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凯听完，身子猛得一震，心想纪委怎么调查得那么清楚？他又看了看苏哲，于维良的秘书，还是那么像鲍同安口中所说的那个年轻商人。【首发】只是，吴凯就算穷尽想象，也不可能认定苏哲会跑来扮演于维良的秘书，就算苏哲愿意，这位一脸严肃的省纪委副书记会答应吗？

    吴凯摇了摇头，又再次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他和苏哲毕竟不熟，以前也没有交流过，只在商业杂志上见过对方的照片，让他根本无法判断眼前得到到底是不是苏哲。更何况，吴凯自己现在面临的是灭顶之灾，他的所有注意力都回到了自己身上。

    现在的吴凯，只是认为纪委已经完全掌握了他的一切，汗雨如下，坐如针毡，就差跪下了，他颤栗着说道，“于书记，我现在才知道，我的堂侄运用我的名义，和市内的一些不法分子勾搭在一起，做了一些天理难容的事情。我知道……我自己可不能再犯糊涂了，就找了公安局的同志侧面了解了下，他们竟然干了那么多坏事，真是罄竹难书啊。”

    苏哲站在旁边冷眼看着吴凯，这位一市之长满脸的悔意，根本与平日里镜头前的风范完全不一样。若不是自己借助了于维良秘书的职位，何曾看见这位市里的大佬，有过这种狼狈不堪的神态。

    于维良轻哼了一声，“你已经查清楚了吗？事实是如此吗？”

    吴凯用上衣口袋的手帕，擦了擦脑门上的汗，“于书记，基本事实都已经清楚了。当然，也不排除吴小华那个小兔崽子做了什么更加令人发指的事情。”讲到这，吴凯垂下头，“于书记，这次我来，真的是来做自我检查。我上任以来，一直忙着市里的事情，疏于对家人的管理。这才导致家人的胆子越来越大，个人欲望膨胀，以致于后来天王老子都不怕了。于书记，这个教训实在是太深刻了……”

    于维良不动声色地听着吴凯的自白，脸上如挂寒霜，不言不语。苏哲站在旁边，心中觉得好笑，仿佛吴凯在戏台上唱戏一般，他说教训太深刻了，似乎他现在还是跟于维良站在一个层面上，俯视着这起恶性犯罪事件。

    吴凯见于维良仍然没有任何表示，咬牙说道，“于书记，我今天到这里来，只是想表明我的态度。我是受党教育多年的老党员，我有党性有原则。我就想向省委和于书记表明我的态度，第一，我代表锦山市委，坚决支持和拥护省委查清我的堂侄问题。该受什么样的制裁，就受什么样的制裁，绝对不姑息。第二，在对待侄子问题上，我是犯了严重错误的，所以，我一定会端正我的态度，接受省委的审查是一就是一，是二就是二，我必须为自己对党对人民所犯下的错误，承担一切后果。”

    吴凯说完这些，抬头看了一眼于维良，对方还是面沉似水，心中抱着最后一点的侥幸心理，也消失了。

    他感到口干舌燥，面色有些泛白，转身问苏哲，“李秘书，给我倒杯水吧。”

    这句话，说得很是恳切，说得也很是无奈。

    苏哲顿了顿，看到吴凯眼中那种大势已去的绝望，恻隐之心再次涌起，转身给吴凯倒了杯热水，又加了些茉莉花茶。

    吴凯接过这杯热茶，就这么愣愣地捧着。他似乎从那杯茶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不再是市里官员眼中意气风发的吴大市长，而是快沦落为一个阶下囚。

    吴凯一仰脖，也不顾这茶多么烫，咕咚咕咚给一口气喝下去了。喝得苏哲和于维良都有些为他担心，这么烫的茶水，还不把嘴烫出泡来。

    吴凯坐在沙发上，声音发颤道，“于书记，鉴于我在这件事上，对党和人民造成了一定程度的损失，产生了比较恶劣的后果，我正式向省委提出请辞。现在，我口头向赵书记请辞，回头，我会将书面请辞报告交上来。”

    吴凯说完这句话，整个人都散了架，呆呆地坐在了地上。于维良说了些什么，他都没有听清楚。但是，他明白一件事，自己的政治生命，算是真真正正地完结了。

    他慢慢走出于维良的办公室，望着满天的繁星，似乎想起了自己年轻时在农村的茅屋前苦读课本的情景，那时的自己，想着一定要离开乡村，一定考进城市改变自己的命运。也曾经在劳动放学之余，跟着同乡人高谈阔论如何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人生如梦，吴凯一人站在纪委大楼门口，任凭冷风萧萧。

    ……

    灯红酒绿的KTV中，吴小华靠在沙发上，左拥右抱两个衣着暴露的女子，面前的茶几上，有着一袋袋泛着瑰丽光芒粉末状物体。

    突然门被猛猛地敲击着，吴小华脸上露出不耐烦之色，他吐掉了口中的烟圈，以为又是哪个不懂事的服务员，骂骂咧咧道。

    门被猛地撞开了，冷风吹了进来，几名便衣迅速亮出证件，“吴小华，请跟我们走一趟。”

    吴小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们是不是抓错人了？你们也不出去打听打听，我爹是谁？”

    几个便衣不理不睬，直接上前扭着吴小华的胳膊，将他押到楼下警车前。

    吴小华哪里受过这份气，他仰起脖子，乱吼道，“你们是哪个分局的？是不是新调来的?不知道我爸是谁吗？我告诉你么……”

    还没等吴小华说完，他的小腿就被一名便衣踹了一脚，“行了，老实点，知道你爹是谁，就是他嘛。”便衣指着旁边警车一位垂头戴着手铐的中年人说道。

    吴小华瞬间崩溃了……

    于维良告诉苏哲，省委成立了联合小组，对于锦山市的黑社会势力进行排查清除，很快就揪出以吴凯包括锦山市公安局长在内的诸多官员，双规的双规，起诉的起诉。

    在山南省委的努力下，很快锦山市的黑社会势力被清剿干净，锦山市公安局长被双规，吴小华被捕入狱，风情街一带猖獗的****和贩毒活动得到了遏制。所有的犯罪势力都得到了风声，决定暂时避一避风头。当然，锦山市的百姓还是十分兴奋，对于吴小华的恶行他们看在眼里，却敢怒不敢言，这次省委重拳出击，自然引得好评阵阵。

    于维良只是告诉苏哲这么一个结果，当然，苏哲也知道，吴凯在省里的关系也是盘根错节，必定依附于某位大佬，这其中的几方政治力量的角力过程，也就不是苏哲能够得知的。

    吴凯下台后，很快省委指定了一位新任市长，这位市长，原先在其他市任政法委书记，作风清廉，上台之后，很快对锦山市整个官场又进行了一番整治。

    吴凯下台后，苏哲一直在关注鲍家的动向，如果省常委能够借吴凯之手，对鲍家进行打击，甚至把鲍同安这个藏得很深的线头直接给揪出来，倒也是解决了自己的大问题。

    可是，十分微妙的是，省常委成立的调查小组，也就调查到吴凯这里为止，对他涉及的那些商人，一个也没动。苏哲想来想去，估计是这些商人毕竟对省里做过很大的投资和贡献，现在山南在煤改，经济大方向正在转型，可能省委也担心，水至清则无鱼，万一真的查了底朝天，把商人们都吓跑了，谁还敢在山南投资？

    吴凯的事情一结束，苏哲便问于维良，自己的母亲目前日程有什么安排？于维良不动声色地说朱岚同志到北京去开会了。苏哲有些失望，即使自己除掉吴凯的目的达到了，可是母亲却仍然没见到。

    苏哲不得不有这样一种猜测，自己的母亲是不是还没有做好面对自己的准备……

    于维良见苏哲脸上露出狐疑的神色，说道，“小苏，朱岚同志这么多年一个人过来，也不容易啊……你再给她点时间吧……”

    苏哲点点头，于维良的这句话，已经包含了太多信息。自己的母亲，夹在两任丈夫之间，又手握重权，理智与情感不断的矛盾和冲突，也是太让她为难了。

    苏哲沉默了下，突然想到一桩别的事情，问道，“于书记，怎么那么巧，您的秘书和我长得这么像呢？”

    于维良微笑道，“他原来只不过是一名普通的科员，要不是跟你长得像，也不会做成我的秘书。你明白吗？”

    于维良说完叹了口气，提拔这名秘书，完全是朱岚顶着压力的意见。但是，他也不便明说，希望苏哲能够理会他母亲对他的一番感情。

    “于叔，我觉得总是呆在您身边，给您添了许多麻烦。”苏哲开口说道，“再加上我听说，您的秘书李德伤早就好了，我觉得，他也应该官复原职了。”

    吴凯除掉之后，苏哲觉得自己就没什么呆在于维良身边的必要了。如果自己只是个无名小卒，倒是可以沾沾省纪委秘书的光，可是自己毕竟掌管着这么一家集团公司。一个集团公司的老总，总是帮别人扮秘书，长此以往，也不是回事儿。

    “小苏啊，这段时间，你也帮了我不少的忙。”于维良让苏哲坐下，眯着眼睛说道，“其实，我也很欣赏你。无论是你的为人还是你所表现出来的智慧和反应能力。这样吧，你走之前，我们聊一聊吧，就今天晚上吧。”

    

    

    根据之前协调好的方案，苏哲在月末离开省纪委大楼，彻底不用办这个秘书了。：／／／他临走之前，徘徊在纪委大楼旁的小花园内，心中涌起一些不舍。

    自己算是近距离地观察了公务员的工作现状，也有不少的感受。在就业难的背景下，做个公务员有可能是无数有专业理想的青年无奈的选择，也是账面上工资低但并不丢脸的工作。

    面对千军万马地考公务员，苏哲觉得，公务员是个职业，倘若选择这个职业，个人的价值就体现在繁琐重复的公务事务中，或日复一日地起草文稿，或天天报账，或跑东跑西奔波，直到皓首，当回首往事的时候，也许唯一的亮点就是曾经的青春。

    在大学里，很多要报考公务员的学生，总会评价说，我现在不当公务员是因为中央领导班子反腐不力，或者整个国家政策有些问题。苏哲只能哑然失笑，基本上当了公务员后，更多的人只能做一颗螺丝钉。

    对于一般人来说，“为万世开太平”基本上轮不到自己，或许进机关一生的工作就是盖章，或者就是个报账员、档案整理员，当然看在****辛苦盖章或者整理档案的份上会给你个级别。也许有人会说，位卑未敢忘忧国，当然你可以在背后忧国忧民，但你第二天还是要盖好图章，起草好请示，如果没完成得加班，而且公务员加班没有加班费。现在每个公务员位置都有职位说明书，你在什么位置做什么事都有规定，想做大事，为民请命啥的，最好回去看古装剧。

    平民子弟入公务员队伍，要放好心态，指望像电视剧里那样突然被皇上看上担大任者基本没有可能。当然进了这个队伍，人在江湖不企望提拔也不符合常情，即便刚进来清高也好自大也好，当同道都提拔了，自己老做科员的时候，想法就不一样了。官无尽头，在这个队伍里，抬头永远有比你大的官，有许多人可以管到你。如果你没有特殊的阳光，在现行制度下，就算每个台阶都能轮到你，轮一遍你也老了。安静守责地做一个称职的公务员，在县一级，到老了大概会在副科级到处级之间；市一级大概会正科级到副厅级之间；省一级大概会在处级到副省级之间。有特殊的“备注”成分的或者敢于买官的另当别论，当然那个也有一夜回到解放前的风险。

    苏哲有时候自己也会思考，如果自己不当于维良的秘书，那么公务员这个职业，对自己是否还有吸引力，这种排序等位，因循守旧的工作方式，自己是不是能适应？

    答案肯定是否。

    带着唏嘘，苏哲回到自己父亲在锦山市的住处。苏东身体已经初步恢复，每日在小区缓慢走一圈散步养身，慢慢调养。如果精力好了，去花鸟市场端来几盆牡丹，浇灌浇灌，又似过上了一个退休干部的生活。

    苏哲回到家中，亲自下厨，给老爹熬上一锅鲜鸡汤，放上一些小葱，木耳炖上两个小时，再做了个红烧肉，番茄炒蛋，都是极其简单方便的菜。他又拿出一个小盅，温上二两黄酒，爷俩咪上一咪。

    “小哲，我这几天看报纸，听说吴凯下台了？”苏哲的眼神古井无波。

    “爸，是的。那家伙贪赃枉法，勾结黑社会势力，是应该下台。”苏哲回答道。

    “哦？”苏东拿起酒盅，咪了一口，脸色泛红道，“我怎么觉得，小哲，这吴凯下台，背后有你的功劳？”

    “我哪有什么功劳……”苏哲打马哈道。涉及到自己母亲的事情，在他还没有弄清楚之前，并不打算让父亲知道。父亲刚刚大病初愈，也许谈到母亲的事情，会让对方刚刚平和的心境又起波澜。

    “人家是官员，我怎么可能有那么大本事把人家拉下马？”苏哲边说边往苏东盘中夹菜，“爸，等你身体好了，我有些计划想跟你说一下。”

    苏东握着酒盅，眼睛盯着盅内浅黄色的液面出神，半响不语后，说了一句话，“小哲，今后利星集团的整个策略，你就不用跟我打招呼了。全部由你一人掌管。”

    “啊？”苏哲惊异道。

    目前，自己和父亲在集团内是有分公司的。利星物流集团和船运公司，是由苏哲管理。而金融公司和矿业公司，是由苏东负责。如果集团整体有什么新的策略，还得爷俩商量。

    苏哲自己，是懒得管集团，管得越少越好，纨绔子弟，是他的梦想。

    “我年纪大了。”苏东用手托着自己的腰，“年纪大的人得服老啊。”说到这，苏东的眼神有一种萧瑟和落寞，“我处心积虑谋划了这么多年，但还是败了。”

    苏哲刚想说几句安慰的话，却见自己父亲手一摆道，“败了就是败了，没有什么理由可说。一个人的精力和耐心是有限的。跌倒一次两次，还有机会起来，要是次数太多，再加上年纪不饶人，真的有些拼不动了。”

    “小哲。”苏东一手搭着苏哲的肩膀，“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考虑什么时候让你接班，我也一直在观察你。现在，可能是一个最好的机会。”苏东看着自己的儿子。

    苏哲从自己父亲的眼中看出了对商界尔虞我诈的疲惫，以及那种想要真正放手的想法。也是，如果是一般平民百家姓家庭，像自己老爹这个年纪，应该就打打太极拳，跳跳广场舞，借着健身的名号，跟老太太眉来眼去一下。

    看着苏东眼角绽开的沟壑般的皱纹，苏哲觉得自己的父亲真的老了，再加上身体有些不适，对于吴凯下台这么大的事件竟然不闻不问。

    “那现在，你接手整个集团后，准备怎么做？”苏东轻声问道。

    “爸，我准备向海外矿源资产进军。”苏哲眼神奕奕。

    “哦？”苏东应了一声，“想法是不错。国内的优质有色金属矿区，都已经被抢占得差不多来了。绕道海外也是一条路。你准备收购哪家矿业公司？”

    “不是收购，是入股。准备和必和必拓谈判。”

    苏东面部露出惊讶，眼神像是不认识苏哲一般，“必和必拓？”

    如果说利星如今算是到了与荣达集团平分秋色的地步，在国内的民营企业内，也算是排的上号的。可是跟必和必拓相比起来，并不是一个等级量上的。

    必和必拓，是全球矿业的龙头老大，这家1885年在墨尔本由一帮英国引渡来的罪犯注册的公司，起初就是为了挖些银矿借以谋生，没想到越做越大。该公司在全球20个国家开展业务，合作伙伴超过90个，员工约3。5万人，遍及世界各地，主要产品有铁矿石、煤、铜、铝、镍、石油，液化天然气、镁、钻石等。该公司实现年净收入340。87亿澳元，名列澳大利亚十大企业名单之首。

    可以说，必和必拓是全球最大的综合性资源公司，许多缺少能源的国家，唯对其马首是瞻。目前，中国铁矿石对外依赖度超过50%，铁矿石进口的40%来自澳大利亚，而必和必拓则是主要供应方。

    如果能够入股必和必拓，那么势必等于控制了国内市场，这家国外巨头的一举一动，都会对国内铁矿石供应价格产生巨大影响。

    可是如何入股合资，这可就是一件难上加难的事情。

    1999年，中国铁矿石进口量为5527。4万吨；2009年，这个数字是6。3亿吨。在庞大的中国需求推动下，中国七年前开始的长协矿价谈判。

    可是，到现在为止，一分钱都没谈下来。

    买东西的都知道，如果自己的需求稳定，那么自然希望得到一个长期合约价，可是，即使是中国这么的市场，人家必和必拓还是没有太多所谓。

    中国钢铁工业协会曾经为了必和必拓谈判，花了大力气，用尽人力和物力，就差用武力，希望能够谈得一个双方都满意的结果。

    中国钢铁工业协会像个小媳妇一样的地位，并不是长期不变的。十多年以前，澳洲矿商力邀冶金工业部组织各钢铁企业去当地考察的情景。为了一个大家都心知肚明并无太多必要的铁矿石烧结试验，除了好吃好喝的招待，矿商还包揽了试验费、来回路费。30美元\/吨的进口铁矿石到岸价格，还要给进口企业1-3美元\/吨不等的佣金。

    但时过境迁，原本送上门来求着买的矿石，现在竟要靠贿赂才能买到，而且价格还不菲。这缘于中国需求在十年间猛增了9倍之多。

    为了拿到合理的价格，中国派出以宝钢为代表中国钢铁界，又追着人家必和必拓想要谈一谈。这次不知道使了什么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政策，竟然签订了为期半年的长期协议价，却在无法约定的期限内融资，又失效了。

    可以这么说，中国内的铁矿石需求旺盛，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必和必拓就像是寡妇村唯一的男人，拥有垄断和定价权。长期协议价的谈判，无论是谈一个月，还是谈一年，还是没有办法谈下来。必和必拓属于高度垄断地位，垄断和被垄断之间，没有什么平等互利关系。谈崩了矿商大不了减产，而中国钢企对应的是下游13个嗷嗷待哺的用钢行业。所以，不管是宝钢还是其他人去谈，到了谈判桌上都要认输。

    

    

    关于自己父亲的担心，苏哲解释道，这一次，是由山南省政府牵头，与国资委下华南投资有限公司联手，对于必和必拓在澳洲西南地区新开发的矿业资源进行投资。【首发】这个项目，之前由华南投资方与必和必拓又谈了几个月，苏哲只不过是分一杯羹摘个桃而已。

    这次，苏哲这家民企能够华东投资有限公司联手，完全是由于山南省政府大力推荐支持，据说省内几位常委，亲自动用力量游说。

    苏哲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母亲对于自己的一种补偿，使自己能够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踩在巨人的头颅上，为自己在海外矿业市场打出响亮的第一炮。

    华南投资这家国内三大国有投资公司之一，也是一个有趣的家伙。

    成立之初，是为了消化巨额的外汇储备，不能让大家觉得咱们国家只会存储外汇。华南投资的任务就是利用超出储备规模的外汇，进行境外实业投资和金融产品组合投资，以期提高外汇经营收益，其业务范围主要包括境外金融市场投资、股权投资和国内金融机构注资等。

    说白了，别说咱不会投资，就会光存外汇，咱也是有文化的人，知道把鸡蛋要放到不同的笼子里。今年咱就不存外汇，用外汇干点别的事情。

    可以说，华南投资的成立，是国资委外汇投资多元化的尝试，为此财政部发行了1。5万亿的国债，从央行购买2000亿美元的储备金，分给这三家投资公司。

    华南投资一下有了这么多钱，激动得不得了。该怎么花呢？几个作为国有银行背景的董事一商量，直接揣进口袋有点太张扬。大家分分一拍两散，然后逃到国外又有点太老套。

    可是真的要玩投资，这第一次投资海外，有点摸不着边的感觉。

    向巴菲特，索罗斯学习？咱泱泱大国，丢得起那人吗？就凭长得像肯德基上校的两个老头，也配教我们？那怎么办？还是发挥咱们一贯的传统，找人托关系啊。

    正在华南投资苦苦寻找项目，公司董事与一位香港前财政司长关系特别好。这位财政司长娶了个跳水界女明星后，突然觉得养家还是十分费钱的。从财政司长的位置退下来之后，就任美国一家叫白石的基金公司任大中华区主席。

    人家每年发给你几百万工资，得干活儿。这位财政司长有了指标压力，便开始找人投资。他一看，哎，华南投资成立了，而且公司董事还是熟人。这太好了。

    白石公司就开始游说华南投资，说来看看咱家，咱家做的东西高端的很，你听听，企业私募股权基金、房地产投资基金、对冲组合基金、夹层基金、高级债券基金、自营对冲基金和封闭式基金。听不懂没关系，咱告诉你，咱家投资回报率平均每年35%，比巴菲特还高。怎么样，投不投？

    华南投资最后一句话关于35%听进去了，扭扭捏捏地跟白石讨价还价了白天，要了折扣，先投资30亿尝尝鲜。

    这是华南投资的第一笔试水投资。把钱猛砸进去之后，白石害羞地交来一份成绩。

    的确是35%，但是是每年亏35%。

    金融危机的一年，亏了83%，亏得华南投资直接选择了沉默。事后，华南投资站出来解释，大家不要简单地看到我们亏了，其实我们是赚了。首先，这是一笔长期投资，别看现在亏83%，过个几年十几年几十年，收益率就会扳回来。然后呢，这个投资，其实也是我们交的学费，现在白石公司跟我们关系就很好嘛，什么好的推荐项目都会推荐给我们。

    大家看我们下一次，下一次绝对能赚。

    华南投资下一笔投资摩根士丹利，四年浮亏9亿美元。

    既然决定共同投资必和必拓，苏哲和华南投资的人约定见面，商谈投资细节。由于山南省委作为中间人，已经事先打过招呼，所以大家都对苏哲很客气。

    期间晚宴，当地电视台长也出席了，叫十多位美女作陪，有艺校的女孩，还有当地小有名气的女主播。大家推杯问盏，搂搂抱抱，场面十分香艳。

    “我跟你说，这是山南省委特别看好的一家民营公司，给你们个任务，一定要把苏老板拿下。”作陪的台长对身旁的几位美女下了军令状。听见此话，几位美女立即端着酒杯，一口一个“苏哥”围在苏哲旁边争相给他敬酒。

    苏哲立即陷入了温柔乡的怀抱，朱唇皓齿，媚眼如丝，他有些狼狈不堪，连喝了好几杯才勉强应付完。

    晚餐完毕，苏哲找了理由早点脱身出来了，否则又要陪华南投资那帮人前矜持人后疯癫的领导们玩各种荒淫项目。

    除了投资，苏哲实在不像和这些秃头啤酒肚的人有其他方面的交集。

    第二天，利星与华南投资在早餐会上就达成了共识，利星和华南投资各斥资三十亿，准备对必和必拓珀斯矿项目进行投资合营。

    根据华南投资方面的消息，他们已经必和必拓珀斯矿业方面进行过交流，下月初，在墨尔本进行会谈。

    7月初，阴雨连绵的墨尔本终于离开了阴霾。如蓝宝石般漂亮海旁，是一条细长的海边跑道，不少身着健身服的当地人，正在慢跑着。沿路的绿化带就像一条漂亮的绿毯延伸至地平线的尽头。苏哲坐在叮当作响的有轨电车最后一排座位上，胳膊搁在巴士窗沿，看着沿街哥特式的教堂还有金发碧眼的短裙女郎。

    联邦广场上，不少街头艺人正在进行着各种各样的特色表演，悠闲的人群或站或坐，观看着表演。乐声和鼓声，不绝于耳。

    在街头一角的露天座椅上，苏哲摘下了墨镜，挂在衣领上。

    “苏哲，等久了吧。”旁边传来一个女声。一位身着黄色呢子大衣保养很好的中年女人，冲他优雅的一笑。

    苏哲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邓琪，好久不见。”

    

    

    “真的是好久不见。：／／／”邓琪坐了下来，“七八年前，我离开伟通的时候，那时你还是那么的年轻。”邓琪纯熟地掏出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点了起来。

    “你要吗？”邓琪拿出一支烟，递给苏哲。

    “我不会。”苏哲笑笑。

    “看你啊，还是那么老实巴交的。”邓琪笑道。

    看到邓琪，苏哲的记忆就飘回到了七八年前，那时自己刚刚进入伟通，在海外部做客服。跟随邓琪刚刚开始学习如何和海外代理联系。

    邓琪工作的细致和严谨，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我可不老实。”苏哲幽幽地品了口咖啡，心想自己这么七八年，真的是经历了太多不老实的事情。

    “在墨尔本生活得还习惯吗？这里旁边就是海，全是大片大片的绿化。空气清新得像是人间天堂啊。”苏哲看着邓琪。

    “这只是表象。一开始你觉得这里怎么感觉那么好是吧。相比之下，这北京的交通环境，堵车堵得实在是太严重了，空气又差。这里到处是绿地，遍地是球场，哪里都可以运动，多好。”邓琪说道。

    苏哲一手托着腮，“我就等你一个‘但是’……你肯定要说‘但是’”

    ‘但是，就是澳洲的生活太单调了。”邓琪脸上显出寂寞，“娱乐设施真的不如国内那么多，这里夜晚的娱乐活动只有泡吧。”邓琪叹了口气，“这里什么都好……就是太安静了。”

    “那你最喜欢哪个城市？”苏哲问道。

    “我最喜欢的还是阿德莱德。”邓琪优雅地晃动着手中的香烟，“悉尼给我的感觉有点点差。首先人就不是很友善，然后公共环境有些脏，而且交通堵得很厉害，开出租车的司机很野蛮。在时代广场，挺高挺帅的黑人小伙儿，开口闭口就是****，。然后呢，悉尼人实在是太多了，跟北京没有什么区别，高楼百丈遍地都是，阳光都在夹缝里。”

    “那墨尔本应该不错吧。”

    “墨尔本呢，也不是哪里都好。东南区域肯定好于西北，白人多的地方干净很多。你像我刚开始来的时候，就是在北区买的房子，绿化跟东南区肯定没有办法比……当然了，苏哲，你现在在在哪里买房都可以。”邓琪的语气露出一丝羡慕。

    “你记得吗？邓琪。当初你跟希拉里那个澳洲物流公司跳槽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我们将来会有一天再次碰面的。我也跟你说过，将来你会有机会跟我再次一起工作。”苏哲说道。

    “当然啦，我还记得那次在香港，我带你去吃庙街的小吃，你就是说这番话给我听的嘛。”邓琪看着苏哲，“其实说实话，当初我也觉得就是你一个年轻人，随口那么一说，我也没有当一回事。没想到，你真的做得那么出色。”邓琪真诚地赞赏道，“现在，又跑到澳洲这边来开公司，我估计希拉里他们也不会想到有一天，苏哲会把他们的公司给收购了。”

    “不仅希拉里他们没想到，我自己都没有想到。”苏哲淡然一笑，自己要与必和必拓谈判合营珀斯矿，必然要展示出自己在澳洲的资源。因此在澳洲设立物流公司是必然的步骤。

    “行了，希拉里他们都在等我们呢，我们走吧。”

    两人钻进了邓琪的丰田凯美瑞，没半个小时的路，开到了富人的别墅区。希拉里和彼得两人满脸微笑地站在别墅门口，等候着苏哲。

    “苏哲，好久不见。”希拉里过来给苏哲一个热情的拥抱，语气显得很夸张，“我听邓琪说，你要来澳大利亚拓展事业，实在是太令人高兴了。我已经准备了丰盛的晚餐。”

    苏哲听说当初希拉里利用伟通的漏洞，大赚了一笔，并且把邓琪等几位核心员工挖走之后，就在墨尔本的黄金海岸这里买了栋豪华别墅。看着这修剪整齐的草坪，还有泛着蓝光的泳池，苏哲觉得这个澳洲老太婆日子过得还是挺滋润的。难怪公司做不大，但凡赚了点钱，都花在别墅上了。

    在希拉里装饰得璀璨的客厅内，苏哲领略到了上好澳洲羊肉，希拉里和彼得对苏哲是殷勤备至，毕竟苏哲今后很有可能成为他们的老板。现在的物流生意，又不好做，两个老家伙加起来年龄有将近一百二十岁，与其苦苦地守着这家不怎么赚钱的公司，还不如早点把它卖掉，颐养天年。

    但是，希拉里和彼得心里又有些顾忌和后悔，当初，她们背着伟通，将对方的核心员工挖走，肯定会招来伟通等高层的不满。他们做这件事，总归心里还有些心虚。不等苏哲提这件事，希拉里就不安地开口道，“苏哲，希望你能够理解当时我们的立场。在商言商……”

    苏哲禁不住冷笑了下，他倒是也想装装样子，对希拉里说些冠冕堂皇的客气话，可是心中仍然无法清除对对方的鄙视。

    这两个澳洲佬，在当时伟通需要帮助的时候，倒打一耙。其实，苏哲心中不得不承认，自己反过来收购对方的公司，是有些报复的恶趣味。

    苏哲这嘴角浮出的冷笑，倒是把两个澳洲老家伙儿给差点吓出心脏病来，他们没料到，苏哲似乎对这件事有很大的意见。两人一想，这真不好，如果把这位金主儿给得罪了，自己的公司脱不了手，那就麻烦了。

    “苏哲，这个我真是要解释一下……”彼得边说边用手帕擦着额头冒出的虚汗，“这可能真的是一场误会。”彼得绞尽脑汁，解释了半天。苏哲一边听，一边平静地使用刀叉分着牛排。

    邓琪在旁边看着希拉里和彼得酒也不喝，饭也不吃，一直在旁边唠唠叨叨，倒像是请来给苏哲唱戏的。客厅唯美而华丽的灯光，仿佛一幕舞台戏剧，两位年龄加起来过百的澳洲物流公司老板，对着一位三十岁的年轻人点头哈腰，而这一幕，在七年前，却又是另外一幅不一样的景象。

    邓琪静静地品着红酒，看着这由时间带来的有趣结果……

    

    

    当天晚上，苏哲吃过晚餐后，准备告别，但是遇到了希拉里和彼得的热情挽留，两人将最大的一间朝南卧室布置好了，邀请苏哲来睡。【首发】

    苏哲看着这装潢精致的卧室，床柜上的香薰烛台，还有松软的床垫，叹道，“希拉里还真是会过日子。”

    邓琪在一旁笑道，“人家好歹也是公司老板，赚了钱就要享受生活的嘛。哪像你，已经是这么大一家集团公司的老板，还像一个流浪汉一样。”

    苏哲不客气地说道，“我估计，希拉里公司开不下去，就是她的这种小农意识，有点好的东西，全都往自己家里搬。不懂得与员工分享。”

    “你轻一点，别让别人听见。”邓琪用手指竖在嘴前，做出一个“嘘”声。

    “有什么关系。”苏哲无所谓地笑道。

    “是啊，苏哲说得没错。”希拉里端着果盘走了过来，“我和彼得年纪都大了，对于公司经营这些事情，确实力不从心。”她将果盘放在床头柜上，看着苏哲说道，“苏哲，我已经在澳洲经营物流公司经营了三十年，可是到现在规模并不大，我想，可能我的潜力也就是这些。”

    讲到这，希拉里叹了口气，倚在墙边，温和的灯光照射在她满头的银丝上，“其实，这家公司已经是我的第二家公司。第一家公司经营了七八年，因为与合伙人之间的经营理念不同，大家一拍两散。现在遇到了彼得，大家双方都觉得还能将这家公司做下去，只是我们都已经丧失了拼搏的动力。”

    彼得也在一旁顶着自己胖胖的肚子说道，“苏哲，其实我们每天也都在研究商业上的案例和方法，有些事情，我们知道忙一点，苦一点，是能够有所成就的，可是现在我们就不愿意做了。公司方面，只要能够过得去，就可以了。”

    “苏哲，我倒是很羡慕你，像你这样年轻又有精力，还取得了这般成就。我们老年人的任务，除了回忆过去，就是看病了。”

    彼得和希拉里两人脸上都露出无奈。

    ?按照莎士比亚的说法，人生是场七幕剧，在渐入老龄的第六幕中，角色已是个瘦削的、穿便鞋的傻老头了；而在最后的终场戏中，“是再来的幼稚、全然的健忘，没牙齿、没眼力、没口味、没一切。古时的中国人似乎对衰老更为敏感。潘安仁三十二岁作《秋兴赋》，已有“斑鬓以承弁兮，素发飒以垂领”之句。韩退之则云：“吾年未四十，而视茫茫，而发苍苍，而齿牙动摇”，墨子“年逾五十，则思虑聪明，不徇齐矣”，行动也未能敏疾了。无可避免的“老之将至”，将要失去多少人生的快乐？

    “你们觉得，老年生活带来了什么样的麻烦？”苏哲虔心问道。

    “什么样的麻烦？”希拉里和彼得互相看了一眼，似乎对苏哲的这个问题感到有些诧异。

    希拉里说道，“苏哲，这是显而易见的。如果是普通工人，到了一定年龄就要退休，因为他们已经不能胜任目前的工作了。即使是我和彼得，到了一定年龄，也显得精力很差，力不从心。人们都说，要服老，年老的话，就要退出工作。”

    “我倒不这么觉得。”苏哲双手抱在胸前，眼神闪着智慧的光辉，“尽管老年人在体力上有所下降，但还是在社会上有很多职位需要老年人。这个社会，对于老年人评价的标准不是体力，而是智慧和威望。老年人所日积月累的智慧，是年轻人无法比拟的。即使我买下你们的公司，还是希望你们能够做公司的顾问，上班时间可以弹性，一周两天或者三天，但我还是希望你们能够运用自己在澳洲本土物流运营的经验和智慧，来帮助我。”

    这句话，让希拉里和彼得的眼睛亮了起来，希拉里有些感激地说道，“真想不到苏哲，你们还为我们考虑。如果你真的需要我们帮忙的话，我们义不容辞。”

    希拉里和彼得，也有些担心，一旦把公司全都卖了，这种百无聊赖的生活。如果一周能够上两天班，也可以缓解一下无聊。

    “苏哲，虽然你说得对，但是你看看我们这些老年人，想吃什么东西，不是怕高血压就是脂肪肝，想干什么都得犹豫再三，不像你们年轻人……”彼得说道。

    “彼得，你觉得控制感官上的享受，只是老年该做的事是吗？”苏哲说道，“即使是年轻人，如果不节制，一样得出问题。老年人精力衰竭。但是，假如让老年人在适当的场合，精神焕发地适度使用它，他们身上保留的体力还是足够了。身体的虚弱多是由于年轻时的放荡造成的，而不是因为老年时的过错而虚弱的。假如一个人在年轻时候有节制，他年老时力量的衰退就会少一些。”

    “可是，苏哲，我们毕竟年纪已经半只脚跨入坟墓了，在这个前提下，每当想起这件事，总是心情不佳。”希拉里黯然道。

    “可是，希拉里，你们要知道。年轻人的愿望，就是活得长久，而你们已经做到了这一点。你们胜过了大多数在年轻时就遭遇罹难的人。”

    苏哲的话，如同沁人心脾的溪水，浇灌在希拉里和彼得的心间。

    “苏哲，你这么一说，我倒是对于老年生活，更加有了勇气……谢谢你。虽然苏格拉底曾经说过，年轻人因为经验的缺乏，不配说真理。可是我觉得这句话，倒是在你边，却一点也不对。”希拉里微笑道，“苏哲，你的智慧，简直就是无师自通的。”

    苏哲在希拉里的别墅里住了几天，日子过得倒是十分舒适惬意。早晨和邓琪等人开车到附近的卖场超市采购一些食材和生活用品，下午和附近和当地的高中生打几场篮球，晚上又在后院里举行烧烤派对。

    有时，邓琪会带着苏哲到联合广场附近的圣保罗教堂去逛逛，看看教堂内用蓝石砌成的内部对称的几何图形，还有那彩色玻璃窗和釉烧地砖。或者又租自行车到菲罗兹花园，在这绿树葱葱，鸟语花香，带着浓厚的英国乡村浪漫色彩的花园内骑行。苏哲发觉这些景致倒是十分有意思，在空中俯瞰这个花园，会惊奇地发现这个花园内的林荫小路是一幅巨大的英国米字国旗的图案。花园附近则是高耸入云的圣柏尼大教堂，是世界最高的教堂之一。在这一带徜徉，犹如置身在风情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