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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7章 底事昆仑倾砥柱(中)
倾宋全文阅读作者:然籇加入书架
        叶应武曾经明确要求过,只要能够抓俘虏的时候还是以抓俘虏为上,毕竟对于大明来说,现在最需要的还是足够的劳动力,而这些战俘自然是劳动力来源的最好选择,不管是蒙古人、女真人还是其余种族的人,只要给蒙古人卖命、在战场上被俘,那么他们就逃脱不了作为劳力的命运。

        这些免费的苦力自然是大明求之不得的,这也是为什么工部能够和兵部同气连枝,一齐进退。兵部需要工部的新式火器征战,而工部也需要兵部抓来的劳力进行工程建设,所以双方自然是一拍即合,甚至在朝堂上很多方面都是站在一起,两个部门下属的官员之间甚是熟络。

        而真正奇怪的是,工部尚书郭守敬和兵部尚书张世杰实际上都不是喜欢结党营私的人,甚至郭守敬的性格最是公正严明,而张世杰身为皇亲国戚更是没有结党营私的必要,可偏偏走得最近的正是这两个部门。

        也就只有兵部和工部走在一起不会引起叶应武的反感了,因为叶应武很清楚这是一种必然,双方实际上互为衣食父母,只有互相扶持着才能在各自的领域之中做的更好。至于工部、兵部和另外经常站在一起的户部和吏部之间的矛盾,叶应武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身为皇帝,如果麾下的大臣总是称兄道弟的,那才到了需要叶应武担心的时候。

        现在大明正在进行的直道修建工程,离不开这些苦力,工部对于战俘的要求更是很简单,越多越好。所以无论是叶应武还是张世杰都明确的提出了尽可能抓俘虏的命令。

        但是现在在最后赶到战场的两淮军主力面前呈现的场面,正是镇海军将士赤红着眼睛在蒙古军中进行着一场屠杀。对于以令行禁止、遵守纪律著称的两淮军将领,自然有些不能接受,一道道目光都落在前面王安节的身上,就算是北伐打的最惨烈的时候,王安节都没有忘记叮嘱抓捕俘虏,现在看到这样的场景,王安节必然会气愤。

        只是出乎他们预料的,王安节只是坐在马背上默默看着眼前的场景,目光并没有过多的在那一边倒的屠杀之中停留太久,而是直接转到了山坡上的长城处,经过一次又一次爆炸和激烈到难以想象的血战,整个长城的城墙都呈现出一种惊心动魄的深黑色和血色,而曾经伫立在山坡顶端的那一处敌楼已经被硬生生的削去一大半,可以想象那里爆发过怎样惨烈的战斗。

        只不过真正吸引王安节目光的,还是在山顶上那处烽火台上依旧骄傲飘扬的大明赤色龙旗,说明两淮军第一旅的将士还在死守着长城,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来履行唯一的命令。

        王安节手中的马鞭向前一指,目光之中同样流露出一抹狠厉之意;“大明将士,我们两淮军将士,在这里流了太多血。”

        原本心中颇有微词的两淮军将领,顿时沉默不语。刹那间他们想到的都是命令,都是抓俘虏,却忘了那些还在抵抗的蒙古鞑子手中沾满的,不只是有汉人百姓的鲜血,不只是有镇海军的鲜血,还有两淮军的鲜血!

        不少两淮军将领都下意识的微微策马向前,心中或多或少的都多了些羞愧之情,沙场血性男儿,心中想着的竟然只有抓俘虏,怎能不让他们感到羞愧?只要王安节现在下令,这些憋着一口气的将领们恨不得直接冲上去,将那些还在负隅顽抗的蒙古鞑子碎尸万段。

        这时候没有什么抓不抓俘虏的道理了,沾了自家袍泽弟兄鲜血的蒙古鞑子,撞上了镇海军,只有死路一条,撞上了两淮军,也没有什么好下场!

        “将军!”顾潮策马冲到王安节身前,“第一旅督导顾潮参见将军。”

        突兀看到顾潮,王安节眼睛瞳孔猛地一缩:“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第一旅不应该在长城上么?!”

        周围的将领都诧异的回过头来,不只是看到了顾潮,也看到了顾潮身后剩下并不多但是依稀可以辨认出的第一旅将士。顾潮的声音都有些哽咽,勉强镇定下来沉声说道:“将军,第一旅奉命进攻古北口,在路上遭遇蒙古鞑子的追击,无奈之下旅长命令属下率主力守住南侧一处山坡,吸引蒙古鞑子注意,而旅长则亲自率领八百弟兄连夜奔袭古北口,所幸不辱使命,终于还是挡住了蒙古鞑子。”

        “你是说山上只有八百人?”王安节的脸色微微一变,看着顾潮身后所剩无几的第一旅将士,再看看山上那一面在风中飘扬的残破旗帜,饶是王安节也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见到此情此景也不由得心中肃然。

        “冲上去,都给老子冲上去!”不等周围的将领开口说话,王安节狠狠一抽战马,当先向着那一道山坡冲去。而他的身前身后,两淮军就像是发疯一般向前冲,一面面赤色旗帜迎风飘扬,沿着官道直接冲向蒙古军队的正面,刹那间蒙古军队的四面八方终于都被赤色旗帜所遮盖,无数的明军犹如下山的猛虎,冲向已经被团团包围的猎物。

        伯颜实际上并没有丧命在镇海军劈头盖脸的炮击之中,因为相比于在山坡上很难挪动所以渐渐落在后面的将旗,伯颜本人实际上先一步冲上了长城。考虑到不清楚长城上战况,害怕误伤到自己人,所以镇海军并没有对长城进行火力覆盖,否则就算是伯颜有十条命也活不下来。

        长城上的蒙古士卒心有余悸的看着已经没有人踪影的山坡,还有山坡下越来越少的同伴,四面八方冲过来的明军将士已经开始攀爬山坡,赤色的旗帜取代了之前的黑色旗帜成为这山坡上的主色调,已经被鲜血一遍遍染红的土地和这鲜红色的旗帜交相辉映,就像是从山脚下一直向上熊熊燃烧的大火。

        恍惚间站在城墙上的蒙古将士都有一种错觉,自己就成为了不久前在这里誓死抵抗的明军,而下面这些滚滚如潮的明军成为了自己。只不过相比于那一支在这里像是钉子一般钉了几个昼夜的明军,现在的蒙古将士心神都被刚才这震天动地的炮击所摄去,脸上早就没有了刚才那一股杀意,甚至看向下面越来越近的明军,眼光之中只有恐惧。

        一种彻头彻尾的无力感,让他们面对这样来势汹汹的敌人,根本没有丝毫抵抗的斗志。

        更何况伯颜没有忘记,这长城上的敌人,还没有完全消灭。

        蒙古军队还在拼命向着不远处的烽火台和敌楼进攻,那是那一支决定了蒙古大军命运的精锐明军小队最后死守的地方,在这之前,壕沟、堡垒、敌楼,长城上下内外,每一寸他们能够利用的地方他们都没有放过,每一块能够拿来杀敌的砖块都尽最大可能砸向敌人。

        伯颜死死咬着牙,看着蒙古军队发动的进攻在明军投掷的火蒺藜中被粉碎。而山坡上的明军将士已经越来越近,近到已经有箭矢擦着他的脸颊飞过,近到伯颜甚至有能够看清楚最前面那几名明军将士的脸庞。

        微微打了一个寒战,伯颜刹那间有一个错觉,这长城上下内外,甚至包括长城本身,都是自己的敌人,这是一道终其一生都没有办法跨越的墙。阳光洒在长城上,也洒在伯颜的身上,不远处敌楼残骸还在,阳光投下的阴影转瞬间将大多数还活着的蒙古士卒吞没。

        无数的明军正在怒吼着向上冲锋,而城墙上的蒙古军队已经弹尽粮绝,甚至连箭矢都不够。伯颜轻轻呼了一口气,大步走到长城的另外一边。郁郁葱葱的树木顺着陡峭的山坡向着山下延伸,而在周围蜿蜒盘旋的群山之间,已经能够看到远方草原的影子,那是无数蒙古人的家园,也象征着安全和解脱。只不过伯颜很清楚,现在自己身边的大多数人,或者说全部人,都将没有机会活着走到那一片自由的天地中。

        “元帅,您抓紧走吧,再不走的话弟兄们也要坚持不住了。”一名百夫长快步走到伯颜身前,手中拿着一卷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绳子,而在他的身后,箭矢呼啸着扑上城墙,惊慌的蒙古士卒不断中箭倒下,堆满明军将士尸体的长城缺口处,又多了一层蒙古士卒的尸体。

        而冲在最前面的明军都头,一步跃上城墙,手中长枪荡开左右两侧挥舞的马刀,一个炫目的枪花之后,这长枪正正好好刺入正前方那名蒙古什长的胸膛,鲜血顺着枪杆流淌下来,将白色的长缨染红。

        更多的明军将士已经怒吼着从都头身边冲过,扑入蒙古士卒当中。

        伯颜微微侧头,百夫长说的没错,自己再不走的话恐怕就真的走不了了。毕竟现在顺着长城城墙下去,只要能够下得了这座山坡,基本上就算逃出生天了,毕竟明军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的死活,十有八九以为自己已经随着将旗被炸为齑粉,而只有自己一个人相比于身边带着几名护卫实际上更容易逃脱。毕竟草原虽然宽广,但是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蒙古人,伯颜很清楚自己应该怎么活下来。

        “元帅,抓紧走吧,再不走······”百夫长上前一步,只不过话尚未说完,一支箭矢已经刺入他的胸膛,周围的亲卫们吃了一惊,忙不迭的左右护卫伯颜。伯颜诧异的回头看去,明军不过是刚刚冲上长城,距离这敌楼废墟还有一段距离,更何况中间还有台阶作为阻拦,在这一段长长的台阶上,当初几百明军将士尚且坚持了一个多时辰,更不要说现在人数还多于明军的蒙古人。

        这一支箭矢是从不远处的烽火台上射下来的,而那一面在烽火台上骄傲飘扬的旗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取了下来,只不过片刻之后又重新出现在烽火台下,虽然剩下的人数不多,但是这一支在长城上死死抵抗蒙古军队进攻的明军小部队,在这大局已定的时候竟然无所畏惧的向已经退却下去的蒙古军队发动了进攻。

        满是箭孔的赤色龙旗甚至已经看不出上面金龙的模样,但是高举着旗帜的士卒脸上依旧带着杀意,这些顺着长城冲过来的明军将士虽然人数不多甚至人人带伤,但是他们手中的兵刃依旧举起,他们口中的呐喊依旧高昂。箭矢不断地从他们头顶上掠过,将他们前方的蒙古士卒掀翻在地,而领头的那名明军将领手中提着狼牙棒,三下五除二将前面拦路的蒙古士卒砸开。

        鲜血迸溅,喷洒在这名将领的衣甲上,然而他没有丝毫犹豫,继续迈着大步向前,手中的狼牙棒大开大合,带着无可抗拒的威力,任何想要阻挡他的人都被这狼牙棒硬生生的砸开,脚步踉跄的落入周围明军将士编织起来的死亡之网中。

        不只是伯颜,所有看到此情此景的蒙古士卒,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没有想到自家军队狂风暴雨一般进攻这么久,死伤无数,最后这一支一直被围攻的明军军队竟然还有如此顽强的斗志,竟然还有这么多使不完的力气,竟然还有胆量和魄力在这个时候以不到百人之力向密密麻麻的蒙古军队发动一场一往无前的逆袭!

        而且这一次逆袭把握的很到位,抓到的时机准确的令人惊叹。现在长城上的蒙古士卒剩下的也不多,毕竟大多数都葬身在了那一场炮击之中,而且还有不少困在了山下,所以长城上的蒙古士卒基本都集中在了缺口附近,抵挡明军的进攻,甚至就连之前进攻烽火台的行动都被终止,归根结底就是为了能够凑出来更多的人防守。

        毕竟在蒙古将领们看来,山顶上烽火台那里的明军也就只是苟延残喘罢了,根本没有办法对蒙古军队造成多大的伤害,所以就算是不主动进攻他们也不会自己跑下来找死,所以在敌楼废墟这边留下的蒙古士卒并不多。

        只不过徐晨带着第一旅的将士们用行动证明蒙古将领们的算盘打错了。敌楼废墟这里是距离缺口最远的地方,所以包括伯颜在内,负责指挥的几名百夫长和千夫长都在,而他们周围护卫的士卒不过只有二三十人!

        “给老子上,捉大鱼!”徐晨浑身都是鲜血,也不知道是他的还是蒙古士卒的,手中的狼牙棒上更是涂满了红白之物,显然刚才曾经不止一次将蒙古士卒的脑袋打爆,脸上更是除了一口白牙还有两个眼珠之外已经完全被鲜血所覆盖,但是这一切都没有妨碍徐晨的好心情。

        周围护卫的蒙古士卒基本上都被明军剁成碎片,不得不说这些亲卫们还是恪尽职守的,只不过面对上百名如狼似虎的明军将士,他们确实没有还手之力。尤其是这些明军杀胚们这几天血战下来,受够了被人家压着打的窝囊气,好不容易找到了这么一个完美的发泄口。

        王翼周带着几名弓弩手飞快的跟上来,看到明军包围圈中百夫长、千夫长甚至万夫长的打扮,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如果不是徐晨眼疾手快拦住他们,恐怕会这些弓弩手会条件反射一般直接将这些蒙古将领射成筛子。

        “旅长,都是······都是大鱼啊!”王翼周说话甚至都有些结巴。

        而徐晨嘴角边带着一丝冷笑,冲着被几名千夫长护卫在中间的伯颜点了点头;“岂止是大鱼,伯颜元帅,幸会幸会!”

        周围的明军将士这才意识到自己包围圈中的都是什么货色,顿时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伯颜摇了摇头,解下来自己的佩刀扔到地上:“都放下兵刃,投降。”

        “元帅!”几名千夫长和百夫长脸上都流露出不忿的神色。

        伯颜并没有在意他们的脸色,而是看向徐晨:“恭喜你们,幽燕这一战,你们大获全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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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8章 底事昆仑倾砥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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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抹残阳顺着长城的边缘洒在每一个人身上。

        徐晨没有着急回答伯颜,而是迎着阳光洒过来的方向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是金乌西沉,天空中被渲染上缤纷色泽,而大地则被抹上一层震撼心灵的血红色。

        蜿蜒向前延伸的苍山,此时都被这夕阳的光芒笼罩在其中,原本的郁郁青青已经彻底变成血红色,就像是被鲜血浇灌了一样。

        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徐晨轻轻笑了一声,冲着伯颜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身边的亲卫已经上前一步,手中刀枪全都指着伯颜身边那些手中还握着兵刃的蒙古将领。这些千夫长和百夫长们下意识的回头看去,看向伯颜的目光甚是复杂,甚至还有一丝丝期待,显然还期望着伯颜能够回心转意,大不了战死在这里。

        “这一战已经结束了,蒙古败了。”伯颜沉声说道,声音旋即低下来,显然是给蒙古将领们说的,“放下兵刃吧,某不想把这句话再说一遍,无谓的牺牲已经没有必要了,蒙古在幽燕数万大军,总是要有人能够活着回去的,剩下的这些人,就算是忍辱负重,也要最后活着回去,咱们可以慷慨赴死,但是总要有人去延续蒙古的血脉。”

        将领们顿时忍不住微微低下头,虽然心中很不情愿承认,但是他们都清楚,伯颜说的没错。这一战之后,至少蒙古幽燕主力已经宣告全军覆没,就算是这长城上的将士能够在明军手中活下来,剩下的人也已经不多了,而这已经是幽燕的蒙古人所能剩下的全部。

        现在蒙古在各个战场唯一有可能战胜大明的就是山西忽必烈亲自坐镇的战场,但是现在随着蒙古在幽燕一败涂地,幽燕的明军随时都可以出居庸关包抄忽必烈主力大军的后路,到时候就算是忽必烈战胜了大明,也必然是付出惨重的代价,而且只能说是虽胜犹败,没有了幽燕的支持,就算是忽必烈真的能够大获全胜,最后也不得不撤军。

        更何况忽必烈面对的可是叶应武,唯一一个让蒙古所有将领都失败了的人,也是大明的开国君主,面对这样的对手,伯颜等人就算是坚信大汗会取得胜利,也不认为叶应武和大明会元气大伤,所以到时候就算是明军战败依旧进行掩杀的话,忽必烈想要平安的回到草原,还是会损失惨重。

        到时候留给蒙古人来恢复元气的年轻壮丁可就真的不多了,所以蒙古整个民族想要保持日后东山再起的火种,唯一的办法就是有更多的年轻壮丁还能够活下去,哪怕是以战俘的身份屈辱的活下去,至少还活着,至少草原上金雕的鲜血还在他们的血管之中流淌,至少他们还是蒙古人。

        事到如今,战事糜烂,蒙古人需要考虑的已经不是如何杀身成仁,而是怎样才能尽最大可能的保全自己。这也是伯颜最后还是下定决心不离开的原因,毕竟这些即将成为俘虏的蒙古人还需要有人来带领他们,需要有人领导着他们在黑暗中坚持走下去。

        伯颜自问将蒙古将士们带到这个绝地,也应该承担起这样的责任。

        周围的蒙古将领都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兵刃,而明军士卒很快上前将他们全都绑起来,随着伯颜投降,原本长城上还在抵抗的蒙古士卒也都陆陆续续放下刀枪,让开道路。

        徐晨提着带血的狼牙棒,站在敌楼废墟的台阶上,脚下的台阶铺满了大明和蒙古士卒的尸体,鲜血还在不断顺着台阶流淌,汇入下面的坑洼,使得台阶下的一处处小坑洼已经成了名副其实的血泊。

        这一个台阶是这一段长城上最长的台阶,也是之前明军在缺口失守了之后防御的重点,围绕着这台阶上下,双方都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而现在残阳中这一场大战终于落下了帷幕,幽燕大地也终于迎来了新的主人。

        两道身影并肩出现在缺口处,长城上站定的明军将士同时将手中的枪矛在地上狠狠一顿,发出整齐的声音,表示对于统帅的尊敬。

        两淮军将军王安节和镇海军督导王大用一齐走上城墙,很快他们就看到了站在台阶上的徐晨还有徐晨身边显得有些狼狈的伯颜。王大用不由得轻轻摇了摇头,看向身边的王安节:“没有想到这最后也是最大的功劳,还是被你们两淮军拿走了。”

        王安节不可置否,只是微笑着抬头看向徐晨,也看向徐晨身边的王翼周,良久之后方才微微点头,显然是表示对于第一旅能够在蒙古鞑子眼皮子底下做出这样壮举的赞扬。而不等王安节和王大用走上前,在两人身后顾潮已经第一个冲了出去,刚才就犹如发疯一般冲击山坡的第一旅将士也紧紧跟在顾潮身后,从左右两侧冲上前。

        徐晨和王翼周等人脸上也都流露出惊喜的神色,显然这两支两淮军第一旅的弟兄们自从分别的那一刻开始,就没有想着能够活着再相见。徐晨随手扔下自己心爱的狼牙棒,大步冲下台阶,而他的身前身后,百战余生的将士们也是疯狂的冲出去,和顾潮他们在台阶下欢呼着紧紧抱在一起。

        “啊!”徐晨和顾潮这两个平时实际上并不熟络甚至还有些互相不对付的搭档紧紧相拥,有些喑哑的嗓子之中发出来的音调只有单一的一个音节,却足够表现出来两个人胸膛中翻滚血液的滚烫和由衷的激动。

        而不等徐晨和顾潮分开,周围的士卒就已经一拥而上,将两人抬起来,直接抛上天空,在王安节等人带着笑意的目光之中,徐晨和顾潮不断尖叫着被抛起来又被无数只手稳稳当当的接住。

        可以说对于带领他们完成这一次神话一般进攻包抄的旅长和督导,第一旅的将士们有着衷心的感激和拥戴。庆祝这一场九死一生的胜利,庆祝这一场来之不易的胜利,庆祝这一场底定了大局、实现了华夏三百年一直未完成之梦想的胜利。

        王安节和王大用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一声。

        而站在台阶上的伯颜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抬头看向远处的夕阳,不知道什么时候,夕阳已经彻底沉入远山之后,不见了踪影,只留下满天的彩霞,但是伯颜很清楚,没有了这一轮金乌,再绚烂夺目的彩霞都将会在转瞬之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被明军将士的欢呼声拉到现实,伯颜摇了摇头。

        大明华夏三百年倾斜的天空,已经在无数的尸骨上重新搭建。

        但是蒙古的天,已经崩塌了,不知道大汗你有没有这个本事,把这崩塌的天空重新扶起来?

        ——————————————————

        沁水畔。

        看到蒙古人拿出来的东西,叶应武也不由得皱了皱眉。

        短短几个时辰,蒙古人就扎起来了数百条船,如果那可以称之为船的话。实际上这些船就是大河边上最常见的羊皮筏子,羊皮筏子,以羊皮为囊,吹实之浮于水(作者按:《宋史·王延德传》),是大河两岸来往最主要的工具之一,尤其是在这个还没有什么黄河大桥甚至就连跨越黄河的浮桥页都建立不起来的时代,寻常老百姓想要频繁来往黄河两岸,自然主要依靠着羊皮筏子。

        明军在沁水岸边只给蒙古人准备了十余条船只,所为的自然就是勾引蒙古人向沁水这边进攻,但是每一次又没有办法运送足够的兵力,到头来不过是过来白白送死。可是显然蒙古人早就已经打好了算盘,之前搜集河边的船只只是为了掩人耳目,这些羊皮筏子才是真正的渡河工具。

        羊皮筏子虽然庞大,但是很方便运输携带,下面充当气囊的羊皮和牛皮本来就不占地方,只需要现场充气现场使用就可以,而其余用来固定的木头以及绳索就算是携带也很方便,并且这些东西都是平时安营扎寨的必需品,就算是不用来制作羊皮筏子,行军打仗也是要带着的。

        否则蒙古人也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弄出来这么多羊皮筏子。

        叶应武放下千里眼,他身边的杨宝和张世杰等人脸上都流露出凝重的神色,显然蒙古人突如其来的这一手让即使是久经战阵的他们也不由得吃了一惊,更不要说山坡下面那些议论纷纷的明军将士了。不过杨宝和张世杰还是第一时间收敛起来脸上的错愕神情,看向叶应武。

        “蒙古鞑子倒是好多的牛皮和羊皮,”叶应武轻笑了一声,“难道就不怕吹破了天?”

        听到陛下甚是轻松的声音,张世杰和杨宝都忍不住轻笑一声,陛下素来都不是说大话的人,而且他们两个久跟在陛下身边,陛下如果真的担忧的话也不至于在两人面前有所隐瞒,既然叶应武脸上带笑就说明他就算不是胸有成竹,也算是有所把握。

        “某还真是小看了蒙古鞑子和忽必烈,只不过难道他们以为有这羊皮筏子就可以安安稳稳的渡过这沁水么?”叶应武淡淡说道,扭头看向张世杰,“沁水岸边的防备准备的怎么样了?”

        张世杰急忙拱手回答:“启禀陛下,岸边已经按照陛下的旨意挖掘壕沟,并且在壕沟前面安放大量的鹿角,另外在壕沟和营寨中间还有一层栅栏和鹿角,并且在营寨外面布置了大量的陷坑,埋设震天雷,只要蒙古鞑子敢来,就敢让他们有来无回!”

        叶应武点了点头,沉声下令:“命令水师的战船在完成这一轮炮击之后速速向上游规避,不可和蒙古船队正面交手。”

        一名传令兵飞快的跑出去传达命令,而张世杰和杨宝也是会意的嗯了一声。就算是再勇猛的老虎,面对草原上狼群的时候也是束手无措,水师的两艘战船现在看上去耀武扬威,但是一旦被上百艘羊皮筏子包围,那到时候孰胜孰败可就不好说了,这两艘战船是大明压箱底的宝贝,当然不能拿出来随意试探。更何况单单从私心来说,杨宝等人也不想看着水师两艘炮船就把蒙古鞑子挡住,这样一来功勋可就都是水师的了。

        叶应武并没有在意身边张世杰和杨宝等人的神色变化,只是沉着的不断下达命令:“所有弓弩手和火铳手进入壕沟,随时准备向敌人开火,注意要打人不要攻击船只。这羊皮筏子下面的气囊都是羊皮或者牛皮所制作,柔软但是韧性很好不说,就算是打破了其中的一个,剩下的也足以支撑不至于沉没,更何况这羊皮筏子也不会因为没有了一个气囊就难以前行。”

        顿了一下,叶应武伸手指着山坡下面的河滩说道:“此处河滩乃是水流回转之地,周围最是平缓,而且河滩直通向前方的营寨,是最短的一条道路,也是咱们防御的重点所在,但是这河滩正好在此处山坡下面,大明的火炮和飞雷炮都可以架设在山坡上,直接从侧翼轰击蒙古上岸的军队,算是对蒙古鞑子最不利的一点,蒙古人想要冲上河滩进攻营寨,就需要冒着咱们强大的火力覆盖。所以咱们意识到这处河滩重要而且易于防守,蒙古鞑子也能够看得出来。”

        “陛下的意思是,蒙古鞑子不会选择从这里进攻?”张世杰皱了皱眉,下意识的环顾四周,在这之前实际上无论是张世杰和杨宝,更或者是其余将领以及那些幕僚们,都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毕竟这周围适合蒙古大军渡河的也就只有这一片河滩,这也是为什么明军在大约掌握了蒙古军队动态之后,直接将营寨安在了这一片浅滩后面的原因。

        因为其余地方不是悬崖峭壁,就是水流呼啸而过的乱石滩头,别说是羊皮筏子,就是水师的快船在不知道水文形势的时候也不敢在这样的地方过多停留,毕竟随便碰触到哪个水底石头就有可能搁浅甚至是船翻人亡,甚至这个登陆地点都是得到过水师将领肯定的,绝对具有权威性。

        而蒙古军队初来乍到,就是直接对准了这个滩头,更是证明了明军的猜测没有错。可是现在叶应武一说,张世杰和杨宝等人顿时觉得确实有些不妥,因为这一处滩头的地势条件对于明军实在是有利,所以明军将士上下多数对这一场大战都是胸有成竹。

        但是对于明军有利就意味着对于蒙古人很不利,以忽必烈对于军队的指挥能力,自然不可能让自家宝贵的将士这样前赴后继的冲上来送死,尤其是蒙古军队携带的羊皮筏子数量终归有限,箭矢和火铳没有办法伤害到羊皮筏子可不代表着火炮和飞雷炮也一样对它无计可施。

        直接这样暴露在明军的火炮中,就算是城墙上的城门楼都能被直接撕扯成碎片,更何况是区区羊皮筏子。所以就算是忽必烈为了攻击明军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考虑到没有了这么多羊皮筏子,之后应该怎么继续进攻的问题。所以对于忽必烈来说,这实际上并不是一个有确定答案的题目,而更像是一个选择题。

        他完全可以在冒着风险寻找其余登陆场和注定失败的直接登陆中做出选择,而或许其余将领都会因为谨慎等等原因而寄希望于奇迹的发生,但是张世杰很清楚,这绝对不是忽必烈的作风。

        如果忽必烈真的选择以大军强攻正面滩头,他就不是忽必烈了。

        “陛下,是不是需要调集军队防守四周的乱石滩?”张世杰声音有些急促,对面蒙古鞑子就要准备渡河了,如果还拿不准蒙古鞑子进攻方向的话,对于大明来说可就危险了。

        这些蒙古鞑子可不比大明之前对付过的那些,这些都是蒙古本部精锐,都是从西线浴血拼杀调回来的,绝对算得上是难缠的对手,一旦让他们上岸,那么结果就不是大明能够一手掌控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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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9章 刀枪突出阵势横(上)
倾宋全文阅读作者:然籇加入书架
  叶应武回头看了一眼张世杰,不由苦笑一声:“周围这乱石滩一直延伸到远处两侧山脚下,怕不是有四五里地,除非是有上百万大军,如何守得住?朕不是忽必烈,没有办法断定蒙古鞑子是从哪里上岸,所以自然不可能将军队安排在一个固定的地方守株待兔,更何况蒙古鞑子看到咱们军队的调动和布置,自然会绕开那一个地方。可以说这周围四五里的乱石滩都有可能是蒙古鞑子上岸的地方。”

张世杰和杨宝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这才发现自己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难怪叶应武会突然间为这件事情犯愁,足可见实际上叶应武对于蒙古鞑子到底采取怎样的方式进攻也没有充足的信心。

下意识的将目光投向对岸,张世杰和杨宝这两员也算是经历过大大小小无数战争的骁将脸上都流露出郑重的神色。忽必烈,到底是蒙古战神,当年打遍南宋无敌手的猛将,即使是这些年身为大汗很少亲临战场,也依然在双方大军交手的第一回合就让大明为难。

“既然没有办法采取主动,那就只能等着蒙古鞑子自己做出选择了。”叶应武沉声说道,大明想要减少伤亡、拖延时间,所以放弃主动进攻改为在沁水这边防御,实际上在一定程度上就已经放弃了主动权,毕竟想要获得好处总是要付出代价的,而古往今来,从来都是进攻以防才能够在大局上占据绝对的主动。

眯了眯眼,叶应武接着下令:“江铁!”

“末将在!”一直跟在叶应武身后一言不发的江铁霍然应了一声,策马先前一步,作为禁卫军统领,他等待叶应武的命令已经多时了。

“禁卫军全体骑兵随时保持警惕,重装甲骑准备披甲!”叶应武朗声喝道,“只要朕一声令下,即刻出击杀敌,不得延误!”

“末将遵旨!”江铁大声应道。

而叶应武紧接着喝道:“张世杰!”

“末将在!”张世杰心中一动,毫不犹豫的向前一步,刹那间他仿佛已经不是大明的兵部尚书、上柱国,而是一个即将面临生死大战的年轻将领,胸膛中那已经有很久没有沸腾的热血翻滚着涌向四肢百骸,坐在马背上的张世杰目光炯炯,带着难以掩饰的杀意。

恍惚之间,他似乎不再是那个大明朝堂上和文官争锋的兵部尚书,而是真正纵马挥师的大将。汉水大战董文炳,淮南血战伯颜,淮北暴雨中和怯薛军拼命,这几年来一幕又一幕浴血厮杀的沙场景象在张世杰的眼前不断的掠过,恍如昨日。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以为自己这辈子可能就是终老朝堂,直到叶应武下令他坐镇洛阳,直到此时此刻,叶应武策马在山坡上迎着那狂风直呼他的名字!胸腔中不断奔流的热血告诉张世杰,这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这才是应该属于自己的生活。

狂风吹卷他的衣甲,已经不再年轻的张世杰冲着叶应武郑重弯腰拱手,仿佛还是那个曾经孤身毅然南下的张世杰,仿佛还是那个曾经率领水师纵横大江的张世杰,似乎还是那个叱咤风云、血洒疆场的张世杰!

“禁卫军与朕出生入死,俱为朕的袍泽弟兄,此次朕需要坐镇中军,禁卫军便交给你指挥,就算是战到最后一个人,也要完成朕的旨意!”叶应武的声音之中只有冰冷和沉静,仿佛这一个命令下了之后,禁卫军骑兵和张世杰就成为了他脑海中没有生命的一群符号。

“臣遵旨,定不辱使命!”张世杰慨然应道。

叶应武紧接着看向杨宝:“杨宝!”

“末将在!”杨宝拱手行礼,脸上满满都是坚毅神色,曾经对未来不抱有任何希望的老兵油子,此时看上去已经寻觅不到丝毫叶应武和他初见时候脸上的玩世不恭和狡猾,这个曾经对自己的生活已经没有任何希望,就打算糊里糊涂过这一辈子的老卒,此时正恭敬的叶应武面前拱手。

对于杨宝来说,站在面前的叶应武,是她此生最大的善人,没有叶应武这一路的提拔和磨砺,就没有今天脱胎换骨一般的杨宝。

“朕把河滩和营寨都交给你指挥,包括神卫军和镇东军,务必守住营寨,不能让蒙古鞑子攻下这根基之地,”叶应武声音很是平静,仿佛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每说出去的一个字背后都有可能代表着无穷无尽的血雨腥风,伸手指了指山坡下的河滩以及周围的乱石滩,“这里而或者是那边,都有可能是蒙古鞑子进攻的方向,咱们兵力不足,就算是禁卫军骑兵能够挡得住一支蒙古军队的进攻,也没有办法抵挡其余方向来的蒙古鞑子,所以最后想要挡住蒙古鞑子,还得依靠咱们在营寨之中的布置。营寨失守,各路大军的后路也就断了。你可清楚自己所肩负的责任?”

杨宝没有丝毫的迟疑,郑重一拱手:“臣领旨1”

就在这时,对岸原本喧嚣吵闹的声音渐渐平息,而明军试探性的炮击还在有节奏的响动,炮弹和炸药包不断的落入水中和岸上,或是掀起滚滚尘土,或是激起冲天的水柱,声势震天。

叶应武猛地一挥手,山坡上一名传令兵飞快冲下去,手中的令旗猛的挥下,原本还在耀武扬威的明军火炮同时停止轰鸣,而沁水上的两艘水师炮船也缓缓溯流而上,显然不打算在这沁水上和蒙古鞑子过多纠缠。

低沉的号角声再一次响起,伴着这号角声,大队的蒙古士卒以散乱的队形向着河滩冲去,显然也是吃一堑长一智,防止明军炮击造成大面积的伤害。而已经准备好的羊皮筏子飞快的放入水中,在什长和百夫长的吆喝声中,一队队蒙古士卒飞快登船。

“动作倒是挺熟练。”叶应武举起千里眼追着对岸蒙古士卒跑动的身影,显然蒙古鞑子已经不是第一次采取这种方式渡河,并且必然有着提前的充足演练,这更让叶应武担心,毕竟之前无论是锦衣卫还是军中哨探在这一方面都没有任何消息传来,说明蒙古鞑子做的警戒工作很完善。

事出反常必有妖,原本蒙古人在间谍方面一般都是交给汉人来做,比如之前叶应武的老对手尤宣抚,但是这一次所有异族的人都瞒过去——否则几乎已经和女真人、唐兀人、色目人等非蒙古族官员和将领有所勾结锦衣卫不可能一点儿风声都听不见——一来说明蒙古鞑子对羊皮筏子渡河的战术很是重视,二来说明蒙古人十有八九已经揣摩到了内奸的出处以及大明间谍机构的工作对象,所以这一次对异族人士严防死守。

这更能从另一方面证明蒙古人对这种战术的看重,既然其重要,也就不能只有一种进攻方法。叶应武微微眯眼看着河面上越来越多、越来越近的船队,不由得轻轻感慨一声:“蒙古鞑子还打算玩出什么花样?”

身边的小阳子有些急不可耐的说道:“陛下,蒙古鞑子已经到河心了。”

叶应武点了点头:“不管他们怎么打,咱们得招呼了,小阳子,传朕的旨意,炮群开火!”

小阳子急忙应了一声,山坡上的令旗再一次挥下,咚咚的鼓声拔地而起,撕破狂风的呼啸,不过很快这鼓声就被隆隆的炮声所取代。无数的炮弹和炸药包在叶应武的头顶划过一道道弧线,卷动漫天的光焰,就像是流星雨降临到这世间。

而叶应武抬头看了看明军炮群的怒火,目光清冷,并没有太多的喜悦和向山坡下将士那般的振奋,只是默默的重新将目光投向对岸。

朕也已经出招了,忽必烈,你又会如何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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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弹重重的落入水中,不断地掀起冲天水柱,整个沁水水面翻滚着无数的浪涛,翻滚着的水浪直接涌上羊皮筏子,将羊皮筏上的蒙古士卒浇成落汤鸡。当然这还算幸运的,有不少羊皮筏子直接被浪涛掀翻,上面的蒙古士卒只能在惊涛骇浪之中不断的挣扎,当然还有一些羊皮筏子更是倒霉,炮弹和炸药包直接砸上来,将其彻底从世间抹去。

沁水水面上一时间乱作一团,蒙古士卒的尖叫声,炮弹落水沉闷的轰响声,还有蒙古什长和百夫长们要求士卒们镇定下来的呼喊声,各式各样的声音在沁水实际上并不宽阔的水面上回荡着。

“进入壕沟!”沁水的另外一边,咚咚的鼓声之中,明军都头们大声呼喊着,一队队明军将士手脚麻利的冲入河滩后面的壕沟之中。

这壕沟和幽燕古北口长城徐晨挖掘的那一道壕沟有异曲同工之妙,可以看得出来都是叶应武指点的。只不过相比于长城下那个也让伯颜头疼了很久的壕沟,这一处壕沟虽然因为土中乱石颇多所以并不很容易挖掘的原因并不是很深,但是胜在足够长,纵横交错的壕沟是蒙古人需要面对的第一道障碍,这壕沟一直从河滩延伸到营寨,如果不是站在高处俯瞰或者参与过挖掘,在这合阡陌纵横的壕沟之中很容易就迷失了方向,而每隔一段都设置有足够的断头路和丁字路,有如城池要塞中街道的布置,只要守军对壕沟了如指掌,就算是敌人有两三倍之多也不用畏惧。

当然这还只是第一道屏障,在后面还有寨墙以及寨墙后面的一排塞门刀车,对于蒙古军队,大明在这里准备了天罗地网。不过对于这些已经让明军将领们心惊肉跳的防御布置,叶应武还并不是很满意,可惜这个时代没有办法生产出来足够硬度和长度的铁丝,否则叶应武还能够在这壕沟前面编织出来铁丝网,到时候就真的让蒙古鞑子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没有铁丝网,叶应武自然也没有打算便宜蒙古人,在壕沟前面还是布置了大量的陷坑和鹿角,并且明军弓弩手可以先行隐藏在鹿角后面对上岸的蒙古军队进行第一轮打击。

可以这么说,这河滩后面的营寨,不似要塞,胜似要塞。

一艘艘羊皮筏子飞快的冲出滔天水柱笼罩的区域,向着滩头而来,只不过叶应武的目光并没有落在这先头的上百艘羊皮筏子上,而是紧紧追上后面陆续跟上来的羊皮筏子。

那些羊皮筏子虽然只有几十条,但是在水面上前进的飞快,而且是顺着水流而走,避开炮弹和炸药包掀起的气浪和水柱,直接向着下游乱石滩冲去。有水流的帮助再加上羊皮筏子两侧士卒拼命地划水,这一队羊皮筏子来的甚是迅疾,转眼工夫就已经快到岸边、

“禁卫军骑兵准备出击!”叶应武非但没有紧张,反倒是轻轻松了一口气,蒙古鞑子选择以下游的乱石滩作为迂回甚至主攻的方向,倒是在意料之中,总比蒙古鞑子使出别的阴谋诡计来得好。

山坡上的几门一直没有着急开火的火炮同时缓缓调转炮管,对准了水面上飞快而来的那些羊皮筏子,同时释放出自己的怒火。一发发炮弹呼啸着划过一道道弧线,重重砸在水面上,那些羊皮筏子上的蒙古士卒显然也意识到自己被发现了,没有丝毫犹豫的继续向前,毕竟乱石滩就在眼前了。

这乱石滩是水流在突出向河心的山坡另外一侧下面回转的地方,水流平缓,否则这些乱石早就已经被冲刷为砂砾。河水到了这里,不断的在一块块大小石头之间打着转,水面上看去是风平浪静,实际上水下有着大大小小的旋涡,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卷入旋涡之中。

一马当先冲入乱石滩左近的第一条羊皮筏子就直接被旋涡卷起,船上的蒙古士卒惊慌失措的看着羊皮筏子不断在水流之中打转,无奈之下纷纷从羊皮筏子上跳下来,有眼疾手快的能够扑到旁边大石头上,但是大多数人都是直接落入水中,“扑通扑通”之声不绝于耳。

这些蒙古士卒本来都是从草原上而来,很少有会水的人,再加上整个乱石滩看上去是一片浅滩,但是实际上石头下都是回旋的水流,就算是能勉强踩到河底,也会因为水流巨大的回旋力道而被带着向旁边的石头撞去,大多数是士卒手忙脚乱之下扑腾两下,已经被撞得眼冒金星,很快就被这河水吞噬,再也看不到踪影。

后面更多的羊皮筏子毫不畏惧的继续向前,很快在损失了四五条羊皮筏子之后,乱石滩上安全的几条道路顿时被试探出来,蒙古士卒来不及等羊皮筏子靠岸,纷纷跳下船只,向着滩头冲去。

从山坡上抛射过来的炸药包和炮弹不断地在乱石滩上炸响,掀起烟尘和水花,当然也有不少直接落入人群之中,将向前冲击的蒙古士卒直接撕成碎片。马蹄声阵阵,一队明军骑兵突兀从烟尘之中杀出来,手中的劲弩和火铳对准了近在咫尺的蒙古人!

箭矢呼啸着没入蒙古士卒的胸膛,而无数的铁弹更是直接将那些还在羊皮筏子上的蒙古士卒成片成片的掀翻在地。

不过后续跟上来的蒙古弓弩手飞快的反击,一支支箭矢同样落入明军骑兵队伍当中。张世杰握紧佩刀,将左右飞过的箭矢打落,狠狠一拽马缰,让身后的将士们后退,让出来这登陆口。禁卫军骑兵在马上,而蒙古弓弩手都躲在那大大小小的石头后面,敌暗我明,张世杰自然不想拿着禁卫军将士宝贵的生命去和蒙古鞑子硬碰硬。

“冲上去!”趁着这个机会,一名蒙古百夫长率先大吼一声,向着滩头发足狂奔,他身后的蒙古士卒也拼命的向前冲,这个机会如果把握不住,大家就真的成了这乱石堆中的亡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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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0章 刀枪突出阵势横(中)
倾宋全文阅读作者:然籇加入书架
  明军骑兵自烟尘之中突出,在整齐的口令声中,一支支马槊缓缓端平。战马在河滩上飞驰,而大明的赤色龙旗则在狂风中舞动。

头顶上的乌云越来越低,仿佛都快压到山坡上,也快压在骑兵手中高举的旗帜上,这些追随着叶应武南征北战,见识过无数大风大浪的禁卫军骑兵眉头都不皱一下,只是拼命策马向前,马槊闪动着寒光,当和同样冲锋的蒙古士卒狠狠相撞的那一瞬间,准确无误的刺穿胸膛,蒙古人宽厚的胸膛在这长长的马槊面前也显得有些单薄,快速向前奔驰的明军骑兵带动着马槊上的尸体不断向前,尸体不断的和后面的士卒相撞,一名一名的蒙古士卒被马槊刺穿,鲜血顺着伤口也顺着枪杆流淌、

狂奔的战马,呼啸的劲风,最后不是那些尸体在不断地拖拽和撞击之中四分五裂,就是马槊因为承受不了这么强大的下坠力道而断裂。只不过失去了马槊的禁卫军将士没有丝毫的畏惧,面对那些怒吼着以为有机会扑上来的蒙古士卒,一把把雪亮的马刀同时抽出,挥舞之间带着凛冽的风声。

禁卫军骑兵虽然不断武装到了牙齿,但是毕竟是大明最精锐的骑兵部队,也是叶应武的护卫亲军,其前身就是赫赫有名的百战都,当初叶应武以五百百战都大闹临安城,彻底创下了这支精锐骑兵的名号。对于财大气粗的大明来说,给自家最精锐的骑兵队伍配备的当然都是最好的兵刃,而且马槊和马刀都配备,所为的自然就是增强骑兵的突击能力。

对于骑兵来说,一旦丧失了速度这个最大的优势,那么就很容易被四面八方包围的步卒齐心协力而消灭,当初南宋对付北方骑兵就是采取的这种战术,以巨斧劈砍马腿,将骑兵的速度强行降为零,然后借助自己的兵力优势,步兵一拥而上,从而达到能够阻挡骑兵前进的目的。

当然这样的战术看起来总是有一种深深的无奈,毕竟这对于士卒的大无畏牺牲精神有着很大的要求,即使是南宋有着极高的军饷,也很难保证有这么多的将士愿意在战争中为国家拼命流血。

如果南宋有足够的战马,肯定不会使用这种拼命一般的打法。等到了大明,通过从蒙古缴获以及占领河西等养马地已经获得了足够多的战马,这也就意味着明军已经完全可以放弃之前那种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战术,转而组建自己的骑兵队伍用来对付蒙古步卒甚至是蒙古骑兵。

而大明继承南宋衣钵,在骑兵建设方面并没有充足的经验,不过好在大明还有叶应武,虽然叶应武是一个十足的文科生,但是他对于骑兵的组建以及战术的研究也算得上是行家了。

大明组建的骑兵因为战马的原因终究还是数量有限,所以为了保障以数量不多的骑兵达到一定的战略目的,叶应武也只能采取“精兵路线”,毕竟对于大明来说,什么都缺,就是这钱不怎么缺。

想要保障骑兵的作战质量,就需要保障骑兵的突击速度,而从汉唐流传下来的马槊显然在这方面并不是上好的兵刃选择,蒙古骑兵习惯了的马刀才是。因为马槊刺穿敌人胸膛之后,还需要抽出,中间或多或少的都有一个减速的过程,毕竟马槊不像是欧洲的骑枪,都是一次性的。而马刀则不同,劈砍了之后完全可以顺势离开敌人的躯体,冲向下一个目标,在这个过程中骑兵的冲击速度并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单单从保证骑兵的速度方面来看,马槊比不上马刀。

但是明军也必须要借助马槊的长度优势,从而弥补和蒙古步骑相比在短距离拼杀上的不足,也弥补在马术上和这些马背民族相比的不足,所以马槊的列装还是很合理的。只不过时代改变了,敌人也改变了,就算是手持马槊的明军将士,一旦速度慢下来,也很容易被蒙古骑兵击杀,毕竟一旦蒙古骑兵凭借其优良的骑马技术进入到明军将士的内圈,只剩下枪杆的马槊很难对其造成杀伤,而且近距离上马刀也远比马槊灵活。

所以为了防止这个问题,明军大多数的骑兵都配备了另外一柄备用的马刀,就是为了让骑兵在高速突击的情况下,一旦马槊出了什么问题,完全可以就地放弃马槊,改用马刀杀敌。

第一次遭遇这样全副武装对手的蒙古步卒显然吃了一惊,不过求生的欲望让他们咬着牙继续向前冲。越来越多的羊皮筏子冲上乱石滩头,而明军骑兵原本极高的突击速度也终于缓缓的降了下来。

“抽调神卫军第四旅和镇东军第二旅支援乱石滩!”叶应武站在山坡上沉声下令,蒙古鞑子在乱石滩上岸的少说也有两三千人,而张世杰麾下的禁卫军骑兵不过一千人,自然不是人家的对手,一开始可以依靠战马的优势和兵刃的精良占据上风,但是随着蒙古士卒逐渐在乱石滩上立足,张世杰就不好过了。

抽调两个旅过去,就算消灭不了蒙古鞑子,也足够掩护张世杰撤退。叶应武很清楚自家姊夫绝对不是那种为了争强好胜而不知轻重的人,所以没有多管那边,而是将目光转向河滩。

蒙古鞑子的主力已经越来越近。

和乱石滩这边的顺风顺水不同,直接冲击河滩的蒙古军队受到了明军炮群的款待,原本上百艘羊皮筏子,最后能够平安冲出来的就只有五六十艘,可以说刚才那猛烈的炮击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抹去了半数蒙古士卒的性命。估计对面忽必烈那里也是轻轻穷了一口气,如果不是兵分两路进攻,单单把所有的羊皮筏子都放在这中路的话,恐怕损失会更大。毕竟羊皮筏子越多,在河面上就越密集,明军的火炮自然就更容易造成杀伤。

第一艘羊皮筏子摇摇晃晃的向着河滩冲来,羊皮筏子上的蒙古弓弩手即使是在摇晃的羊皮筏子上依然坚定地将一支支箭矢射向不远处的壕沟,只不过很快他们就被从鹿角后面铺天盖地而来的箭矢所淹没。

冲在最前面的十多艘羊皮筏子很久就被这从天而降的箭雨洗礼了一遍,本来在刚才的波浪摇晃中就有不少人落水的这些羊皮筏子上,已经找不到活人的踪影,一具具尸体七横八竖,躺在并不宽敞的羊皮筏子上,而更有不少尸体直接落入水中,浅滩附近的河水都被染红。没有了人的掌控,这些羊皮筏子随着河水不断摇晃,载浮载沉,很快就向下游而去。而后面的羊皮筏子已经飞速的冲上来,有了前面的教训,蒙古弓弩手纷纷对准鹿角,而前面惊魂甫定的盾牌手也是振作精神掩护。

“撤!”鹿角后面负责指挥的几名指挥使同时下达命令,而明军弓弩手来不及第二轮施放,飞快的向后面壕沟跑去。这鹿角最多算得上是一层栅栏,阻挡一下视线还可以,但是想要阻挡箭矢可就没有这么容易了,所以为了避免更大的损失,明军才不会和蒙古人在滩头对射。

不等蒙古人冲上滩头,炮弹和炸药包已经呼啸着砸了下来,如果蒙古人继续向前进入壕沟的话,就要和明军缠斗,考虑到火炮和飞雷炮的精度都不是太好,必然就不会允许开火,所以明军炮手很清楚,再这样下去自己就没有机会了,所以这一顿炮击甚是急促而猛烈。后面陆续冲上滩头的羊皮筏子,直接在轰鸣的炮声中被撕成碎片,断臂残肢不断地飞上半空,鲜血也在一瞬间将曾经银白细软的沙滩染红,再加上那些破碎的尸体,看上去犹如修罗地狱。

叶应武轻轻摇了摇头,一将功成万骨枯,身为大明皇帝,他对于这一场杀戮并没有太多的怜悯之心,毕竟死的都是蒙古人,都是自己的敌人,如果不杀了他们的话倒霉的就是大明。只是眼前这场景让叶应武想到了自己这些年浴血拼杀的场景。

这一战如果胜了,恐怕就是自己平生最后一战了。

截止到现在,打的还是有些不够痛快啊!目光落向对岸,叶应武甚至隐隐约约感觉忽必烈也正在某一个角落向这边看来。叶应武不由得轻轻皱眉,难道你就只有这些本事么?

还是说,你另有图谋?

“陛下,蒙古鞑子的第三批船出动了。”小阳子有些着急的说道,久跟在叶应武身边,他的性子也稳重了不少,这世间还真的少有让他着急之事。

叶应武顺着小阳子手指的方向看去,瞳孔微微一缩。

来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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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同府。

大同府是女真金王朝的西京,也是从蒙古草原南下过了长城的第一重镇,从大同府向东过蔚州便是居庸关和幽燕,向南过马邑便是雁门关和太原府,而向西过岢岚水和大河就是河套以南、关中以北,而向北更是不用说,所以此处是四通八达之地,称之为“通衢要道”也不为过,否则女真人也不会偏偏选了这里作为西京。

且不说大同本身如何,单单是从大同周围有如马邑、雁门关、居庸关这些赫赫有名的重镇以及千百年来围绕着这些关隘爆发的一场场大战、诞生的一个个名将,就能知道大同府的地理位置有多么重要。大同就是整个山西北侧、幽燕和关中侧翼防御的核心所在,也是从山西进出草原最重要的一条通道。

因为大同府所在位置的重要,再加上后来蒙古人的崛起给女真人造成了很大的压力,所以女真人在原本辽国基础上修筑的大同府城更加高大巍峨,使其不但依旧还保留原本沟通四方、汇聚商贾的地方,更是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军事重镇,无论是想要在这里向哪个方向前进,都必须先拿下来这大同府。正是因为大同府扼守进出草原的通道,所以就算是忽必烈倾尽主力南下,还是留下了重兵把守大同府。

一旦大同府丢失,蒙古人这一条北还的道路也就被彻底切断了。

只不过所谓的重兵终归只是相对的,忽必烈在此处留下了两三万兵马,对于一支人数不会超过四五千的明军偏师来说,绝对是一块崩了门牙都啃不下来的硬骨头,但是对于一支大明主力战军来说,可就没有这么困难了。

尤其是这主力战军还是天武军这等在北伐的过程中几乎是顺风顺水一路掩杀过来的那种。

站在大同府的城墙上,奉命留守大同府的孛儿只斤·爱牙赤看着前方旷野中越来越多的明军步骑,脸色已经煞白。他是忽必烈的第六子,也是这一次陪同忽必烈出征的大小子嗣当中最小的一个,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忽必烈不想让他去前线冒险,所以专门将他留在了大同府,主要任务就是负责给大军转运粮草,以及确保大同府的安稳。

忽必烈平日里教子颇严,大汗诸子基本上都是早早的成家立业、建立功勋,所以掌管区区一座城池对于爱牙赤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所以每天爱牙赤过的还很悠闲自在,毕竟在这城中不愁吃、不愁喝,总比在草原上自己带着一个部落披荆斩棘、努力打拼来的轻松容易。

只是没有想到这一份难得的悠闲自在,竟然这么快就到头了。

因为按照忽必烈的设想,就算是幽燕那边很难取胜,伯颜和史天泽也会想尽一切办法拖住明军,就算是再不济撤入草原,明军也会将主要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们身上,毕竟大明北伐的主要目的就是幽燕,叶应武就算是调动新组建的镇东军也不调动幽燕的那几个主力战军,就可见一斑,所以为了彻彻底底拿下幽燕、消除隐患,大明的几支主力战军突然调转方向进攻打通的可能性并不是很大,就算是真的来了,也不可能是倾巢出动。所以忽必烈在大同留下两万多步骑,已经足够应对大多数有可能的威胁。

只是忽必烈怎么也没想到,叶应武竟然会使出奇兵突袭这样的战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搅乱幽燕局势,再以大军向前猛攻、多面夹击,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解决幽燕战事,可以说幽燕一战,叶应武将明军将士的胆略,大明各主力战军之间一较高下的心态以及蒙古幽燕军中蒙古人和其他族群貌合神离的缺陷等等用到了极致。

然而就算是这样,叶应武也不敢抱有百分之百的期望能够取得最后的胜利,所以给江镐的旨意就是要求他自己决定,这也就是说,天武军是向东还是向西叶应武自己也不清楚。

不过好在一切都在向对大明最有利的方向发展,天武军出现在了大同府城下,遮天蔽日的军阵、迎风飘扬的赤色旗帜,无一不在说明前来进攻之军队的强大。

忽必烈想不到,爱牙赤更不会想到,不过好在爱牙赤终究不是吃干饭的,蒙古的哨探早在蔚州就发现了天武军的踪影,意识到这一支丝毫不掩饰自己行踪的军队十有八九是奔着大同府而来,爱牙赤飞快的派出传令兵分别向北和向南,一来将这里的紧急情况告诉忽必烈,二来也期望草原上能够再有援兵过来。

就算是麾下有两三万兵马,爱牙赤也没有丝毫能够战胜明军的信心。

而且这大同府的重要**牙赤自己也很清楚,一旦大同府丢了,蒙古军队就只剩下岢岚水这一条退路了,那一带多山谷和激流,就算是之前忽必烈进军匆忙,也只是率领骑兵部队走的那一线,而大队的步卒和辎重还是从大同府南下,所以走岢岚水撤退的代价,蒙古承受不起。

咬着牙攥紧拳头,爱牙赤看向城下已经开始准备进攻的明军。

父汗,您要是在这里该有多好,孩儿害怕这城,真的守不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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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1章 刀枪突出阵势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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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五百七十一章刀枪突出阵势横(下)

“蒙古鞑子的主力是从岢岚水向南走石州南下的,但是这一条道路实际上并不好走,而且通向草原是一条斜线,如果进军,走这一条道路正好可以兼顾四周,同时又能防范从太原府方向和壶关方向同时而来的夹击,确实是上佳选择,百年前女真人也选择的这条道路进攻,”站在舆图前面,尹玉沉声说道,“但是进攻归进攻,单单以行军论述,这条道路绝对不是最好的选择,首先这一条斜线就意味着更多的时间消耗,其次岢岚水一带并不适合大队的步卒和辎重通过,一旦从这里撤退就意味着只能由骑兵轻装前进,很难做到步骑的协同,如果事先在岢岚水两侧有埋伏的话,十有**就是进入了死地。更新最快”

江镐点了点头,伸手在舆图上一指:“所以蒙古鞑子得到咱们前来的消息之后想要撤退,十有**还是走雁门关一线?”

尹玉思忖片刻之后在舆图上比划了一下:“出了雁门关尚还有走西北和走东北这两种道路可以选择,如果某是忽必烈的话肯定要走雁门关,就算是被咱们拿下了大同,照样可以接到岢岚水这一条道路上,继续撤退,而不是彻底陷入绝境。”

“但愿吧,”江镐不由得喃喃感慨一声,“忽必烈绝对不是这么好对付的,某估计就算是他并没有在这大同府中安排足够多的兵力,估计也已经早就盘算好了自己的退路,否则也就配不上他的身份。拿下大同府之后,咱们必须抓紧探查清楚蒙古鞑子主力大军的动向,要是把忽必烈放跑了可就笑话了,咱们天武军岂不是要被笑掉大牙。”

尹玉点了点头:“蒙古鞑子在这大同府中的兵力也不算少,可以看出来忽必烈对于这一条后路还是真重视的,咱们拿下大同府就算做不了别的,或多或少的也能让忽必烈乱了方寸。”

“事不宜迟,攻城吧,”江镐霍然转身下令,嘴角边带着一丝杀意,“别让咱们的蒙古王爷久等了!”

鼓声咚咚响起,只不过很快这鼓声就被隆隆炮响所取代,无数的炮弹和炸药包带着怒火向大同城中倾泻,而可以隐约听见大同城城墙上不断传来的爆炸声和士卒的惨叫声。

江镐和尹玉对视一眼,脸上都是一喜,在和明军多年的大战之中,幽燕的蒙古军队早就已经获得了足够的经验。明军的飞雷炮主要是依靠炸药包在城头爆炸掀起的气浪震荡伤人,而火炮之中的实心弹主要是为了砸毁油锅、床子弩、投石机等大型守城器械,而开花弹则是依靠破片大面积伤人,解决那些被炸药包震得七晕八素却还能抵抗的蒙古士卒。

可以说明军的这些火器能够兼顾城墙上的各种情况,绝对不给蒙古鞑子留下来可以活命的死角,所以在吃了足够的亏之后,幽燕的蒙古军队早就已经学的精明了,军队一般都藏在城下的藏兵洞当中,而突击队则是在上城步道上,只要明军不开始出动步卒攻城,死活不上城楼,显然他们也明白明军的这些火器还存在不少精度上的瑕疵,所以为了防止误伤不会在自家人攻城的时候继续开火,蒙古人利用这一点,在明军开始攻城后再上城,能够最大限度的保全自家手下的实力。

如果不是幽燕的蒙古军队经过连番大战之后剩下的并不多,而且大多数都是几次战败之后毫无斗志,恐怕大明这一次北伐可没有这么容易取得胜利。不过好在幽燕的蒙古军队基本上都已经魂归天外,现在摆在天武军面前的基本上都是留守草原或者从西线调来的军队,对于明军这种火器开路的打法虽然有所耳闻,但是并不熟悉,再加上蒙古人内部这些精锐队伍本来就心高气傲,也不愿意听从那些久败之兵的意见,甚至还有不少人认为这就是伯颜为了掩盖自己的无能而夸大事实,从而减少忽必烈对他的惩罚。

虽然蒙古和大明几次交手都已经在明确的表明,现在的蒙古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横扫天下的蒙古了,而现在的大明也已经不是那个随意可以欺凌的南宋了。但是在很多蒙古本部将领以及西线将领心中,南蛮子只不过是依靠好运气和先进的火器,如果真的是公平决战的话,那蛮子只有被碾压的份,毕竟蒙古这数十年的崛起还恍如隔日,而短短几年前蒙古军队全盛的时候曾经将南宋压到东南一隅、饮马大江,而现在风云变化如此急促,不是所有人都能在短时间内接受这种残酷事实的。

甚至包括从来没有去过中原战场的爱牙赤也有着差不多的想法,只不过因为自家长兄真金太子就是间接死在南蛮子手中,而其余兄长中早早立下功勋的那木罕更是多次在明军手中吃亏,再加上忽必烈在大明强大之后也没有丝毫轻视大明的意思,所以才让爱牙赤不敢声张心中的想法,

但是他对于大明发自内心的看不起还是能够体现出来的,当天武军攻城的时候,城墙上还是有不少严阵以待的蒙古士卒。

甚至就连坐镇大同的蒙古王爷爱牙赤也在城楼下,在蒙古人的潜意识中,回回炮已经算是最强大的攻城兵器,明军那些口径并不大、远远看上去甚至还不够一个人大小的火器,尚且占不了回回炮的数十分之一,自然起不到多大的威胁,就算是回回炮攻打城门,尚且需要好几下才能将城门楼砸塌,更何况这些小身板的火器。所以即使这些火器真的像传闻中这么强大的话,再不济亲卫们也能够及时护送爱牙赤退入城楼。

只不过很快蒙古人就是意识到自己犯了致命的错误,第一发炸药包在城头爆炸,爆炸点周围的十多名士卒就直接被横扫在地,而慌乱的其余人想要上前搀扶他们,却发现这强大的爆炸无形之中已经将他们的胸腔重重的砸下去,很多人看上去毫发无损,但是嘴角流出的鲜血实际上已经在证明这人的五脏六腑怕是都已经被震裂了。

而后续唿啸而来的炸药包和炮弹不断落在城头,更有一发实心弹直接重重的贯穿了城头上准备好的油锅,滚烫的油汁四处迸溅,原本就慌乱的城墙上已经彻底乱作一团,甚至就连爱牙赤的亲卫队都被冲散。更多的炮弹都对准了城门楼飞过来,不断地撕开城门楼的窗户和门,一声一声爆炸在这并不宽大的城门楼中回响,带着灼热气息的气流翻滚着重重拍打在墙壁上,无数的木屑从窗户中飞出来,犹如向四处泼洒的暗器。

“快,保护王爷!”亲卫百夫长脸色铁青的大声喊道,如果不是身边还有十多名亲卫尚且能够稳住阵脚,他恐怕就要忍不住抽刀砍人了。爱牙赤在这一刻也是脸色惨白,看着周围成片成片倒下的士卒,还有那身后摇摇欲坠的城门楼,顿时后悔自己千金之体,怎么就不听劝阻冒冒失失的上了这要命的城门!

炮弹不断地从天而降,撞入人群当中,犁开一条条血路,这些来势甚勐的实心弹撞在一个人身上,就像拳头重重砸在一块单薄木板上,木板应声而断,而炮弹的来势却没有丝毫停滞,直接飞向下一个人,片刻功夫,前面七八个人都被这一发炮弹撞开,甚至最前面那几个人更是直接被炮弹硬生生的撕成两半。

亲卫队长的眼睛都已经直了,什么时候南蛮子有了这等比三弓床弩发射的铁矢还要强大的武器?

实际上亲卫队长并不清楚,相比于三弓床弩的铁矢,这种实心弹因为是从火药的点燃爆炸之中获得的能量,所以无论是来势还是撞击力都要强于铁矢,但是实心炮弹也有着很明显的缺点个头太小。

只要砸不中目标,这一发实心炮弹就算是浪费了,甚至还有可能反过来被敌人利用,得不偿失。只不过因为开花弹的生产颇为不易,就算是已经采取流水线生产并且规模越来越大的工部工坊也没有办法生产出来足够前线消耗的开花弹,所以无奈之下还是需要大量生产实心炮弹应急,毕竟这玩意只要有足够的材料以及合适的模具,随时都可以制造。

对于前线炮兵来说,最想要的自然还是威力巨大的开花弹,但是上过前线的人都清楚,在紧要关头,很多东西都是有总比没有来得好,所以炮兵们对于实心炮弹也并没有太大的抵触,毕竟面对敌人的大型器械以及坚固的城门楼等目标,还是需要实心弹来逞威风。

而且在最开始的时候,蒙古军队阵列严整,一发实心弹贯穿过去,效果比开花炮弹来的还要好。

只不过随着蒙古人逐渐拿捏清楚明军炮击的方式,实心弹也就逐渐沦为开花弹的陪衬,甚至地位都比不上炸药包。直到今天这大同之战,江镐意识到城头上的蒙古鞑子还是一群没有和明军交过手的菜鸟,大喜之下立刻下令全部换上实心炮弹。

就给他们来一个大贯穿!

炮弹不断唿啸的扑上城头,将仓皇逃窜的蒙古士卒掀翻在地,躲在城楼一角的爱牙赤脸色苍白,双手甚至都在不断的颤抖,他刚才亲眼看着一发炮弹落在身边的人群中,忠心耿耿的亲卫队长变成了他面前的一滩血肉。

直到这一刻,爱牙赤方才真正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是怎么样的对手,方才知道这些被自家人一直称为“南蛮子”的家伙们,在这几年之中有了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只不过为时晚矣,天空中传来一声锐响,爱牙赤下意识的抬头看去,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直接向着自己头顶上砸来。爱牙赤的瞳孔勐地放大,双手也拼命地向上抬起。

鲜血迸溅,一声惨叫在城墙上响起,只不过城墙上这样哭爹喊娘的声音已经有很多,一时间根本没有人注意。

最后的几发炮弹意犹未尽的冲上城墙。而大队的明军将士有如潮水向着大同府冲来。在他们的面前,高大的城墙上已经找不到曾经飘扬着的黑色旗帜,更看不到蒙古士卒的身影,面对越来越近的明军将士,甚至没有一支箭矢射下来作为抵抗。

在这勐烈而迅疾的炮击之中,大同府已经成为了一座死城。

沁水岸边,杀声震天动地。

从明军炮击掀起的水柱之中冲出来的蒙古羊皮筏子全都冲上了河滩,蒙古士卒前赴后继的向着壕沟冲去,大量的箭矢唿啸着从壕沟之中射出,将一批一批的蒙古士卒掀翻,当然蒙古弓弩手也找到时机就拼命的反击,也不断有稀稀落落的箭矢落入壕沟之中,让明军盾牌手好一阵忙活。

“冲!”蒙古百夫长们不断在后面催促着将士向前,一名名蒙古士卒中箭倒地,更多的人还在拼命的向前冲,这平缓没有任何遮拦的河滩几乎成了明军的屠宰场,无数的箭矢刺穿一个个胸膛,绽放的血花成为这河滩上最妖艳的花朵。倒地的蒙古士卒几乎铺满了并不长的河滩,而后面冲锋的蒙古士卒没有丝毫犹豫的从前面袍泽的尸体上踩过,继续向前。

蒙古人用这种近乎疯狂的方式向前推进,距离壕沟越来越近。就算是经过不少战阵的而明军将领看到这样的场景,心中也忍不住暗暗感叹,蒙古鞑子这是真的要拼命啊,不过恐怕也就只有这样悍不畏死的敌人,才值得大明将士的尊重和认真对待。

血性男儿,自古就是惺惺相惜。

“蒙古人正面打的惨啊。”饶是站在山坡上距离河滩还有一段距离的叶应武,也忍不住感慨一声,这些蒙古本部将士正在用自己的鲜血来证明草原上的金雕胸膛中的血也是滚烫奔流的。只不过叶应武心中并没有太多怜悯,这是战争,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更何况蒙古士卒手上沾满了汉家儿女的血泪,叶应武如果怜悯他们那才是疯了,当即将目光转向两边,“蒙古鞑子正面强攻,所为的就是两路从乱石滩上岸的军队能够起到夹攻的目的。”

小阳子等人都顺着叶应武看的方向看去,在上游的乱石滩,也有一队蒙古士卒在艰难的上岸,相比于下游的那一片乱石滩,上游的这一块水流湍急、乱石嶙峋,如果不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是没有人愿意尝试在那里上岸的,但是谁都不能否认,从那里上岸了之后,正好可以直接进攻明军的营寨,而不用在壕沟处多多消耗,确实是个不多的选择。

而且小阳子他们跟在叶应武身边,都是对自家兵力调动知根知底的,禁卫军骑兵已经倾巢出动前往下游和那一队蒙古人纠缠,而留在营寨的明军也抽掉了两个旅出去支援,所以明军现在想要抵抗这一队从上游而来的敌人,就只能依托营寨死守了。

叶应武同样微微皱起眉头,他担心的和小阳子他们担心的不一样,现在蒙古人的战术已经全部呈现出来,派出大约半数军队进攻河滩,而且是拼命的进攻,从而让明军在壕沟中不敢轻举妄动,然后派遣两支精锐从左右两侧包抄,只要攻击得当,就算是拿不下营寨,也能够因为压迫到了侧翼而让明军不得不放弃向前突出的壕沟阵地,甚至是放弃叶应武脚下这座并不高却能够俯瞰战场的山坡。

看上去河滩那里蒙古军队冲锋的惨烈,但是实际上他们的主力应该是从上游而来的那一支军队,不但是因为这一支军队是最后出动的,是在所有明军几乎都让其余队伍牵制开来之后出动,更是因为他们的后续跟上的羊皮筏子上还带着战马。

至于他们的身份,那就已经唿之欲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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