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胆狂徒,没想到你还敢出现,快束手就擒。”杜月笙大声喝叱,他在睡梦中听到捕快来报,说是毁容大盗出现在迎香楼,要夹持当红花魁宁凝凝。他赶紧召集人手赶来。
宁凝凝神色慌乱起来,她不能让他被抓,可是,现在,他怎么脱身?她用求救的眼神望了一眼芷儿,只见芷儿眼里也有些焦虑,难道芷儿识破了他的身份吗?
尹朝很镇定,他敢来,就不会怕的。
柳如飞小心翼翼地靠近杜月笙,带着恳求的语气说:“大人,你可要顾着我们楼里的姑娘呀,凝凝还在他手上。”
杜月笙脸色沉重,没有说话,他在计划着,要是没办法救下宁凝凝,那只能舍弃她了,无论如何,今晚是擒获这凶手的最好时机。他示意执剑的衙役冲上去,四个衙役站成一个圆圈,将尹朝和凝凝围在里面,挥剑刺向尹朝,凝凝吓得花容失色,双手紧紧掩住眼睛。尹朝拢着她纤细的腰间,轻而易举地杀出四个衙役的包围,可是李皓天又逼近,他不敢小看李皓天,刚才的交手,他就试探出了李皓天的武功在他之上,弄不好,他不能全身而退。
方芷儿在一旁观战,很担心,不管尹朝是不是毁容大盗,她都要先帮他逃出,她心里有太多的疑惑了。
尹朝怕凝凝被误伤,只好松开手,将她放开,自己孤军奋战。
芷儿顺势也挥剑过去,她的剑法看似是在击退尹朝,其实却让旁人无法靠近,一时间,场面就换成了她和尹朝在打斗。芷儿见衙役和李皓天退在一边等机会过来,便使了个眼色给尹朝,尹朝心领神会了,在芷儿剑偏向右边刺去时,他一掌打落她手里的剑,将自己的剑架在芷儿的脖子上。
“啊——”迎香楼的姑娘们都惊叫起来,杜月笙也脸色一变,这被夹持的可是王爷看上的姑娘,他还没有那个胆让这个姑娘受伤,他惊慌地让弓箭手把弓箭放下,恐有人误放箭。
李皓天冷冷地瞪着尹朝,如同一只被瞅到猎物不愿离开的豹子,尹朝冷嘲了一下,“都给我退下,不然我就杀了她!”
“不要,你放了她吧,不要再害人了。”凝凝冲上来,眼里裹着泪花,哀怨地望着尹朝那双明亮的眼睛,他为何要变成了这样?她真是不懂,是因为她吗?尹朝,你是用这样的方式来报复我吗?
尹朝心痛起来,看着凝凝那清秀的面容,他多想带着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她却不愿意,罢了,不管他做什么,她都不会回到他的身边了。
“走,不然就走不了了。”在他胸前的芷儿暗中拉扯了下他的衣角,小声地提醒。
尹朝将手中的剑紧紧的指着芷儿的脖子,挑衅地看着李皓天,一步一步地走向李皓天,皓天没办法,虽然他很心急擒拿黑衣人,但是王爷有令,让他保护好方芷儿,皓天只好让出路。
仗着芷儿,尹朝安全脱险了,他们俩轻而易举地走出了迎香楼,跨上衙门的马匹,朝城门外奔去,此时的城门早已紧锁,尹朝拉下蒙面的布,脸色苍白,他跨下马,对马背上的芷儿抱拳致谢,“谢谢芷儿的相救,来日尹大哥必会报答你的。”
“尹大哥,盈雪她们真是你伤的吗?”芷儿有些顾及地问,担心会让尹朝难堪。
“是我做的!我看不惯她们卖弄风骚的模样。”尹朝一点也不觉得愧疚。
芷儿摇摇头,跃下马,“可是,她们是无罪的,你凭什么去惩罚她们?还有舞儿,她死得太冤了。”
尹朝握住芷儿的手,“你相信我吗?”他的眼里流泻出真诚,没有一丝杂想。
“我相信你,因为你是我的尹大哥!”芷儿的话让尹朝很受感动,此时,倘若是别人,一定不会相信他了,包括他深爱的青凝,刚才还指责他害人。
李皓天和杜月笙带着追兵随后赶来,尹朝听到急促的马蹄声,欲要离开,他坚定地对芷儿说:“芷儿,我从来没有要过任何人的性命。”
芷儿明白他的意思了,点点头,“尹大哥保重!还有,尹大哥能答应我以后不要再伤害那些姑娘们了吗?”
“好!保重!”尹朝向着城楼一边的小巷跑去,很快就被夜幕遮挡住了,再也瞧不见他的身影。
李皓天一群人赶到,不见尹朝,只有芷儿拉着马绳站在马旁,“人呢?”他气急败坏地问芷儿。
“走了!”芷儿冷静地说,把马交还给捕快。
“你为什么不拖住他?”李皓天见凶手跑了,一肚子气,埋怨着芷儿。
“我武功不及他。”芷儿看着李皓天,一点也不惊慌。
李皓天狐疑地望着芷儿半晌,才从嘴里吐出几句话,“我看你是故意放走他的吧?你们是认识的?”
芷儿冷冷地说:“你抓不到凶手就要赖我吗?那你把我抓去顶罪呀!”
这话堵住了李皓天的嘴,他忿忿地甩袖而去。
杜月笙带着芷儿回到城里,天开始微亮了。迎香楼的人都来到衙门的门前等候着,她们希望杜月笙能把毁容大盗带回来,可是,空手而回的杜月笙着实让她们失望。
“大人,人呢?”柳如飞着急地问。
“跑了!”杜月笙也有些沮丧,不过目前跑就跑了,先破了眼前这杀人案再说了,他见人齐,也就不作休息,直接升堂。
大家见芷儿安全无恙地回来,也便放心了,凝凝担心地看着芷儿,很想问问尹朝的情况,却见人多,怕被听到,只好把话咽回去,聪颖的芷儿哪会看不出她的想法,微笑着走过来,挽着凝凝的手,用手指轻轻地在她的手心里写下:放心。
凝凝压在心口的大石头,这才放了下来。
众人跪在衙门的大堂上,人多,发出杂乱的骚动声,杜月笙一拍案板,大堂上两边整齐站立着的衙役发出低沉的声音:“威武——!”然后把手中的木杖顿了几下地,顿时,大堂之上安静了下来。
“经本府彻查,杀害舞儿的凶手就在你们其中。”杜月笙严厉地看着众人,“来人,宣仵作上堂。”
仵作上来了,身后有两个衙役抬着架子,把舞儿的尸体放到大堂上,楼里胆小的姑娘一见白布遮盖的尸体,都惊呼地跪闪到一边。
“大人,凶手身上应该有指甲抓的痕迹,因为昨夜回府后,我和姚捕快再次验尸,有了新的发现,死者的指甲里有血丝。”仵作掀起白布,拿起舞儿的左手,拉直她僵硬的手指让众人瞧,其实大家都不敢看。
“很好,来人,给我检查迎香楼打手,看看是否被指甲抓伤。”杜月笙下令,师爷和捕快带着迎香楼的打手们进了大堂左侧的偏堂,偏堂是专门供升堂时检查身体用的。
迎香楼的阿福自告奋勇地站出来说:“青天大老爷,要不要我也协助师爷检查,我在迎香楼待了这么久,看着姑娘惨死,我心里不好受呀。”他直接掀起袖子,露出黑黝黝的手臂,让众人瞧,然后还要脱鞋挽裤。
“行了,你去吧。速度点。”杜月笙应允了,这迎香楼二十几个打手,全身检查起来,也是要花时间的,于是,他加派了两名衙役进去。
杜月笙皱着眉头想:难道自己判断错误了?这可真是丢脸了,堂堂的大老爷,昨日还大言不惭地说凶手就在迎香楼,可是今日却出乎意料。是不是漏了哪个细节?杜月笙细细想着。
迎香楼的打手们整理好衣裳,阿福带着他们出来跪在公堂之上。
“都仔细检查了吗?”杜月笙低声问身旁的师爷。
“是的,打手们身上都没有被指甲抓伤的痕迹。”
守门的衙役前来通报,“凌王爷驾到!”
杜月笙赶紧从位子上下来,迎接凌宴轩。
凌宴轩带着李皓天气势昂宇地迈进来,他一眼就看到了跪在一边的方芷儿,他在王府听了皓天的汇报,对芷儿有一肚子的话要问。
“见过王爷!”杜月笙领着众人向凌宴轩行礼。
“杜大人请继续,本王只是前来旁听的,不干预大人的审案。”凌宴轩客气地说。
“下官不敢,王爷能亲自来,真是蓬荜生辉,这奸杀案,又无头绪了。”杜月笙头疼极了,本来以为可以破案领功,没想到线索又断了。
凌宴轩锐利地眼神扫过迎香楼的打手们,打手们个个都惊慌失措地低下头。
“王爷,请上座!”杜月笙微微欠着身子,恭迎凌宴轩坐上公堂正中的位置。
“杜大人,公堂之上,你是父母官,本王在一旁候坐就行了。”凌宴轩拍拍杜月笙的肩膀,让他放心去审案。
师爷和捕快搬来红木檀香椅子放在杜月笙的身边,凌宴轩坐了上去,杜月笙待凌宴轩坐上后,自己方敢移动脚步,迈到堂上坐好,他习惯性地重拍了下案板,才顿觉凌宴轩在一边,怕凌宴轩不高兴,偷偷地瞄了凌宴轩一眼,见凌宴轩端坐着,并不在意。他才放心地清了清嗓子,问道,“当夜,是哪个打手值夜?”
“是福哥!”其中一个瘦小的打手小声的回禀。
凌宴轩的目光聚集在阿福的身上,阿福很镇定,“回老爷,正是小人。”
“当时你可去过柴房?”杜月笙问道。
“小人没去过,小人只是巡了楼里,并不去后院。”阿福诉道。
凌宴轩觉得阿福的话里有些隐瞒,他插嘴问道:“你们平时巡夜都不巡后院?”
“不是,那晚,喝了点小酒,就偷懒,没想到舞儿姑娘会出那样的事。”阿福提到舞儿,眼皮跳了一下,凌宴轩看在眼里,起了疑心。
“大人,不知凶手是哪位?”佟掌柜小心翼翼好奇地问。
杜月笙一时语哑,没接话,现在看来迎香楼的打手身上没伤,就洗去嫌疑之说了,他求助地望着凌宴轩。
凌宴轩面无表情地看着堂下跪着的人,心里冒出了一计。他对身旁的李皓天低声说了几句,皓天匆忙走出去,公堂上静悄悄地,大家都望着凌宴轩,希望得到审查的结果。
一会,李皓天拿着一张纸进来,上面有一个黑炭印出来的脚印,只听见皓天说:“这纸上的脚印是在凶案现场取得的,相信,堂下的各位,穿的鞋大小都不一,王爷让我来给大伙比量一下。”
堂下哄动了起来,杜月笙不知凌宴轩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能满脑子疑问地配合着,“女的都站到一旁去。姚捕快,你去帮忙。”
“请大家把左脚的鞋脱下来。”李皓天吩咐道。打手们大大咧咧地坐在地上,脱下鞋,只有一个人,没有脱,那就是阿福。
凌宴轩的眼睛一直盯着他,心里冷笑起来了,看来人还是抵不过心里的恐慌。
杜月笙见阿福站着不动手,就嚷道:“那个你,动作快点。”
“大人,小人的脚有脚气,脱了鞋奇臭无比,小的难为情!”阿福低着头说。
“哦,这无妨,为了破案,大家都能忍受的。”杜月笙理解地说。
阿福神色闪过慌张,只好慢慢地抬起左脚,脱下鞋子,局促不安地递给李皓天。
李皓天接过鞋按到纸上,然后转身回到凌宴轩的身旁,低语了几句。凌宴轩走下去,在打手们的面前走过,每个人都望了一眼,最后在阿福的面前停下,开口说:“凶手果然是在你们之中!”他看到这句话一说出,阿福脸色大变,但还是故作镇定。
“哗——”公堂上,迎香楼的姑娘们惊呼起来。
衙役和捕快握紧手中的剑戒备着。
凌宴轩走回杜月笙的身边,严厉地说:“给我把阿福拿下!”打手们一听,都诧异不已,张大嘴巴看着阿福,不敢相信。
阿福脚一软,不等捕快靠前,就哆嗦地跪下,拼命地磕头:“王爷饶命,饶命,小的只是一时糊涂,才做出那等下流之事。”
“阿福,你跟了我这么久,怎么可以这样?”柳如飞上前,生气地闪了他一巴掌。
“柳妈妈,救救我,我不想死呀!”阿福痛哭流涕地拉住柳如飞的裙摆。
凌宴轩冷嘲地一笑,贪生怕死的家伙,既然如此,何必要犯事。他盯着芷儿看,用不容拒绝的语气说:“杜大人,这里就交给你了,皓天留在这里,听听他怎么说,我有话要问方芷儿,现在要带她走。”
“王爷请便!”杜月笙赶快从位子上下来,鞠躬送凌宴轩。
“跟我走,这里没你的事了。”凌宴轩霸道地拉过芷儿,也不管她怎样挣扎,就是不放手,硬把她拽到衙门外的轿子旁,拉着她坐了进去,轿子朝凌王府抬去。
公堂上,阿福自知无法逃脱,只好道出犯罪过程:“那晚,我巡夜,听到柴房有声响,就去瞧瞧,见到舞儿脱了外衣,在跳舞,我一时忍不住,又想她是一个疯子,没人理她了,就开了门,奸辱她,没想到她虽然疯了,力气却很大,她不停地乱抓,我怕被人听到,就捂住她的嘴巴,和掐着她的脖子,想让她安静下来,没想到,她就那样断气了。”阿福边说边望着舞儿的尸体,刚才仵作没把她的手放回白布里,现在看到了一只僵硬的手臂垂伸在外面,有些诡异,阿福不由地打了个冷颤。
“于是,你怕事情曝露,就将舞儿吊起,制造出她上吊的样子,想瞒天过海!”杜月笙帮他把话接下去。
“大人,我知道错了,求求你,饶了我吧!我真的是一时糊涂。”阿福哭得不能自禁。
师爷想了想,对杜月笙说:“大人,方才验身之时,因为他在堂上自己自告奋勇,所以在下被蒙蔽,一时疏忽,没有对他验身。”
“来,扒开他的衣裳看看。”两名粗壮的衙役按下阿福,两三下扒掉他的上衣,只见他的后背指甲抓伤的痕迹赫赫在目。
“大胆刁民,公堂之上竟敢弄虚作假,唬弄本官,来人,将他收监。”杜月笙拍下案板,下令道。
衙役押着阿福,准备下去时,阿福停下脚步,望着杜月笙,不解地问:“大人,我记得当时我已经把柴房整理了,怎么会有我的脚印?”
杜月笙望着李皓天,“这——?”
“其实现场什么线索也没有,是王爷耍的计,犯事的人,心里有鬼,自会害怕,这叫不打自招!”李皓天对凌宴轩可是崇拜得不得了,王爷这一招,不花功夫,就让犯人自己慌张现行了。
阿福听了,惨笑起来,“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