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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入府
锦归全文阅读作者:寥若辰加入书架
  李煜拿着包子回去的时候,阿布依然将自己关在黑黢黢的侧屋里。

  待他吃完两个包子,烧了一壶热水,捣碎草药,换掉额头上的药,侧屋里依旧毫无动静。

  李煜趴着脑袋往里瞅了一眼,什么都未瞧清,便将脑袋缩了回来。

  他走到院子里,挺直腰背,蹲着马步,两手扯着周围的杂草。

  这是阿布交代他每日必做的活计,靠近门槛有一块平整的土地,上面原有的杂草都是他一日日用手扯断的。

  扯了半个时辰的杂草,浑身也似从水里面淌过一般。

  李煜在井里打了水,兜头泼下,痛痛快快地洗了个凉水澡,而后脱下外衫,搭在腕上,去屋子里寻衣裳换。

  “哈哈!图娜,我总算得出你确切的消息了!”侧屋里忽然发出一声狂野的欢呼。

  李煜动作僵硬了一瞬,快速跑到屋子里,将湿哒哒的衣裳换下。

  他刚系好腰带,脖领忽然从后头被人一把抓住。

  “小子,你阿妈有救了!她有一魂附在那只小八哥身上,想必其余的魂魄也离那只小八哥不远。听闻定远侯府那位二姑娘从寺里摔下来后,一直昏迷不醒,你阿妈的魂想必就是在那小女娃身上了!”阿布一脸憧憬地看着李煜,眼里露出痴迷而神往的目光,那目光无端让李煜心生恐惧。

  母亲的情绪自他记事起便一直不太稳定。

  正常时她是这时间最美丽温柔的女子,发起疯来,又带着十足的癫狂。

  他不动声色地缩着脖子,往后退了一小步。

  原以为这动作做得细微,却还是被阿布察觉了。

  “怎么,你怕我?”阿布皱着眉头道。

  以往,每当图娜发疯时,李煜就是这样缩着脖子,将自己藏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待风平雨静后,再慢慢走出来。

  “阿布,你的头发...全白了。”为了掩饰内心的恐惧,李煜说出了另一件让他觉得害怕的事。

  阿布伸出双手,瞧了眼宛如树皮的干裂手背上纵横交错的纹路,满是褶皱的脸上忽然露出温柔的笑意“以我的老去,换你阿妈苏醒,值得!”

  那眉眼间的温柔,就像滑过天际的流星,璀璨明亮,美到极致,转瞬就逝。

  阿布重新看向李煜时,那目光又变得癫狂起来,“我们要想个法子混进定远侯府将那女娃娃偷出来!”

  李煜脑海里不由浮现出一张精致绝美的脸庞。

  那是他今生见过的最美脸庞,比阿妈还要美!

  那身嫩黄的夏衫穿在她的身上,将她宛如透明的肌肤衬托地愈发娇嫩,她的衣裳料子很软,攒在手里轻轻柔柔的,就像她整个人给他的感觉一般。

  她还送了他一对银镯子,让他以后放机灵点儿,不要再受人欺负...

  她是定远侯府的大姑娘,与二姑娘是一母同胞的亲姊妹。

  长姊长成这幅模样,想必那位妹妹也像个精致的瓷娃娃般可爱。

  李煜的思绪飘得有点儿远。

  “你在想什么?”察觉到他走神,阿布不由皱起浓眉。

  “要怎么偷?偷出来之后呢?”李煜慌忙仰起头问道。

  阿布两眼放光地看着他,像一只饿极了的狼盯着一直温婉无害的小白兔。

  “阿布,你打算怎么做?”李煜不由吞了口口水,下一瞬,他的腹部忽然遭到猛地一击,整个人凌空飞起,重重落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

  “噗!”他弓着腰,用手捂住腹部,吐出一口血。

  “起来。”头顶一个冰冷的声音命令道。

  李煜抹了把嘴角的血迹,踉跄着站直身子。

  “轰!”又一脚凌空踹来,再次将他踢飞。

  李煜仰面倒在地上,连翻身的力气都无。

  腹部灼痛不堪,魂魄也仿佛被那一脚踢出了体外,他努力地撑开沉重的眼皮,逼自己保持一丝清明。

  阿布蹲下身子,捏起他的下巴,打量了他一眼,随后甩手给了他两巴掌,见他两边脸颊迅速肿起,一副饱受凌虐的模样,这才满意地收手。

  “去定远侯府,让昨日那姑娘收留你,若做不到,你便死在外面吧!”阿布盯着他的眼眸,冷酷无情地说道。

  说完,便丢下他,重新没入昏暗的侧屋中。

  虽然知晓这样做,是为了偷那小女娃,然而身体上的疼痛是切实存在的。

  这让李煜眼睛发涩,鼻头泛酸。

  他阖上双眼,静静地躺在地上待了一会儿,然后手脚并用地爬起身,跌跌撞撞往外面走去。

  穿过杂草丛生,树荫蔽天的院子,他耷拉着眼皮,昏昏然抬脚机械地往前走。

  日后在头顶缓缓往上升,知鸟在头顶发出不耐烦的鸣叫,小巷子里偶尔有何他一般大的孩童嘻嘻吵闹,撞见他这副模样,宛如见鬼般,躲进木门后面。

  李煜觉得自己似随时能晕过去。

  他从袖中掏出那对银镯,一手一个,紧紧攒在手里。

  那镯子腕口极细,用他的手掌,恰好能整个裹住。

  集市上人影晃来晃去,地面上是斑驳的树影。

  无数次他觉得自己快要支撑不住时,便会抬腿狂奔,那速度比他拖拉着两只腿,也没有快多少。

  这条路竟这么漫长。

  比他预料中要长很多。

  他觉得自己似乎走了一辈子那么久。

  当“定远侯府”四个烫金大字出现在视线里,他再忍不住,任由自己晕了过去。

  那紧紧攒着手镯的手,也随之松开。

  “噗通!”

  “叮铃!”

  镯子与地碰触所发出的声音,被重物落地的声音所遮掩。

  “咦!那里晕了个小乞丐!”守门的小厮见状,忙不迭跑了过去。

  他蹲下身子,首先看见小乞丐肿地老高,纵横两道伤疤的脸庞,拿手拍了拍他的额头,又捏了捏他的鼻子,小乞丐紧闭双眼,无一丝醒转的迹象。

  门房想了想,到底俯身,欲将小乞丐抱起,忽然目光看见散落在地的一对式样新颖的精致银手镯。

  这等做工精巧之物,绝不会是这小乞丐之物。

  “莫非?”门房寻思着,拾起银镯,抱起小乞丐,从侧屋进了府。

  他将小乞丐安置在影子壁后,一处阴凉的亭子里,而后拿着银镯,寻了个小丫头看着,转而亲自去到旭日堂给主子报信。

  这对银镯送到佟雪面前时,她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

  “那小乞丐人在何处?”她没有伸手去接那对银镯,而是看着守门小厮问道。

  “回大姑娘,在凉亭里。”

  “去寻个大夫给他瞧瞧吧。问诊的钱去账房取。”佟雪吩咐完,转而看向另外一位管事娘子,“有何事?”

  处理完府里的日常庶务后,已是用午膳的时候。

  佟雪将采青叫到跟前,“那小乞丐如今如何了?”

  “回姑娘,大夫说,那小乞丐腹部受到重创,仍昏迷不醒中。”

  “去看看吧。”佟雪揉了揉额角,她几乎可以想象着小乞丐身上发生了何事。

  定是外祖母给他的那笔银钱没藏好,被其他的乞丐发现了,将他狠揍一顿,抢了银子跑了......

  佟雪来到外院偏房,看见小乞丐已换了一身新衣裳,正安安静静地侧躺在那里。

  他两边脸颊肿的老高,右侧额角的伤被大夫重新处理过,用干净的白布蘸着草药覆盖着。

  不过一个上午,怎生把自己弄得这般狼狈!

  佟雪忍不住叹了口气。

  “待他醒来,立刻通知我。”她掀起小乞丐的衣衫下摆,瞧了眼他腹部渗出血丝的青紫,转头对小厮吩咐道。

  “是。”小厮低头领命。

  佟雪回旭日堂与陆氏一道用午膳,顺便将小乞丐的事说了。

  “要不就留在府里当个小厮吧。”陆氏闻言,看着她道。

  佟雪点了点头。

  这与小乞丐而言,已是最好的归宿。

  。。。。。。

  昨天临睡前锁了万字,结果现在只写了四千。俺机智地从小黑屋爬了出来,还用时光机将稿子复制了出来,更新有点晚,希望明天能恢复正常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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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指责
锦归全文阅读作者:寥若辰加入书架
  “我不签!”当佟雪吩咐采蓝将写好的卖身契呈到李煜跟前时,他竟气愤地仰着脑袋瞪着她,拒绝地十分彻底。

  “你不愿在定远侯府当小厮?”佟雪让采蓝收了卖身契。

  李煜紧抿着唇,将头撇到一边去。

  “你只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小乞丐。”佟雪忍不住出声提醒他。

  还是一个毁了容的,瘦骨嶙嶙,饱受欺凌的小乞丐。

  李煜在心里将她没说的话也一并道了出来。

  “我养好伤就走,不会叨扰很久的。”他忽然垂下头,小小声地说道。

  佟雪彻底拿这个小乞丐没办法了。

  定远侯府不会供养不起一个小孩儿。

  但他不签卖身契,她又以什么理由将他留下来?

  待他养好伤,走出这府门,他又将归往何处?

  “府里不会苛待你,你若踏实做人,好生当差,日后还了你卖身契,让你恢复自由身也不是不可以。”

  定远侯府一个百年侯府,不会欺凌一个下人。

  李煜猛地将头抬起来,看着她。

  那眼眶竟微微有些发红。

  他睁大双眼,恶狠狠地瞪着他,而后掀开覆在身上的薄被,躬着腰滑下床。

  “你这是做什么?”他腹部被大力踹了两脚,大夫说极有可能伤到肺腑,嘱咐他卧床静养,这些时日不可轻易下床。

  “既然大小姐不愿收留,煜走便是!”李煜咬着牙,艰难地穿上鞋,额头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多谢大小姐相救!”他两手用力置于胸前,向她行了个抱拳礼,躬着身子一步一步艰难往外走。

  “你不要命了么!”佟雪恼怒地看着他的背影,对一旁小厮喝道:“还不将人扶到床上去!”

  小小年纪,竟生得如此倔强,难怪被人打地一身伤。

  “好生养着吧!待你伤好,立刻给我走!”佟雪没好气地说道,带着丫头拂袖离去。

  她已经很久没被一个人气到近乎失态的地步。

  “姑娘,您消消气!”采蓝见她少有的一脸煞气,竟有些被吓到了,“那小乞丐不识抬举,待他在外面吃够了苦,就会知道咱们府里的好了。”

  佟雪抿唇不语,就凭他脸上两道疤,还有腹部的伤口,那模样,遭受的罪还不够么!

  难不成当个四处漂泊食不果腹的小乞丐也比做个小厮强?

  佟雪简直不知这小乞丐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一路走得有点急,瞥眼见到不远处有个亭子,她走进去,坐下歇息。

  采蓝忙上前,用袖子给她扇着风,又吩咐小丫头去厨房拿些消热的凉果。

  佟雪正喝着酸梅汤,忽然小厮来报,“韩国公世子李炎来访。”

  那原本已平和的心绪又猛地激荡起来。

  佟雪沉着脸放下茶碗,声音冷淡道:“他来做什么?”

  “说是来探望二姑娘。”

  “此事不必劳烦夫人,将人请去外院接待客人的地方,我随后就到!”

  毕竟上次李炎给她送来了小八哥,就这样将人扫地出门有些不近人情,虽然佟雪心里极想那么做。

  “不知李公子前来所为何事?”

  “她怎么还没醒?”

  佟雪跨进待客的正厅时,二人几乎同时开口相问。

  佟雪抬头看了他一眼,十六岁的少年,清冷的面容染上一丝焦虑,似乎比上次相见时,瘦了些。

  察觉到她打量的目光,李炎收敛了面上的表情。

  “听闻府里二姑娘至今未醒,家母托我前来探望。”李炎面不改色地说道。

  佟雪嗤笑了一声,转身在主位坐下。

  前世今生,她还未见过哪家的当家主母,让自家尚未娶亲的儿子前来探望别家的闺女儿的。

  若不是陆氏有孕在身,她帮着掌家,加之年岁尚小,周围又有丫头小厮看着,今日他俩单独会面,在讲究规矩的清流文臣家里,已是大大的不妥。

  “多谢韩国公夫人挂念,舍妹的病与先前一样,没好一分,也没坏一分。李公子请喝茶。”佟雪端起茶盏,放到唇边轻抿了口。

  李炎垂眸拿起案几上的茶碗,也抿了口茶,随后放下,动作流畅自然。

  佟雪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她送客的动作已做的这么明显,这人竟假装看不明白!

  “我有几句话,要单独与佟大姑娘说。”他冷着脸,恢复一贯的清冷模样。

  “请讲。”佟雪露出一个假惺惺的微笑。

  “那只小八哥......”李炎故意慢悠悠地说道。

  “你们都出去,在外面守着!”佟雪不耐烦地对一旁的丫头挥了挥手。

  这是她今日第二次发脾气。

  采蓝不由拿目光偷偷瞄了李煜一眼,又朝另外两个小丫头使了使眼色,三个丫头恭敬地退了出去。

  李炎也挥退身边的小厮。

  “我将它送回来可不是为了给你多只宠物的,你妹妹为何还没醒?”待厅中只剩下二人时,李炎的语气陡然变得凌厉起来。

  佟雪没料到他竟指责起自己来了!

  他凭什么?

  佟雪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我不知如何使妹妹的魂魄自小八哥身上下来,回到妹妹身上。”

  她找不到“景真”和尚,对于还魂一事,一筹莫展。

  “不知道,你不会使银子去打听?”李炎唇角微翘,露出一个讥讽的神情。

  “还是你根本就不愿佟二姑娘醒来?你们姊妹之间有很深的矛盾吧?不然她一个小丫头怎会被逼的跳井,且对你避如蛇蝎?这些日子我一直在琢磨,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那日她或许根本就不是自己跳下去的,而是被你推下去的!”

  李炎语气越来越严厉,一双锐利的眸子似能洞穿人心般,直勾勾地盯着佟雪双眸。

  “不许欺负阿姊!是绣绣一心寻死,与阿姊无关!”一只小八哥忽然自外间飞进来,尖着嗓子压低声音道。

  小八哥飞到佟雪的肩膀上站定,拿尖尖的小嘴,安慰似的轻轻地啄了啄佟雪的脸颊。

  “没良心的小东西,白瞎我喂了你一个多月!”李炎瞪了小八哥一眼,撇过头去,以掩饰面上的狼狈。

  韩国公府亦是百年豪门望族,第一任韩国公曾随太祖一起打天下,因而被赐予了国姓,这在本朝,是至高无上的荣誉。

  现任韩国公李善长,是个噬战如命的人,一直把守大岳西部的国门,与大岳最强劲的外敌西戎相抗衡,确保大岳西部边境不受侵扰。

  李炎是韩国公幼子,自幼养在韩国公夫人身边,因韩国公常年驻守边疆,长房并无什么姨娘小妾,但并不代表其他几房也没有。

  李炎二叔家的两个一母同胞的庶出堂姐,自幼便不对付,二人处处攀比,最后竟闹出到妹妹使计把准姐夫勾上了床的丑事......

  为了家丑不外扬,韩国公夫人在知晓这件事后,将一瓶毒药送到二房,命二婶亲自处决了那个妹妹。

  碍于韩国公府的声威,那个姐姐最后倒是风风光光地嫁了。

  此事,在韩国公府主子之间并未隐瞒,韩国公夫人这杀鸡儆猴的做法,颇使其他几房消停了些时日。

  因而,李炎才会以这副心肠揣测这件事。

  然而小八哥对佟雪的维护使他发觉自己的揣测是错的,这让他有些难堪。

  作为被父母宠溺长大的公府嫡子,他是不可能对一个十岁的小姑娘低头认错的。

  他甚至嘴硬地横了一眼小八哥,冷声问道:“你一个五岁的小姑娘,为何一门心思寻死?难道不是府里有人给你罪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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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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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我的身体里住了个妖怪!她图谋害死娘亲,夺取娘亲的身体。我将这个秘密告知阿姊,那个妖怪知晓了,起了杀心,一日夜间险些纵火烧死了阿姊!”小八哥尖着嗓子低低吼出了这些话,整个身子瑟缩在佟雪的肩头,轻轻颤抖着。

  “绣绣,那不是你的错,姐姐亦无事,你莫自责!”佟雪将八哥捧在手里,轻柔安抚道。

  李炎再次愕然。

  早先已经见见识过一个活生生的人俯身到一只鸟身上,他对于佟霜身体里住着只妖怪,倒无多大的反应。

  此刻他生平第一次生出一种想要寻个地缝钻进去的窘态。

  原来他不仅猜错了,而且还大错特错。

  然而多年的涵养,使他强自维持着面色如常地站在一人一鸟面前。

  “你尚未告知府里她的事?”李炎清了清嗓子,面不改色地问道。

  佟雪不是真正的十岁天真无邪的小姑娘,自然知晓他这是在转换话题,为自己接过方才的尴尬。

  “这是定远侯府的私事,不劳李世子置喙!”她一边安抚着着小八哥,一边冷着脸道。

  “阿姊,大哥哥面相虽然凶了点儿,人却是极好的。”小八哥忽然仰着脑袋看着佟雪认真说道。

  李炎轻哼了一声。

  当初是哪知笨鸟出于害怕,偷摸进他的卧房,非要扑在他的枕头上,才敢阖眼睡觉的?

  算这小八哥有点儿良心!那一个月的喂养没白费。

  佟雪原本对于佟霜竟会毫不避讳将发生在自己身上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告知李炎而觉得诧异,如今见她开口为李炎说话,她又生出一种本该如此的感觉。

  看来那一个月的朝夕相处,使二人之间生出常人难及的信任。

  或许这便是上天注定吧。

  前世,他们原本该是一对神仙眷侣,可是被自己给生生拆散的呵!

  佟雪无奈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有点凄凉的笑。

  “阿姊在暗地里寻找一个叫‘景真’的和尚,听说他有回魂之术,但一直未曾得到那人的音讯。”小八哥站在佟雪手心,并未发现她面上的失常。

  “景真和尚?”李炎面带疑惑地看着小八哥,“我乃大幅寺的俗家弟子,每年都会在大幅寺待上一阵时日,不曾听说过有这号人。”

  他或许尚未出家。佟雪在心中答道,然而这话不能对二人说。

  “或许是我听岔了。李世子既然是大福寺的俗家弟子,可否知晓寺中有这等可以助人还魂的高人?”

  李炎皱眉想了想,最终摇头。

  顿了顿,他又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既然舍妹的魂魄能附身到小八哥身上,想必就有那有法子可将魂魄移回去。我回去命人去查查,若有消息,再命人告知与你。”

  李炎说着,人已抱拳行了一礼,“告辞。”

  “多谢李世子出手相助。”佟雪有些不情愿地说道。只如今自己人手有限,李炎是韩国公世子,手底下能够指使得动的人,该比她多上许多。

  李炎顿下脚步,回头瞥了她怀里的小八哥一眼,“好歹是我养了一个多月的小不点儿。”语毕,大步往外走去。

  “大哥哥,我送送你!”小八哥忽然从扑棱着翅膀从佟雪手中飞起,落到李炎的肩上。

  它稳稳站在李炎肩头,将他送出门去,临别时,小脑袋一歪,低头在他脸上啄了一口,这才心满意足地扑腾翅膀,重新飞回佟雪怀里。

  李炎抬起手背擦了擦被小八哥啄到的地方,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个转瞬即逝的微笑。

  这一幕恰好落在站在正厅三丈远处等候的三个丫头眼里。

  三人虽未张嘴说话,然那面上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及彼此对视的眼中那令人高深莫测的笑意,纷纷表明,她们心中有一肚子的想法。

  “愣着作甚?还不进屋服侍!”采蓝见两个小丫头贼眉鼠眼交换着目光,不由低斥了一声。

  “是!是!”两个下丫头笑嘻嘻进去,将茶碗撤了下去。

  “发生何事?”佟雪出去恰见采蓝发脾气。

  采蓝那闷不吭声的性子,平日连话都少说,又怎会突然呵斥起两个小丫头来了。

  采蓝比佟雪年长四岁,在她眼里佟雪虽然平时心思深沉了点儿,为人处世老练了些,老是暗地里祝福她做一些事情。

  然,采蓝依旧将她视作一个十岁的小姑娘。、

  因而她有些拿不准佟雪于情之一字是否开窍。

  “她们暗地里偷瞄韩国公世子,被奴婢发觉,训斥了一句。”采蓝半真半假地说道,顺便观察佟雪的反应。

  “哼!不过长了副好皮囊,有甚可瞧的!”佟雪冷哼了一声,往寒梅馆走去。

  东厢房因为那场大火,花了近一个月才修葺如初,她走到内室,唤进采蓝问道:“我那姨父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因何而死,可查清楚了?”

  采蓝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将你知晓地告知与我吧。”佟雪斜倚在软榻上,神态悠闲道。

  小八哥也学着她的模样,肚皮朝天,歪倒在一旁。

  “何娘子嫁的是原兵部员外郎冯大人的长子冯源,这冯源在为定亲前,听闻是为不可多得的文韬武略俊俏儿郎。据闻,冯源在定亲三个月后,忽然染上一场风寒,起初不曾在意,后来竟越来越重,以致缠绵病榻,转为肺痨。及至大婚之日,冯源已无法下床,是坐在轮椅上与何娘子拜的堂,熬到洞房当晚,他就去了。因之此事,何娘子在守孝期间,颇受了些何夫人磋磨。冯源死后半年,冯大人夫妇在族里过继了一个孩子养在冯源名下。何娘子醉心医术,冯夫人偏偏不让她出门,婆媳二人矛盾久积渐深,终至爆发,冯夫人竟将何娘子软禁在后宅,不许她出门。最后何娘子收买了个守门的婆子,求其去威远将军府报信,威远将军夫人一气之下,与冯府决裂,将何娘子从冯府接回威远将军府。”

  采蓝将打听来的消息一气道出。

  这与佟雪前世所了解的分毫不差。

  然而马场里,沅江长公主话里话外,冯源的死,竟瞧着像是有蹊跷的。

  而这蹊跷,分明与何永婵脱不了干系!

  ..............

  最近两天都设置了定时更新,但是到了点,章节依旧躺在存稿箱里,又不得不手动更新,不知道其他作者后台会不会遇到这种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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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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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源文武俱佳,身体应该不会很差,没道理一场普通的风寒竟能演变成肺痨。

  即便此事与何永婵无关,那么他于洞房火烛夜暴毙,从沅江长公主的说辞来看,则是何永婵所为无疑了。

  只是,何永婵为何要毒杀一个长相俊俏前途无量的准夫婿呢?

  何永婵自幼父母双亡,寄居在威远将军府,被威远将军夫人视若亲生闺女儿养大,她的婚事也是威远将军夫人经过仔细筛选定下的。

  何永婵若对冯源此人若有不满之处,大可对威远将军夫人直言,另换门亲事便是。

  冯源死后,也没爆出有什么外室、红颜上门的丑闻。

  何永婵一个醉心医术,鲜少出门的待嫁小娘子,也不太可能与未婚夫之间产生什么天大的仇恨,即便真有,她也可告知威远将军夫人,让其代为出头,这门亲自然也就没了结的必要。

  然而,何永婵顺从地上花轿,与冯源拜堂,然后在洞房花烛夜,残忍地将其杀害。

  她杀人的动机究竟是什么?

  佟雪看着采蓝,“你说何姨为何要在洞房花烛夜杀掉她的夫君?”

  佟雪做事从未避开采蓝,饶是如此,采蓝在听到这个问题后,还是看着她愣了一愣,方垂眸道:“奴婢以为何娘子不愿嫁给她的夫君。”

  “既然不愿嫁,退亲便是,为何定要杀人?”

  采蓝摇了摇头,“奴婢不知。”

  佟雪转而问了采蓝另一个问题,“你觉得沅江长公主与何姨比,谁美?”

  二人的对话吸引了小八哥的注意,它瞪着一双圆溜溜黄豆大的眼睛,凝神听着。

  “沅江长公主像那开得正艳的牡丹,雍容华贵,何娘子像株历经风雨的莲,温婉沉静,奴婢以为,二人各有其美。”采蓝斟酌词句,将对二人的印象描述给佟雪听。

  “若是你,想成为那朵牡丹还是那株莲?”佟雪勾唇笑道。

  “自是牡丹!”采蓝想也不想便道,“沅江长公主风华正盛,何娘子美则美矣,到底年华将...”最后一个“逝”字被她吞进了嘴里。

  答完后,她面露不解地看着佟雪。

  她们不是在说冯公子之死,为何会扯到沅江长公主与何娘子的美貌?

  姑娘的思维是不是太跳跃了些?

  “我想我大概知晓何姨为何非杀冯公子不可了。”佟雪坐直身子道。

  “难不成与沅江长公主有关?何娘子比沅江长公主大十岁,她十八岁出阁时,沅江长公主还只是个八岁的小女娃儿呢!”采蓝迷惑不解地说道。

  沅江长公主彼时确实只是个小女娃,然而佟雪的舅舅陆归朔,却已经是个十六岁的少年郎了。

  佟雪回想了下日子,估摸着再过几日,舅舅便要从北地回京了。

  届时,威远将军夫人、何永婵及父亲应该会亲自去城门口迎接。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她觉得有必要在城门口,为何永婵搭个戏台子,好生看她演上一场戏。

  因为这与前世她引诱父亲的原因息息相关。

  若她真的心慕舅舅,为何又要做出引诱父亲之举?

  她连兵部员外郎之子的正妻都不愿做,又怎屑以这种方式,谋得父亲后宅的一席之地?

  若此事是沅江长公主暗地里的吩咐,她一个生在深宫长在深宫深圣眷正浓的当朝长公主,又有何理由非要费尽心思想出这个法子,破坏定远侯府的安宁?

  佟雪忽然有些不敢沿着这条线想下去,因为再往下探索下去,那背后的真相太让人胆战心惊,哪怕重活了一辈子,她也应对不了那种局面。

  “姑娘,你怎么了?为何脸色这么差?”采蓝见佟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面色变幻不定,额头渗出一层细汗,不由担忧地出口问道。

  “啊?无事!”佟雪回过神,只觉得后背一片冰凉,才惊觉自己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采蓝,这位冯大人现今在何处当差?”

  采蓝垂眸答道:“冯大人早已是庶民一个,现下住在西市一间废弃旧宅,以卖字与做手工为生。”

  佟雪闻言,那眉头紧紧一皱,“还真是祸不单行,可有打探清楚,冯大人因何丢了官?”

  采蓝点点头,“此事发生在八年前,据闻其在武选中受贿作弊,致使一名参选武生被另一行贿武生用暗器所伤,不治身亡。此事被人告到刑部尚书处,当时的刑部尚书与兵部尚书恰好不对付,二人揪着此事不放,最终冯大人不仅丢了官,被没收所有家财,还被判流放极北寒地五年,那个过继来的孩子,没能熬过北地的苦寒,第三年就没了。”

  同科举一样,大岳王朝每三年举行一次武举,首先考武值,而后是谋略,两面俱佳者,会被派到军中,委以重职。

  从多宝阁上一个楠木匣子里,掏出一张百两银票。

  “想必冯夫人现下极为需要这个。”佟雪将银票递给采蓝,“将其送给冯夫人,并叮嘱她做件事。”说完,压低声音,耳语数据。

  采蓝收了银票,不由将心中疑惑道出:“姑娘何以知晓舅老爷后日回京?”

  “你忘了,我会做梦。”佟雪踮起脚,屈起手指,敲了敲她的头。

  采蓝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咕哝着下去了。

  第二日傍晚,佟靖玄自官署回来,手中拿着一封信,是佟雪舅舅陆归朔寄来的,信中言,他在城外百里处,约莫第二日进城。

  佟雪忙拉着佟靖玄的胳膊,“儿想随父亲一道去城门口迎接舅舅。儿已许久没见过舅舅了。”

  “让阿锦跟着去透透气吧!”陆氏宠溺地摸了摸佟雪的头。

  她现下只有两个闺女儿,一个躺在床上数月昏迷不醒,一个尚能活蹦乱跳每日陪在她身边,像个小大人般帮她料理府中庶务,陪她逗趣解闷,何不尽量满足她,让她过得快活些。

  佟靖玄自妻子的目光中,读懂了她没说的话。

  他将佟雪抱到膝头坐下,用手刮了刮佟雪的鼻尖,“阿锦想念舅舅是假,挂念舅舅带回来的礼物才是真吧?”

  “哎呀!被爹爹看穿了!”佟雪故意大惊小怪地说道,果然逗地佟靖玄夫妇哈哈大笑。

  两日的时光转瞬既过,这日,佟雪起了个大早,坐在佟靖玄的马背上,将整个身子裹在薄薄的披风里,随着马儿的哒哒声和马车轮子压在地上发出的轱辘声中,出了城。

  一行人在城门口旁的小摊上用了早膳,等了约莫一个多时辰,盛夏的日光下,一匹雄健的黑马载着一个矫捷的身子,踏破尘土,自远方飞驰而来!

  与此同时,一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耄耋老妇颤巍巍地扑倒在带有威远将军府标记的马车旁,她那因为常年劳作,而变得枯瘦如柴的手指紧紧地握住正挑帘而出的一只皓腕。

  “儿媳啊!我们总算再见啦!这些年,我们两老的日子过得可真苦哇!昊儿的命也没保住,冯家要绝后了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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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证实
锦归全文阅读作者:寥若辰加入书架
  何永婵那原本伸长脖子翘首望着远方的身姿,蓦地便是一僵。

  她低下头,看着那只拽着自己手腕的枯瘦手爪,耳朵仿佛失聪一般,对于听到的话,并没有反应过来。

  她的目光缓慢地向下,终于定格在那张脸上。

  那脸,她曾经在一年的时间里,每次看到,都宛如做了噩梦一般。

  现在噩梦再次沦为现实,何永婵险些当堂崩溃。

  她用力抽动手腕,然而那枯瘦手指的力量太过强劲,她竟挣脱不得。

  已经下车的威远将军夫人,被儿子陆归朔自远方急速而来的身影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不曾关注到马车边的异常。

  而佟雪自从父亲马上下来,便一直关注着这边儿的动静。

  眼见陆归朔翻身下马,大步往这边走来,佟雪喜笑颜开地迎了上去。

  “舅舅!”她笑着扑进陆归朔的怀里,还如小时候一般,被陆归朔抛到半空中。

  “你小子,一年不见,还跟以前一样!”佟靖玄用力拍了拍陆归朔的肩膀,伸手将佟雪接住,扶她站好。

  待几人围在一起寒暄一阵,佟雪方忽然发出一声疑惑的低呼,“那边是谁一直抓着何姨的手不放?”她回头,往马车旁指了指,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就在众人看去时,一个形容枯槁的老太太忽然被何永婵大力推到在地,而一旁的小厮和丫鬟则护在何永婵周围,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

  “发生何事?”威远将军夫人眉头一皱,忍不住高声问道。

  “娘!”何永婵目中染着一层薄薄的泪花,一脸求助地看着威远将军夫人.

  威远将军夫人鲜少见到她这副模样,当下便是大吃一惊,急忙赶过去,握着她的手问道:“怎么了?”

  何永婵却不答,只将整个人窝在威远将军夫人怀里,呜呜哭着。

  佟雪望着这一幕眨了眨眼,忽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何永婵竟然哭了!

  她在摔折大腿,得知自己即将截肢时,都不曾哭过,现在居然因为跟冯夫人拉扯一番,竟就把自己给弄哭了!

  “是谁欺负了禅姐?我去替你教训她!”陆归朔上前一步,低头看着跌倒在地形容狼狈的冯夫人,不由皱眉,“你这乞丐好生无礼,若是求财,好好说便是,何以惊吓女眷!”

  冯夫人被丫头和小厮拉扯着推倒在地上,加之夏日衣衫单薄,地上又多小石子,她双手蹭到地上,被磨出一片伤痕。

  “哎哟!公子冤枉哟!老妇只是瞧见儿媳,欢喜地有些过了头,谁知会弄成这副模样!”冯夫人一边大声喊冤,一边摊着双手,疼地嘶嘶直冒冷气。

  “胡说!禅姐孀居十年,哪有什么婆婆!”陆归朔厉目扫了一眼冯夫人,“你若再在此处胡言乱语,可别怪我的拳头往你个老妇人身上招呼!”

  “是呀!我们陆家可没有好欺负的人!”威远将军夫人在一旁帮腔,并未认出眼前的妇人。

  “不可胡来!”见陆归朔挽着袖子,一副意欲揍人的模样,佟靖玄将右手按在了他的胳膊上。

  佟雪则看得直叹气,舅舅的性子,简直跟外祖母如出一辙,冲动易怒暴脾气,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又忍不住抬头,向何永婵看去。

  何永禅已自威远将军夫人怀里抬起头,哭声渐止,正拿帕子拭泪。

  “二弟,莫冲动,此人确实是我那逝去夫君的母亲。”她含着盈盈泪光,神情凄切地看着陆归朔说道。

  那脉脉含情,欲语还休,梨花带雨的小女人模样,连佟雪这种硬心肠的人见了,都忍不住生出我见犹怜之感,何况是舅舅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呢?

  然而佟雪仔细看去,舅舅看着何永婵的目光,坦荡清明,并无一丝男女之间的疼惜或是爱慕之情。

  “哦,那倒是我冲动了!”陆归朔嘿嘿一笑,伸脚将方才推人的小厮踹倒在地,又对丫头喝道:“还不将亲家夫人扶起来!”

  这句话使得何永婵目光一颤,沉默地垂下了头。

  佟雪眼尖地注意到,何永婵交握在一起的两只手,指头纠缠,扭曲,泛白。

  “方才是晚辈不明就里,冲撞了亲家夫人,晚辈给您赔罪了!”陆归朔躬身,抱拳,向冯夫人行了一礼。

  何永婵飞快抬头看了陆归朔一眼,又很快低下头去。

  有两滴透明的液体,正好落到她纠缠在一起的手指间。

  “这种人有什么好拜的!咏禅自打离开冯府后,便和这一家子一丁点儿干系都没有!”威远将军夫人扯着儿子后退一步,叉腰打量着冯夫人道:“想必冯夫人这些年的日子不好过吧?这就叫善恶终有报!有了个贪赃枉法视人命如草芥的夫君,您今儿这下场,是自找的!”

  威远将军夫人一手拉着自家儿子的胳膊,一手拉着何永婵,“先回府!”

  陆归朔颇有些摸不着头脑,皱着眉歪头打量了冯夫人一眼,又瞅瞅沉默着低着头只顾往前走的何永婵,声音疑惑地问威远将军夫人道:“娘,这位夫人不是禅姐的婆婆么?”

  “哼!什么狗屁婆婆!咏禅在这老虔婆身上吃了多少苦!”

  “娘!都是过去的事了,今日二弟刚回,咱们该高兴才是!”何永婵忽地出声,打断了威远将军夫人的话。

  佟雪心里了然,看来她并不愿在陆归朔面前提起,在冯府的日子。

  “嗯,先回府,娘,儿扶您上车!”陆归朔果然截住话题不提。

  佟雪跟再威远将军夫人身后上的马车,何永婵则是最后一个。

  “禅姐,我扶你。”陆归朔站在马车旁,再次伸出手。

  “嗯。”何永婵轻声应道,扶着陆归朔强劲有力的胳膊,攀上了马车。

  “你的腿还好么?”随着陆归朔的声音传来,车帘微微一颤,何永婵在车门处顿了一下,低声答道:“好。”然后,躬身走进车厢。

  佟雪看着她那微微翘起的嘴角,含笑开口道:“何姨笑起来真好看,哭起来也好看!”

  何永婵立时用双手捂住脸颊,白皙的脸上蓦地染上一层酡红,“阿锦看岔了,何姨没笑!”

  “呀!何姨脸红啦!”佟雪夸张地大叫道,窝在威远将军夫人怀里,指着何永婵问威远将军夫人,“外祖母,你快看,何姨是不是脸红害羞啦!”

  “你何姨哪里是害羞,分明是被你这小祖宗给气地!”威远将军夫人伸手刮着佟雪的鼻子说道。

  何永婵脸上的颜色因为这句话,迅速消散,退却,变会一张苍白的仿佛没有一丝血色的白纸。

  “哎呀!有点乏了。”佟雪打了个呵欠,在威远将军夫人怀里寻了个舒适的姿势,阖上了双眼。

  “睡吧,睡醒咱就到家啦!”威远将军夫人轻轻拍着她的背。

  虽闭着眼睛,佟雪并无一丝睡意,她在脑中过了一遍方才的所见所闻,心中似坠了千斤顶,愈发变得沉重起来。

  何永婵这些年都在心里默默痴恋着舅舅的吧?

  甚至为了能够以亲人的身份永远待在他身边,不惜暗中使未婚夫染上肺痨,而之所以要在洞房花烛夜将冯源杀死,则是为了保留自己的清白之躯,同时获得寡妇的身份。

  她既然能谋划到这个地步,心计手段自不会差到哪里去。

  然而为了顺利重返威远将军府,她顺从地替冯源守孝,饱受冯夫人搓磨,然后以一副受害人的形象,向威远将军夫人求助。

  心中的猜测得到了证实,接下来的路,却变得愈发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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