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药后,佟雪与陆氏一道,去偏方探望佟霜。
佟霜气息平缓,却无醒转的迹象。
陆氏神色担忧看着何永婵道:“也不知绣绣何时能够醒来?”
“绣绣脉搏平稳,虽依旧有些虚弱之症,只要以药物好生调理,定能康复,至于何时醒转......”何永婵说到此处,略顿了一下,按照佟霜的脉象来看,她应当已然醒转了过来,然而她又明明处于昏迷之中。
这种现象,她也有些解释不清。
“我亦不能确定。不若再请宫中的太医或者回春堂的莫大夫来瞧瞧。”
陆氏点点头,二人陪着佟霜坐了一个多时辰,因沅江长公主拟定在十八岁生辰之后,设擂招婿,且将地点定在了陆氏马场,因而威远将军夫人近些时日来颇有些繁忙。
威远将军夫人得知佟霜性命无碍,只是不知何时会醒转过来,一颗心放下大半,便让心腹嬷嬷回府,将库房里得用的珍贵药材悉数搬了过来,又好生安慰了陆氏一番,这才动身告辞。
“若有需要帮忙之处,妹妹尽管派个丫头来报个信,我腿脚虽有些不便,开开方子熬个药却是不在话下。”临走之前,何永婵拉着陆氏的手说道。
“嗯,何姊也要注意身体,早些好起来。”
陆氏直将威远将军夫人送到侯府门口,这才带着佟雪返回。
“阿锦是不是有事要与为娘说?”回旭日堂的路上,陆氏低头看着佟雪道。
早上,佟雪端给陆氏的那碗药,喝第一口她便察觉出不对,然还是配合着佟雪喝完,心里寻思着,佟雪之所以这般做,该当有她的因由。
自大病一场后,佟雪整个人变了许多,陆氏也渐渐地不将她视作一个小孩子了。
佟雪点了点头,扶着陆氏到二门外花园里一个亭子里坐下,命采蓝掏出装有药渣的帕子,将之展开,摊到陆氏面前。
陆氏面色讶异,“这是?”
佟雪示意采蓝将事情简单叙述了一遍。
在采蓝说完后,她接着道:“母亲这胎极为重要,因而儿便多耍了个心眼儿,让采蓝拿出部分药渣,出府寻了几个郎中,辨别药中成分,结果所寻的三个郎中俱认定这安胎药中多了一份牵牛子。”
陆氏听到此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虽说牵牛子是什么,她并不清楚,但安胎药中莫名其妙多了一种药材,显然不是什么好事。
而其用意,则不言自知。
采蓝则仔细问过郎中,这牵牛子有何功效。
牵牛子乃牵牛花的种子,碾碎了混在一干药物中,并不易被发现。
《药性论》有言,其性寒、味苦、有毒;主下气,除风毒,利小便,除水汽、虚肿;落胎。
果然又是打着她肚中孩子的主意!
陆氏闻言冷笑,右手不禁抚上小腹,这些年她肚中一无所出,日子也过得顺遂,谁知一旦有孕,各种魑魅魍魉也层出不穷,有些人还真是舒畅日子过惯了,便忘了她以往是怎样“横行”盛京的!
见陆氏脸上露出怒容,佟雪唯恐她冲动行事,便将一早上与珍珠一道来旭日堂,撞见两个下丫头嚼舌根以及中途翡翠赶来,替珍珠做主暂时放了那两个小丫头,待有空在罚的事说了。
陆氏心里早已预料到是谁在搞鬼,却没想到她竟将自己身边最得力的两个大丫头都牵扯了进去。
而不论,究竟是珍珠还是翡翠怀有异心,被鼓动做出这背主的行为,她们的目标大概都是盯着佟靖玄的姨娘位置去的。
她这一胎怀的艰难,原就充满许多变数,若果真流产,则极有可能导致整个身子耗损地厉害,日后再不得有孕,那么这俩丫头,不论是哪一个,都有可能顺理成章被她以为侯府开枝散叶的名义安排给佟靖玄做通房。
“阿锦觉得翡翠和珍珠谁有问题?”在没有确凿的证据前,陆氏并不愿武断地告知佟雪自己的推测。
在一开始,佟雪确实是怀疑珍珠的,因为她懂医理,且心思玲珑细腻,这种在暗中在药里加一味药,造成胎位不稳以致滑胎的假象,怎么瞧都极像珍珠做出的事,反观翡翠,同样是陆氏身边的大丫头,无论样貌还是才情,都比珍珠逊色许多,是而也显得不打眼许多。
然而先是陆方之死,再是府里那些故意散发出来的对珍珠不利的流言,以及梦中珍珠那张清晰的面容,反倒让佟雪疑窦丛生。
所有的矛头都指向同一个人,瞧着便像是为了另一个人开脱。
至于究竟是谁躲在背后,做那捕蝉之人,幻想着坐收渔翁之利,佟雪心里约莫有个模糊的猜想,却尚未寻出一丝证据。
然,此事也不是翡翠一人便能做成的。她的背后,定还有帮衬之人!
“儿觉得是翡翠。”她凝望着陆氏的眼眸,目光笃定地说道。
“阿锦直觉极准,剩下的便交给母亲吧。”陆氏拉着佟雪的手起身,母女二人一同回到旭日堂。
陆氏先打开库房,让珍珠检查昨日买回来的药包,可有异常之处。
方才送客时,陆氏并未带两个大丫头同行,因而珍珠面上尚有些疑惑,不知为何忽然要检查药包。
然而,她还是什么都未说,便将药包打开,看了一遍。
紧接着,她面色猛地一变。
“夫人,这些草药里俱被人添加了牵牛子!牵牛子乃大寒之物,孕妇忌用!”珍珠一向温婉大方,此刻声音少见地有些尖锐,足见她的急切。
陆氏点点头,问她,“你可否察觉出谁有嫌疑?”
“夫人感觉如何?身子可有不适之处?”珍珠神色紧张地盯着陆氏的肚子道。
陆氏摇了摇头,“幸好阿锦发现的早,我并未喝添加了牵牛子的草药。”
却未言明佟雪是如何发现这药的异常。
珍珠闻言,忙抚了抚胸口,似乎一颗心这才落到实处。
“你觉得是谁给这药动了手脚?”陆氏又温声问了一遍。
珍珠神色一怔,愣了半晌,方摇头道:“奴婢不知。”
随后,与佟雪一样,她提起了晨间无意中撞见两个小丫头嚼舌根之事。
“翡翠,你如何看?”陆氏忽然开口问一直垂首在侧,默不作声的翡翠。
翡翠的话听起来合情合理。
而这安胎药,是珍珠自回春堂带回来的,第一个能在药里动手脚的便是她。
“妈妈,此事便交由你了。”陆氏对一旁的宋妈妈道,“我有些乏了,去歇歇。”
她昨日寻找佟霜奔波了整日,加之先前出现落红之症,精神颇有些不济,需多卧床休息。
“阿锦,你便在一旁帮衬宋妈妈吧。”陆氏叮嘱佟雪道,已然对她十分信任。
佟雪点点头,将陆氏扶回内室休息后,她走到外间,坐在过分宽大的玫瑰椅里,看着翡翠道,“我已查明这一切俱是你所为,你若将幕后主使之人供出来,看在你服侍了母亲十年的份上,我会求母亲出份嫁妆,替你寻个好人家嫁了。”
翡翠断未料到佟雪会这般说。
她唇张了张,半晌才青白着脸道:“若奴婢做错了何事,请大姑娘但说无妨,奴婢甘愿受罚,但大姑娘说奴婢在药里动了手脚,恕奴婢不认。奴婢既未接触过药包,又未进过库房,请大姑娘还奴婢清白!”
说完竟挺直脊背,对着佟雪跪了下去,一副极尽委屈,坚贞不屈的模样。
宋妈妈是陆氏的陪嫁,这些日子也看着佟雪一点点改变,见她再不似先前直知顽劣,不通俗物,听闻她突然指控翡翠,只以为她定掌握了什么切实叮嘱证据,便在一旁冷脸对翡翠道:“姑娘这般说,定是掌握了证据。你还抵死不认,是不顾娘老子的死活了吗?”
与珍珠一样,翡翠同样是家生子,祖辈世代在定远侯府为奴,她若真犯下什么十恶不赦的罪行,只怕她的父母家人亦会受到牵连。
“奴婢什么都未做,妈妈也不信奴婢了么?”翡翠说着,眼里忽而落下两行清泪。
那般未语泪先流,欲诉还休的模样,加之她脸上神情倔强,显得分外委屈。
“既如此,那便将那两位丫头带上来问一问了。”佟雪说着,对珍珠与采蓝吩咐道:“将翡翠绑了,堵住嘴,拖到屏风后面去!”
“是!”珍珠与采蓝同时领命,寻了绳子,往翡翠走去。
“奴婢什么也未做,姑娘既不信,奴婢只好以死谢罪了!”翡翠忽然仰起头,目光愤然地看着佟雪。
然佟雪只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目光犀利,似一眼就看到她的灵魂深处,一点也不似一个十岁的孩子。
被这般直白又尖锐的目光注视的,翡翠忽而有些心虚地瞥开了眼。
她心一横,用力抹了眼泪,瞅准屋子中央摆放的楠木桌,作势欲撞。
然而屋中众人,竟无一个出手阻止的意思。
翡翠心中顿时一凉。
然而此刻已是箭在弦上,她已作出这般姿态,若不继续,岂不显得自己做贼心虚?
翡翠咬了咬牙,闭上眼往那厚实的漆黑楠木桌角撞去。
“嘭!”额头撞到桌上,发出一声不轻不重的声响。
翡翠两眼一翻,整个身子摇摇晃晃几欲倒地。
“既然没流血想必无大碍,堵住嘴,绑了。”佟雪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平静朝采蓝吩咐道。
真心寻死的人,那力道只怕能将一个楠木桌撞地挪了位,哪像翡翠,额头一个浅浅的红印,连条伤口都不曾留。
翡翠垂在身侧的手指,明显地颤了一下。
她本就是撞晕,心中再恨,也不能陡然醒过来。
她只能任由自己入待宰的羔羊般被绳子绑了,堵住嘴,塞到了屏风后面。
接着,佟雪便吩咐珍珠指使两个粗实婆子去将那两个嚼舌根的小丫头提溜了上来。
等待的空荡,佟雪对宋妈妈和采蓝说了自己的打算。
宋妈妈闻言觉得计划甚为圆满,只有些迟疑地压低声音道:“翡翠毕竟在夫人身边服侍数年,且是家生子,关系盘根错节,若要处置,还得有个让人心服口服理由才好。”
佟雪点点头。
定远侯府屹立百年,家中世仆一代代延伸下来,早已渗透到府中方方面见,角角落落,加之相互结亲,大部分都能拐出个关系来。
陆方先前被罚,乃是证据确凿,加之陆方娘老子明白事理,主动认错,佟靖玄又赏了五百两银子,且将先前陆方犯下的事一笔勾销,此事才被平静地揭了过去。
翡翠同理,她在陆氏身边任职十年,若不明不白被处罚,到时她娘老子豁出脸皮,联合府里其余姻亲闹将起来,传出一点儿风声出去,陆氏掌家不严,后宅频繁出事的流言传出去,定远侯府的颜面也不好看。
“多谢妈妈提醒,我明白。”佟雪既下定决心绑人,便会让翡翠心服口服。
不出一会儿,珍珠领着两个小丫头上来。
“如何想清楚这传言是怎么来的么?”佟雪坐在玫瑰椅上,眉眼和善地看着她们。
两个下丫头看见宋妈妈心里原本还有些犯怵,却见佟雪开口问话,这胆子不由就大了些。
遂将商量了一个上午的话倒豆子般地说了:“奴婢知错。奴婢仗着年纪大,故意说了这些话来诓骗英妹的,还请姑娘责罚。”
“早间我可是听得清清楚楚,你们提及了玉儿姐姐,知不知这位“姐姐”在何处当差,你们又是如何结识的呢?”
府里名字里带“玉”的丫头不多,旭日堂里恰好有一位。
是一个二等丫头,好巧不巧,便是早间给陆氏熬药的那位。
若陆氏果真将药喝下去,有了什么三长两短,即便没能成功栽赃到珍珠头上,那玉儿是第二个极好的替罪羔羊。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年小的那个哭丧着脸道:“是奴婢一次洗衣裳时,模糊间听到玉姐姐提到了一句,而后凭空瞎编乱造得,跟玉姐姐没干系。”
“还是半句实话也没有,果真是两个奸滑的小丫头!”
佟雪耐着性子问这二人,原本是想看看能否从她俩嘴中套出什么话,谁知这俩人满嘴胡言,真当她是十岁的小孩儿,随意诓骗呢!
“采蓝,去搜她二人的房间。有何异常立刻来报!”
“是!”采蓝领命出去,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提着两个荷包进来。
“禀姑娘,在这二人枕头底下各发现一个荷包,荷包里各有三十两纹银。”
采蓝将荷包呈到佟雪面前。
佟雪冷眉一扫,横着二人道:“你们还有何话要说?”
“院子里一大群人见着从你俩枕头下面搜出来的,不是你俩的又是谁的?”
两个丫头这才战战兢兢地看着佟雪,目中露出慌乱的神色。
佟雪嘴角噙着冷笑,现在才知道害怕,是不是太晚了些!
“你俩不过是末等扫洒丫头,每月月银不过二两,这三十两纹银,即便你们在府里一文钱也不用,也得攒上一年有余。而你俩今年开春,方开始领月银,哪里存得这学多银钱?还是三锭整银!”
佟雪目光凌厉地盯着二人,说出口的话,更向是一盆冰水,兜头往二人泼去,直叫这俩人激灵灵地打了个寒战。
然而,佟雪接下来说的话,直叫她们忍不住瑟瑟发抖。
佟雪看着她俩,嘴角微翘,话音一转,“莫非,这银子,是你二人偷来的?若是如此,那只能将你们交送官府了,听说京城的牢房里有许多耸人听闻的刑具是专门用来伺候不说实话的犯人的!”
二人再料不到实情会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
听到佟雪竟要将她们扭送官府,那双闪烁的双眼不由瞪得溜圆!
普通百姓尚且对官府对老方心存,何况是这两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
这银钱明明不是她俩的!
她们确实收了钱,但远没有那么多,而且在贴身的里衣边缝里,用针线缝着呢!
然而大姑娘说这钱是从她们房间里搜出来的,那就是从她们房间里搜出来的,她们连辩解的余地都没有!
现在的情形时,若不说出背后指使指认,她俩便要认下这偷窃之罪,而想要推翻这偷窃之罪,便要承认收了银钱,受人指使。
佟雪气定神闲的模样,明明确确地告诉她们,要么招出幕后主使之人,要么就等着去蹲监狱!
可原本,那人当时并不是这么跟她们说的呀!
她说珍珠性子要强,又极好面子,即便偷听了这话,也不会当面站出来寻她们的不是。
正是因为那人再三保证不会出事,且哄劝她们不过是动个嘴皮子的功夫,就能挣得二十两银子,那可是她们是个月的月银,这两个下丫头才动了心,谁知会落得如今这种地步?
若早知如此,就是借给她们十个胆,她们也不敢接那笔银子!
“奴婢招!请姑娘恕罪,奴婢不曾偷府里的银子!”年级小的那个丫头,到底性子懦弱了些,瞪了会儿眼,忽然哭将出声,匍匐在地,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道。
二人中只要有一个心理防线一旦崩溃,剩下一个便是那强弩之末,认错不过是早晚的事。
那年纪大的丫头愤愤地看了那哭哭啼啼的小丫头一眼,亦以头触地,道:“奴婢也招。”
“将你们知晓的都说出来,我会从轻发落,不会让你们去牢房里吃苦头。”佟雪好整以暇地看着二人道。
“是翡翠姐姐吩咐奴婢这样说的!”二人声音发颤,几乎同时将这句话说出来。
“休得在姑娘面前胡言乱语,翡翠与珍珠俱是夫人跟前的大丫头,二人一向相处融洽,又怎会做出这种事!且让小丫头说珍珠的坏话,与她又有何好处?”正在这时,旭日堂外面,一个着深蓝褙子神情激愤的婆子气急败坏地说道。
来人正是翡翠娘,现下管着府里的瓜果树,在府里颇有几分体面。
翡翠娘可是佟雪在吩咐采蓝去搜两个丫头的屋子时,顺道叫过来的。
翡翠娘不愧是府里的老人,三两句话就将翡翠摘得干干净净。
翡翠与珍珠俱为陆氏跟前的大丫头,二人各司其职,确实没有相互排挤的必要。
佟雪听了这话,脸上也跟着露出恼怒的神情,“没成想你俩事到如今,还不愿说实话!来人,先那剪刀剪了这俩人的小指头!听闻十指连心,看你们还敢不敢牙尖嘴利,满嘴胡言!”
屋中众人俱未料到,佟雪会说出这等狠辣之语!
更让她们目瞪口呆的是,她身边一个瞧着不过十四五岁的丫头,果然从多宝阁的针线篓子里拿出一把光滑水亮的剪刀,走过去,捉住其中年纪小一些的丫头的手,不顾她的死命挣扎,再三哭求,“咔擦”一声,利落地剪下一段手指甲。
不过挣扎了一会儿,那丫头已吓出一声冷汗。
“奴婢说得都是实话,请姑娘明察!”那丫头眼见剪刀又要剪刀手指,自己又正挣脱不得,怕地闭上了双眼,一副待宰羔羊的模样。
采蓝却转身将剪刀对向年纪稍大的那丫头,“方才第一次不熟练,剪刀剪偏了,你呢?想不想被剪一下的滋味?”
“奴婢说得也是实话,断不敢有半句隐瞒!若有半句假话,奴婢,奴婢情愿以死谢罪!”
人死不过头落地,但要生生承受断指之痛,那丫头不过是想象了一下,浑身便忍不住猛烈地抽`搐了一下,双唇也跟着打了个哆嗦。
采蓝这才收了剪刀,重新走到佟雪身侧右后方三尺处站定。
“现在你可对这丫头的说辞有异议?”佟雪含笑看着翡翠娘道。
翡翠娘不成想这十来岁的小姑娘竟残暴至厮,一时有些心虚气短。
她自衬翡翠并未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便斟酌着语气道:“此事断不能凭她二人一面之词。”
“那是自然。母亲既然将这事交给我,我自会办地让大家心服口服。”佟雪说着,目光转向地上跪着的两个小丫头,“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一遍。”
这一次再也没有人出声打断。
“昨日因着二姑娘受伤的事,府里显得极为忙乱,奴婢被翡翠姐姐指使去库房里拿药,不小心将一株百年人参摔倒地上,折成两半。奴婢当时吓傻了,翡翠姐姐说,此事她会瞒着众人,但要奴婢帮她一个忙。”年纪大的丫头在接连不断的惊吓过后,此刻反倒显得冷静了些,将事情娓娓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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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必今天大家今天都在关注天津塘沽爆炸的事情。若辰也刷了一下午的微·博,为遇难者默哀,更深深觉得那些消防队员是这世间最勇敢最值得敬仰的人。看到一条长微·博解释要消防员进场时,写到一句话,“我们总是在教别人往外跑,自己却往里进”,以及消防部队从来不说“给我上”,而是“跟我来”,瞬间变得眼泪汪汪。若辰工作地方,在去年冬天快放寒假时,也曾发生过一场火灾。那时接到学校电话,晚上紧急赶往学校,给请假及外宿的学生打电话确保安全时,虽然心里知道他们不会去那里,没有性命之忧,当时拿着手机拨号时,手还是忍不住颤抖,心脏也噗通噗通跳个不停。起火的地方在四楼,当时有个女孩儿被消防官兵联合救出来,进入火灾最里面的那个消防员是被他的同伴拖出来的,因为吸入过量粉尘和有毒气体,重伤入院。生活中总会充满意外,在天灾人祸面前,作为普通人,真的会觉得自己特别渺小,而那些明知生死难测,却依旧不顾性命往前冲的英雄,他们是那么地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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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翡翠姐姐花了五十两银子重新买了根人参换下那根断了的人参。奴婢便撺掇英妹,瞅准时机,在珍珠姐姐背后说了这些话。”
“我家翡翠昨日并未出府,哪能去买什么人参!”翡翠娘再次坐不住,气红了一张脸,看着那年纪大的丫头道。
佟雪也在一旁帮腔,“正是如此呢。你且说说这根完好的人参是如何得来的?”
“是奴婢随翡翠姐姐一道去她房中拿的!”那年岁大的丫头也涨红了脸,“奴婢所言属实,绝无一丝隐瞒!翡翠姐姐还说不会让我们白干这事,给了我俩一人一张十两银票。”
说着便去抠里衣,扯开线头,将藏着的银票抽出来,呈上去。
年岁小的那个,也含着泪照做。
“照你这般说,那断了的人参,此刻应当还在翡翠的房间里?”佟雪看着年岁大的丫头道。
那丫头踌躇了一瞬,“奴婢亦不确定。”
“在不在,搜一搜不就知晓了。”佟雪说着,看向珍珠道,“劳烦你带翡翠娘一起去一趟,免得说我们在其中做了什么手脚。”
珍珠应了声是,客客气气地对翡翠娘道:“大娘请随我来。”
“谢姑娘恩典。”翡翠娘果然没拒绝,随珍珠一道去了。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的功夫,翡翠娘脸色难看地随珍珠一道返回。
珍珠的手上并没有人参去,却提着绳子系好连成一串的药包。
“回姑娘,这些药包是从翡翠床板下的夹缝里寻出来的,奴婢自作主张打开查验了一番,是安胎药。”
佟雪惊讶地瞪圆了眼睛,“莫非翡翠也......”话说到一半,猛地用手捂住嘴,只剩下一双大而圆的杏眼无辜地眨啊眨。
虽然心里知道佟雪十有八`九是装的,珍珠还是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随后正色道:“翡翠究竟有没有,奴婢一把脉便会知晓。”
“你可别在这血口喷人,我家翡翠还是个黄花闺女儿,连人都没嫁,怎么会有娃娃!”翡翠娘没忍住,先吵吵嚷嚷起来。
佟雪早将手放下,闻言神色蓦地一冷,目光重新变得犀利,盯着翡翠娘道:“既如此,还请你说说,翡翠为何在床板底下藏着安胎药?”
翡翠娘瞬间哑了声儿。
嗫嚅半晌,终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将人带出来吧。”一直沉默站在一旁的宋妈妈忽然出声道。
采蓝点了点头,放下剪刀,转到屏风后头,抽了翡翠口中的帕子,解了她脚上绑着的绳子,将她拖了出来。
翡翠娘见翡翠双手被反绑在身后,神色一急,跨过门槛,忙不迭往翡翠跑去,“姑娘这是何意?事情还未审清,怎生便将我儿绑住了?”
翡翠方才被绑在一张长条桌上,手脚被缚,嘴被堵住,那耳朵却是灵光的。
此刻,她早已面如死灰,形容枯槁地委顿在地。
她心中不是不恨的。
明明是万全之策,怎么现今瞧着处处都是漏洞。
那药包因时间仓促来不及处理,她特地藏地隐秘,便是笃定即便夫人出了什么意外,也不会有人会查到她头上。
到底还是她太大意了么?因而显出了破绽?
还有,夫人明明喝了那碗安胎药,已过了两个多时辰,怎生肚子还未动静?
翡翠心思烦乱地想着,原就没什血色的脸,忽然变得煞白一片。
她忽然抬起头,看着佟雪,满眼的震惊!
不可能!
绝不可能!
大姑娘明明才十岁,那牵牛子碾碎了放在药包里,就是珍珠不细瞧之下,也未必能看出来,大姑娘是如何发现这药不对劲的?
她瞪大双眼,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就这样直直地看着佟雪,仿佛要透过那双清澈澄净坦然与她对视的双眸,看到她的灵魂深处。
佟雪见翡翠一脸震惊地看着自己,似乎受到的打击不轻。
她薄唇轻启,慢悠悠地说道:“昨日珍珠自回春堂抓回来九包安胎药,存放在库房,今早被用掉两包,还剩七包在库房里,这些安胎药里俱被查出掺有牵牛子,有落胎之效,今日,你这屋里恰好搜出九包安胎药。你倒是说说,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翡翠娘听到这话,身子猛地一晃,两眼翻白,瞧着竟是要晕倒之状。
恰好采蓝站在一旁,便伸出胳膊,用力将其扶住。
“我的儿啊!你这是做的什么孽啊!”翡翠娘一屁股瘫坐在地上,那手一下又一下地在翡翠身上捶着!
翡翠任由她娘用蛮力打了一通,嘴角很快渗出鲜血,一边的脸颊也迅速变得红肿。
“姑娘,翡翠她被猪油蒙了心,她神智不清,才做出这等事。这事怪老奴,是老奴没将她看好,姑娘,您要罚,罚老奴吧!”翡翠娘打了一通之后,忽然抱着翡翠,失声痛哭道。
此事佟雪是开着门审的,院子里的小丫头们虽不敢靠近,但都远远观望着,只怕还有别的院子里派来打听消息的。
佟雪目光往屋外扫了一眼,皱眉对宋妈妈道:“还请妈妈管管那些丫头,太没规矩了些。”
宋妈妈扫了屋外一眼,走到门外,压着声音道:“活都干完了不成?都躲在此处听墙根,是不是想在耳朵里灌碗浓汤下去变成聋子?”
下丫头们见状,纷纷低头散开去。
那跪在屋子里的两个洒扫丫头也被粗使婆子带了下去。
正厅里,除了佟雪、宋妈妈、珍珠、采蓝便只余翡翠及她娘亲了。
“我还是那句话,你若从实招来,尚有从轻发落的机会。”佟雪看着翡翠,神色淡漠地道。
此事毕竟涉及到府中阴私,传出去大抵有些不好听,方才是故意当着众人的面审,起震慑作用,余下的话,则没有传的人尽皆知的必要。
翡翠早已哭成一个泪人儿,她似受了极大的打击,此刻仿佛一个被人扯断线的木偶般,委顿在她娘怀里。
“是奴婢生了不该有的心思,妄图谋害夫人肚中的子嗣,使得夫人日后再不能生育,从而妄想爬上侯爷的床!”翡翠神色委顿,目光呆滞地说道。
“糊涂!”耳边传来一声低喝,翡翠讶异地抬起头。
她不曾料到这一声,竟是自珍珠嘴里发出。
“你我待在夫人身边近身服侍也有六七年的光景了。夫人自生下二姑娘后,六年不曾有孕,侯爷可曾寻过一个通房、纳过一房姨娘?侯爷夫人夫妻情深,即便夫人日后再不能生育,侯爷也断不会这般做,你又何故糊涂至斯?”
翡翠目光怔然,细细回味珍珠的话,原已呆滞的目光,忽然迸发出去强烈的悔恨来。
这么多年她服侍在陆氏身侧,见过太多侯爷夫妻二人琴瑟和鸣的模样,她已记不清有多少次当侯爷脉脉含情地凝望着夫人时,她心中会忍不住涌现出一阵阵酸涩酥麻的感觉,会情不自禁地去幻想,若被那般凝望着的人是自己该有多好。
这些年来,每一次揽镜自照,她总会在脑海里想起夫人那张脸,娇艳明媚,对比着自己年轻白皙又鲜嫩柔滑的脸蛋,心里忍不住一阵黯然神伤,为何就是入不了侯爷的眼呢?
执念但生,便如那不加抑制的荒草,在无数个日夜的幻想与企盼中,将她荒芜的心填满,湮没,使她深深陶醉其中,日渐沉沦而无法自拔。
那时,她总是会幻想,若自己是夫人该多好呀!
年岁渐大,她已不敢再奢望如夫人那般独享侯爷的宠爱,便盼望着,哪怕自己只是侯爷身边的一个普通的通房丫头,能够在夫人不方便的时候,替她照顾侯爷,与他耳鬓厮磨,这般也足够了。
然而,竟是连这样卑微的念想,也是一种奢望么?
翡翠想着自己一颗被现实碾地粉碎,无从着落的芳心,忽然掩面痛哭,“二夫人不是这般说的,不是这般说的呀!”
是的!就是这个女人!若不是二夫人苏氏用诱惑的语调,在她脑海里描绘出一副和侯爷相依相偎的美好画面,她又怎敢踏出这一步?
二夫人苏氏?从翡翠嘴里听到这个名字,佟雪面上一丝讶异的表情也无,反倒勾唇看着珍珠与翡翠二人。
既然珍珠有心让翡翠死个明白,她也不介意被耽搁这一会儿时间。
珍珠低声看着翡翠,怒其不争地道,“二夫人是不是蛊惑你说若夫人因这胎流产损了身子,再不能生,便会主动张罗替侯爷纳妾。而你是夫人身边的得意人儿,只要将一切都栽到我头上,到时一个通房丫头定是少不了你的,待你为侯爷诞下男丁,纳为姨娘则指日可待,甚至你所出的孩子,还极有可能继承这侯府的世子之位?”
翡翠泪眼朦胧地抬起头看着她,双唇因哭泣而微微颤抖。
“榆木脑袋!”珍珠一瞧她这副模样,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佟雪则若有所思地看着珍珠。
她一直知晓珍珠聪慧、明锐,洞察力强,今日忽然发现,除此之外,她还极有自知之明。
珍珠这番话看似是说给翡翠听的,其实未尝没在心里对自己说过。
她可不信,就她爹长地那模样,天长日久下来,只勾走了一个翡翠的魂儿。
想想自家老爹人也是三十好几的人了,虽蓄了短须,依旧显得器宇轩昂,卓尔不群,走到哪里都能吸引无数大姑娘小媳妇儿的目光,佟雪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
男子长得气质出众,太过貌美,也是一件容易诱人犯错的事。
指不定当初她娘之所以会看上她爹,便是因为她爹那挺拔的身姿,出尘的气质以及俊美无俦的脸庞吧?
珍珠、翡翠在陆氏身边待地时日长久,对佟靖玄动情也在情理之中。
只不过,珍珠比翡翠看得通透,才没动不该有的心思。
而翡翠......
“你就没想想,二夫人这般大费周折帮你筹谋,费财又费力,图地是什么?难道就为了使你当上侯爷的姨娘?她不是你爹又不是你娘,凭什么白费心机为你谋划?”
翡翠既不能出府,不论是掺了牵牛子的安胎药还是断掉的人参,想必都是苏氏提供的,甚至这一整出计划都极有可能是苏氏在背后谋划完成的。
翡翠只不过是苏氏手里的一枚棋子而已。
翡翠只瞧见一旦事成之后,自己能得到的好处,却从来没想过,苏氏不是救苦救难的南海观音菩萨,不会平白无故为她一个婢女筹谋至此。
而她所图谋的事,则势必会使翡翠美梦破碎。
“你这个傻子!即便夫人再不能生,侯爷也不会有通房和侍妾,最后得便宜的,正是二房啊!”珍珠叹了一声,当着佟雪的面,说出了这句大不敬的话。
然而佟雪微微翘起的嘴角显示出其主人此刻愉悦的心情,甚至对这大不敬的言语极为赞赏。
珍珠在心中暗自松了口气,至少自己总算能从这次阴谋中全身而退了。
佟雪确实对她极为欣赏。
因为此事虽然背后出力的人是苏氏,最后即便捅到老夫人那里去,受到处罚的也只会是苏氏。
而一旦事成,受益的却是整个二房!
珍珠说地极对,一旦陆氏再不能生,佟靖玄势必会选择过继,而与他血脉最近的,便是二叔嫡出的三个儿子。。
前世,祖母在父亲猝然离世后,做主将二房年岁最小的三郎过继到继母名下,并继承了定远侯府的世子之位。
佟雪见翡翠听完珍珠的话后,整个人宛如被戳破了的皮球,委顿在了她娘的怀里。
“方才不过是你一面之词,事到如今,你有何证据证明这一切都是二婶指使你做的?”见她整个人已然崩溃,佟雪特意放柔了声音问道。
翡翠怔怔地抬起头,目光涣散地看着她,忽而惨笑一声,“姑娘,奴婢真傻啊!”
佟雪不错眼珠地看着她,点点头,认真地道:“你是确实挺傻。”
翡翠眼里已流不出泪了,脸上露出一个似哭似笑的表情,缓慢地从袖中掏出一对通体碧绿的翡翠耳环,“这是二夫人赏给奴婢的,提前祝奴婢.....”后面的话,她觉得太过讽刺,抖索着唇,终究未能说出嘴。
采蓝接过耳环,递到佟雪手上。
佟雪眉尖蹙起,忍不住叹了口气,单凭一副首饰,根本无法指认苏氏与此事有关。
“奴婢有一计,或许可以一用。”珍珠低眸见佟雪蹙眉,心里略一权衡,忽然下定决心,上前一步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