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万焱阿狮兰的表情一下转变过来，马有志乘机又献上一计。
“大郎主，大风城的城墙太高，不好打，小人以为您不必急于去包围，反而像大风城周围的应天府、颍昌府可以先拿下，到时大风城孤立无援，必然失去斗志，说不定不用打就会投降！”
“不是说大风城的东门，有一条苄河从城中穿过吗，本郎主不能像打潞州一样，从水路进去？”
“不行，大风城的水门设计得十分巧妙，远非潞州可比，那里有两道极粗的铁栅栏，河口拉着网，栅栏上系着铃铛，我们的人潜水进去，不是钻进网就是挂到铃铛，只要惊动了守水门的禁军，他们会坐小船用挠钩来钩人，钩到了非死即伤！”
万焱阿狮兰哈哈大笑，走过来拍拍马有志的肩膀。
马有志觉得一股大力推动自己，不知受宠若惊还是太过激动，居然流出了几滴眼泪。
“马大人，我们要是打周边这些城府，那大风城里的皇亲贵族会不会坐船逃走，本郎主要不要在苄河里拦几条锁链？”
马有志脸上露出奸笑，他走到地图边，指着苄河前方道：“大郎主您让他们逃就是，他们逃出来，大风城里的守军还有什么斗志，况且船慢马快，您只要发一队轻骑到楚州，就能将他们拦下，到时他们装了一船船的货，可不都是送给大郎主您的见面礼？”
“哈哈，好，你跟古日根都给本郎主立下大功！”
马有志不知道古日根是谁，经涂单说明，才知道原来古日根就是汾州太守邱为民，这家伙居然还混了个走马郎君的官当。
玥儿还不知道万焱阿狮兰立下誓言，要娶她做六皇后，陆大头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他带人烧了大京军的草料，逼迫万焱阿狮兰不能直接包围大风城，又争取了一天时间。
昨晚，玥儿身上一会冷、一会热，直到此刻才迷迷糊糊睡着。
也不知睡了多久，等玥儿睁开眼，已是黄昏，她发现自己居然睡在一张宽大的床上，额头上还盖了一块湿毛巾。
看到玥儿醒来，有人朝外面叫了一声。
一个宫装美妇走了进来。
这美妇云鬓高挽，气质优雅，正是太子肇恒之母舒贤妃。
“啊，贤妃娘娘，我、我怎么在这里？”
玥儿挣扎着想起来行礼，舒贤妃轻轻将她按住。
“别乱动，妹妹，你昨晚发高烧，听下人说早上才睡着，姐姐还担心你一病不起，谁知你现在烧就退了，到底年轻底子好，恢复起来快。”
玥儿觉得多日不见，舒贤妃身上多了一种气质，这种变化和以前有些不同，玥儿一时说不出她到底哪里不一样。
“对了，陛下在哪里，大京国有没有发动攻城，谁负责京畿的防御？”
舒贤妃微微一笑。
“妹妹，你一口气问这么多，教姐姐如何回答，陛下正和几位大臣在春暖阁议事，现在林诚勇林大人兼兵部尚书，总指挥京城防御，副指挥是牛世光牛大人。”
听到这两个人的名字，玥儿略微放宽了心。
“郜太尉呢，皇上是如何处置他的？”
舒贤妃咦了一声。
“皇上要处置太尉大人吗，姐姐只知道大京国指名道姓要他去当谈判大使，没听说要处置他一事。”
玥儿一下从床上坐起来。
“什么，怎么能让他去，他分明就是内奸，难道昨天没有查出他的罪证，皇上糊涂了吗？”
舒贤妃苦笑一声。
“这姐姐就不知道了。”
“皇上在哪里，妹妹要去见他！”
玥儿挣扎着下床，但脚一着地，就觉得脚步虚浮、头重脚轻。
舒贤妃忙扶住玥儿，将她推上床。
“现在妹妹就不要操心国事了，我们唯有在心中祈愿，希望皇上能渡过眼前难关，将那些草原上的蛮子赶出去！”
玥儿想到并州、汾州被屠城，又哀恸起来。
“妹妹想去城上看看，看看要如何破那些蛮子！”
舒贤妃叹了一口气。
“妹妹你既已回了宫，怎么还想去哪里就是哪里？”
玥儿啊了一声，这才发现，自己所住的地方竟是安华殿，这安华殿是她以前住的地方，这里的摆设和她离去时相差无几，想不到自己出去了一圈，又回到笼子里。
这时外面走进来宫女季红，她向玥儿鞠躬道：“娘娘，静贵仪来看您了，您见不见？”
玥儿哦了一声，舒贤妃站起身，整了整衣冠。
“妹妹，你的烧已然退了，那姐姐就先告辞吧，你若不舒服喊御医便是，姐姐给你安排了御医轮值，他就在殿外候着。”
“啊，教姐姐费心了，姐姐昨天在这里陪我，真是不知怎么感谢。”
舒贤妃伸手在玥儿的手上一握。
“妹妹，国家大事，我们女子就不要参与了，免得有人说闲话，你好生将养，快点好起来。”
“是，多谢姐姐提醒。”
玥儿想起床送舒贤妃，但舒贤妃摆摆手。
“妹妹不必多礼，身体要紧。”
“那，那就多谢姐姐了。”
玥儿看到季红对舒贤妃十分恭敬，忽然明白过来，这些日子她不在宫里，后宫的大权已落到舒贤妃手里，以往她不显山露水，现在的言行举止却是自带威严，难怪自己觉得她和以前不一样。
等到舒贤妃离开，静贵仪慌张地进来。
“哎呀妹妹，你可想死姐姐了，你怎么现在又回来了呀？”
静贵仪今天略施粉黛，她挽了个流云髻，身上一袭粉色大袖，一进寝殿就大呼小叫。
玥儿看到静贵仪，不知怎么生出些怜惜来。
“姐姐，妹妹身子不适不能起身相迎，还请见谅。”
“妹妹这是哪里的话，我们姐妹不用这么客气。”
静贵仪在床头坐下，吩咐季红退下，她看着玥儿，拉住她一只手，脸色渐渐变了，变得悲戚起来。
“妹妹，外面出了这么大事，你为何还回来，你知道吗，现在宫里人人自危？”
玥儿点点头。
“我知道，大京国那些蛮子都杀到我们城下了，但我们还在各地辟谣，说只是小股骚扰。”
静贵仪看了一眼四周。
“嗯，妹妹你知道吗，今天上午宫里都在谣传皇上要南迁，大家都在打包东西，准备离开呢！”
玥儿一愣。
“皇上要南迁，京城不要了吗？”
“是啊，今天早上皇上派太尉大人带着三皇子去谈判，不管谈不谈妥，我们都或许完了！”
“谈判又不是投降，怎么就完了？”
静贵仪小心地环顾四周一圈，确定这屋中没有其他人，才小心地道：“那些蛮子不会轻易放过我们，一定会提出苛刻的条件，难道妹妹你不为眼前打算，万一，万一大崋完了呢？”
玥儿并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但她还真未想过大崋会完。
看到玥儿呆在那里，静贵仪叹息一声，用袖子擦了擦眼角。
“说是去谈判、假投降，但那些家伙是蛮子，又不是傻子，真假投降还分不出么，我担心皇上找个南迁的借口自己走了，丢下我们这些无依无靠的女人不管。”
玥儿并不相信，她摇摇头。
“姐姐，你不要担心，刚才舒贤妃根本没跟我说起南迁之事，皇上不会这么做的，他一定会和那些蛮子死战到底，我们一定会赢的！”
“大郎主，大风城的城墙太高，不好打，小人以为您不必急于去包围，反而像大风城周围的应天府、颍昌府可以先拿下，到时大风城孤立无援，必然失去斗志，说不定不用打就会投降！”
“不是说大风城的东门，有一条苄河从城中穿过吗，本郎主不能像打潞州一样，从水路进去？”
“不行，大风城的水门设计得十分巧妙，远非潞州可比，那里有两道极粗的铁栅栏，河口拉着网，栅栏上系着铃铛，我们的人潜水进去，不是钻进网就是挂到铃铛，只要惊动了守水门的禁军，他们会坐小船用挠钩来钩人，钩到了非死即伤！”
万焱阿狮兰哈哈大笑，走过来拍拍马有志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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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有志脸上露出奸笑，他走到地图边，指着苄河前方道：“大郎主您让他们逃就是，他们逃出来，大风城里的守军还有什么斗志，况且船慢马快，您只要发一队轻骑到楚州，就能将他们拦下，到时他们装了一船船的货，可不都是送给大郎主您的见面礼？”
“哈哈，好，你跟古日根都给本郎主立下大功！”
马有志不知道古日根是谁，经涂单说明，才知道原来古日根就是汾州太守邱为民，这家伙居然还混了个走马郎君的官当。
玥儿还不知道万焱阿狮兰立下誓言，要娶她做六皇后，陆大头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他带人烧了大京军的草料，逼迫万焱阿狮兰不能直接包围大风城，又争取了一天时间。
昨晚，玥儿身上一会冷、一会热，直到此刻才迷迷糊糊睡着。
也不知睡了多久，等玥儿睁开眼，已是黄昏，她发现自己居然睡在一张宽大的床上，额头上还盖了一块湿毛巾。
看到玥儿醒来，有人朝外面叫了一声。
一个宫装美妇走了进来。
这美妇云鬓高挽，气质优雅，正是太子肇恒之母舒贤妃。
“啊，贤妃娘娘，我、我怎么在这里？”
玥儿挣扎着想起来行礼，舒贤妃轻轻将她按住。
“别乱动，妹妹，你昨晚发高烧，听下人说早上才睡着，姐姐还担心你一病不起，谁知你现在烧就退了，到底年轻底子好，恢复起来快。”
玥儿觉得多日不见，舒贤妃身上多了一种气质，这种变化和以前有些不同，玥儿一时说不出她到底哪里不一样。
“对了，陛下在哪里，大京国有没有发动攻城，谁负责京畿的防御？”
舒贤妃微微一笑。
“妹妹，你一口气问这么多，教姐姐如何回答，陛下正和几位大臣在春暖阁议事，现在林诚勇林大人兼兵部尚书，总指挥京城防御，副指挥是牛世光牛大人。”
听到这两个人的名字，玥儿略微放宽了心。
“郜太尉呢，皇上是如何处置他的？”
舒贤妃咦了一声。
“皇上要处置太尉大人吗，姐姐只知道大京国指名道姓要他去当谈判大使，没听说要处置他一事。”
玥儿一下从床上坐起来。
“什么，怎么能让他去，他分明就是内奸，难道昨天没有查出他的罪证，皇上糊涂了吗？”
舒贤妃苦笑一声。
“这姐姐就不知道了。”
“皇上在哪里，妹妹要去见他！”
玥儿挣扎着下床，但脚一着地，就觉得脚步虚浮、头重脚轻。
舒贤妃忙扶住玥儿，将她推上床。
“现在妹妹就不要操心国事了，我们唯有在心中祈愿，希望皇上能渡过眼前难关，将那些草原上的蛮子赶出去！”
玥儿想到并州、汾州被屠城，又哀恸起来。
“妹妹想去城上看看，看看要如何破那些蛮子！”
舒贤妃叹了一口气。
“妹妹你既已回了宫，怎么还想去哪里就是哪里？”
玥儿啊了一声，这才发现，自己所住的地方竟是安华殿，这安华殿是她以前住的地方，这里的摆设和她离去时相差无几，想不到自己出去了一圈，又回到笼子里。
这时外面走进来宫女季红，她向玥儿鞠躬道：“娘娘，静贵仪来看您了，您见不见？”
玥儿哦了一声，舒贤妃站起身，整了整衣冠。
“妹妹，你的烧已然退了，那姐姐就先告辞吧，你若不舒服喊御医便是，姐姐给你安排了御医轮值，他就在殿外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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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贤妃伸手在玥儿的手上一握。
“妹妹，国家大事，我们女子就不要参与了，免得有人说闲话，你好生将养，快点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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玥儿想起床送舒贤妃，但舒贤妃摆摆手。
“妹妹不必多礼，身体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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玥儿看到季红对舒贤妃十分恭敬，忽然明白过来，这些日子她不在宫里，后宫的大权已落到舒贤妃手里，以往她不显山露水，现在的言行举止却是自带威严，难怪自己觉得她和以前不一样。
等到舒贤妃离开，静贵仪慌张地进来。
“哎呀妹妹，你可想死姐姐了，你怎么现在又回来了呀？”
静贵仪今天略施粉黛，她挽了个流云髻，身上一袭粉色大袖，一进寝殿就大呼小叫。
玥儿看到静贵仪，不知怎么生出些怜惜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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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贵仪在床头坐下，吩咐季红退下，她看着玥儿，拉住她一只手，脸色渐渐变了，变得悲戚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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玥儿点点头。
“我知道，大京国那些蛮子都杀到我们城下了，但我们还在各地辟谣，说只是小股骚扰。”
静贵仪看了一眼四周。
“嗯，妹妹你知道吗，今天上午宫里都在谣传皇上要南迁，大家都在打包东西，准备离开呢！”
玥儿一愣。
“皇上要南迁，京城不要了吗？”
“是啊，今天早上皇上派太尉大人带着三皇子去谈判，不管谈不谈妥，我们都或许完了！”
“谈判又不是投降，怎么就完了？”
静贵仪小心地环顾四周一圈，确定这屋中没有其他人，才小心地道：“那些蛮子不会轻易放过我们，一定会提出苛刻的条件，难道妹妹你不为眼前打算，万一，万一大崋完了呢？”
玥儿并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但她还真未想过大崋会完。
看到玥儿呆在那里，静贵仪叹息一声，用袖子擦了擦眼角。
“说是去谈判、假投降，但那些家伙是蛮子，又不是傻子，真假投降还分不出么，我担心皇上找个南迁的借口自己走了，丢下我们这些无依无靠的女人不管。”
玥儿并不相信，她摇摇头。
“姐姐，你不要担心，刚才舒贤妃根本没跟我说起南迁之事，皇上不会这么做的，他一定会和那些蛮子死战到底，我们一定会赢的！”
静贵仪用手指轻轻戳了一下玥儿的脑门。
“妹妹呀，事到如今你怎么还不想想退路，死战到底的是谁，是林大人他们，还是禁军？皇上肯定是要走的，陛下要是带着妹妹，你可记得姐姐，千万不要将我丢在这里！”
玥儿苦笑一声。
“好吧，若真那样，妹妹尽力好了。”
静贵仪喜不自胜，抱住玥儿在她背上轻轻一拍。
“谢谢妹妹，你可知道这段时间你不在宫里，皇上有多难受，他心中有你，我能感觉出来！”
玥儿有些不好意思。
这时门外传来宾良的声音。
“娘娘，黄大官说皇上一会过来看您，让小的们准备一下。”
玥儿哦了一声。
静贵仪急忙起身。
“你看看，你看看，姐姐说了皇上舍不得妹妹吧，姐姐先走了，要是陛下有南迁的消息，千万拜托妹妹跟他说一声！”
玥儿无奈地一笑。
“知道了，姐姐，我会放在心上的。”
她心里却是想道：“真儿弟弟在汾州战死，皇上心里没有复仇的愿望吗，他应该跟我一样，想的是报仇雪恨，怎会有南迁的念头？”
但玥儿也知道，自己这个想法是一厢情愿，以她对玄灵的了解，皇上未必真的有决心和大京国一战，若他要南迁逃亡，自己该如何劝说？
一炷香之后，玄灵果然来到安华殿，他进了玥儿的寝殿，看到玥儿躺在床上嘴唇发白，不禁露出怜惜之色。
“小花魁，你还是舍不得回来了？”
玥儿轻轻嗯了一声，她看到玄灵两鬓斑白，额头上长满了皱纹，不禁心中一痛，这才过了多久，皇上就变得老态龙钟，已不是当初教自己画画时的神采飞扬。
“玥儿罪该万死，请陛下原谅。”
玄灵看着玥儿，眼光柔和起来，他伸手摸了摸玥儿的额头，玥儿微微一颤，但看到玄灵的眼神，只觉这是一位慈祥的老者。
“你的信，太伤朕的心了。”
“对不起，陛下，玥儿一直隐瞒，实在心中有愧。”
“既然回来了，说明你心中还是有朕，对不起就不要说了，那些大京国的蛮子真是可恨，眼下关键是找到退兵之策。”
听到玄灵这么说，玥儿心中有些欢喜，看来南迁之事是后宫的谣言，眼下需要京城军民齐心合力、众志成城。
“陛下，大京军现在包围了我们了吗？”
玄灵摇摇头。
“这个还没有，探马来报，说万焱阿狮兰的大军今早拿下相州，他们没向京城进发，反而大军一分为二，往大名府和德隆府去了。”
玥儿隐隐觉得自己差遣陆大头之计可能奏效，万焱阿狮兰没有粮草和草料，不敢轻易来围城。
“陛下，您觉得是什么原因？”
“有大臣说，大京国还是来劫掠，他们发一队轻骑兵杀到这里，一是想争取更高的谈判价码，二是极限施压。”
玥儿不知道是哪个大臣这么说，她觉得这些大臣实在过于天真。
“陛下，现在情势不同，大京国这一趟若是过来劫掠，就不会在并州、汾州和潞州等地大肆屠城，也不会寅夜偷袭禁军大营，将城外的禁军一举歼灭，他们一定抱着亡我大崋的目的而来，我们不能有任何幻想，请陛下明察！”
玄灵捋着胡子在屋中来回走了两圈。
“不错，你说得有道理，那你说说是什么原因？”
“皇上，我知道草原上那些蛮子打仗，最多带几天口粮，他们靠什么补给，就是靠烧杀抢掠，所以我离开黎州和相州时，将那里的粮草全烧了，他们要是来包围大风城，撑不了几天，所以现在一定是在四处找粮，等找到粮草才会来包围攻城！”
玄灵哦了一声，他没想到这节。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去打大名府和德隆府，是因为缺粮？”
“当然了，若是不缺粮、不缺草料，他们直接包围京城，一举打败我们即可，何必费这么大周章？”
“不错，有道理，有道理，你真的在黎州和相州烧了所有粮草么，这是哪里学来的？”
玥儿有些不好意思。
“小女在百花班，班主喜欢讲些典故，有一个就是三国坚壁清野的故事。”
玄灵赞许地点点头。
“这么说来，你这次出去，是立了一大功？”
“这、这也算不上立功，烧掉粮库的粮草只是权宜之计，对了，陛下您为何不处置隐瞒战报的大臣，难道没有找到他们的证据？”
玄灵揉着自己的腰眼，脸上表情有些痛苦。
“已经处置了，朕将柳开俊撤职查办，但好像他并没有勾结大京国的证据！”
“这件事是太尉大人一手遮天，陛下为何只处置柳开俊？”
玄灵气呼呼地哼了一声。
“大京国指名道姓要郜太尉去和他们谈判，此时不能动他，若他真是大京国的奸细，朕反而要好好利用！”
玥儿一愣，难道留着郜太尉是玄灵另有安排？
“郜太尉和谁一起去谈判，谈得如何了？”
玄灵恨恨地握紧拳头。
“他和恺儿一起去的，至今还被扣在京营，朕担心啊。”
“陛下，您不用担心，晖王不会有事。”
“你怎么知道？”
“万焱阿狮兰还没到，谈判也不会谈出什么结果，那个四郎主不会擅自决定。”
玄灵赞许地点点头。
“小花魁，朕怎么觉得你比那些大臣还厉害，还能看得清？”
玥儿羞怯地一笑。
“小女哪里看得清了，不过是出去走了一圈，对形势稍有把握罢了。”
“不错，不过有些人天生就是有判断力，对了，说到判断力，朕有件事想问问你的意见，你觉得眼下将京城南迁到长江以南去，如何？”
玥儿一震，她不相信南迁两个字会从玄灵口中说出，她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觉得他一下陌生起来。
“陛下，南迁就是逃亡啊！”
玄灵没有觉察道玥儿声音变了，他嗯了一声坐下来，靠在椅背上。
“如果不南迁，那就只有一条路了。”
“什么路？”
“禅让皇位，让太子提前登基，朕去做太上皇，然后我们离开这里！”
玥儿没有在意玄灵说的我们，她一下惊得坐了起来。
“什么，皇上要禅让皇位，让太子登基？”
“怎么，不可以？”
玥儿脸上满是失望和失落。
“陛下，我、我错了——”
玄灵觉察到玥儿声音有异，这才注意到她的表情。
“你怎么了，你哪里错了？”
玥儿挣扎着下床，跪倒在地。
“玥儿一直觉得皇上才情卓绝、贤明仁厚，决断如流，但如今大敌当前，为何忘却仇恨、未战先怯，还要弃百姓于不顾，这教大臣们怎么看，将士们怎么看，天下百姓怎么看？”
玄灵惊异地望着玥儿。
“你，你是在指责朕？”
“玥儿不敢！”
玄灵长叹一声，靠在椅子上呆呆地望着窗外。
“朕老了，已没雄心壮志了，朕不想再折腾，也不想再整日提心吊胆，只想安安稳稳过余生，我们去找个好地方住下来，不好吗？”
玥儿看着玄灵，眼中含泪。
“那信王的仇呢，并州、汾州、潞州百姓的仇呢？”
玥儿说的汾州被屠城，信王已战死，玄灵作为父皇，不应无动于衷。
玄灵生气起来。
“这个仇朕自然要报，难道你让朕亲自上阵？”
“陛下，玥儿不是这个意思，您若离开京城，军心就会涣散，大崋禁军本来就弱，军心民心一失，必败无疑啊！”
“妹妹呀，事到如今你怎么还不想想退路，死战到底的是谁，是林大人他们，还是禁军？皇上肯定是要走的，陛下要是带着妹妹，你可记得姐姐，千万不要将我丢在这里！”
玥儿苦笑一声。
“好吧，若真那样，妹妹尽力好了。”
静贵仪喜不自胜，抱住玥儿在她背上轻轻一拍。
“谢谢妹妹，你可知道这段时间你不在宫里，皇上有多难受，他心中有你，我能感觉出来！”
玥儿有些不好意思。
这时门外传来宾良的声音。
“娘娘，黄大官说皇上一会过来看您，让小的们准备一下。”
玥儿哦了一声。
静贵仪急忙起身。
“你看看，你看看，姐姐说了皇上舍不得妹妹吧，姐姐先走了，要是陛下有南迁的消息，千万拜托妹妹跟他说一声！”
玥儿无奈地一笑。
“知道了，姐姐，我会放在心上的。”
她心里却是想道：“真儿弟弟在汾州战死，皇上心里没有复仇的愿望吗，他应该跟我一样，想的是报仇雪恨，怎会有南迁的念头？”
但玥儿也知道，自己这个想法是一厢情愿，以她对玄灵的了解，皇上未必真的有决心和大京国一战，若他要南迁逃亡，自己该如何劝说？
一炷香之后，玄灵果然来到安华殿，他进了玥儿的寝殿，看到玥儿躺在床上嘴唇发白，不禁露出怜惜之色。
“小花魁，你还是舍不得回来了？”
玥儿轻轻嗯了一声，她看到玄灵两鬓斑白，额头上长满了皱纹，不禁心中一痛，这才过了多久，皇上就变得老态龙钟，已不是当初教自己画画时的神采飞扬。
“玥儿罪该万死，请陛下原谅。”
玄灵看着玥儿，眼光柔和起来，他伸手摸了摸玥儿的额头，玥儿微微一颤，但看到玄灵的眼神，只觉这是一位慈祥的老者。
“你的信，太伤朕的心了。”
“对不起，陛下，玥儿一直隐瞒，实在心中有愧。”
“既然回来了，说明你心中还是有朕，对不起就不要说了，那些大京国的蛮子真是可恨，眼下关键是找到退兵之策。”
听到玄灵这么说，玥儿心中有些欢喜，看来南迁之事是后宫的谣言，眼下需要京城军民齐心合力、众志成城。
“陛下，大京军现在包围了我们了吗？”
玄灵摇摇头。
“这个还没有，探马来报，说万焱阿狮兰的大军今早拿下相州，他们没向京城进发，反而大军一分为二，往大名府和德隆府去了。”
玥儿隐隐觉得自己差遣陆大头之计可能奏效，万焱阿狮兰没有粮草和草料，不敢轻易来围城。
“陛下，您觉得是什么原因？”
“有大臣说，大京国还是来劫掠，他们发一队轻骑兵杀到这里，一是想争取更高的谈判价码，二是极限施压。”
玥儿不知道是哪个大臣这么说，她觉得这些大臣实在过于天真。
“陛下，现在情势不同，大京国这一趟若是过来劫掠，就不会在并州、汾州和潞州等地大肆屠城，也不会寅夜偷袭禁军大营，将城外的禁军一举歼灭，他们一定抱着亡我大崋的目的而来，我们不能有任何幻想，请陛下明察！”
玄灵捋着胡子在屋中来回走了两圈。
“不错，你说得有道理，那你说说是什么原因？”
“皇上，我知道草原上那些蛮子打仗，最多带几天口粮，他们靠什么补给，就是靠烧杀抢掠，所以我离开黎州和相州时，将那里的粮草全烧了，他们要是来包围大风城，撑不了几天，所以现在一定是在四处找粮，等找到粮草才会来包围攻城！”
玄灵哦了一声，他没想到这节。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去打大名府和德隆府，是因为缺粮？”
“当然了，若是不缺粮、不缺草料，他们直接包围京城，一举打败我们即可，何必费这么大周章？”
“不错，有道理，有道理，你真的在黎州和相州烧了所有粮草么，这是哪里学来的？”
玥儿有些不好意思。
“小女在百花班，班主喜欢讲些典故，有一个就是三国坚壁清野的故事。”
玄灵赞许地点点头。
“这么说来，你这次出去，是立了一大功？”
“这、这也算不上立功，烧掉粮库的粮草只是权宜之计，对了，陛下您为何不处置隐瞒战报的大臣，难道没有找到他们的证据？”
玄灵揉着自己的腰眼，脸上表情有些痛苦。
“已经处置了，朕将柳开俊撤职查办，但好像他并没有勾结大京国的证据！”
“这件事是太尉大人一手遮天，陛下为何只处置柳开俊？”
玄灵气呼呼地哼了一声。
“大京国指名道姓要郜太尉去和他们谈判，此时不能动他，若他真是大京国的奸细，朕反而要好好利用！”
玥儿一愣，难道留着郜太尉是玄灵另有安排？
“郜太尉和谁一起去谈判，谈得如何了？”
玄灵恨恨地握紧拳头。
“他和恺儿一起去的，至今还被扣在京营，朕担心啊。”
“陛下，您不用担心，晖王不会有事。”
“你怎么知道？”
“万焱阿狮兰还没到，谈判也不会谈出什么结果，那个四郎主不会擅自决定。”
玄灵赞许地点点头。
“小花魁，朕怎么觉得你比那些大臣还厉害，还能看得清？”
玥儿羞怯地一笑。
“小女哪里看得清了，不过是出去走了一圈，对形势稍有把握罢了。”
“不错，不过有些人天生就是有判断力，对了，说到判断力，朕有件事想问问你的意见，你觉得眼下将京城南迁到长江以南去，如何？”
玥儿一震，她不相信南迁两个字会从玄灵口中说出，她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觉得他一下陌生起来。
“陛下，南迁就是逃亡啊！”
玄灵没有觉察道玥儿声音变了，他嗯了一声坐下来，靠在椅背上。
“如果不南迁，那就只有一条路了。”
“什么路？”
“禅让皇位，让太子提前登基，朕去做太上皇，然后我们离开这里！”
玥儿没有在意玄灵说的我们，她一下惊得坐了起来。
“什么，皇上要禅让皇位，让太子登基？”
“怎么，不可以？”
玥儿脸上满是失望和失落。
“陛下，我、我错了——”
玄灵觉察到玥儿声音有异，这才注意到她的表情。
“你怎么了，你哪里错了？”
玥儿挣扎着下床，跪倒在地。
“玥儿一直觉得皇上才情卓绝、贤明仁厚，决断如流，但如今大敌当前，为何忘却仇恨、未战先怯，还要弃百姓于不顾，这教大臣们怎么看，将士们怎么看，天下百姓怎么看？”
玄灵惊异地望着玥儿。
“你，你是在指责朕？”
“玥儿不敢！”
玄灵长叹一声，靠在椅子上呆呆地望着窗外。
“朕老了，已没雄心壮志了，朕不想再折腾，也不想再整日提心吊胆，只想安安稳稳过余生，我们去找个好地方住下来，不好吗？”
玥儿看着玄灵，眼中含泪。
“那信王的仇呢，并州、汾州、潞州百姓的仇呢？”
玥儿说的汾州被屠城，信王已战死，玄灵作为父皇，不应无动于衷。
玄灵生气起来。
“这个仇朕自然要报，难道你让朕亲自上阵？”
“陛下，玥儿不是这个意思，您若离开京城，军心就会涣散，大崋禁军本来就弱，军心民心一失，必败无疑啊！”
玄灵还是摇头。
“不行，留在这里万一失败，全都要死，凡事不能不留退路。”
“既然这样，陛下为何不派太子去各地组织兵马来勤王？您一旦颁旨南迁，那谁还有心留下来和大京国作战？”
玄灵的不悦之色更重。
“这个朕自有想法，反正南迁或禅让皇位，朕要做一件，这些年朕做皇帝，也真是累了！”
玥儿终于忍不住，她觉得再不叫醒玄灵，他还会糊涂下去。
“陛下，您想过没有，这些年您重用司空满等人，废前朝变法，将好不容易打下来的疆土，拱手送给西春等国，那些小人告诉您，这是不引起边境争端！大京国来犯，他们告诉您这是小股的劫掠，劫掠完了自然就走，还要您去辟谣，为何您要一直被他们指使？”
玄灵霍地坐直身子，目光冷冷看着玥儿。
“你的意思，朕这些年一无是处，应该写一份罪己诏了？”
“不，不是的，玥儿只是觉得陛下应该临危不乱、处变不惊，大京国还未攻城，自己就乱了阵脚！”
“这些谁教你说的？”
玥儿既然说开，此时已无所畏惧。
“没有谁教，是玥儿自己的心里话。”
“哦，心里话，还有什么？”
玄灵的脸色铁青，十分难看。
玥儿知道玄灵已经生气，但这些话她不能不说。
“有，那些人蛊惑您玩物丧志，沉溺于书画和古玩间，任性逍遥，他们把持朝纲，任军备松弛，这才导致大京国长驱直入，几天就能打到大风城下，这实在怵目惊心，陛下，您一定要警醒起来！”
“大胆——”
玥儿话还没说完，玄灵一拍椅子站起来。
“原来朕在你眼里，是个只知玩乐、成天受小人蛊惑的昏君？”
“不、不是——”
“朕知道了，你救朕也好，回来报讯也好，就是想立下大功，好让朕为你家平冤，你做的这一切，都有目的，其实你心里根本就没有朕，是不是？”
“不，不是——”
玥儿眼中含泪。
玄灵提高了声音。
“什么不是，你既然写信坦陈身份，为何不在朕面前自称萱儿，这不是时刻提醒朕，逼朕马上给你家平反冤屈？”
玥儿连连磕头。
“陛下，玥儿若是自称萱儿才是时刻逼您，请陛下明察！”
玄灵痛心疾首，他一只手捂住胸口。
“朕好糊涂啊，从你昨天进宫到现在，没有自称过一声臣妾，朕早该明白了，你心里根本没有朕，也从没喜欢过朕！”
玥儿看到玄灵暴怒，有些害怕，但依然鼓足勇气。
“陛下，玥儿不敢忘称臣妾，是怕担待不起，玥儿只恳请皇上鼓起勇气和大京国一战，为信王殿下、苏大学士、鲁大人和仙玉真人报仇，那个万焱阿狮兰根本不是人，他是妖、是魔、是瘟疫，所过之处寸草不生，而且，他的目标不止是拿下大风城，他还立下了投鞭渡江，掠尽江南的志向！”
玄灵已经气得发昏，他只知苏大学士、鲁大人，不知仙玉真人，玥儿居然将他们相提并论，真是不知所谓。
“你、你怎么知道大京国大郎主的志向？”
“因为玥儿在黎州和大京国的万焱阿狮兰曾有一场谈判，他口出狂言，说要三个月内荡平大崋！”
“一派胡言，你凭什么去跟万焱阿狮兰谈判，你拿什么跟他谈，他见了你会放你走？”
玄灵完全不信。
“陛下，这是真的，玥儿不但和他谈判，还有一战，请他不要再屠城！”
“不，你不用解释，朕知道，你是说朕没担当，但朕不是命林诚勇兼兵部尚书，掌管大风城的防务了吗，朕不是拿下柳开俊，将他拷问了吗？倒是你，这次回来一直对朕指手画脚，你、你太让朕失望了！”
“玥儿对陛下一片赤忱之心，苍天可鉴，我唯愿皇上放弃南迁和禅让之念，同仇气忾，不让神州萧条、生灵涂炭！”
“好，好一个神州萧条、生灵涂炭，你如此犯上不敬，全不顾朕对你的恩宠，罢了，罢了，你就一个人在安华殿面壁思过，好好反思吧！”
玄灵一甩袖子，迈步而出。
玥儿听到玄灵在外面吩咐黄吉恩。
“未经朕的许可，任何人不得走出安华殿半步，任何人也不得进来！”
“是——”
黄吉恩惶恐地回答，他不明白一心想着小花魁的皇上，为何会突然翻脸，生这么大的气。
玥儿呆呆跪在地上，想不到自己经历千难万险回来，皇上居然将自己关起来，现在大京国已经打到城外，皇上心里不是想着怎么抵抗，而是想着南迁和当太上皇，他南迁有什么用，万焱阿狮兰的志向是挥鞭投江，他逃到江南还是会被追杀！
这一晚，玥儿十分焦虑，她希望玄灵改变主意，能够下定决心和大京国决战，如果皇上不能下定决心，那大崋危矣。
此刻，大风城外。
大京军的大帐中，有两人相对而坐。
这两人的面前摆着一桌酒，他们是大京国四郎主万焱立成和大崋谈判大使郜铭郜太尉。
郜太尉小心地端起一杯酒，问：“四郎主，您打算羁押我们晖王作人质吗？”
万焱立成哈哈一笑，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什么晖王，就是个没用的东西，你们大崋皇帝的儿子，都是这个样子的么？”
郜太尉讪讪道：“是啊，都是胆小懦弱之辈。”
“有没有九皇子那样的？”
九皇子就是肇驹，万焱立成对他印象深刻，他以为玄灵的儿子个个都是肇驹，若是那样，自己要把他们逼出来做人质。
“四郎主多虑了，九皇子是个异数，其他皇子大多软弱无用。”
万焱立成把眼一瞪，啪地一拍桌子。
“胡说，你想骗我不成，守汾州的是几皇子，他也是异数吗？”
郜太尉吓了一跳。
“四郎主请勿生气，当今大崋的皇子中，他们两个还真是异数，他们从小并非亲娘带大。”
“太尉大人，你可别骗本郎主！”
“不敢、不敢！”
“哈哈，好，喝酒！”
郜太尉小心地端起酒，一饮而尽。
“对了四郎主，陀满军师当初对小人有承诺，说您大军兵不过邢州，但现在却打到这里，这，这有违约定吧？”
万焱立成冷笑。
“郜大人，蚩陀满军师可不是这么和大郎主说的，他说这是一口吃掉大崋的好机会，如果你认为这是承诺，那你就去找陀满军师！”
郜太尉的脸变成猪肝色，他知道自己被当猴耍，一直替万焱阿狮兰隐瞒战报，却着了人家的道。
万焱立成十分得意。
“郜大人，您做的这些事，一旦被你们皇上知道，下场恐怕会很惨吧？”
郜太尉扑通跪倒，连连磕头。
“四郎主饶命，四郎主饶命，请您看在郜某和陀满军师的交往上，给小人一条生路！”
万焱立成哈哈一笑。
“给你一条生路不难，等我们大郎主到了，你就主动献城，有这份功劳，本郎主保你封妻荫子，终生荣华富贵！”
郜太尉露出为难之色。
“陛下现已怀疑郜某是奸细，还派人到府上搜查，虽未查到实证，但皇上疑心未去，恐难有作为，昨日若非您指名道姓要我和一位皇子来谈判，恐怕早已下到大牢，哪还有能力献出京城？”
“不行，留在这里万一失败，全都要死，凡事不能不留退路。”
“既然这样，陛下为何不派太子去各地组织兵马来勤王？您一旦颁旨南迁，那谁还有心留下来和大京国作战？”
玄灵的不悦之色更重。
“这个朕自有想法，反正南迁或禅让皇位，朕要做一件，这些年朕做皇帝，也真是累了！”
玥儿终于忍不住，她觉得再不叫醒玄灵，他还会糊涂下去。
“陛下，您想过没有，这些年您重用司空满等人，废前朝变法，将好不容易打下来的疆土，拱手送给西春等国，那些小人告诉您，这是不引起边境争端！大京国来犯，他们告诉您这是小股的劫掠，劫掠完了自然就走，还要您去辟谣，为何您要一直被他们指使？”
玄灵霍地坐直身子，目光冷冷看着玥儿。
“你的意思，朕这些年一无是处，应该写一份罪己诏了？”
“不，不是的，玥儿只是觉得陛下应该临危不乱、处变不惊，大京国还未攻城，自己就乱了阵脚！”
“这些谁教你说的？”
玥儿既然说开，此时已无所畏惧。
“没有谁教，是玥儿自己的心里话。”
“哦，心里话，还有什么？”
玄灵的脸色铁青，十分难看。
玥儿知道玄灵已经生气，但这些话她不能不说。
“有，那些人蛊惑您玩物丧志，沉溺于书画和古玩间，任性逍遥，他们把持朝纲，任军备松弛，这才导致大京国长驱直入，几天就能打到大风城下，这实在怵目惊心，陛下，您一定要警醒起来！”
“大胆——”
玥儿话还没说完，玄灵一拍椅子站起来。
“原来朕在你眼里，是个只知玩乐、成天受小人蛊惑的昏君？”
“不、不是——”
“朕知道了，你救朕也好，回来报讯也好，就是想立下大功，好让朕为你家平冤，你做的这一切，都有目的，其实你心里根本就没有朕，是不是？”
“不，不是——”
玥儿眼中含泪。
玄灵提高了声音。
“什么不是，你既然写信坦陈身份，为何不在朕面前自称萱儿，这不是时刻提醒朕，逼朕马上给你家平反冤屈？”
玥儿连连磕头。
“陛下，玥儿若是自称萱儿才是时刻逼您，请陛下明察！”
玄灵痛心疾首，他一只手捂住胸口。
“朕好糊涂啊，从你昨天进宫到现在，没有自称过一声臣妾，朕早该明白了，你心里根本没有朕，也从没喜欢过朕！”
玥儿看到玄灵暴怒，有些害怕，但依然鼓足勇气。
“陛下，玥儿不敢忘称臣妾，是怕担待不起，玥儿只恳请皇上鼓起勇气和大京国一战，为信王殿下、苏大学士、鲁大人和仙玉真人报仇，那个万焱阿狮兰根本不是人，他是妖、是魔、是瘟疫，所过之处寸草不生，而且，他的目标不止是拿下大风城，他还立下了投鞭渡江，掠尽江南的志向！”
玄灵已经气得发昏，他只知苏大学士、鲁大人，不知仙玉真人，玥儿居然将他们相提并论，真是不知所谓。
“你、你怎么知道大京国大郎主的志向？”
“因为玥儿在黎州和大京国的万焱阿狮兰曾有一场谈判，他口出狂言，说要三个月内荡平大崋！”
“一派胡言，你凭什么去跟万焱阿狮兰谈判，你拿什么跟他谈，他见了你会放你走？”
玄灵完全不信。
“陛下，这是真的，玥儿不但和他谈判，还有一战，请他不要再屠城！”
“不，你不用解释，朕知道，你是说朕没担当，但朕不是命林诚勇兼兵部尚书，掌管大风城的防务了吗，朕不是拿下柳开俊，将他拷问了吗？倒是你，这次回来一直对朕指手画脚，你、你太让朕失望了！”
“玥儿对陛下一片赤忱之心，苍天可鉴，我唯愿皇上放弃南迁和禅让之念，同仇气忾，不让神州萧条、生灵涂炭！”
“好，好一个神州萧条、生灵涂炭，你如此犯上不敬，全不顾朕对你的恩宠，罢了，罢了，你就一个人在安华殿面壁思过，好好反思吧！”
玄灵一甩袖子，迈步而出。
玥儿听到玄灵在外面吩咐黄吉恩。
“未经朕的许可，任何人不得走出安华殿半步，任何人也不得进来！”
“是——”
黄吉恩惶恐地回答，他不明白一心想着小花魁的皇上，为何会突然翻脸，生这么大的气。
玥儿呆呆跪在地上，想不到自己经历千难万险回来，皇上居然将自己关起来，现在大京国已经打到城外，皇上心里不是想着怎么抵抗，而是想着南迁和当太上皇，他南迁有什么用，万焱阿狮兰的志向是挥鞭投江，他逃到江南还是会被追杀！
这一晚，玥儿十分焦虑，她希望玄灵改变主意，能够下定决心和大京国决战，如果皇上不能下定决心，那大崋危矣。
此刻，大风城外。
大京军的大帐中，有两人相对而坐。
这两人的面前摆着一桌酒，他们是大京国四郎主万焱立成和大崋谈判大使郜铭郜太尉。
郜太尉小心地端起一杯酒，问：“四郎主，您打算羁押我们晖王作人质吗？”
万焱立成哈哈一笑，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什么晖王，就是个没用的东西，你们大崋皇帝的儿子，都是这个样子的么？”
郜太尉讪讪道：“是啊，都是胆小懦弱之辈。”
“有没有九皇子那样的？”
九皇子就是肇驹，万焱立成对他印象深刻，他以为玄灵的儿子个个都是肇驹，若是那样，自己要把他们逼出来做人质。
“四郎主多虑了，九皇子是个异数，其他皇子大多软弱无用。”
万焱立成把眼一瞪，啪地一拍桌子。
“胡说，你想骗我不成，守汾州的是几皇子，他也是异数吗？”
郜太尉吓了一跳。
“四郎主请勿生气，当今大崋的皇子中，他们两个还真是异数，他们从小并非亲娘带大。”
“太尉大人，你可别骗本郎主！”
“不敢、不敢！”
“哈哈，好，喝酒！”
郜太尉小心地端起酒，一饮而尽。
“对了四郎主，陀满军师当初对小人有承诺，说您大军兵不过邢州，但现在却打到这里，这，这有违约定吧？”
万焱立成冷笑。
“郜大人，蚩陀满军师可不是这么和大郎主说的，他说这是一口吃掉大崋的好机会，如果你认为这是承诺，那你就去找陀满军师！”
郜太尉的脸变成猪肝色，他知道自己被当猴耍，一直替万焱阿狮兰隐瞒战报，却着了人家的道。
万焱立成十分得意。
“郜大人，您做的这些事，一旦被你们皇上知道，下场恐怕会很惨吧？”
郜太尉扑通跪倒，连连磕头。
“四郎主饶命，四郎主饶命，请您看在郜某和陀满军师的交往上，给小人一条生路！”
万焱立成哈哈一笑。
“给你一条生路不难，等我们大郎主到了，你就主动献城，有这份功劳，本郎主保你封妻荫子，终生荣华富贵！”
郜太尉露出为难之色。
“陛下现已怀疑郜某是奸细，还派人到府上搜查，虽未查到实证，但皇上疑心未去，恐难有作为，昨日若非您指名道姓要我和一位皇子来谈判，恐怕早已下到大牢，哪还有能力献出京城？”
万焱立成点点头。
“不错，但你们皇上现在要倚重你来和我们谈判，暂时还不会对你怎样，只要你能把握住机会，打开城门里应外合，这不世之功便无人可争！”
“是、是，郜某尽力而为。”
万焱立成脸色一变，恶狠狠地威胁。
“不是尽力而为，而是全力而为，若是你做不到，那就休怪本郎主手下无情！”
郜太尉打了个寒战，他心里后悔，为了除掉肇驹，现在自己上了贼船，但他觉得自己别无选择，若是肇驹不逼他，他也不会出此下策，他把自己走到今天的罪过，推到肇驹身上。
“是，是，小的一定全力而为，为大郎主献上大风城！”
“嗯，那今晚就委屈你了，本郎主将你和那个三皇子在马厩里关一晚，明天一早就打发你们回去，让你那官家换一个皇子来！”
万焱立成说的官家，就是玄灵。
郜太尉虽然心里不愿，口中还是应道：“是、是，四郎主费心安排，小的能够体会。”
万焱立成一声叫唤，帐外走进两个亲兵，将郜太尉像抓小鸡一般拎起来，向外走去。
马厩中，一条黑影缩在墙角呜呜哭泣。
“殿下，殿下？”
“太尉大人，是您吗？”
“是老臣，老臣来了，殿下请勿害怕。”
“那些蛮子，他、他们抓你去干吗？”
“没事，就是一番逼问。”
“他、他们会不会杀我们？”
“殿下放心，我们最多是人质，不会杀我们的！”
“我、我要回王府，我不要在这种地方，这种地方，这么脏、这么臭，本王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肇恺大哭，郜太尉拍着他的肩膀，只能安慰。
“殿下放心，老臣一定想办法，等我们回去，就再也不来了。”
“你，你向本王保证，我们能离开这里？”
“当然，老臣保证。”
肇恺完全没有意识到，郜太尉身上有一股酒气，他刚才是出去喝酒，并不被人拷问。
夜，深沉。
大风城，皇宫。
仁明殿中，玄灵还在等人。
黄吉恩站在坐位边上，小心地问：“陛下，您刚才那么生气，是因为玥儿姑娘的冒犯吗？”
玄灵哼了一声，愤愤道：“这丫头太伤朕的心了，她不知道朕做的这一切是为了谁，朕连江山都可以放下，但她却指责朕不是一个好皇帝，不能留下来御敌，朕下了这么大决心，她竟无动于衷！”
黄吉恩明白玥儿说得没错，但皇上的脾性他也知道，玄灵一旦决定的事，八匹马也拉不回。
“那、那陛下，您是不是改变主意，不再管端妃娘娘了？”
玄灵叹了一声。
“唉，这丫头，朕是又爱又恨，她根本不明白朕的心，朕为何要南迁，为何要禅位，不就是想远离纷争和她在一起，以后我画画她弹琴，做一个世外陶公，再不问是非，何其乐也？”
这话吓了黄吉恩一跳。
“什么，陛下，难道您南迁和禅让这些想法，都是为了玥儿姑娘？”
玄灵点点头，长叹一声。
“你知道吗，玥儿姑娘是唯一一个让朕魂牵梦萦，挥之不去的女子，她离开大风城时，你不知道朕有多心痛、有多难受，朕为何让东平亲王亲自去追她，为何昨夜忍不住思念要叫那个楚瓷来陪，就是因为她和玥儿长得有三分相似！”
黄吉恩想不到玄灵心里，对玥儿有这样一份感情，自己只觉得他近些日子特别憔悴，总是魂不守舍，原来竟是相思催人老。
“那陛下刚才为何不跟玥儿姑娘明说？”
“不，这件事不能说，只能做，而且不能让外人觉察到！”
“这件事，什么事？”
“嘿嘿，这是秘密。”
“原来陛下用情至深，是想在最后时刻给玥儿姑娘一个惊喜？”
“不错，你猜猜朕会给她一个什么惊喜？”
“皇上聪慧过人，这个小人可无从猜起。”
玄灵在黄吉恩耳边低语了两句，黄吉恩长大了嘴，简直不敢相信。
这时外面有小太监进来禀告：“皇上，梁大人来了。”
玄灵嗯了一声。
“请他进来。”
黄吉恩知道梁俭余这个时候进宫，一定是皇上要起草诏书，便躬身退了出去。
此时窗外夜色深沉，大风城暗流涌动。
并州。
南门城外。
野径杂草、残垣断壁。
一队五六百人的骑兵出现在城下。
这队骑兵当先一人是个白齿青眉的少年，他一脸风霜，和他的年龄并不相配，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从汾州突围出来的肇真，肇真从汾州只带出来三百多禁军，加上慕容胥的三百人，总共有六百人。
月色凄冷，城中一片死寂。
慕容胥对着城外的空旷处一声呼哨，远处传来两声呼哨回应。
“是我的人，他们从定州回来了！”
慕容胥带着众人迎上去，黑暗中跑出两匹战马，那两匹战马跑到近前，两个骑士下马向肇真和慕容胥行礼。
这两人是慕容胥派出去的斥候。
肇真开口问：“定州战局如何？”
两个斥候一起行礼。
“启禀殿下，大京国没有去打定州，欧阳大人带了三千多厢军和民兵，往大名府去了。”
肇真一愣。
“欧阳大人怎么可以擅离职守，他率军往大名府去干吗？”
“启禀殿下，我们到时，欧阳大人已离开，所以不得而知。”
“那定州防御呢？”
“听到并州被屠城，欧阳大人让能逃的百姓们都逃了，逃不了的到附近山林躲起来，我们是好不容易才打探到消息。”
肇真看向慕容胥，慕容胥想了想。
“殿下，定州镇抚使周天静，此人自幼熟读兵书，自比孙武，欧阳大人离开定州一定有所企图，他往大名府去可能是追击大京军！”
“定州的厢军都是骑兵吗？”
“不是。”
“不是骑兵怎么追击大京军，而且万焱阿狮兰杀到黎州去了，他可以直接包围大风城，他们走的是两条路，未必会先拿大名府吧？”
“末将只是猜测，欧阳大人和周将军到底是何打算，我也不知道。”
肇真沉吟了一下，道：“那我们走小路到定州去，再去大名府找欧阳大人，跟他合兵一处，共同对付大京军。”
众人都点头。
慕容胥拉住缰绳一抖，战马发出一声轻嘶。
“殿下，那我们走吧。”
“不，等一等！”
肇真看着并州城城门，跳下马来，向城中走去。
慕容胥也跳下马，伸手拉住肇真胳膊。
“殿下，城中太凄惨，请不要进城，我们在这里祭奠即可！”
“本王就是要看看有多惨！”
肇真双眼充血，迈步朝前走。
还没走到城门口，城中已传来一阵阵恶臭。
这几天细雨不断，大京国虽然一把火烧了并州，并没烧彻底。
八爷和慕容胥举着火把，一左一右跟着肇真进了城。
城中一堆堆到处是尸骨，没有生气，街上有老鼠窜过，但猫狗一只都不见。
“殿下，这是一座空城了，就算有人逃出去，也不敢回来。”
“空城，难道他们连城里的猫和狗都杀光了？”
“有、有这可能！”
八爷口中说着，忽然脚下吧唧吧唧声响起，大家觉得脚下打滑，低头一看，全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只见街道上布满了被烧化尸体的油脂，白白的一层，说不出的诡异。
这还是昔日携挈共过芳草渡，登临齐凭绿杨楼的并州吗？
肇真仰天痛哭，他在心中发誓，此生与万焱阿狮兰势不两立，与大京国不死不休！
那六百战士无不潸然泪下。
“不错，但你们皇上现在要倚重你来和我们谈判，暂时还不会对你怎样，只要你能把握住机会，打开城门里应外合，这不世之功便无人可争！”
“是、是，郜某尽力而为。”
万焱立成脸色一变，恶狠狠地威胁。
“不是尽力而为，而是全力而为，若是你做不到，那就休怪本郎主手下无情！”
郜太尉打了个寒战，他心里后悔，为了除掉肇驹，现在自己上了贼船，但他觉得自己别无选择，若是肇驹不逼他，他也不会出此下策，他把自己走到今天的罪过，推到肇驹身上。
“是，是，小的一定全力而为，为大郎主献上大风城！”
“嗯，那今晚就委屈你了，本郎主将你和那个三皇子在马厩里关一晚，明天一早就打发你们回去，让你那官家换一个皇子来！”
万焱立成说的官家，就是玄灵。
郜太尉虽然心里不愿，口中还是应道：“是、是，四郎主费心安排，小的能够体会。”
万焱立成一声叫唤，帐外走进两个亲兵，将郜太尉像抓小鸡一般拎起来，向外走去。
马厩中，一条黑影缩在墙角呜呜哭泣。
“殿下，殿下？”
“太尉大人，是您吗？”
“是老臣，老臣来了，殿下请勿害怕。”
“那些蛮子，他、他们抓你去干吗？”
“没事，就是一番逼问。”
“他、他们会不会杀我们？”
“殿下放心，我们最多是人质，不会杀我们的！”
“我、我要回王府，我不要在这种地方，这种地方，这么脏、这么臭，本王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肇恺大哭，郜太尉拍着他的肩膀，只能安慰。
“殿下放心，老臣一定想办法，等我们回去，就再也不来了。”
“你，你向本王保证，我们能离开这里？”
“当然，老臣保证。”
肇恺完全没有意识到，郜太尉身上有一股酒气，他刚才是出去喝酒，并不被人拷问。
夜，深沉。
大风城，皇宫。
仁明殿中，玄灵还在等人。
黄吉恩站在坐位边上，小心地问：“陛下，您刚才那么生气，是因为玥儿姑娘的冒犯吗？”
玄灵哼了一声，愤愤道：“这丫头太伤朕的心了，她不知道朕做的这一切是为了谁，朕连江山都可以放下，但她却指责朕不是一个好皇帝，不能留下来御敌，朕下了这么大决心，她竟无动于衷！”
黄吉恩明白玥儿说得没错，但皇上的脾性他也知道，玄灵一旦决定的事，八匹马也拉不回。
“那、那陛下，您是不是改变主意，不再管端妃娘娘了？”
玄灵叹了一声。
“唉，这丫头，朕是又爱又恨，她根本不明白朕的心，朕为何要南迁，为何要禅位，不就是想远离纷争和她在一起，以后我画画她弹琴，做一个世外陶公，再不问是非，何其乐也？”
这话吓了黄吉恩一跳。
“什么，陛下，难道您南迁和禅让这些想法，都是为了玥儿姑娘？”
玄灵点点头，长叹一声。
“你知道吗，玥儿姑娘是唯一一个让朕魂牵梦萦，挥之不去的女子，她离开大风城时，你不知道朕有多心痛、有多难受，朕为何让东平亲王亲自去追她，为何昨夜忍不住思念要叫那个楚瓷来陪，就是因为她和玥儿长得有三分相似！”
黄吉恩想不到玄灵心里，对玥儿有这样一份感情，自己只觉得他近些日子特别憔悴，总是魂不守舍，原来竟是相思催人老。
“那陛下刚才为何不跟玥儿姑娘明说？”
“不，这件事不能说，只能做，而且不能让外人觉察到！”
“这件事，什么事？”
“嘿嘿，这是秘密。”
“原来陛下用情至深，是想在最后时刻给玥儿姑娘一个惊喜？”
“不错，你猜猜朕会给她一个什么惊喜？”
“皇上聪慧过人，这个小人可无从猜起。”
玄灵在黄吉恩耳边低语了两句，黄吉恩长大了嘴，简直不敢相信。
这时外面有小太监进来禀告：“皇上，梁大人来了。”
玄灵嗯了一声。
“请他进来。”
黄吉恩知道梁俭余这个时候进宫，一定是皇上要起草诏书，便躬身退了出去。
此时窗外夜色深沉，大风城暗流涌动。
并州。
南门城外。
野径杂草、残垣断壁。
一队五六百人的骑兵出现在城下。
这队骑兵当先一人是个白齿青眉的少年，他一脸风霜，和他的年龄并不相配，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从汾州突围出来的肇真，肇真从汾州只带出来三百多禁军，加上慕容胥的三百人，总共有六百人。
月色凄冷，城中一片死寂。
慕容胥对着城外的空旷处一声呼哨，远处传来两声呼哨回应。
“是我的人，他们从定州回来了！”
慕容胥带着众人迎上去，黑暗中跑出两匹战马，那两匹战马跑到近前，两个骑士下马向肇真和慕容胥行礼。
这两人是慕容胥派出去的斥候。
肇真开口问：“定州战局如何？”
两个斥候一起行礼。
“启禀殿下，大京国没有去打定州，欧阳大人带了三千多厢军和民兵，往大名府去了。”
肇真一愣。
“欧阳大人怎么可以擅离职守，他率军往大名府去干吗？”
“启禀殿下，我们到时，欧阳大人已离开，所以不得而知。”
“那定州防御呢？”
“听到并州被屠城，欧阳大人让能逃的百姓们都逃了，逃不了的到附近山林躲起来，我们是好不容易才打探到消息。”
肇真看向慕容胥，慕容胥想了想。
“殿下，定州镇抚使周天静，此人自幼熟读兵书，自比孙武，欧阳大人离开定州一定有所企图，他往大名府去可能是追击大京军！”
“定州的厢军都是骑兵吗？”
“不是。”
“不是骑兵怎么追击大京军，而且万焱阿狮兰杀到黎州去了，他可以直接包围大风城，他们走的是两条路，未必会先拿大名府吧？”
“末将只是猜测，欧阳大人和周将军到底是何打算，我也不知道。”
肇真沉吟了一下，道：“那我们走小路到定州去，再去大名府找欧阳大人，跟他合兵一处，共同对付大京军。”
众人都点头。
慕容胥拉住缰绳一抖，战马发出一声轻嘶。
“殿下，那我们走吧。”
“不，等一等！”
肇真看着并州城城门，跳下马来，向城中走去。
慕容胥也跳下马，伸手拉住肇真胳膊。
“殿下，城中太凄惨，请不要进城，我们在这里祭奠即可！”
“本王就是要看看有多惨！”
肇真双眼充血，迈步朝前走。
还没走到城门口，城中已传来一阵阵恶臭。
这几天细雨不断，大京国虽然一把火烧了并州，并没烧彻底。
八爷和慕容胥举着火把，一左一右跟着肇真进了城。
城中一堆堆到处是尸骨，没有生气，街上有老鼠窜过，但猫狗一只都不见。
“殿下，这是一座空城了，就算有人逃出去，也不敢回来。”
“空城，难道他们连城里的猫和狗都杀光了？”
“有、有这可能！”
八爷口中说着，忽然脚下吧唧吧唧声响起，大家觉得脚下打滑，低头一看，全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只见街道上布满了被烧化尸体的油脂，白白的一层，说不出的诡异。
这还是昔日携挈共过芳草渡，登临齐凭绿杨楼的并州吗？
肇真仰天痛哭，他在心中发誓，此生与万焱阿狮兰势不两立，与大京国不死不休！
那六百战士无不潸然泪下。
月色在乌云下隐去。
大风城，皇宫。
仁明殿。
书房的灯光依旧亮着。
房中只有两人，他们是玄灵和梁俭余。
两份诏书摆在桌上，墨迹未干。
梁俭余看着两份诏书，身子有些发抖。
“怎么，梁大人觉得这一份不堪重任么？”
“不、不，臣听天命！”
“梁大人有疑虑？”
“不是，陛下有命，臣当以死遵行，只是以臣一人之力，真到那时，恐无力扭转乾坤。”
玄灵点点头。
“你放心，朕会让黄大官留下来帮你。”
“多谢陛下！”
玄灵望着窗外，窗外依旧一片黑暗。
又一场风雨将要来临。
第二天。
玥儿被关在安华殿，无人过问。她的烧退了，肚子却饿得咕咕叫，在安华殿转了一圈，玥儿只找到几块隔夜点心，只好将就着吃了。
从殿门的缝隙中往外看，只见宫里的宫女太监不停忙碌，他们打包搬运东西，好像马上要出走的样子，玥儿叹息一声，看来玄灵是真的打算要南迁。
玥儿在床上躺了半天，渐渐不安起来，她忍不住胡思乱想。
“陛下是不是很生气要杀我，还是没时间顾及？”
安华殿的殿门上了锁，但没人看管，玥儿听到皇宫外面不时有人走动，心里更加焦急。
好不容易熬到黄昏，玥儿在殿里找了套杂役宫女的衣服换上，拿出飞爪翻出墙，她觉得要去找静贵仪问问外面的情况，便径直往上林殿而去。
半路上，前面有两个宫女站在那里喘气，她们脚下放着四个箱子。
一个脸上有麻子的宫女看到玥儿是个杂役宫女，立刻对着她叫道：“喂，你新来的吗，快帮个手，没看见我们要累死了！”
“是——”
玥儿应了一声，她改了主意，决定打听一下消息，当下从地上搬起两个箱子，这两个箱子有点沉，但对玥儿来说不算什么事。
“姐姐，这要搬到哪里去？”
“都搬到宣德门去，你不知道吗？”
“知道，知道。”
麻脸宫女看到玥儿搬着两个箱子还东张西望，不由皱起眉头。
“喂，你小心点，这里面可都是瓷器，弄碎了一件你可赔不起！”
“是，是。”
玥儿心里奇怪，玄灵要逃难还带着这么多瓷器干吗，他不怕带着这些受拖累，被大京国追上就麻烦了。
麻脸宫女催促另一个长脸宫女。
“快走吧，这是最后一趟了，这些今晚都要装船，我们负春暖阁的东西一件都不能少！”
“好的，知道啦！”
玥儿吃了一惊，她知道苄河穿过大风城，有水门可以进出，苄河最大可以行驶五百料大船，如果玄灵从水路逃走，大京国没有船，确实不好追。
“皇上今晚要从苄河走吗？”
麻脸宫女嘘了一声
“你可别乱猜，皇上的行踪可不是我们能可以打听的。”
玥儿点点头，她低下头去不再说话。
只听两个宫女自己聊天。
“姐姐，宫里怕是要呆不下去了，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有什么打算，要是教坊司将我们都赶走，只能跟大家一起逃难了，小俊哥哥说了，他会带我一起走。”
“切，小俊子那单薄的身板，自己都保不住，还保护你？”
“唉，就是搭个伴，总比我一个人两眼一抹黑的好啊。”
“那倒是。”
玥儿心里有些悲哀，那些宫女太监命运悲惨，也不知道逃不逃得出去，就算逃出去，身无一技之长，也不知要怎么在外面活下去。
其实不光是宫女太监，就是那些嫔妃们也一样。
到了宣德门，有车队在门内等待，车上装了不少东西，宫里的人正不断地搬东西来，看着宫里乱哄哄的样子，不知外面是否知道。
有禁军在那里催促。
“喂，你们快点，这些马上要装船，要是大京国将河道堵死，那就出不去了！”
听到这话，玥儿的心里又凉了半截，只要这些东西一装船，苄河边的百姓就会知道，她看到那些人慌乱的模样，心中涌起一股无力感，这仗还没打军心已乱，她忍不住问道：“大京国打到哪里了？”
一个侍卫回过头来，本来要拒绝，发现一个极为漂亮的小宫女正眼巴巴地看着他，不由一愣，因为这小宫女的样子，跟他印象中的一个女子有点像。
“那、那些草原上的蛮子正在打大名府和德隆府，暂时还没打我们！”
“昨天打我们禁军的那些骑兵呢？”
“他们占了我们两座卫城，正在到处抓工匠，好像要打造攻城的器械。”
那侍卫看到玥儿发呆，忽然醒过神来。
“姑娘，你、你是哪个殿的杂役，问这些干吗？”
“没、没有，我随便问问。”
这时一个禁军校尉站出来叫道：“还有半个时辰，大家都收拾收拾各回各殿，等下宵禁了，谁也不许待在外面，否则严惩不贷！”
那些宫女太监终于松了口气，他们搬了半天，这时都累得不行。
玥儿朝那侍卫欠身一礼，跟在其他宫女太监身后一起走了，她没去找静贵仪，又回到安华殿翻墙进去，心中想着自己还能不能见到玄灵，要怎么说服他？
刚走进寝殿，就听到后院隐约传来拍门声，她仔细倾听，果然是有人，便走过去。
后门外有个女人在拍门，玥儿贴近门缝，发现是个宫装妇人，她头上带着帷帽，便问道：“谁？”
“是我——”
那人拉下帷帽，居然是静贵仪。
静贵仪的神色有些慌张，也有些气急败坏。
“姐姐，您怎么来了，马上要宵禁了呢？”
“还有一会，妹妹，你、你昨天怎么得罪皇上了，他今天要把你关起来？”
“我劝陛下大敌当前不能退缩，要积极备战，结果他生气了。”
“你、你怎么这么糊涂，我不是早跟你说了，皇上要南迁，你只要求他带你走就是，何必多嘴，这下可好了！”
静贵仪急得直跺脚。
“姐姐，我是觉得皇上这个时刻不能走，他一走大崋就完了！”
“唉，你真是糊涂，告诉你，皇上今晚就要走了，他，他还没叫人来唤你一起走吗？”
玥儿并不吃惊，刚才宫里搬东西上船她就已经猜到。
“哦，皇上这么快就走，那谁来掌管京城？”
起南迁！”
对于太子的态度，玥儿并不奇怪，上次肇恒和郜太尉钻进御膳房的垃圾堆，这次想开溜很正常。
“郜太尉和三皇子呢，他们去了大京军的营帐，回来没有？”
“这个我不知道！”
玥儿长叹一声，暗忖：“如果穅王和信王在这里，他们会不会挺身而出？可是肇驹哥哥在哪里，他怎么就一去不回来？”
静贵仪忽然哭泣起来。
“姐姐，你哭什么？”
“我、我们都是苦命啊，都被抛弃了，我要怎么办啊？”
玥儿不知该怎么劝慰。
静贵仪哭了一会，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从里面拿出两个窝窝头塞了进来。
“妹妹，你今天一天还没吃东西吧，这是我去御膳房，在角落里找到的。”
玥儿有些感动，拿起一个窝窝头啃了起来。
“谢谢你，姐姐！”
静贵仪神情变得咬牙切齿起来。
“妹妹，我想过了，如果大京国要打进皇宫，我已准备了三尺白绫，决不能让他们活捉！”
“为什么？”
“因为大京国都不是人，他们一定会对我们百般凌辱，到时我们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大风城，皇宫。
仁明殿。
书房的灯光依旧亮着。
房中只有两人，他们是玄灵和梁俭余。
两份诏书摆在桌上，墨迹未干。
梁俭余看着两份诏书，身子有些发抖。
“怎么，梁大人觉得这一份不堪重任么？”
“不、不，臣听天命！”
“梁大人有疑虑？”
“不是，陛下有命，臣当以死遵行，只是以臣一人之力，真到那时，恐无力扭转乾坤。”
玄灵点点头。
“你放心，朕会让黄大官留下来帮你。”
“多谢陛下！”
玄灵望着窗外，窗外依旧一片黑暗。
又一场风雨将要来临。
第二天。
玥儿被关在安华殿，无人过问。她的烧退了，肚子却饿得咕咕叫，在安华殿转了一圈，玥儿只找到几块隔夜点心，只好将就着吃了。
从殿门的缝隙中往外看，只见宫里的宫女太监不停忙碌，他们打包搬运东西，好像马上要出走的样子，玥儿叹息一声，看来玄灵是真的打算要南迁。
玥儿在床上躺了半天，渐渐不安起来，她忍不住胡思乱想。
“陛下是不是很生气要杀我，还是没时间顾及？”
安华殿的殿门上了锁，但没人看管，玥儿听到皇宫外面不时有人走动，心里更加焦急。
好不容易熬到黄昏，玥儿在殿里找了套杂役宫女的衣服换上，拿出飞爪翻出墙，她觉得要去找静贵仪问问外面的情况，便径直往上林殿而去。
半路上，前面有两个宫女站在那里喘气，她们脚下放着四个箱子。
一个脸上有麻子的宫女看到玥儿是个杂役宫女，立刻对着她叫道：“喂，你新来的吗，快帮个手，没看见我们要累死了！”
“是——”
玥儿应了一声，她改了主意，决定打听一下消息，当下从地上搬起两个箱子，这两个箱子有点沉，但对玥儿来说不算什么事。
“姐姐，这要搬到哪里去？”
“都搬到宣德门去，你不知道吗？”
“知道，知道。”
麻脸宫女看到玥儿搬着两个箱子还东张西望，不由皱起眉头。
“喂，你小心点，这里面可都是瓷器，弄碎了一件你可赔不起！”
“是，是。”
玥儿心里奇怪，玄灵要逃难还带着这么多瓷器干吗，他不怕带着这些受拖累，被大京国追上就麻烦了。
麻脸宫女催促另一个长脸宫女。
“快走吧，这是最后一趟了，这些今晚都要装船，我们负春暖阁的东西一件都不能少！”
“好的，知道啦！”
玥儿吃了一惊，她知道苄河穿过大风城，有水门可以进出，苄河最大可以行驶五百料大船，如果玄灵从水路逃走，大京国没有船，确实不好追。
“皇上今晚要从苄河走吗？”
麻脸宫女嘘了一声
“你可别乱猜，皇上的行踪可不是我们能可以打听的。”
玥儿点点头，她低下头去不再说话。
只听两个宫女自己聊天。
“姐姐，宫里怕是要呆不下去了，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有什么打算，要是教坊司将我们都赶走，只能跟大家一起逃难了，小俊哥哥说了，他会带我一起走。”
“切，小俊子那单薄的身板，自己都保不住，还保护你？”
“唉，就是搭个伴，总比我一个人两眼一抹黑的好啊。”
“那倒是。”
玥儿心里有些悲哀，那些宫女太监命运悲惨，也不知道逃不逃得出去，就算逃出去，身无一技之长，也不知要怎么在外面活下去。
其实不光是宫女太监，就是那些嫔妃们也一样。
到了宣德门，有车队在门内等待，车上装了不少东西，宫里的人正不断地搬东西来，看着宫里乱哄哄的样子，不知外面是否知道。
有禁军在那里催促。
“喂，你们快点，这些马上要装船，要是大京国将河道堵死，那就出不去了！”
听到这话，玥儿的心里又凉了半截，只要这些东西一装船，苄河边的百姓就会知道，她看到那些人慌乱的模样，心中涌起一股无力感，这仗还没打军心已乱，她忍不住问道：“大京国打到哪里了？”
一个侍卫回过头来，本来要拒绝，发现一个极为漂亮的小宫女正眼巴巴地看着他，不由一愣，因为这小宫女的样子，跟他印象中的一个女子有点像。
“那、那些草原上的蛮子正在打大名府和德隆府，暂时还没打我们！”
“昨天打我们禁军的那些骑兵呢？”
“他们占了我们两座卫城，正在到处抓工匠，好像要打造攻城的器械。”
那侍卫看到玥儿发呆，忽然醒过神来。
“姑娘，你、你是哪个殿的杂役，问这些干吗？”
“没、没有，我随便问问。”
这时一个禁军校尉站出来叫道：“还有半个时辰，大家都收拾收拾各回各殿，等下宵禁了，谁也不许待在外面，否则严惩不贷！”
那些宫女太监终于松了口气，他们搬了半天，这时都累得不行。
玥儿朝那侍卫欠身一礼，跟在其他宫女太监身后一起走了，她没去找静贵仪，又回到安华殿翻墙进去，心中想着自己还能不能见到玄灵，要怎么说服他？
刚走进寝殿，就听到后院隐约传来拍门声，她仔细倾听，果然是有人，便走过去。
后门外有个女人在拍门，玥儿贴近门缝，发现是个宫装妇人，她头上带着帷帽，便问道：“谁？”
“是我——”
那人拉下帷帽，居然是静贵仪。
静贵仪的神色有些慌张，也有些气急败坏。
“姐姐，您怎么来了，马上要宵禁了呢？”
“还有一会，妹妹，你、你昨天怎么得罪皇上了，他今天要把你关起来？”
“我劝陛下大敌当前不能退缩，要积极备战，结果他生气了。”
“你、你怎么这么糊涂，我不是早跟你说了，皇上要南迁，你只要求他带你走就是，何必多嘴，这下可好了！”
静贵仪急得直跺脚。
“姐姐，我是觉得皇上这个时刻不能走，他一走大崋就完了！”
“唉，你真是糊涂，告诉你，皇上今晚就要走了，他，他还没叫人来唤你一起走吗？”
玥儿并不吃惊，刚才宫里搬东西上船她就已经猜到。
“哦，皇上这么快就走，那谁来掌管京城？”
起南迁！”
对于太子的态度，玥儿并不奇怪，上次肇恒和郜太尉钻进御膳房的垃圾堆，这次想开溜很正常。
“郜太尉和三皇子呢，他们去了大京军的营帐，回来没有？”
“这个我不知道！”
玥儿长叹一声，暗忖：“如果穅王和信王在这里，他们会不会挺身而出？可是肇驹哥哥在哪里，他怎么就一去不回来？”
静贵仪忽然哭泣起来。
“姐姐，你哭什么？”
“我、我们都是苦命啊，都被抛弃了，我要怎么办啊？”
玥儿不知该怎么劝慰。
静贵仪哭了一会，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从里面拿出两个窝窝头塞了进来。
“妹妹，你今天一天还没吃东西吧，这是我去御膳房，在角落里找到的。”
玥儿有些感动，拿起一个窝窝头啃了起来。
“谢谢你，姐姐！”
静贵仪神情变得咬牙切齿起来。
“妹妹，我想过了，如果大京国要打进皇宫，我已准备了三尺白绫，决不能让他们活捉！”
“为什么？”
“因为大京国都不是人，他们一定会对我们百般凌辱，到时我们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