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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笑0般变化(中)
倾宋全文阅读作者:然籇加入书架
  风雨渐渐平息了,只不过经历过江南梅雨的人都知道,这不过是一小会儿的喘息,在夏天未过的日子里,还将会有更多的风雨。风雨洗礼了几天,庭院里面的松竹上悬挂着水珠,映衬着那几分翠绿。

  空气中弥漫着凉爽的气息,盛夏的暑气虽然没有消散干净,却总要比当时在川蜀当中的闷热好很多。叶应武伸了一个懒腰,头顶上已经是皓月当空。丝丝缕缕的清辉倾洒在青石板上,像是流淌着的溪水。

  铃铛已经吹灭了书房中的灯火,紧紧跟上来两步:“郎君现在可是要沐浴歇息?”

  “洗洗倒是舒服,去烧水吧。”叶应武微微皱着眉头,雨后的空气很是清新,若是叶应武当初刚刚来到这个时代,恐怕会对于这种从未见到过的清新空气而感动。

  门外脚步声突然响起,杨絮急匆匆而来:“使君,江北传来消息,鞑子侦骑已经挺进到大江南岸,苏将军率领天武军各部固守田家镇,并未出动。蕲州、黄州的急报也应该在路上了。”

  叶应武一怔:“还是侦骑?没有大队步卒?”

  “没有。不过邓州等处的锦衣卫传出消息的,大约有三四个蒙古千人队已经陆续集结,大有南下的姿态。屯驻在黄州和蕲州北面的几个蒙古千人队也是整装待发,若是利用晚间夜色进发的话,恐怕很难发现。”杨絮有些焦急,语气很快。

  叶应武微微点头:“阿术终究还是不敢下手啊。”

  “使君?”这一次轮到杨絮惊讶了,“鞑子已经出动了五六个千人队了,再加上担当斥候的几支百人队骑兵,如何称不上不敢下手?”

  叶应武冷冷一笑:“难道阿术以为凭借着这不足万人的力量,就能够撼动天武军么?之前麻城、黄州接连两战的教训,他心中恐怕比我们都清楚。阻挡这些蒙古鞑子,天武军两个厢就已经绰绰有余了。”

  杨絮还没有来得及回答,杨宝和江铁便联袂而来,只不过和杨絮相比,两人倒是颇为镇定。江铁微微侧后一步,杨宝上前说道:“启禀使君,江北送来消息,一支蒙古百人队骑兵试图逼近田家镇,已经被击退,双方损伤微乎其微。”

  “蒙古骑兵只是试探了一下,便退却了。”江铁紧跟着补充了一句。

  点了点头,叶应武看向天空的明月星辰:“趁着风雨平息,蒙古骑兵活动活动筋骨倒也说得过去。百战都也不能再呆着了,抽调三百骑兵立刻过江,将整个黄州和蕲州的蒙古大军动向给某探摸清楚!还有通知田家镇苏将军,哨探不能松懈!”

  “遵令!”杨宝和江铁齐声应道,转身离去。

  叶应武又看向杨絮:“将此间情况告知东面南康军、西面鄂州、北面襄阳,虽然现在还看不出来阿术到底是想要干什么,各处州府却不能松懈。就算是他们不听咱们的,通知一声也算是尽仁尽义了。”

  杨絮迟疑片刻,点了点头。然而杨絮还没有离开,又是一道身影急匆匆而来。叶应武苦笑一声:“片刻功夫,某这里摩肩接踵怎得这么热闹?”

  来得正是郭昶,这个曾经被叶应武耍的团团转的荒唐衙内,现在更多了几分干练的神色,惨白的皮肤也晒得黝黑,张嘴一笑一口白牙,看上却更像是一个从农村山间长大的小伙子。

  “启禀使君,江北锦衣卫急报,蒙古步卒千人队陆续开进黄州,行进缓慢,按照这样下去怕是明天早晨也不会到达麻城。更不要说黄州了。”郭昶朗声说道,“但请使君吩咐。”

  叶应武提到嗓子眼的大石总算是落地,郭昶和杨絮脸上也流露出轻松的神色。不过叶应武轻轻咳嗽一声,还是谨慎地说道:“六扇门和锦衣卫的人手也都可以派出去了,不管阿术这一次是想要瞒天过海,还是暗度陈仓,咱们都得把他盯得死死的!”

  说句实话,这还真是阿术送上门来的锻炼天武军斥候和锦衣卫的机会,叶应武当然要把握住。斥候是大军的鼻子和眼睛,有时候斥候战的成败可以影响整个大局的变动。

  “好了,天色也不早了,命令传达下去,也早些歇息。”叶应武轻声说道。

  看着郭昶和杨絮离开,叶应武方才自失的一笑,这一番折腾却也已经有一刻钟功夫,等到他从书房走到后院的时候,水池中的水不得已是第二次加热了。

  铃铛冲着叶应武坏坏一笑,飞快的跑开了。叶应武有些狐疑的看着铃铛,前方水池中热气蒸腾,四周帘幕低垂,只不过这一切都遮掩不住一道曼妙的身影。

  绮琴抿着笑迎上来:“又有什么事情,耽误了这么长时间?”

  伸出手揽住绮琴,叶应武笑道:“没事的,只是恐怕今天晚上是睡不安生了。你要是累的话,便且先去歇息吧,某自己也能洗的。”

  倚靠着叶应武宽阔的怀抱,绮琴柔柔一笑,眼眸中流转着浓浓情意,就像是一杯美酒,诱人心动:“既然已经要和夫君共看潮起潮灭,这个时候,妾身怎能临阵脱逃?”

  和一向的温婉不同,现在的绮琴翦水秋瞳当中就像是燃烧着两团火焰,要将叶应武的身心全部融化。当日临安花魁应有的风情已经毫无保留的展现出来。

  似乎从来没有感受过绮琴这种风情,叶应武更下意识搂紧怀中人儿,绮琴身上最后的丝衣也随之飘散,碧玉簪掉落,乌黑的秀发犹如瀑布倾泻,两个人拥抱着翻落水中,激起水花无数。

  过了良久池子中的水方才不再泛起波澜,水已经有些凉了,虽然是盛夏时节,不过毕竟是雨后,夜风很是凉爽,叶应武在绮琴俏脸上轻轻吻了一下,美人已经蜷缩在怀里,红晕未散。

  不再过多言语,叶应武小心翼翼的擦拭干净两人身上的水,然后将已经浑身无力的自家娘子拦腰抱起,径直向卧室走去。而看着他走远,铃铛方才带着一群同样红着脸的婢女们进来收拾。

  叶应武随手披上衣服,黑夜中眼睛瞪的很大,绮琴从背后搂着他,声音轻柔:“睡不着?”

  “不敢睡。”叶应武苦笑一声,“再怎么样,终究还是摸不透阿术。某现在是在和他赌,虽然感觉快要赢了,可是万事皆有突然,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绮琴轻轻叹了一口气,坐起身:“这样下去总不是个样子,你能熬过一天两天,难道还能接着熬下去?身子都不是铁打的,还是先歇息吧,该来的总会来,跑也跑不掉。”

  转过身看向绮琴,叶应武忍不住一笑:“你倒是想得开。只是这担子太重,任谁也心中不踏实。整个兴州,整个天武军,两万大军数十万百姓,更何况后面还有整个江南西路,还有整个大宋。”

  靠上来轻轻吻了一下叶应武,绮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伸出手紧紧握住叶应武的手:“那妾身便陪着,天色尚早,难道夫君就打算这么枯坐一夜?”

  看着近在咫尺荡漾着柔波的眼眸,叶应武知道绮琴是想要自己放松下来,再想起来叶应及关于叶家子嗣的叮嘱和托付,这个时候自然也没有别的缓解紧张的法子了。

  什么时候自己变得这么衣冠禽兽了?翻身上马还得找个合情合理的理由。叶应武自失的一笑,径直扑了上去。

  “你轻点儿!”绮琴笑着拍打叶应武的背,“对了,先跟你说件事儿,等会儿在来。”

  箭在弦上,叶应武苦笑一声:“什么事,这么着急?”

  绮琴伸出手抚摸着他的脸颊,知道自家夫君忍得很辛苦,便不由得一笑:“铃铛看中了江铁江统领,这江统领怎么想,便不知道了。只是夫君有没有兴趣在这里面穿针引线?”

  “你倒是会挑时机,这个时候某什么都答应。”叶应武爽朗一笑,压在心头的那份重担似乎也轻松了不少,这些神马都是浮云,还是抓紧办正事儿要紧,“别操心这个了,老叶家的根儿还得靠咱们呢。”

  绮琴还想要说什么,却已经被叶应武深深吻住,只能唔唔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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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使君,使君!”外面传来晴天霹雳一声呼喊。

  叶应武晕晕沉沉的睁开眼睛,些许阳光从半掩的窗户处洒了出来,外面传来几声急促的说话声。紧接着房门便被猛地推开。叶应武猛的惊醒了,随手抄起被子裹在身边绮琴身上。

  至于自己一丝不挂······那就一丝不挂吧。

  只不过换来的自然是杨絮一声尖叫。而门外的铃铛则暗暗庆幸自己虽然没有拦住冒冒失失的杨絮,却也没有跟着就这么直直冲进去,否则使君的美好风光都看到了,可怎么好意思再见人?

  “你这流氓无赖!”杨絮慌慌张张重新冲出来,俏脸通红,脚下也忍不住有些踉跄。

  伸手指了指自己,叶应武忍不住苦笑一声:“大早晨的你自己冲进来,为什么说我是流氓无赖?冤枉啊!”

  只不过铃铛却是很不给面子的从门外说道:“郎君,已经日上三竿了,不能算是大早晨了。絮娘也是在前院等了一会儿,实在没有看见使君出来,方才冒冒失失进来的。”

  日上三竿?叶应武一怔,旋即看向身后朦胧未醒的绮琴,单薄的衾被裹在身上,勾勒出美好的曲线,当真是日上三竿了······苦笑着挠了挠头,叶应武朗声说道:“那个,铃铛,抓紧把门关上,让絮娘在外面等一会儿。”

  话音未落,叶应武伸手在绮琴的翘臀上拍了一下:“别装睡了,抓紧起来伺候夫君更衣。”

  绮琴吃吃一笑:“拜夫君所赐,妾身当真是浑身无力。夫君还是自食其力吧,这也算是自食恶果了。”

  “琴儿,你这就不厚道了。”叶应武嘿嘿一笑,重新扑了上去。

  听着屋子里面重新又响起的声音,铃铛红着脸皱了皱眉:“娘子和郎君都已经折腾了半夜了,怎么还不消停。”

  而杨絮则恨恨一跺脚:“这个好色如命的家伙,竟然,竟然······白日宣······无耻至极!”

  铃铛无奈苦笑一声:“絮娘可是有什么重要事情?”

  杨絮哼了一声,走远几步:“能有什么事情,还不是这个家伙竟然活生生的蒙对了,阿术各路蒙古大军已经陆续撤退了,若是出现什么捅破天的大事,岂不是早就冲进去说了。”

  铃铛掩嘴笑道:“那这不是也冲进去了?”

  “那是因为你家郎君风姿潇洒、一表人才,絮娘自然忍不住想要一睹风姿了。”身后突然传来叶应武的声音,“刚才倒底是谁诬赖我,某不过是亲个嘴儿,看你们闹得跟什么大事样的。”

  背对着他的铃铛被吓了个半死,急忙退下,而杨絮则白了他一眼,将手中的一封密信递给叶应武:“自己看看吧,今天早晨黄州送过来的,邓州、唐州、襄阳等处都已经证实了。”

  绮琴从叶应武身后趋步上前,将外袍给他披上:“毕竟是雨后,莫要受凉,还有那么多事情担着呢。”

  杨絮忍不住微微抬起头,六扇门和锦衣卫当中,只有她和琼鸾等寥寥可数的几名女子有资格直入后宅,只不过就算是进入后宅,也只是在叶应武的书房处盘桓,所以这还是杨絮第一次直接面对绮琴,这位声名在外又很是神秘的临安花魁。

  当真是倾国之色,却没有咄咄逼人的架势,眉目之间尽是柔和之气,和想象的倒是很不一样,杨絮忍不住怔在那里。

  “这位便是杨统领,絮娘吧?妾身在后宅,却也常常听闻,当真是巾帼。”绮琴轻轻一笑,叶应武和杨絮这对儿狗男女的事情虽然他不是条条清楚,却也已经揣摩到一二,“念人生万事,芳情缱绻当由心,妹妹也是天姿国色,莫要社燕秋鸿零落飞。”

  杨絮微微一怔,旋即隐隐约约明白些什么,俏脸一红,下意识的躲开叶应武和绮琴的目光。

  而叶应武自然是哈哈一笑,声音很低的说道:“你倒是体贴,就不怕家里人多了,争宠?”

  绮琴淡淡一笑:“就算妾身不帮着夫君招揽,夫君也不会放过的,妾身做个好人,何乐而不为呢。”

  叶应武不可置否,看着手中的信件,在阳光下长长松了一口气,无论如何,阿术这一次又算是服软了。自己一直牵挂和担忧的事情,也算是尘埃落定。

  两个人隔着数百里斗法,周围州府如临大敌,现在总算是结束了。虽然叶应武和阿术都没有损失什么,但是阿术知道自己输了,毕竟叶应武守着田家镇纹丝不动,蒙古大军几番调动、跃跃欲试,都没有诱使他北上,最终阿术抢占襄阳侧后方和汉水下游的战略计划也算是泡汤了,毕竟阿术还没有那个胆量放着天武军不顾,径直攻占黄州,然后发动大军围攻襄阳。

  叶应武和天武军依旧像是卡在阿术喉咙上的一个鱼刺。而阿术和他的十五万蒙古大军,也像是死死顶在南宋丹田处的一柄利刃。现在双方都是冷冷的看着,默默积蓄实力。

  “这一番折腾,襄阳怕是要更热闹了。”叶应武忍不住苦笑一声,任由那张锦衣卫费尽力气弄到手的情报随风飘落,“这边总算是消停一会儿,看来是时候会一会另外一个人了,险些把他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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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笑0般变化(下)
倾宋全文阅读作者:然籇加入书架
  永兴县,邀月楼,后院地牢。

  阴暗潮湿的牢房里面甚至没有一线阳光。外面酷热的阳光而或者连绵的风雨,和这牢房似乎都没有一丝半点儿的联系。

  翁应龙呆呆的靠在墙壁上,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有多久了,也不知道叶应武到底想把自己怎么样。只是知道从夔州被抓住的那一刻起,自己坦荡的前途随之风消云散。

  这里的牢房并不大,也不是很多,大约也就只有十来间的样子,牢房之间都是有墙壁隔开的,翁应龙只是偶尔能够听见隔壁的声音,却不知道隔壁而或者对面关押的是谁。

  根本没有狱卒看守,每天按点按时会有那么一个衣着朴素的年轻小伙子进来,送些勉强维持温饱的饭食。一开始的时候翁应龙对于这些随便扔到地上的饭食没有一点儿的食欲,只不顾到了后来肚子实在是饿得受不了了,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泥土污渍。

  皇城司的牢房以及临安府大狱翁应龙是见过的,总算是没有牢狱里面常见的老鼠以及各种各样说不上名字的生物,这或许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否则翁应龙也不清楚自己到最后会不会被逼疯。

  没有人护卫,没有人在意,一种冰冷而孤单的感觉正在侵蚀着自己,每时每刻。这个在临安达官贵人卖力讨好的翁先生,贾府左臂右膀小郎君,现在却濒临崩溃。

  “砰”!一直紧闭的房门打开,在翁应龙模模糊糊的视野中,几个人陆续走进来。

  “使君,统领,就是这个。”那名送饭的年轻小厮轻声说道。

  杨絮忍不住捏着鼻子细细打量翁应龙,房间中的味道的确令人恶心,一想到当初如果不是二叔杨风当机立断投靠叶应武,恐怕这牢房当中也少不了自己。而站在杨絮身边的叶应武只是暗暗叹息一声,翁应龙虽然做事为人不堪,但是也算得上是这个时代的人杰了,没有想到现在竟然是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带走吧。”叶应武轻声吩咐,几名悍卒大步上前,提起翁应龙便走。而杨絮也紧紧跟着走了出去,这里的气息实在是让人难以忍受,尤其是在翁应龙随地排泄了很多东西之后。

  拍了拍年轻小厮的肩膀,叶应武也跟了出去,只不过临走之前忍不住问道:“这些牢房里面,都有人?”

  年轻小厮快步走出去:“启禀使君,有的有,有的没有,都是各路弟兄们陆陆续续送过来的,除了这位,倒还真的也没有什么大人物,主要都是些贪官污吏,或者和北面或者和临安有关系的人,具体的名单使君上去之后若是想看,属下便呈上。”

  “某到还不怕六扇门和锦衣卫能背着某干什么。”叶应武淡淡一笑,径直走出去。

  几名悍卒将翁应龙架到了邀月楼后院一座小屋,虽然里面也算得上是装饰华贵,但是也就是邀月楼普通小姐迎客的地方。叶应武和杨絮一前一后跟进去,几名彪壮妇人已经在里面等着,不由分说将翁应龙身上肮脏的外衣脱下来,披上一件新衣,邀月楼的丫鬟也送来了几道精致的酒菜。

  叶应武只是抿着嘴,而杨絮则下意识的侧过头,毕竟今天早晨她刚刚目睹了一些不该看的,现在虽然翁应龙只是换外衣,却也无意间触动了心结,能不看自然不堪。

  陆陆续续进来的人都出去了,叶应武方才缓步上前,却是一言不发。而翁应龙也是脸色阴沉,直直瞪着叶应武。两个人就这样对视着,谁也不肯让步。

  不过毕竟这里是六扇门和锦衣卫的地盘,也是叶应武的地盘,翁应龙不敢托大,只能冷笑着先开口:“皇城司待你杨家不薄,杨家为什么要背叛皇城司,做下如此欺君之事?”

  杨絮一怔,旋即便要开口争论,却被叶应武一把抓住了手臂,饶有形式的打量着翁应龙,叶应武不紧不慢地说道:“背叛皇城司便是欺君之罪,某倒还真是好奇,皇城司所忠诚的,是官家,是君么?”

  “你这竖子,信口雌黄!”翁应龙拍了一下桌子,冲着东方一拱手,“皇城司正是忠诚于官家,忠诚于大宋。而你竟然不知天高地厚,还在此处组建私兵,这不是欺君之罪是什么?从古到今,像你叶应武这样飞扬跋扈、暗藏心机的人物,都是不得好死!杨絮你自己要看清楚,跟着谁走才是对的!”

  翁应龙的目光咄咄逼人,杨絮轻轻哼了一声,却是一点儿都不退避,也不顾叶应武拉着衣袖:“杨家这么多代人为了大宋出生入死,最后却沦为皇城司和朝中那位贾相公的兵器,上一代叔伯尽数倒下你们还嫌不够,整个杨家到了断子绝孙的地步,最后只剩下我和叔叔两人,依然还不放过!翁应龙,你倒是说说,杨家有哪里负皇城司,皇城司又有哪里对得起杨家?!”

  翁应龙冷冷一笑:“那是你的叔伯学艺不精,出来卖弄,怎能不死?某看你这是不识好歹,偏偏要跟着叶应武这个乱臣贼子!”

  这个时候翁应龙也顾不上什么,摆出一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而杨絮银牙一咬,抽出腰间佩刀就要砍过去,叶应武惊呼一声,急忙把这位小姑奶奶抱着向后拖。

  “使君,姓叶的,叶应武,你放开!我要劈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杨絮拼命挣扎,这么些年皇城司里面对于向来忠义的杨家的打击是有目共睹的,无限的心酸和苦楚涌上心头,在这一刻尽情的释放出来。

  叶应武苦笑一声:“来人,把这家伙给某看住!”

  然后也顾不上别的,叶应武将杨絮拖到院子中的小楼里。叶应武的手臂强劲有力,杨絮挣扎不脱,索性就张开嘴一口咬了下去。叶应武轻轻吸了一口凉气,却不敢撒手:

  “絮娘,絮儿!你听我说,这家伙虽然可恶,可是还有用处,贾似道身边机要以及皇城司不为人知的一些弱点,都在这家伙的脑子里面,絮娘,大局为重!杨家的仇不是不报!”

  杨絮不再挣扎,只是静静地靠在叶应武怀里,泪水肆意流淌,叶应武轻轻叹息一声,松开手。而杨絮则转过身,只是死死抱着叶应武,任由泪水浸湿两个人的衣领。伸出手拍打着杨絮的背,叶应武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等到杨絮心情平复下来,已经是一盏茶功夫,一直锁在叶应武腰上的手臂触电般松开,泪水已经流干,只剩下两个人衣服上淡淡的湿痕。杨絮俏脸惨白的退后一步:“使君,是属下失态······”

  叶应武摇了摇头,有些趁人之危的伸手揽过她:“人之常情,普天之下若是连这点儿激愤都能够掩饰住的话,这个人的血怕也已经冷掉了。天武军,某叶应武,不需要这样的同伴。”

  杨絮微微一怔,只是柔柔一笑。

  天武军,凭借的不就是那一腔热血和勇气么?

  叶应武并不是抵触阴谋和政客,毕竟想要在这乱世当中立足,没有几分冷血和区别于堂堂之阵的阴谋是不行的,只是现在尚且处于襁褓中的天武军不需要这样的人来玷污叶应武刚刚缔造出来的军魂。

  杨絮的笑很柔和,像是三月的春光驱散外面聚拢的阴云。叶应武下意识的挠了挠头,不敢再看,径直向着外面走去:“翁应龙既然这么不给面子,那咱们也不用客气了。”

  对于翁应龙来说,刚才将杨絮激怒逼得叶应武不得不离开,算得上是一场大胜了,只是很快他就发现自己得意的太早了,进来看住他的悍卒脸色都有些冷,甚至如果不是叶应武让他们保证翁应龙安全的话,恐怕会毫不犹豫的扑上来将这个家伙大碎八块。

  要知道这些六扇门和锦衣卫的人都是在天武军当中挑选出来之后由杨风和杨絮叔侄训练出来的,所以对于杨絮,这些人虽然还没有达到对师傅的尊敬,但是也有将她视为师兄长辈之意,现在翁应龙惹恼了杨絮,这些人自然不会给他好脸色看。

  “拉出来。”叶应武的声音很是冰冷,从门外传来。

  翁应龙不是被拉出来的,而是被扔出来的,只不过叶应武装作没有看到。翁应龙并没有被绑住,这个时候还能够用手揉一揉疼痛的膝盖,只不过他并没有逃跑的意图,这里是叶应武的大本营,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要是能够跑出去才怪了呢。

  不过叶应武似乎也没有防范他自杀的意思,或许在叶应武的心中,翁应龙根本没有自杀的勇气,这从他在夔州束手就擒就可见一斑。

  “翁先生,刚才你也算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叶应武冷冷笑道,蹲下身,看着他,“不知道翁先生喜欢怎么个方法?你现在要是说的话恐怕某还会考虑考虑,若是还嘴硬,那就莫怪叶某手下无情了。”

  “说什么?”翁应龙一扭脖子,这个时候翁应龙可不愿意服软,毕竟叶应武虽然话语凌厉,却还没有流露出要杀他的意思,“刚才就已经说过了,某翁应龙没有什么可说的,要想某背叛官家,背叛皇城司,这是不可能的。”

  抬头看了看阴沉沉的天空,叶应武笑道:“这个时候翁先生说话还是滴水不漏,某也算是佩服。可是不知道翁先生有没有听说过几个比较有趣的刑罚?”

  话音未落,已经有人搬着一张椅子过来,只不过和正常的椅子不同的是,这张椅子的扶手和脚部都有绳索,看来是可以将人固定住,而扶手的末端可是两块平板,可以将手放上去。除了这个有些怪异的椅子,还有一桶红油油的辣椒水,一把很是骇人的钳子。

  叶应武拍了拍翁应龙的肩膀:“十指连心,若是将指甲拔出来,感觉会是怎么样的?若是再浇上辣椒水呢?”

  翁应龙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寒战,声音已经有些颤抖:“叶应武,刑不上士大夫,你莫要太过分了!”

  叶应武站起来,自失的叹了一口气,然后有些怜悯的看向翁应龙:“其实比某还要过分的,是翁先生你啊。当然了,还有你那助纣为虐的皇城司,还有贾似道这个湖上平章,整个大宋,虚弱如此,翁先生功莫大焉。”

  “你!信口雌黄!无耻小人!你敢!”翁应龙声音颤抖着,勉强鼓起最后的勇气,好像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还能坚持多长时间。

  手持钳子的士卒缓缓走过来,身影越来越高大。

  叶应武淡淡笑道:“没有事的,翁先生,也就是那么一下两下,不会很疼,疼过去了也就不疼了。某现在只是好奇,到底应该怎么捉弄你这个将死之人?若是挖个沙坑,然后从你的天灵盖上打个洞,把水银浇进去,据说可以获得一张完整的人皮,说实话某还是很期待的。”

  翁应龙身体一抖,不只是翁应龙,包括叶应武身后的杨絮等人都是心头一震,自家使君平时笑起来和蔼可亲、人畜无害,但是心里面想起来害人的点子的时候,却是无比邪恶、手到擒来。

  不过叶应武看着翁应龙还是不想开口,接着说道:“这个有伤天和,还是算了。只是不知道翁先生认为全身涂上蜂蜜,扔到蚂蚁和蜜蜂比较多的地方,又是什么感觉?万蚁噬身?”

  翁应龙额角处不断地有豆大的汗珠流淌,而下体也传来一阵骚味,竟然已经**了。这位烜赫一时的翁先生眼睛一翻,在晕倒之前勉强支撑着说道:“我······我全都说!叶大人,叶使君,饶命啊!”

  看着转眼晕过去的翁应龙,叶应武忍不住一笑,这家伙这个时候出来装强硬,还害得老子不得不把满清十大酷刑搬出来,只是还没有说几个怎么就晕过去了?

  其实最好玩的,不应该是木驴么?看着细皮嫩肉的翁应龙,叶应武邪恶的一笑:“来人,东西都搬下去了。好好伺候这位翁先生,等他醒了之后,该说的都别漏了!”

  所谓的好好伺候,也就是一盆冷水当头泼下去,翁应龙尖叫一声,悠悠转醒,几名早就等候多时的刑讯高手将翁应龙架走。这几个人也都是叶应武颇费了些心力从江南西路各处州府搜罗来的,平日里在这邀月楼后院也都是眼高于顶的人物,只不过今天听了叶使君的这一席话,几个人汗颜的同时,也忍不住对叶使君倍加崇拜。

  真正的刑讯高手,正是深藏不漏的叶使君啊!

  “刚才的那些,也就是说说,你们能不来真的就不来真的。当然要是还不管用的话,某这里也有一些招式愿意和诸位聊一聊。”叶应武朗声笑道。

  “我等受教!”后面空着手的几个人急忙转身,冲着叶应武一拱手。

  杨絮笑着拍了拍叶应武的肩膀,和刚才的伤心判若云泥。

  叶应武无奈的摇了摇头:“有伤天和,有违阴德,这些事情还是不要自己做的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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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江南云轩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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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狼烟起,江山北望

  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

  七百年前的歌声回环嘹亮,站在校场点将台上的叶应武微微眯眼,看着台下成排的天武军操练。叶应武当初照搬后世陆军操练方式组建百战都,后来经过文天祥、苏刘义等人层层修改之后,整一套有别于大宋其他军队的训练方式训练出来的天武军,的确有强军之范。

  尤其是叶应武一直没有放弃步兵分列式和正步走。

  正步走是采用的后世德式或者说是中式的中低抬腿,在叶应武看来,那些所谓的高抬腿,只能算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传统,甚至向印度和巴铁那样演变成民族和民族之间的比拼,实际上对于新兵的训练没有太大的用处,还是这种德国人创造、俄国人继承、中国人发扬光大的抬腿姿势有用。

  正步走和分列式看上去只是一支军队的整齐度训练,属于表面功夫,实则不然,一支军队的团结力量,正是在正步走和分列式的训练中有所萌芽并且经过战火洗礼后铸造的。

  尤其是在这个时代,士卒普遍的都属于文盲,使用正步走和分列式既能最快的培养他们的归属感,也能使得天武军更加团结如一。同时这对于士卒的意志也是一种训练。

  在叶应武的坚持下,文天祥而或者后来苏刘义都没有取消,随着分列式和正步走的效果体现出来,两个人便也不再说什么,甚至还和叶应武一样变为支持者。有时候苏刘义也会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和将士们一同训练。

  虽然叶应武不得不吐槽苏将军的正步实在是有些丢脸,还不如叶应武这个大学军训出来的速成品呢。似乎也有自知之明,苏刘义也就是偶尔去感受一下千军万马紧随身后的瘾,毕竟要真的献捷这些大礼上面,他身为天武军副都指挥使是需要骑马的。

  至于被贾似道强行按在头上的什么赣北沿江制置使、安抚使,苏刘义还真的没有放在心上,本来就是个有名无实的虚衔。

  “这又是五千新兵吧?”叶应武看着下面的队列,轻声说道。

  身后的苏刘义轻轻嗯了一声:“刚刚到兴州才六七天,这些训练也都是才开始没多久,所以看上去很不整齐。这些人是打算留在半壁山和兴州的,镇守后方。”

  叶应武摇了摇头:“不行,也要拉上去,至少要拉过江。天武军当中所有的厢都要轮流顶上去。某并不想看到天武军当中还分可以打仗和只能留守的三六九等。蒙古鞑子压境,所有天武军将士都要有投入第一线的决心!”

  苏刘义点了点头:“这样也好,只是伤亡恐怕会大了。”

  叶应武转过头,看着苏刘义,语气很是严肃:“天武军从某这个都指挥使到下面每一名士卒,有害怕战死之人么?有临战退避之人么?只有血火洗礼出来的,才是天武军欢迎和需要的人!”

  苏刘义心头一震,直直的迎上叶应武的目光。

  “我们不是残忍,而是为了······”叶应武迟疑片刻,看向远方,“而是为了这片天空,这万里山河,为了是让堂堂华夏傲立于此间,让四方来贺。”

  静静地看着叶应武,苏刘义的眼眸之中已经有晶莹滚动:“使君,这是天武军的梦么?”

  被苏刘义这么突兀的一问,叶应武怔了片刻,轻轻一笑:“不只是天武军的梦,更是无数人的梦,祖祖辈辈都在默默看着你我,看着天武军,因为这又何尝不是他们的梦······就这么,走下去,看下去吧。会有一天,这不再是梦。”

  身后传来声响,江铁大步走上前:“使君,章将军求见。”

  叶应武已经答应将铃铛许给江铁,这小子几天来一直是笑容满面的,连杨宝这些老兵油子百般刁难让他请客,还是照样哈哈大笑,可是现在却是脸色沉重,想来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苏刘义有些诧异的看了叶应武一眼,虽然他知道六扇门和锦衣卫是叶应武的禁脔,平时就连文天祥等叶应武的师兄弟都不会轻易触碰,但是他也大概清楚,平时禀报消息都是杨絮负责,现在一向不露面的章诚竟然亲自来了,想来事情不小。

  “一起去?”叶应武冲着苏刘义一笑。

  迟疑片刻,苏刘义终究还是没有按捺住自己的好奇,跟上了叶应武的脚步。

  见到叶应武和苏刘义一前一后走过来,章诚微微一怔,迎上去:“使君,临安醉春风已经有五六天没有传回来消息了,而且就在昨天晚上,我们南面泉州、东面庆元府、东北面扬州的六扇门也都受到了攻击,不过损失并不大。”

  叶应武皱紧眉头:“皇城司在报复?江南西路各州府可有异动?”

  “六扇门对于江南西路各州府的控制今非昔比,皇城司倒还没有这个实力能够闯进来。”章诚勉强镇定下来,只不过脸色有些怪异了,“现在只有镇江府的六扇门尚未遭到攻击,不过这也应该算是得益于当地陆家豪门的有意庇护。”

  “镇江?”叶应武一怔,镇江陆家是陆秀夫的家门,也同样是陆婉言的家门,想到那个灵动活泼的小姑娘,叶应武心头没来由的一暖。陆婉言是老爹给自己相中的儿媳妇,这个叶应武心里很清楚,更何况本来陆婉言在兴国军的时候两个人也算暗生情愫。

  “皇城司这一次的打法很有套路,”章诚接着说道,“最先被攻击的是平江府(今苏州),杨老统领带着人手驰援,总算是将皇城司挡住,平江府六扇门损失惨重。可是自此之后临安府醉春风处就没有消息传来,杨老统领不敢轻举妄动,紧急上报。”

  调虎离山,而且还是攻敌所必救。

  轻轻吸了一口气,叶应武看向身边的苏刘义。苏刘义知道这些事情自己不知道最好,知道了自然装作没有放在心上更好。只不过现在叶应武看过来了,他也不能瞪着眼睛一言不发,只能有些迟疑的说道:“使君,天武军可要出动?”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叶应武淡淡的说道,“既然贾似道这么不留情面,那么也不怪某叶应武无情了。这天武军的聚将鼓,也有些时日没有敲响了!”

  苏刘义心头一震:“诺!”

  片刻之后“咚咚”的鼓声从校场上回荡,也从整个大江沿岸回荡。半壁山下到永兴县外,原本平静的天武军各处大营迅速喧闹起来,各厢都指挥使、都虞候飞快的向着鼓声最密集的方向打马奔驰。

  叶应武则转身走入帅帐,苏刘义在左,章诚在右,杨宝和江铁护卫前后,当真是大帅风范。

  第三通鼓响过之后,即使是最远的半壁山下的天武军前厢江镐也已经气喘吁吁的跑到。帅帐当中这些天武军群英荟萃。

  自从进入帅帐之后,叶应武就一直面向中央大座后房的木图怔怔出神,三通鼓后,叶应武方才轻轻吸了一口气,霍然转身。看着一身衣甲,昂然站立的叶应武,下面众人屏住呼吸,轰然单膝跪地:

  “末将参见使君!”

  “都在,很好。”叶应武淡淡说道,“都是天武军自己人,某也没有什么好避讳的,就直说了。六扇门除了镇江府之外,在江南西路以东各个州府都受到了攻击,临安六扇门更是音信全无。个中原因想必诸位都心知肚明,这是皇城司和贾似道欺到咱们头上来了。”

  下面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吸了一口气,静静的看着叶应武。

  “既然来了,那么天武军不能束手待毙,也要让贾似道知道,天武军有天武军骄傲所在!”叶应武的话音转冷。他并不需要下面的将领们大声附和,只需要他们一道道坚实和信任的目光。这是叶应武的依靠,也是他打拼了半年所铸造的成果,“众将士听令!”

  天武军不想搞内斗,但是并不代表着天武军不会搞内斗!

  “末将在!”从苏刘义到下面天武军一众都虞候,一起朗声应道。

  叶应武伸出手,在木图上狠狠一敲:“天武军右厢,向东挺近南康军,逼压饶州,全部向东的商旅,不准通行!天武军左厢,向西挺进德安府,一切通往襄阳的辎重和粮草,适量通行,不可使襄阳断粮,却也不能让襄阳城中大军有出城野战之力!”

  “末将遵令!”右厢都指挥使张顺和左厢都指挥使王进一齐喝道,转身雄赳赳去了。

  “天武军前厢,固守江北田家镇,就算是蒙古鞑子压境,就算是黄州和蕲州都丢干净了,你们也不能退后一步!”叶应武转而看向江镐,“天武军后厢和中军由苏将军亲自率领,坐镇兴州,大军安营南康军东侧,各处都要有所照应,不能有失!”

  “遵令!”苏刘义和江镐同时应道。

  叶应武轻轻叹息一声,只是可惜现在台湾传来消息,李叹只是刚刚在那里立足,现在还不能暴露,否则从海面上同时威逼泉州甚至临安,贾似道头上的压力就真的大了。

  不过现在也等于是将贾似道封锁在江南东路以及两浙、福建。

  “宋瑞,君实。”叶应武接着喊道。

  文天祥和陆秀夫虽然是文官,并不受三通鼓声的束缚,但是他们这个时候也不敢怠慢,很快也到了。此时还没有来得及喘一口气,叶应武开口呼应,两人急忙站出来。

  “帮某写一份奏折,申明天武军此次调动只是因为兴州等处有蒙古哨骑和探子流窜,不得不有所戒备,还请官家谅解。另外再给南康军江相公、隆兴府诸位相公写信说明情况,快马加鞭送过去。”叶应武的语气变缓,“最后一封信,却是送给那位葛岭上的贾相公,不用过多废话,就说大敌当前,贾相公要好好掂量掂量。这边翁应龙某也送还给他。”

  文天祥和陆秀夫面面相觑,叶应武的所作所为已经是欺君犯上、大逆不道,但是两个人竟然找不出其他反驳的理由。更何况现在在场的人谁不知道,叶使君正在气头上,只不过可以压制罢了。

  不过苏刘义等人却是没有丝毫想要压制的意思,一个大写的“杀”字仿佛刻在每一个人的脸上。

  整个营帐当中也是杀气腾腾,肃杀万分。

  “那使君?”杨宝轻轻吸气,开口问道。

  叶应武闭上眼:“杨宝,你坐镇中军,协助苏将军。江铁,你和杨絮、郭昶随某放船镇江。还有通知荆湖水师张都统,让他协助着封锁南康军以东的大江,并且严密注意北面阿术的动向。老章、老马,你们两个务必看好江南西路。”

  对于叶应武的安排,下面仅剩的几个人都是一怔,只能缓缓点头。叶应武既然说出这些话来,说明他心意已决,大家全力以赴便是,没有什么好争论的了。

  叶应武也算是把能用的人都用上了,杨宝留在后方,本来这个老兵油子对自己忠心耿耿,掣肘一下苏刘义,顺便帮着打点一些事务叶应武是放心的。然后带上杨絮和郭昶,是为了更好的联系六扇门和锦衣卫,更何况叶应武的贴身亲卫也是杨絮在统领。

  江铁出动,说明百战都必然随同叶应武。而章诚和马廷佑作为六扇门和锦衣卫的最高统领,自然不能轻举妄动,需要坐镇兴州。这么细细一想,倒也算是天衣无缝了。

  目光在陆秀夫身上扫过,叶应武接着说道:“君实,此次前去镇江,你也可以顺路回家看看,便跟在某身边充当一个幕僚如何?不知道君实可否认为大材小用?兴州的大小民政,便让宋瑞替你打点,可好?”

  陆秀夫想起来自己这么多年漂泊,先是在李庭芝幕府,后来又跟随张世杰,再后来转投叶应武麾下,当真是四方流落,却从来没有回过家门。只有小妹曾经来看过自己一次。无论是如何,自己这个当初的进士,也算是有了一个不错的出身,有脸回家见乡亲父老了。

  看着陆秀夫郑重点头,文天祥也笑道:“万里游子最思乡,此间大小事情,君实便也放心,某虽然不是天纵奇才,难以经天纬地,但是和君实旗鼓相当的信心还是有的。”

  “宋瑞你就寻我开心吧。”陆秀夫故作生气。

  而听到“万里游子最思乡”,叶应武眼眶也忍不住有些湿润,自己离开七百年后那个时代已经半年了,父母的音容笑貌却依然烙在脑海里,难以忘怀。世上一切美好的事物,果然只有在失去后才最懂得珍惜,可惜已经没有可以珍惜的了。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何其悲哉!

  “试问天下客,谁人不思乡。归去也好,归去也好。”叶应武淡淡说道,微微侧过身,除了一侧的杨絮,谁都没有发现这个总是坚强甚至冷酷的使君,眼角有泪痕闪动。

  而杨絮脸上的震惊神色也是一闪而过,酸楚滋味泛上心头。

  世间怕是没有别的能够让使君流泪了吧?而自己,当初占据皇城司半壁江山的杨家,不也是凋残零落,只剩下自己和叔叔形单影只了么,甚至没有一个乡,能够寄托自己的惆怅······

  世间最毒是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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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江南云轩翥(中)
倾宋全文阅读作者:然籇加入书架
  青山隐隐,细雨飘扬。

  从兴州向东过南康军、池州,转而向东北,过太平州,便是建康府,秦汉称之秣陵,三国称之建邺,两晋避讳称之建康,后隋唐数异其名,而今又谓之建康。

  建康府,石头城,

  “山围故国周遭在,潮打空城寂寞回。淮水东边旧时月,夜深还过女墙来。”叶应武伸手拍打着穿上栏杆,忍不住低声吟诵。虽然对于金陵,对于南京,对于十里秦淮,他更喜欢的还是后世太祖那“钟山风雨起苍黄,百万雄师过大江”,可是在梅雨时节看到此间凄凉景色,又怎么会有豪情壮志?

  建康府曾经在高宗的时候被金兵攻破过,之后城垣残破、宫殿焚毁,高宗也没有心情重新返回这伤心之地,将临安开辟为行在之后,建康府虽然作为江防第一重镇,依旧有大兵屯驻、多加修筑,可是再也不复当年鼎盛之姿。

  “使君只言片语,却有忧思故国之情。”陆秀夫微微皱眉,站在叶应武的侧后方,雨水顺着他们两个前方的船篷落下,“滴滴答答”。

  陆秀夫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叶应武也听出来他的话里面带着劝告的意思。建康府是整个南宋朝廷的耻辱之地,也是官家最不想听到的地方之一。若是叶应武在此处逗留,并且大发思古之哀情,那岂不是将把柄向贾似道手里送么?

  “怎么,君实,别人近乡情更怯,你陆君实难不成近乡胆更怯?”叶应武轻轻一笑,看向陆秀夫,“过了建康府,前面便是镇江府了。”

  叶应武虽然明面上是责备陆秀夫,但是实际上却是将话题从建康府转移到了镇江府上。陆秀夫心中暗暗点头,轻声笑道:“使君笑话了,余还真是近乡情不怯,在外漂泊些许年头,现在也算是有功名在身,总算不辜负家中父老的期盼。虽然不学楚霸王,衣锦还乡,但有所交代终归是好的。”

  静静地看向陆秀夫,又转而看着在风雨中时隐时现的石头城,叶应武轻声笑道:“不辜负?身为兴州通判,君实兄的倒是好追求,只是君实兄之才能,某和宋瑞他们也算是有所共识,难道君实兄就仅仅满足于一个小小通判么?”

  “男儿有志当高飞,自然不满足。”陆秀夫和叶应武也没有打算藏着掖着,径直爽朗的笑道,“七尺男儿,在外打拼。所求的不就是功名利禄,报效家国么,这一点儿余还真的不打算遮掩过去。”

  叶应武微微眯眼,轻声叹息:“是啊,某也不满足啊。”

  这一次轮到陆秀夫心头剧震了,叶应武不满足,他现在不满足什么?麻城、黄州、泸州,接连三场大战,已经确定了叶应武在赣北不可动摇的身份威名,到时候救援襄阳朝廷也要多多仰仗天武军。但是叶应武却还是不满足。

  “使君年方二十,身居兴州知州,并统领天武军健儿无数,难道还有什么不满足的?”陆秀夫小心翼翼的试探道。放眼大宋,年方二十身居如此,就算是靖康之后、天崩地裂,也未曾有过。

  纵观历史,如此年轻之人,除了少数的甘罗十二拜相,都是出现在国家濒临崩溃之时,已经无才可用之日!陆秀夫如坠冰窟,他是一个很现实的人,可从来不认为现在大宋是全盛之时,能够保住这东南一方天地,便已经算是列祖列宗保佑了。

  讪讪一笑,陆秀夫缓缓开口:“使君,欲速则不达,一些事情,还是不要操之过急。使君大才,世人皆知,以后只要有些功绩,自然便可以平步青云,位居人臣之巅峰。”

  叶应武轻轻“哦”了一声,只是笑而不语。

  人臣之巅峰么?是不是有些矮了?只不过这些话叶应武现在还真的没有胆量说出口,即使是面对已经算是左臂右膀的陆秀夫,甚至是面对绮琴这样的枕边人。

  “若是能在北固山上舒展豪情,也是不错之选择。镇江号称有“天下第一江山”,既然来了,某到要见识见识。”叶应武淡淡说道,也算是给了尴尬和紧张的陆秀夫一个台阶下,“君实,镇江陆门以诗书传家,你祖辈放翁更是一代天纵英才,某甚是敬佩。不知道看到眼前这万里山河,君实是否诗兴大发?”

  陆秀夫额角已经冒出了汗珠,叶应武这和理科生一样跳脱的神经,让他根本跟不上节奏,虽然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扯到陆游身上的,陆秀夫却也很是快速的一拱手:“让使君见笑了。心中思念家乡,诗性淡薄,不敢卖弄······”

  有些失望的看着风雨中的两岸山河,叶应武轻声说道:“是么?那还真是可惜了。某倒是想起来两句,先来卖弄卖弄。”

  话音刚落,不等陆秀夫回答,叶应武便开口诵道:“华夏金瓯若有缺,泉下何颜见放翁!”

  陆秀夫一怔,目光有些游离,苦笑道:“放翁祖父临走之时喃喃‘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今日能够得到使君应和,怕是心中会有几分慰藉吧。”

  “某会完成他的遗愿的。”叶应武淡淡一笑,转身走入船舱,任由大好山河在身后展现。

  迎着风,叶应武最后一遍展开手心中紧紧握着的纸条,轻轻叹息一声,紧紧皱着的眉头却是缓缓松开。纸条顺着风从手中飘开,却是已经被叶应武撕成了碎片,消散在水天之间。

  侧过头,烟雨江山如画。

  ——————————————————————

  船过建康府,顺风顺水,镇江府很快就呈现在眼前。

  镇江现在的确也算的上是江南沿江重镇,向北可以和扬州隔江呼应,向东向南保护临安这个大宋行在的安危,向西也可以照应建康府等处,是整个沿江防线上不可或缺的一环。

  从镇江向南,是常州(今常州、无锡)、平江府(今苏州)、湖州、嘉兴府,宋军层层布防,拱卫着行在临安。但是如果说险要形胜之处,怕也就只有镇江这一处了。

  茫茫夜色当中,一叶扁舟从下游飞快而来,迎上顺风顺水之下的船队。虽然叶应武所在的船队也不过是三四条商船,但是和这一叶扁舟相比,也是大船了。

  江风轻柔,灯火摇曳。

  郭昶看着小舟上刚刚送来的消息,迟疑片刻之后急匆匆走进叶应武的舱房。郭昶脸上有焦急之色,站在门口的江铁也不敢迟疑,先一步将房门打开。

  叶应武还没有睡,借着明亮的烛火翻动手中的书卷,却是《晋书》。千古以来,华夏已经经历了两次南渡,晋人南渡,风景不殊。而今是宋人南渡,也是快到了家破国亡之际。叶应武此时看《晋书》,个中寓意即使是郭昶也能揣测一二。

  本来应该守着叶应武的杨絮,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伏在一侧的桌子上睡着了,身上还披着叶应武的外衣。

  “可是有什么事情?”叶应武和郭昶也算是熟稔,开门见山的直接说道,“小些声,絮娘已经睡着了。”

  “平江府、常州等处的六扇门尽数遭到蒙面人等的攻击,无奈之下已经陆续撤出。平江府和嘉兴府是江南重镇,也是临安府背面最后屏障,所以平日里六扇门布置的人手颇多,总算是将这些蒙面人杀退。周围常州、湖州、广德军等处的六扇门已经尽数撤回这两地。”郭昶很是担忧的轻声说道。

  叶应武只是点了点头,想必自己的警告贾似道也收到了,现在竟然有不管不顾的发动了第二波进攻,看来是想要比拼一下到底是谁心狠手辣了,叶应武从容一笑:“临安还是没有消息?”

  郭昶苦笑道:“没有,一开始派过去的人都是音讯全无,再后来就不敢再派人过去了,否则就是让弟兄们自投罗网。”

  “廖莹中倒是挺狠的手段。”叶应武冷声说道。贾似道可不会管这些事情,十有八九是廖莹中接手了皇城司之后在幕后指挥运作,“既然如此,咱们也不用再留情面了,天武军各部,可以更进一步了。”

  郭昶微微一惊,不过还是一咬牙,朗声说道:“遵令!”

  看着郭昶离开,叶应武轻轻叹息一声:“如此人才,却只是和某内斗,当真是可惜了。”

  “使君是在叹息廖莹中?”杨絮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火光中水灵灵的眼睛炯炯有神。

  叶应武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不只是廖莹中,还有翁应龙,还有很多很多人。内斗内行,外斗外行,当真是一字不差,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却还不忘在自己人背后捅刀子。”

  “使君和他们,不能算是自己人吧。”杨絮俏皮的说道,她一向对外冷漠,包括叶应武也很少见到这个一手训练出了六扇门和锦衣卫的女孩天真灵动的一面。

  不过转念一想,这也不过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女。她平时只不过是将自己的一切都掩盖在了冷漠和肃杀之中罢了。

  “至少,我们还都忠诚于一个官家。”叶应武淡淡说道。

  恐怕这是自己所能够找出来的唯一的共同点了。只是不知道这是自己的悲哀,还是贾似道他们的悲哀,而或者说是整个大宋的悲哀?

  杨絮收敛笑容,一言不发。

  “你也早些歇息吧,估计明天早晨就到镇江府码头了。”叶应武轻声笑道。夜色已经深沉,虽然是顺风顺水,几艘船也都下意识的减慢了速度,万一在这最后一步出了些什么事情,总归是不好交代的。所以叶应武倒也知道几个船老大的苦衷,并不勉强。

  杨絮重新闭上眼睛,似是梦呓:“已经过了三更了,属下就在这里趴着小憩一会儿,使君不会有意见吧?时候不早,使君也抓紧休息吧,明天在镇江府事情也少不了。”

  本来杨絮就是住在外舱,叶应武倒也没有说什么,反倒是细细端详一番这个清秀的女孩,被她刚才几句梦呓般的吴侬软语撩拨起来无名之火熊熊燃烧,浑身滚烫。不过叶应武也知道现在不是干那事的时候,杨絮本来就是自己吃定了的,早一天晚一天也不打紧。

  “好好休息。”叶应武轻轻一笑,转而吹灭火烛,自己却睡不着,向外面走去。

  等到脚步声渐远,杨絮方才重新睁眼,听着渐渐消散的脚步声,唇角边泛起一丝微笑,伸手拉了拉叶应武披在自己肩膀上的外衣,江风清凉,又是夏末,这外衣披在身上很是暖和。

  有如那天在邀月楼紧紧搂住她的胸膛。

  不只是叶应武睡不着,船头上郭昶也是看着浩荡流逝的江水,默然不语。虽然白天的雨已经停了,但是天空中依然阴沉沉的,没有一丝月亮,否则恐怕就可以看到明月清晖洒满江面、波光粼粼的景象了。

  “怎么?心中可是有所羁绊?”叶应武悄无声息的走到郭昶身后。

  郭昶吓了一跳,急忙转身:“使君前来,属下不知,未曾见礼······”

  “有必要这么客气么?”叶应武皱了皱眉头,“你小子当初在萍水楼飞扬跋扈,谁也没有放在眼里,现在怎么变得这么恭敬守礼了?还真是天下一大怪事也。”

  听到叶应武说起当初萍水楼的事,郭昶脸上一红,低下头:“当初小子不敏,冲撞了使君,当真的大罪。使君不计前嫌,又将锦衣卫副都指挥使交由小子,是小子的荣幸,使君与某有再造之恩,小子怎能不感恩戴德,恭敬守礼。”

  叶应武饶有兴致的听着,片刻之后方才说道:“说完了?”

  郭昶一怔,讪笑道:“说完了。”

  “哦,”叶应武点了点头,“让某猜一猜,这个口气,怕是谢叠山教给你的吧?”

  郭昶的脸更红了,手指有些扭捏的绞在一起:“正是叠山先生,属下已经拜他为师,学习文史。”

  叶应武侧过头看着大江浩荡,和兴州那里的九曲十八弯不同,大江在下游已经是宽阔,更有一番好大的气势:“谢叠山倒是不错,当得起一代大师,不过千万别把他这文绉绉的风格照本宣科的搬过来,某可不吃这一套。马屁再香,不如实打实的功绩。”

  “是!”郭昶大声应道,将原本已经想好的“使君教诲,概莫能忘”硬生生的吞回了肚子里面。

  “脚踏实地,天武军从来不会埋没有功之人。”叶应武笑着说道,负手看着江流浩荡,今天夜里,心事重重,怕是辗转难以入眠了。恐怕这同样一片天幕下,还有很多人难以入眠,和自己一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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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江南云轩翥(下)
倾宋全文阅读作者:然籇加入书架
  第一抹晨曦破晓。

  京口北固山已经呈现在天边,江流回旋。而在比北固山更近的地方,就在江心沙洲的小山上,一座庙宇昂然伫立。寺庙依山,殿宇厅堂,幢幢相衔,层层相接,将整座小山包裹在金光闪闪之中,在晨曦中山与寺浑然一体,不分彼此。

  看着这壮观的景象,郭昶等人已经下意识地伸手扶住栏杆,震惊的张着嘴依然难以开口感叹。倒是叶应武只是静静看着,和周围人的表情迥然不同。

  陆秀夫上前两步:“使君倒是好定力。这景象即使是余常常看到,也不难以掩饰震惊之情。”

  叶应武笑道:“来过,看过,自然不会震惊。”

  “使君,这是?”郭昶迟疑片刻之后,只能抱怨自己的不学无术。

  叶应武看向陆秀夫,陆秀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叶应武自失的一笑:“要在镇江人面前弄大斧了。这寺名为泽天寺,只不过千百年来都是以另外一个名字流传,金山寺。”

  在前世叶应武是来过这个赫赫有名的寺庙的,水漫金山的传说伴随着的是香火不断。只不过那个时候金山寺所在的沙洲已经和陆地连为了一体,再加上康乾时期皇帝几次下江南,多加修缮,所以叶应武看到的金山寺要比此时宋代已经缺少维护的金山寺好得多,也壮观得多,否则可能叶应武的表情和其他几个人没有两样。

  “可是瓦舍当中说书人常常说的《白蛇传奇》中那个‘水漫金山’的金山寺?据说高宗圣人对于这《白蛇传奇》都很是喜爱。”郭昶迟疑的问道。《白蛇传》的传说从北宋时期开始流行,并且随着宋人南渡,白素贞和许仙相恋的地方也渐渐的从北方的村庄小屯转移到了南方的烟雨水乡,转移到了天上人间般的临安西湖。

  更随着时间的更迭变迁,故事当中的金山寺也从当初西湖边上的嘉祐金山禅寺转移到了镇江府金山寺。而这个美好的人间传说也经过宋高宗等皇帝的追捧而在宋代民间流传广泛。

  白素贞和许仙突破禁忌的爱恋在这个时代有着深远的影响,甚至还对于宋代朱明理学禁锢人性起到了一定的抵抗和缓和作用。

  看着叶应武久久不语,陆秀夫还以为他不知道,急忙出来打圆场:“使君走神了,余且来回答吧。没错,这金山寺正是《白蛇传说》中的金山寺。”

  叶应武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急忙打了个哈哈。其实他刚才心中一直在想的是怎能才能引导着朱明理学走上正确的道路,可以拿来控制和引导人心以及社会风气,但是又不会禁锢整个民族的进步。

  现在也容不得他细细思考,船队绕过金山,前面便是北固山,北固山下,京口码头上已经有人在等候。

  这一次名义上是陆秀夫回家探亲,但是谁都知道叶应武也必然在船上,否则陆秀夫没有必要在这个紧要关头从兴州千里迢迢跑回来探亲。而五百百战都骑兵,则直接从路上疾驰而来,估计下午就可以到达镇江府。

  镇江陆门是陆秀夫的父亲、陆门家主陆元楚从楚州盐城长建里迁过来的,当时陆秀夫三岁,尚且处于懵懂未知的阶段,所以对于陆秀夫来说,镇江已经算是自己的家乡了。

  除了陆元楚这一脉,还有兄弟叔侄很多旁支跟着自家祖宗祠堂一起迁了过来,所以虽然是搬迁不过二十多年,陆家在镇江俨然有一方豪门的姿态,并且子孙繁衍很是迅速。镇江陆家继承了陆元楚的祖父、陆秀夫的曾祖父陆游陆放翁的爱国忠君品质,陆秀夫在崖山抱着年幼的宋帝投海消息传来,陆家竟然陆陆续续有数十名直系子弟投水自尽,向大宋、也向华夏表现了自己的忠贞和血性。

  对于这样一个家族,叶应武还是很是尊重的。

  一艘艘船缓缓靠岸,叶应武的亲卫甲士先行下船,开始整队。虽然身上没有披甲,但是一个个精壮汉子在码头上一站,队列整齐划一,腰间佩刀隐隐待出,这气势已经非凡。

  即使是镇江城外驻扎的宋军精锐,也没有这等风范。

  站在晨曦中的陆家家主陆元楚心中也是暗暗赞叹,天武军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有人赞叹为“大宋第一雄军”,他们这些千里之外的人还未曾相信,现在看来不相信也不成了。

  站在陆元楚身边的是他的兄长陆元质,这已经是风烛残年的老人了,如果不是今天太阳好,而且夏天未过,晨风中也带着暖意,恐怕这个白发苍苍的老人都不会到码头上来走一遭。

  而陆元楚身后的则是两个儿子陆传彦、陆传道以及自己的侄子陆传弘。至于陆元楚的两个女儿自然不适合抛头露面在码头上迎接,已然在家中相候兄长。

  如果单是陆秀夫回来,自然不能摆出这样的场面,让二伯和爹爹迎接,这码头上的人所迎接的,是站在陆秀夫身边的这个不过二十岁的年轻人。大宋兴州知州并天武军四厢都指挥使,叶应武。

  甚至或许叶应武的兴州知州这个头衔都不值得他们迎接,真正有分量的是天武军四厢都指挥使这个五六品的武将官衔。因为这个年轻人嘴里的一句话,可能就代表着天武军的兵锋所向!

  放眼大宋,似乎还找不出来一支劲旅拥有天武军这么强悍的实力。连年的征战,已经让宋朝的文官心知肚明,现在虽然依旧是重文轻武,但是谁掌握了兵权,谁就说了算,已经不分文武了。

  船刚刚靠岸,陆秀夫便三步并作两步跑上码头,单膝跪在陆元楚的面前:“爹爹,孩儿不孝,孩儿回来了!”

  陆元楚看着近在咫尺的归家游子,眼眸中也有晶莹闪动:“回来了,你这孩子,在外面闯荡了那么久,终于知道回来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不只是爹爹想你了,你阿妈也已经念叨你好久了!还有你兄长、你妹妹,谁不是常常将你这个不归家的兄弟挂在嘴边?!”

  “君实,你抓紧起来。”陆秀夫的长兄陆传彦见到自家爹爹激动地手足无措,急忙上前一步搀扶陆秀夫。

  陆秀夫在家中兄弟里面排行最小,下面只有两个妹妹,虽然算不上陆元楚晚年得子,但也是临近中年,再加上少年天资聪颖,所以家中老少对他都很是喜爱,陆元楚更是力排众议,没有让陆秀夫按照家中的“传”字辈起名,而是以“秀夫”二字命名,有希望这个儿子未来能够卓然屹立众人之上的意思,期间自然是饱含希冀。

  当然陆秀夫最后也没有给陆家丢脸,崖山临危不乱处理政务、教导小皇帝以及最后那惊心动魄、名垂史册的壮烈跳海,都让他对得起父亲的期待,对得起祖辈的疼爱,对得起兄长的呵护。

  “对对,抓紧起来。”陆元楚急忙说道。

  看着陆家一众人激动难耐,叶应武只是一笑,什么都没有说。江铁想要上前,也被叶应武拦住了。至于昨天晕晕沉沉睡在叶应武书桌上的杨絮,依旧是一身白衣青巾男儿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更添了几分女儿灵动神色,站在叶应武身后笑着说道

  “使君,是不是快要见到陆家小娘子了,很是激动?”

  叶应武回头看了她一眼:“吃醋了?”

  “就是吃醋??????”杨絮顺口说道,突然间意识到不对,“谁吃醋了,谁吃你的醋了!”

  被杨絮这样一闹,陆家父子几人这才发现正主儿一直被晾在码头上,陆秀夫急忙对爹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爹爹、二伯,几位兄长,这位便是叶衙内。”

  陆元楚点点头,上前一步,叶应武急忙拱手:“老爷子精神矍铄,当真是佩服佩服。”

  没想到叶应武开口便说中了自己心中一直骄傲的事情,陆元楚顿时哈哈大笑。而陆秀夫也向叶应武引荐自家几位兄长,不管是真的假的,大家开口自然也都是“久仰久仰”。

  叶应武也没有打算大张旗鼓,否则陆秀夫刚才也不会说是“叶衙内”了。在码头上寒暄几句,陆家早就已经准备好了马车,陆家父子三辆,叶应武一辆,另外有十多匹马可以供叶应武的亲卫骑乘。

  眯了眯眼,叶应武冲着身边的郭昶使了一个暧昧的眼色,郭昶本来就是风月场上的老手,自然懂得这位同样的行家是什么意思,当下里就带着叶应武的亲卫上马。这位郭衙内的马术也已经很是精良,轻松地控马挥鞭。

  因为已经事先跟陆家打过招呼,所以马匹的数量正好的,毕竟陆家也没有太大的本事搞到那么多马。叶应武冲着郭昶投去一个赞赏的目光,然后看着身边的杨絮,杨絮一咬牙:

  “既然没有马,属下驾车便是。”

  叶应武淡淡一笑,根本不容她反抗,径直将人揽到怀里,反正现在陆家众人已经上了车,根本看不清楚后面的情况,否则当着未来可能的岳父老丈人的面撩拨杨絮,叶应武还是没有这个贼胆的。

  “使君??????”杨絮轻声嗔道,俏脸已经通红。

  “你让国刚怎么办。”叶应武冲着江铁一努嘴,江铁已经快步跑到车辕一侧,随时恭候自家使君和杨絮登车,“和这么一个大老爷们在一起,某还真没有这个心理准备,难道你舍得?”

  轻轻地擂了叶应武一拳,杨絮除了羞涩的将螓首埋进叶应武的胸膛,也没有别的反应了。

  不远处的郭昶坏坏一笑,冲着周围看稀奇的亲卫吼道:“看看看,看什么看!没见过怎么地,都给老子把头扭开!”

  一名胆儿正的亲卫笑道:“郭衙内,您还别说,不是没有见过,只是没有见过杨统领这样。咱家使君到底是使君,手段就是不一样。兄弟们跟着熏陶这么些日子,受益匪浅啊!”

  “这倒是。”郭昶也忍不住感慨道,“絮娘这种,怕也就只有使君能够降的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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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应武刚刚坐上马车,声音随之变得平淡:“先谈正事。今天看到陆元楚,某总感觉有些不太对,这样,迅速联系你二叔,务必要问清楚平江府、嘉兴府、湖州等临安周围州府的情况。还有,镇江是沿江重镇,六扇门和锦衣卫都有布置,让指挥使速速前来见某。”

  “陆家不对?”杨絮有些诧异的看向叶应武。

  微微皱眉,叶应武靠在软垫上:“总感觉陆家这些人,似乎心中有什么愧疚的事情。否则不会大张旗鼓的前来迎接,最后却只是和君实热热闹闹的诉衷情,对于咱们这个真正的客人只是寒暄几句。如果陆元楚真的是想儿子了,也没有必要跑到这码头上这样。”

  “使君,是不是多虑了?陆元楚陆老爷子见到自己最喜爱的小衙内回来,有些激动很是正常,再说了码头上并不是细细交谈的地方,大家寒暄几句倒也正常。”杨絮迟疑的说道,只不过与其说是在解释,倒不如说是有些牵强在找理由。

  叶应武坐起身,用手托着下巴,刚想要开口,外面传来一声惊呼。

  “保护使君!”江铁怒吼一声,狠狠的一拽缰绳,驽马毕竟不是天武军百战都的战马,顿时慌作一团,反倒是跑得更快。

  几支箭矢“噗噗噗”的从窗帘外面射进来,叶应武纵身跃起,将杨絮扑倒在地,箭矢擦着杨絮的秀发飞过去,割断了青巾。两个人就在马车里面滚地葫芦一般来回翻滚,更多的箭矢从头顶呼啸而去,外面的刺客显然没有想到叶应武竟然这么快速的就扑倒,箭矢的高度都是比照着人坐在马车里面射出的。

  马车终于缓缓停下来,紧接着江铁、郭昶的呼喊声,叶应武轻轻吸了一口气,方才想起来现在软玉满怀,当下里急忙微微侧身,杨絮俏脸通红,却也不敢爬起来,衣袖一抬,手腕上绑着的袖箭已经随时可以发射。而叶应武也抄起放在车厢一角的神臂弩,不管再怎么样,这点儿防范的武器还是有的。

  车帘掀开,江铁肩膀上中了一箭,手中提着刀,刀刃上一滴一滴的鲜血掉落,染红车板,看着叶应武和杨絮都没有事,江铁方才轻轻松了一口气:“使君,这刺客来得好生凶猛,用的竟然都是神臂弩。外面还有几个在负隅顽抗,还请使君??????”

  话音未落,杀声再起,竟然又是一批十多名灰衣刺客从街道两侧的房顶上跳下来,挥刀直扑叶应武所在的马车。

  江铁暗暗骂了一声,也顾不得再多说,飞快转身,叶应武的亲卫刚才被这么一下子偷袭,只有两三名中箭伤亡的,但是胯下战马倒下了不少,或许在这些刺客们眼中,射到这些马不但可以让叶应武的亲卫更容易宰割,而且还可以断绝叶应武夺马而逃的途径。

  奈何他们打错了算盘,叶应武的亲卫都是层层遴选出来的,都是天武军几番大战仅剩的老卒精锐,哪是他们这些平日里搞搞暗杀、刺探刺探情报的皇城司刺客所能应对的,第一批二十多名刺客被叶应武亲卫以寡击众,杀得的只剩下三四人,叶应武亲卫却少有带伤,无奈之下,第二批准备接应的刺客只能扑上来,完成袍泽未竟的事业。

  郭昶倒是很精明,坐在马背上无疑是活靶子,所以这家伙早早地跳下来,躲在前面陆家马车阴影里,刺客们只是攻击了叶应武的马车,陆家几辆马车都没有箭矢顾及,陆家两个老爷子受了些惊吓,被子侄辈护在中间倒也无恙。

  “放!”郭昶怒声吼道,在镇江府沿街行刺,这是他们锦衣卫和六扇门的失职,他怎能不生气。几名手持神臂弩的叶应武亲卫毫不犹豫的扣动了扳机。而堂堂叶使君也径直从车中冲出来,手中神臂弩“砰”的一声,箭矢穿透近在咫尺的一名刺客,强大的箭矢惯性拖带着那名刺客狠狠撞在街道一侧的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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