够看到对方的问题会通往何处。

  “她为何离开,你也一定清楚吧?”秃顶警察问。

  果然。意章想不通为何警察一定要追究阿柚离开老街的原因,只要调查清楚阿柚母亲的确找人强暴了自己的亲生女儿不就可以了么?阿柚为何要离开的事难道很重要么?

  而意章心里也清楚,阿柚和她母亲那边应该还没有说出阿柚和小志的事情,而警察也一定认准了她是知道其中缘由的,否则也不会轮番问她这个问题。现在来看,警察只是知道阿柚要离开老街,但并不知晓她为何离开。

  意章告诉自己,她不能说出真实原因,她必须保护阿柚的秘密,否则阿柚将无法再在老街生活下去了,周遭的舆论和压力会彻底摧毁她。

  “抱歉,关于那个我不能说出来。”意章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容置疑。

  “为什么?”秃顶警察停了一下,问。

  “那个没什么重要的,你们不是已经抓到阿柚的母亲了?再加把劲把那个男人抓到,不就可以了?”

  秃顶警察摇了摇头。“单那样还不够,我们要查清很多事情才行——”

  “查清别的事就好了,阿柚为何离开只是她的私事,请不要深究那个。”

  “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秃顶警察话音未落,忽然屋子的门被人撞开了。那位日历警察冲了进来,一脸惊慌。

  “不……不好了!”

  意章和秃顶警察同时站了起来。

  “晕过去了,那姑娘……”

  在秃顶警察作出答复之前,意章便跑出了屋子,立刻看到了躺在地板上一动不动的阿柚。

  “阿柚!”意章忙跑上去抱起阿柚。她的身子很沉,脸像纸一样白。

  秃顶警察走了过来,将手指放在阿柚鼻孔下面,又翻开她的眼皮查看了一下,然后说:“没关系,只是晕倒而已。快,送她去医院。”

  送往医院后,医生的诊断意见也让意章长舒一口气。阿柚只是精神上受到较重的冲击,加上几天来一直没正经吃东西,身体吃不消了而已。

  “今晚在这里观察一晚,没什么大碍明天就可以出院。”说罢,医生便急匆匆走开了。

  护士给阿柚输了液,推着装满药品的小车离开了病房,留下意章和同来的秃顶警察在病房内。看着躺在床上睡得香甜的阿柚,意章忍不住捂住嘴啜泣起来。

  “怎么会这样……”意章痛苦地闭上眼,但阿柚虚弱的脸庞仍出现在了眼前。紧接着,意章觉得自己身体里的某根线“嘎嘣”一下断掉了。

  身为阿柚的朋友,知悉她秘密的人,她不能眼睁睁看着阿柚受苦,也不能看着她独自承受这一切。她必须为无助的阿柚做点什么。到目前为止她只为阿柚做过两件事,报警和保守秘密。报警这件事无疑是正确的,阿柚很难说服自己报警让警察抓捕自己的亲生母亲,所以只得由她来做。可是保守秘密呢?现在看来那样做真的有意义么?

  思忖片刻后,意章决定在努力为阿柚保守秘密的前提下,说出一点实情。

  “我们出去谈谈可以么?”她对秃顶警察说。

  一旁的秃顶警察立刻打起精神。“当然。”

  二人走出病房,意章轻轻地将病房门关上。她们坐在旁边的连椅上。

  “阿柚……不想在这里生活了。”

  “她准备去哪里?”秃顶警察问。

  “不知道。”这是实话。虽然阿柚曾在咖啡馆的地图上标记过小志所在的那个城市,但意章一直没有细看它究竟叫什么。

  “她为什么要离开老街?”秃顶警察问起了这个在警局内一直被意章拒绝回答的问题。

  “就是……想换个城市生活吧。”意章答道。

  看出意章仍在竭力保护着什么后,秃顶警察用食指摩挲了几下人中,叹了声气。“姑娘,我希望你能明白,查清受害人为何要离开老街和她们母女两人发生冲突的原因,我们才能知道这件案子为何会发生,犯罪嫌疑人的犯罪动机又是什么。我想你是出于某种考虑,保守着有关受害人的一些事情。我很欣赏你保护朋友的做法,可是有些时候,那样的保护并不一定就是对的,我们需要……做出选择,你必须要明白,查清这件事,对病房里那位昏睡的姑娘很有必要。”

  意章望着秃顶警察的眼睛,她的内心已经被警察方才的那番话打动。她之前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的做法究竟是否正确,而秃顶警察方才的这番话现在也让她警醒了许多。

  “在警察局时,阿柚都说过什么?”她问。

  秃顶警察摇摇头。“她只是告诉我们,自己被母亲找来的人强暴了,还有就是……”

  “嗯?”

  “受害人被施暴时,犯罪嫌疑人在一旁旁观了整个过程。”

  “什么!”意章瞪大眼睛。她只知道阿柚母亲找了别人强暴阿柚,却没想到她竟然……

  秃顶警察闭着眼点了几下头,确认了他刚刚所说的话是实情。而意章久久未能从这件事带给她的惊讶中缓过神来,她无法想象那会是什么样的场景。

  在黑暗中被强暴而无助挣扎的阿柚,突然看到了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的亲生母亲……

  几分钟后,意章才渐渐恢复冷静,她已经做出决定,必须说出那个秘密!

  “阿柚想要离开老街,去投奔她的恋人。但阿柚的母亲不同意,所以,她们一直在争吵……”

  “为什么不同意?”秃顶警察问,“是因为看不上阿柚的男朋友么?”

  “不是不同意……”意章说,“是因为阿柚的恋人……不是男人。”

  “不是男人?”秃顶警察问,“你是说他不负责任?”看来他领会错了意章的意思。

  “不是……”意章纠正道,“我是说,阿柚的恋人,是位女人。”

  意章话音刚落,秃顶警察忽然站了起来,他的表情很奇怪,兴奋之余夹杂着心酸。

  “我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秃顶警察站在那里说。

  “哎?”意章仰视着他。她只是说出了这一点事情,连小志的名字都没交待,这警察就已经明白了所有的事了?

  警察在走廊来回走了两趟,然后停在了意章前面。“没想到,仅仅几年时间,我竟然又碰到了这个类型的案子。先前我还不敢妄下结论,只是怀疑,没想到真相果然是这样。”

  “什么意思?”意章忙问。

  秃顶警察掏出一盒香烟,点燃,深深吸了一口,吐出一股白烟。“我以前处理过一个几乎一模一样的案子。”

  意章正待追问,秃顶警察伸手打断了她,继续说道:“也不能算是一模一样,那件案子的受害人是男性。不过其他方面,倒的确是很相似的。”

  “到底……”

  秃顶警察又吸了口烟,缓缓说道:“你听说过强奸矫正么?”

  “矫……什么?”意章从未听过这个词。

  “强奸矫正,就是说有的家庭一旦发现自己的亲人有同性恋倾向,便会找异性与他(她)强行发生****希望能够用性快感来改变他们的性取向。听说在非洲,有些男同性恋的母亲还会亲自上阵。”

  意章听得目瞪口呆。“你是说……”

  “起先我们也不明白为何一位母亲会找人强暴自己的亲生女儿。我虽然怀疑过,但因为没有证据支持,犯罪嫌疑人和受害人又怎么也不开口,我也不能将这个猜想告诉同事们。但听你这么一说,知道受害人是同性恋后,我就明白了,这一定是真相!”

  “可是……怎么会……”意章无法相信这世上会有这种事存在,更无法相信这事会发生在自己朋友身上。

  “我记得上一次遇到这种案子时,查清真相后我们都很吃惊。但我想这就是事实。你刚刚也说过,受害人已经决定要离开,所以近日来一直在和犯罪嫌疑人发生冲突。我想犯罪嫌疑人在留女儿不得,又不能接受女儿去投奔同为女性的恋人后,便采取了这种极端的方法,希望能用这种办法矫正女儿,让女儿改变性取向,成功的话,女儿就能留在她身边了。”

  “成功?这种事情会成功?”意章激动起来。

  秃顶警察双手攥拳。“那就要看你如何看待成功了。”

  “什么意思?”

  “强奸矫正,说到底是某些人在无法接受亲人是同性恋的情况下,所采取的一种治疗方法。在这些人眼里,同性恋是一种疾病,同性恋群体是怪物。”看到意章愤怒的目光,秃顶警察忙摆摆手,“别误会,我绝不会这样认为。这只是我所说的那类人的病态观点。”

  “好吧。”

  “强奸矫正这种治疗方法没有任何依据,甚至残忍,但是在这些人眼里,它是能够治愈同性恋的。而既然是治疗方法,那么就算真的能让同性恋者不再爱同性,也是会存在副作用的。”

  “什么副作用?”

  “副作用就是——”秃顶警察望着病房的门,“经历了强奸矫正,他们可能会更加厌恶异性。”

  意章无法控制住声音的哽咽。“你是说……”

  秃顶警察点点头,说:“是的,无论是男性还是女性,经历过矫正后,他们可能不会再爱任何人了。”

  “Asexual,无性恋者……”意章身子一软,后背紧紧贴上了冰冷的椅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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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章
老街事件簿全文阅读作者:怀里加入书架
  夏天一结束,城市几乎是一夜之间便迎来了来自北方的冷空气。居住在海边的人早已习惯了这个城市夏天之后便是冬天的气候,在这里,秋季永远可以忽略不计。

  意章裹上围巾,站在沿海马路上,远远望着沙滩上的一个人影。这段时间以来,她几乎每天都能在海边看到独自散步的阿柚。

  天气不再炎热之后,阿柚时常会在海边散步,有时候一待就是一整天。杂货铺也已许久没有开门营业了。许多赊账期限到期后来还账的人,只得留下纸条,将钱塞到卷帘门下面,或是交给隔壁的花店转交。

  海风愈发凛冽。远远看去,被吹乱头发的阿柚像是一只被粘在沙滩上的风筝,早晚会腾空而起,飞上天空。

  “阿柚!”意章冲着那个方向喊道。

  阿柚缓缓回过头来,看到是意章后,她从沙滩上站起来,走了过来。

  “天凉了,去咖啡馆里坐坐吧。”阿柚走近后,意章说。

  阿柚双手插兜,脸颊被海风吹得通红。她看着意章手里提着的袋子。“去买什么了?”

  “灯泡。”意章回答说,“二楼的台灯坏掉了。跟我回咖啡馆坐坐好么?”

  阿柚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二人穿过沿海马路,走向老街。路上,她们看到了扛着铁锹的乌鸦画馆的画家。自打搬进老街以来,几乎每一次见到这位画家,他都是扛着铁锹的形象。

  他究竟是要去做什么?

  意章刚想问阿柚是否知情,但看到阿柚的脸色后,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现在的阿柚,恐怕对什么也不感兴趣了。

  二人一路没说一句话,终于走到一千零一夜后,意章甚至松了一口气,她从没和哪个人走了这么长的一段路却没有过一句交谈。

  推开门走进来时,意章吃惊不小。一直在二楼创作的怀里此刻正站在吧台内侧,听吧台边的一位年轻女孩子说话。他仍旧戴着口罩,两只眼睛聚精会神地看着那女孩。

  “……这就是阿原和乌鸦林沐的故事。”意章听到女孩说。

  “我回来了!”意章说道。

  怀里和那女孩同时望了过来。

  “回来了啊。”怀里说,“没人照看生意,有客人来,我只好临时帮帮忙。”

  “谢谢!”意章说着,瞄了那年轻女孩子一眼,长相还算眉清目秀。

  “这位客人讲了一个很棒的故事,也已经按照半价付了钱。”怀里对意章说。

  阿柚在那女孩旁边坐下。“一杯海盐咖啡。”

  “收到。”意章答应道。给阿柚做好咖啡后,她才突然看到女孩面前有一杯香草拿铁。

  “拿铁是你做的?”意章偷偷问怀里。

  “嗯。”

  “还不错嘛。”意章扬扬眉,她从不知道怀里竟会调制咖啡。

  她将海盐咖啡轻轻放在阿柚面前。“多喝些,在海边待那么久,身子受凉了可怎么好?”

  “嗯。”阿柚答应一声,拿起咖啡杯凑到嘴边。

  这时,有人在敲打咖啡馆的橱窗。四人循声望去,敲打窗户的是一位和女孩年纪相仿的男生,他背着双肩包,似乎是附近大学的学生。而那年轻女孩也立刻冲那男生挥了挥手,收拾东西跑了出去。

  那女孩刚跑出咖啡馆,又有一位年长些的男子与她擦肩而过,走了进来。他看上去有三十岁,西装笔挺,领带也扎得硬邦邦的,表情看上去很紧张。

  “您好!”他走过来说。

  意章抬头应了一声。“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请问——”男子左右打量了几眼,问,“您是这里的蛋糕师么?”

  “蛋糕师?”意章一怔。一旁的阿柚也饶有兴趣地望向男子。

  “就是负责做蛋糕的。”

  “您是说甜点?”

  “对对!甜点!”

  “本店的所有东西,都是我亲手做的,请问有什么问题么?”意章问。

  这种季节,男子额头竟然出现了豆大的汗珠。他右手伸进西服,出人意料地掏出了一枚精巧的戒指出来,上面镶嵌着一颗不大却很耀眼的蓝钻。

  “好漂亮!”意章不由得赞叹道。一旁的阿柚很平静,倒是脸上浮现出了笑意。

  “呼,你会喜欢么?”男子问。

  “哎,我?”意章指着自己。

  “身为女生,会喜欢这个吧?”男子问。

  “当然会喜欢!女孩子哪有不喜欢钻戒的?特别是这枚戒指的颜色,太迷人了!”

  “那就好。”男子很满意意章的评价,“戒指是我自己挑选的,所以有女孩子喜欢就好,证明我的审美没有问题。”

  意章问,“您决定求婚?”

  “啊……”男子表情变得尴尬起来,“不是的。其实是……表白。”

  “哎,表白?”

  “嗯,希望她能做我女朋友。”男子边抖动肩膀边说。

  “那为什么要送戒指?”

  男子挠了挠头发。“这是一个很好的表白礼物,不是么?”

  看着男子真诚的眼神,意章决定不告诉他戒指并不适合表白的真相。

  “那您是想?”意章问。

  “唔,是这样!”男子食指和拇指夹着那枚戒指,“待会儿她点东西吃时,请将戒指藏在里面!”

  原来是打算效仿电影里的情节。意章接过戒指,戒指上仍残留着男子手指的余温。近前来看,那枚蓝钻更是像银河里的星辰一样美丽。

  “麻烦伪装的像样些!”男子嘱咐道。

  “包在我身上!”意章小心地收好戒指,男子这才离开吧台,找了座位坐下。

  “很期待呢!”意章偷偷对阿柚说。一旁的怀里凑了上来,端详了好一阵儿那戒指。

  几分钟后,店里走进来一位留着齐耳短发的女子,她身材曼妙,戴着眼镜,浑身上下透露出一股成熟的气质。她的嘴边有一颗黑痣,更显得整个人妩媚性感。

  坐在座位上的男子忽然站了起来。意章明白,这女人便是男子即将表白的女主角。

  女子走向男子那里,二人站在一起时,意章脑海里浮现出“般配”这个词。

  意章走出吧台,上前将菜单递给他们。

  “小蓝,想吃点什么?”男子问。

  “嗯——”被称作小蓝的女子翻看着菜单,然后说,“请来一份椰果冰淇淋,再要一份康宝蓝。”

  “好的。”意章答应道。男子随便点了些东西,偷偷冲意章使了个眼色。意章眨了眨眼,然后收回菜单,回到后厨做准备。

  她将戒指藏在椰果冰淇淋里,在表面涂抹了一层厚厚的椰果酱来做掩饰。怀里和阿柚依旧在吧台那里,意章听到他们似乎在交谈。这段时间阿柚常常待在咖啡馆里消磨时间,和怀里也熟络了很多。而对于怀里脸上的伤疤,阿柚也在三人一起用餐时见过多次。

  “你还好么?”意章听到怀里在问。

  意章停下了手里的工作,一动不动地听着吧台处的动静。她心里惴惴不安,虽然怀里只是简单的问候,但放在阿柚身上,很显然是在问她有没有从那件事的阴影中走出来。

  意章既埋怨怀里哪壶不开提哪壶,又迫切地想要知道阿柚会如何回答。因为担心阿柚会反感,她一直不敢去问这个问题。她微微后仰着身,望向吧台,从这个角度,她能够看到阿柚的一半脸。

  还好,阿柚并未动怒,也没有明显的难过迹象。

  “还可以吧。”阿柚的回答轻描淡写。

  “坏事情总会过去的。”怀里说。

  “嗯。”阿柚在点头。二人之间的对话随之停止,谁都未再次说话。怀里在修剪指甲,阿柚则在品尝咖啡。当意章将冰激凌做好,放进小冰箱,开始动手制作康宝蓝后,她才听到吧台那里又传来了说话声。

  说话的是阿柚。“能问你一个问题么?”

  “请讲。”怀里答道。

  阿柚的问题并未立刻抛出,在沉默了近一分钟后,她才问怀里:“我们都是遭受过重大打击的人,但我听意章说,你在出事以后,很快就平静地接受了现实。”

  “是这样。”怀里说。

  “怎么做到的?”

  意章放下手里的咖啡匙,静静地听着,怀里的回答几秒种后飘进了后厨。

  “你相信转世么?我相信。我一直认为我们是有来生的。我们这辈子,不过是我们无数次人生中的某一个而已。我告诉自己——我所经历的一切苦难都只是我这个人生中的一部分,而这个充满苦难的人生,也只是我无数个来生中的某个普普通通的人生而已。既然我会拥有无数个人生,那么这个人生就算苦难一些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这样一想,人也会坦然很多。”

  阿柚在笑。“原来如此。大部分人都只会用“明天会更好”来安慰自己,但很少有人能用‘下辈子会更好’来安慰自己。”

  “说的是呢。”怀里答应着。他拿起意章买的灯泡,对意章打了声招呼后,便爬上了二楼。因为最近一直在桌边写书,他的背已经驼得愈发厉害。

  意章擦了擦眼角,端着冰激凌和康宝蓝走出了后厨。阿柚正低着头,看着杯子里的咖啡在思考着什么。意章走出吧台,送上那女子点的东西后,她不露痕迹地冲男子点了点头,男子立刻一脸紧张起来。

  意章回到吧台,坐在阿柚对面偷看男子那边的进展。阿柚依旧在低头想着心事,似乎对现场表白这事毫不感兴趣。

  那女子正在和男子聊天。一分钟后,她才将冰淇淋拉到面前,拿起了勺子。

  “阿柚阿柚,好戏要来了!”意章小声说道。阿柚这才半转过身,望向男子那边。

  只需要看那男子的后脑勺,便可知道他此刻有多紧张。不要说他,就连意章自己也无比紧张起来。一千零一夜开店几个月,还从未发生过现场表白的事。

  女子吃冰淇淋的速度很慢,并且还常常放下勺子,好半天才重又拿起来。意章很清楚自己放置戒指的位置,她确信按照女子现在的速度,还要至少三分钟才会迎来惊喜。

  “有件事,想要和你说。”阿柚的说话声打断了意章的注意力,她不知何时开始已经回过头来,没再关注男子那边了。

  “什么事?”意章只好收回目光,望着阿柚。

  “我把杂货铺卖了。”

  意章愣了好几秒种才意识到阿柚说的是什么。她咬着手指,静静地看着阿柚。

  “昨天的事了。”阿柚又说,“对方出的价码不错。”

  意章没有作声,她现在已经完全忘记即将发生在这里的表白事件了。

  “已经把钱打过来了。”阿柚声音自始至终很平静。如同她出售的不是自己心爱的杂货铺,而是一件可有可无的玩具。

  “这么说……”意章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很轻松,“月光杂货铺就要成为历史了啊。”

  阿柚摇摇头。“不一定,买家告诉我他很喜欢杂货铺的经营理念,似乎准备继续经营下去。”

  “真的?”不管怎么说,杂货铺还能继续存在也算一个好消息。

  “他还告诉我说,他准备改良杂货铺的某些地方。比如将杂货铺里的商品价格全部提高几成,他觉得那样的话杂货铺的利润会更丰厚。”

  “那还会有人去那里赊账么?”意章问。

  “应该没问题吧。毕竟对于赊账的人来说,是不会在意价格的。”阿柚撇撇嘴,“无所谓了,反正和我没关系了。”

  “那——接下来呢?”

  阿柚放下咖啡匙,说:“我准备离开了。”

  “离开……”

  “嗯,离开这里。”说罢。阿柚望向那面贴着国家地图的墙壁,那里有一颗蓝色图钉是她曾经钉上的。

  意章明白了,阿柚终于要去找小志了。

  她很想问阿柚,卖掉杂货铺后,她母亲那边会怎么处理。阿柚母亲现在仍然在看守所内,听说不久之后就会正式移交检察院提起公诉,涉嫌的罪名正是强奸罪。而阿柚母亲的同伙——对阿柚施暴的男子也已在不久前落网。意章那天曾和阿柚一起去警局进行确认,阿柚只看了那男人一眼便逃出了警局。

  她的心思像是被阿柚看穿了。阿柚说:“卖杂货铺的事我也通过律师转告她了,钱我也会给她留下一半。”

  “这样啊。”意章察觉到,阿柚已经不再称呼那个人为“妈妈”了。

  “咳咳!”后面传来一阵咳嗽声,但意章没有心思去在意。

  “那你什么时候离开?”

  “明天的火车。”阿柚苦笑着说。

  意章一惊。“怎么这么突然?”

  “该处理的事都处理过了,再留在这里也没什么能做的事了,还不如尽快离开。”

  “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这不也算是提前了么?”

  意章怔了一下,说:“明白了。”

  身后又传来一阵咳嗽声,比之前要猛烈许多。

  “我去送你。”意章说。

  “嗯。”好在阿柚没有拒绝。

  二人陷入了沉默。这时,一个黑影忽然冲到阿柚身边,冲刺速度太快,撞到吧台后险些将吧台往后推了几公分。意章和阿柚同时被吓了一跳,责备地望着那黑影。

  “救命救命!”黑影不是旁人,正是那位准备表白的男子。他一脸惊慌,领带也不再整齐。

  “怎么?”意章问。

  男子环着手不停地敲着自己的喉咙。“卡……卡……卡住了!”

  “什么卡住了?”意章刚问完,立刻醒过神来,戒指!

  她急忙望向男子身后,只见那女子手扶地板跪在地上,正不住地咳嗽着。她还将手指伸进嘴里,似乎是打算逼吐。

  “啊……”意章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很快,意章走出吧台,和那男子跑上前去。一人给女子倒水,一人帮她拍背,甚至使用海姆立克急救法企图让女子将戒指吐出来。忙乱了一遭后,女孩子忽然恢复了平静,但并未有戒指从嘴里跑出来。

  男子担忧地问:“好点了么?”

  女子努力咽了口口水,脸色因为刚刚那一番折腾不再苍白,反而有了些许血色。她表情痛苦,委屈地望着男子。

  “下去了……”

  “下去了?”男子问。

  “吞下去了……”女子说。

  意章看着桌上那半份已经融化的冰淇淋,心里想着这个故事无论如何要让怀里写进作品里。她望向吧台,坐在那里的阿柚手里握着咖啡杯,整个人说不上是高兴还是孤独。

  这件趣事在当天便被老街的人传得沸沸扬扬。不只是在一千零一夜,外面的人也在聊这事。有人很关心那女孩子最后该如何把戒指取出来,也有人想知道这样一来男子算不算已经完成了表白。

  “大概不会成功吧?”售卖山地车的老板说,“要是那戒指最后随着大便一起出来,还怎么捧在手里表白?也没有女孩子愿意戴那样的戒指吧?”

  隔天清晨,意章早早地来到月光杂货铺。已经易主的杂货铺在外观上并未看出什么变化,老式的卷帘门已经拉起,阿柚正站在一楼收银台边,身边是一个银灰色的行李箱。

  “来了啊?”阿柚招呼一声。

  “都收拾好了?”

  “嗯。”阿柚拽出行李箱拉杆,“我们走吧。”

  “不再多看一眼么?”意章问。

  “不用了。”说着,阿柚提起行李箱,毫不留恋地走出了这栋她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建筑,就像从未在“留下来”和“投奔恋人”这两个选择间辗转反侧难以抉择过似的。

  搭乘出租车去火车站的途中,阿柚将头靠在车窗上,望着窗外的街景一句话也不说。坐在前面的意章也没有忍心打搅她。

  到达火车站后,阿柚买了两张相同车次的火车票,出发时间与终点站均一样。

  “为什么也给我买票?”意章问。

  “这样你才能通过检票口,去月台送我上火车不是?”阿柚说。

  “那倒是……”意章恍然大悟。

  两人到达的时间刚刚好。在候车大厅只等了不到十分钟便开始检票。意章和阿柚跟在一众长龙后面,通过检票口,然后走下一段长长楼梯,来到了月台。

  月台上已经聚集了不少旅客。火车还没有来,站在安全警戒线前的人伸长了脖子,盯着火车来的方向,如同那样做火车会突然从天而降似的。从铁轨上吹来的风带着一股淡淡的铁锈味,吹乱了他们的头发。

  “终于真的要走了啊,还真是一波三折。”意章说。

  “是啊。”阿柚点点头。

  “火车要开多长时间?”

  “不知道,但我要坐到终点站再下车,所以应该会很久吧。”阿柚看了一眼火车票,说。

  “听起来会是一个漫长的旅途。”

  “说的是啊。”阿柚也望向火车即将驶来的方向,“记得小志走的时候也是坐火车,我问她为何不坐飞机,小志说她喜欢坐火车,火车的声音很适合一个人旅行和思考。看来她说的很有道理,现在轮到我一个人坐火车思考了。”

  “思考什么?”

  阿柚笑了笑。“乱七八糟的事情。”

  意章有些难过。“总觉得一切都太过仓促,我们还认识不久,就要离别了,这实在不是一个能讲出来的故事。”

  阿柚笑了笑。“走火入魔了不成?走到哪里都想着故事?”

  “习惯了啊。”阿柚说,“而且怎么说这也和怀里有关。”

  “他的书写的如何了?”

  “很顺利。”意章答道,“每天都会因为写书忘了吃饭和休息。”

  “啊,真棒!看来他有写书的天赋。”

  “嗯。不过怀里也说,不是他有没有天赋的缘故,换作其他人在老街生活的话,也能创作出好的作品,他说根本不需要动脑筋,只要将老街里的故事写成文字就可以了。”

  “真是谦虚。”

  “他是真的这么认为的呢。”

  “这么说,老街里的故事和人,都会出现在怀里的作品里?”

  “大多数。”

  “也包括我么?”

  意章沉默了一下,问:“你介意么?”

  阿柚摇摇头。“当然不会介意,甚至还很高兴呢。能够成为一个故事的一部分,是一件很荣幸的事。你可以告诉怀里,我的故事,我的……所有故事,他都可以写进他的作品里。”

  “那样的话,我替怀里向你表示感激!”

  阿柚笑了笑。“到时候一定要把作品寄给我一份哦。”

  “好。”

  阿柚忽然握住意章的手,她的手很是冰凉。

  “我们现在的离别,也会出现在我的故事里么?”阿柚问。

  意章抑制着眼泪的流出。“我想会的。”

  “要把这部分写的感人一些哦!”

  “一定!”

  意章重重地点了几下头,和阿柚紧紧抱在一起。她看不到阿柚的脸,但她知道阿柚此刻肯定在哭。

  一声长鸣,远处的火车缓缓驶了过来。

  回到一千零一夜,意章径直爬上二楼,将阿柚临别时的话转述给怀里听。怀里打开了音响,房间里传来了周杰伦的《晴天》。

  “……所以这就是阿柚的故事的结局么?满身伤痕,去投奔自己的爱人?”阿柚仰躺在床上,说。

  坐在写字台前的怀里牙齿咬着笔,晃了晃头。“也算是比较好的结局吧。”

  “但愿是。”

  “阿柚说她同意我将她的故事写进书里?”

  “嗯,她是这样说的。”

  怀里眯起眼睛,像是在沉思什么。楼下传来了推门声——有客人光临了。意章从床上爬起来,亲了亲怀里的头发,转身走下了楼梯。

  来人让意章吃惊不已,是最近一直扛着铁锹在老街走过的乌鸦画馆的那位画家。与以往一样,他手里依旧握着那把铁锹。

  “您好!”意章说。

  画家走到墙边的作为坐下。意章递过去菜单时,看到画家手里有一个卷成卷轴状的紫色纸条。他没有细看菜单,只点了一杯美式咖啡。

  意章送上咖啡时,画家正在读那张紫色纸条上的字,他深低着头,耳朵两侧的头发似在抖动。

  意章没有打扰他,放下咖啡后便回到了吧台。她系上围裙,接着从上衣兜里找到了一张没有使用的火车票——阿柚离开时给她买的那张。

  距离火车出发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阿柚此刻在火车上在做什么?有没有联系小志,让她来接自己?

  意章在心里默默祈祷着,祈祷阿柚在这座城市经历的所有伤害,都能够在爱人那里得到治愈。

  意章低头注视着那张火车票,然后走向那面贴着地图的墙壁前。她打算将这张火车票钉在地图上,以此纪念她和阿柚的这段友谊。

  她站在地图前,望着地图上那枚阿柚亲手按下的蓝色图钉。

  看清楚那枚图钉所标记的城市后,她手一松,火车票缓缓飘落到了地板上。

  火车票上的终点站,和蓝色图钉下的那个城市,并不是同一个。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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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老街事件簿全文阅读作者:怀里加入书架
  若是说写东西是我的梦想,倒不如说是一种放松方式。

  长期在充满压力的环境下工作后,寻找一种解压方式是很必然的一件事。有人下棋,有人唱歌,有人跑步,有人踢足球,而我的放松方式,便是关上房门,坐在书桌前,打开电脑,把脑子里那些奇怪的故事写下来。

  毫不夸张的说,我的这颗脑袋里,除了已经完结的这本《老街事件簿》,还有至少五个能够写成长篇小说的故事,当然,我也会一点一点把它们写下来,事实上,现在我的第二部作品已经完成了第一卷,粗略计算,2017年上半年就可以完结。

  我从不把写东西当成是我的一种赚钱方式,因为它似乎永远赚不了钱。对我而言,这只是一种放松、休闲的娱乐活动。就好像有一个人,下班后喜欢进厨房亲自做菜,一个小时后,他的菜肴摆满了餐桌,房间内肉香扑鼻。而写东西的区别只在于,它需要不只一个小时,它也没有肉香,充其量只会有书中自有颜如玉的什么香。

  聊聊这本书吧。

  这本书是从2015年的12月份开始动笔,啊不,动键盘,完成于2016年的8月。历时八九个月。但是从广义上讲,这本书并不是这么短就形成的,它真正起源的时间,是2013年的6月份。

  那个时候,我正在像所有法学生一样,艰难地准备着国家司法考试。为了保持应付考试的体力和耐心,我在每个周二的下午都会去球场踢球(和写作一样,足球也是我坚持了十几年的爱好),踢过球后,我会去学校附近的市场买一只烤鸭,再买一瓶冰糖雪梨,然后回宿舍,洗个冷水澡,换上松松垮垮的衣服,一边吃一边看《老友记》。吃饱喝足后,我就搬着小板凳,坐在阳台,拿着电脑幻想着什么。那个时候,这本书的雏形已经形成,我幻想有这样一条街,它与众不同,开着许多有意思的店铺,我甚至想象我也在其中开了一家什么。但那些幻想落在电脑上后,只是一段段不成文的文字。我那时候还没有能把它们组织成小说的能力,只是想到什么就写什么。然后时间到了八月,因为司考越来越近,我只能暂时将这梦想搁浅,但它们一直都存在,从未被丢弃,直到从事律师职业的第二年,也就是2015年的12月,它们在脑袋里越积越多,我担心再不把它们写出来,我会炸。

  于是就像哈利波特里,邓布利多教授的冥想盆一样,我把它们择了出来,形成了我的第一部作品《老街事件簿》。

  这本书里的一切人物,都有我身边的人作为原型,除了将他们稍加点缀,基本上保持了他们的性格和外形。熟悉我的朋友,一定能够在书中读到他们认识的人,幸运的话,他们甚至可能读到他们自己。比如,乌鸦林沐的原型是我的一位画家朋友,打鼓的晴美是我很熟悉的一位心灵手巧的姑娘,阿柚和意章是我所认识的感情最深厚的一对朋友,简弥和简生,咳咳,我有一对双胞胎堂妹。

  至于清音······

  想说的话还有很多,但现在什么也想不起来。

  感谢一众人。

  小妍,是这部作品的第一个读者,对这部作品,我听取了很多她的意见,那些对我来说弥足珍贵。我会记得那个下午,她在遥远的东北,用手机告诉我她的所有感受。

  马克马克,是一位我不认识的书友,因为起点的特殊设置,我永远无法知晓ta究竟是谁,但我感激ta无论是凌晨还是清晨,雷打不动对我的作品的支持。

  岩岩,谢谢你的那句评价“如清水一样细细流淌的文字”,那对我来说是赞赏。

  不二,你是我书中某个主角的原型。

  浅先生,谢谢在写东西时,你的一路关照和鼓励。

  还有陈部长,赵律师,花和尚,以及所有关注这本作品的朋友。

  那些支持,对我来说,弥足珍贵。

  或许有一天,我可以在某本书的扉页上写下你们。

  也或许它永远不会取得什么成功,但无所谓了,我只是在尝试生活的各种可能性。

  感谢你你你你你你,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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