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俭余叫了一声。
“梁大人还有什么话要问？”
“外城还有近十万百姓，他们是不是也进了城？”
梁俭余知道，外城还有不少百姓，光是围在城墙根下搭棚子的就有几万人，现在京城是全民皆兵，男女老幼，都为打仗做事。
林诚勇牙关狠狠咬了一下。
“来不及，顾不上了。”
“什么，你要置外城十万条生命于不顾？”
“怎么顾，你拿什么去顾，难道你还有粮草？”
“那也不能让他们在外面白白等死！”
夏子溪双眼喷火。
“林大人，是谁给你出的主意？”
林诚勇冷笑一声。
“这是本指挥使的决断！”
其实林诚勇拿这个主意，是听了文吉之前的建议，慕容胥的主张是撑一天算一天，他不相信万焱阿狮兰会比自己好多少，因为大京国的粮食要靠抢，而周围的州府早已抢空。
但文吉觉得这些牺牲都是必须，不放下包袱最后一搏，怎能再坚持下去？于是林诚勇做了最后决定。
夏子溪十分愤怒。
“我们京城本有百万军民，现在加起来只有五十多万了，你，你还要放弃那么多人？”
“当年太祖皇帝守城，京城四十万人，最后只剩七八万，我们现在还剩一半，你不知道吗？”
“但太祖皇帝守了近一年啊！”
林诚勇边上一个禁军终于忍不住，带着哭腔道：“你们还不知道，林夫人昨晚投井自尽，说是不再浪费城中的一粒粮食！”
“什么？”
梁俭余几人耸然动容，怪不得林诚勇这么悲痛，还用白巾包头，原来夫人已经去世。
林诚勇痛苦地对那禁军道：“告诉你不许说此事，为何还要说！”
“属下憋不住啊。”
那禁军大哭。
林诚勇恨恨地一跺脚，转身朝外走去。
正在这时，春暖阁啪的一声，门被人丛外面推开。
一个白衣少女走了进来。
众人看到这少女，一下惊住。
这少女一对大眼睛，脸色绯红，最让人痛惜的是，她花容月貌的脸上，有一道突起的疤痕，这少女不是别人，正是玥儿，玥儿身后跟着两个银发婆婆，三人精神饱满，丝毫没有饿了三天的孱弱。
“你们的说话，本宫在外面已经听到，大家这几天辛苦了！”
夏子溪失声道：“太、太妃娘娘，您、您怎么出来的？”
“唉，本宫就是一个地方一个地方试，终于找到打开地宫的机关。”
“那、那王总管呢？”
“我们在地宫里发现了许多吃食，有饼、有肉、有糖、有盐，还有酒，王总管正在安排侍卫们将这些东西搬一些出来，给将士们安排分发！”
“什么，发现粮食了？”
“是的，那是太祖皇帝遗产，只要省着用，我们至少还可以坚守三个月！”
林诚勇一跺脚，猛地向外冲去。
夏子溪在后面叫：“林大人，林大人，你要去干吗？”
玥儿点点头。
“林大人是去打开内城，将外面的百姓放进来，如果万焱阿狮兰还没有进城的话，希望我们还来得及。”
“太妃娘娘，您怎么知道地宫中有干粮？”
玥儿感激地朝两位婆婆深深一揖。
“没有大婆婆和二婆婆的指引，我们今日恐怕真的没有希望了。”
三人愣了一下，夏子溪朝两位婆婆一拱手，也向外跑去。
“太妃娘娘，臣去看看地宫里到底收藏了什么好吃的东西！”
梁俭余叫声等等，也跟着跑出去。
殿里只剩下云琚和躺在担架上的黄吉恩，云琚一脸不信。
“太妃娘娘，您说那是太祖皇帝留下的遗产，那些食物放到现在已经一百多年，还能吃吗？”
玥儿点点头。
“本宫这几天就是吃的这些，地宫是太祖皇帝建的，但食物却是太上皇搬进去的，大概存放了十七八年的样子。”
“什么，还有这事，好，那老臣也要去看看到底藏的是什么！”
玥儿呵呵一笑。
“云大人，本宫特地留了几罐给大家，您可以去尝尝，真的是能吃！”
云琚口中答应着跑了出去。
黄吉恩躺在担架上，露出欣慰之色。
“娘娘，您真是吉人天相，这次我们又逢凶化吉了。”
玥儿手抚额头，眼神有些迷离，她身子晃了两晃。
“唉呀不行，地宫里没水，我这两天都是喝酒解渴，今天一早就喝了不少，要睡一会、睡一会。”
她转到屏风后，在自己的躺椅上躺下，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
黄吉恩十分心疼，他对两个婆婆道：“二位老人家，麻烦你们谁去找个人来照顾太妃娘娘，她、她这样太不舒服了。”
大婆婆应了一声，转身出了春暖阁。
玥儿这两天都在地宫中找机关，她最不想呆的地方就是肇熙的卧房，偏偏地宫出门的开关就在那里，她也终于明白，太后之所以没把肇熙的卧房拆掉，原来这是地宫的中心，那张四面圆榻是由一个石基组成，当人用力推它转动，它的重量会沉到另一边，外面的大门便打开，一旦松手，它们又会慢慢转回原处，大门就自己会关上。
这地宫的设计就好像一杆称，一头重时，一头便翘起来，只不过原理虽然简单，要造出来就颇费心机。
玥儿这一躺下，也不知睡了多久。
“呜、呜——”
远处有牛角号的号声响起。
玥儿霍地一下坐起，她茫然四顾，发现自己还是躺在春暖阁的躺椅上，阁中没有人，但她身上盖了一条薄薄的毯子。
“来人、来人——”
外面跑进一个宫装少女，正是慕容七儿。
“外面是不是大京军打进来了？”
慕容七儿安慰玥儿。
“还没有呢，牛角号是整顿队伍，要真开始攻城，我们这边城上的战鼓也会响的。”
她是将门出身，小时候跟着哥哥们得到父亲的言传身教，学了不少。
玥儿哦了一声，自己也是糊涂，居然忘了这茬，她看着慕容七儿，觉得慕容七儿也十分憔悴。
“谁守在阁外？”
“是王总管。”
“黄大官呢？”
“他的伤还没好，被人抬下去了。”
玥儿这才松了口气。
“姐姐，你这两天还好吗？”
慕容七儿长出一口气。
“妹妹，不是两天，是三天！你知道你突然不见吓死多少人，这几天你怎么关在里面了？”
玥儿点点头，一声苦笑。
“妹妹没用，找不到地宫的机关，所以关在里面了。”
慕容七儿轻轻抚摸玥儿的脸颊。
“妹妹，你脸上怎么泛起一层层白皮，好像要脱掉一样？”
玥儿这几天可顾不上自己容颜。
“脱皮就脱皮吧，说不定换张脸更好。”
慕容七儿看到玥儿脸上一块红一块白，这要是脱了皮，怕是更不好看，她有些不忍心告诉玥儿。
“不换都这么好看，要是换了，其他姐妹还怎么活？”
玥儿知道慕容七儿是安慰自己。
“对了，最重要的事忘记问你了，地宫里的那些干粮搬出来了吗？”
慕容七儿一下激动起来。
“妹妹，你们在地宫发现的干粮，简直是救命稻草，梁大人和夏大人已经安排发到每个人手上，大家都山呼万岁，现在每个人都铆足了劲，要跟那些蛮子决一死战！”
玥儿十分欣慰，现在她的希望就放在肇真身上，如果信王能组织起兵马来反击，那京城之围一定能解，但她忽然想到一个人。
玥儿出来，还没来得及问起宾良。
慕容七儿神色一下黯淡下来。
“三天前皇上发疯，他、他拿了锤子打伤伺候他的内官，在睿思殿的密道里，将宾良打死了！”
慕容七儿跟宾良相处的时间还不长，但知道这个小内官对玥儿妹妹忠心耿耿，而且为人忠厚老实，想不到竟这样惨死，他那天一脸黑气，可能就是不好的预兆。
玥儿一呆，随即怔怔地落下泪来，她既伤心宾良的死，又担心肇恒的身体。
“皇上的疯病，治不好了吗？”
“御医说，没有药物，根本无法控制，眼下只能将他关起来，说不定过段时间还要绑起来，不然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傻事。”
玥儿暗暗唏嘘，肇恒的境遇是她完全没想到。
“外面怎么样了？”
“哦，之前林大人派人来告诉娘娘，万焱阿狮兰已经从外城进来，众将士已经枕戈待旦，随时准备迎接恶战。”
“那、那外城的百姓呢？”
“刚才林大人出去放了几万人进来，还有一大半没来得及进城，大京军的骑兵杀进来，我们只好拉上吊桥关城门，那些蛮子根本不是人，他们见到活着的就杀，丝毫没有手下留情！”
玥儿心中剧痛，但她也知道地宫的这些粮食不足以支撑四五十万人三个月，文吉的主意虽然残忍，但这是守下去的办法。
“万焱阿狮兰那恶贼，说话不算话，他上次答应我不再屠城的，居然出尔反尔！”
其实万焱阿狮兰早就毁约，他后面攻占的城池照样屠城，只不过没有全部杀光，还留下一小部分，他觉得这样不算违约，所以玥儿才派钟道长去刺杀。
慕容七儿眼中有光芒一闪。
“妹妹，姐姐有个请求，请您一定要答应。”
“哦，什么请求？”
“姐姐看到宫里宫外有很多年轻女子，她们现在只能做一些杂务，我想组织一支女军，训练她们上阵杀敌！”
玥儿有些惊讶。
“这、这行吗？”
慕容七儿肯定地点点头。
“我爹娘都是将门出身，爹爹从小教韦家的子弟练剑，又对我们操练，那些简单的操练姐姐都会，如果战到最后没人上了，我们女军也可以上阵杀敌！”
玥儿觉得慕容七儿从李大昊府中救出以后，一直都郁郁寡欢，现在她能找到事做，这也是排解之道。
“好，太好了，妹妹会全力支持你！”
远处忽然响起鼓声，鼓声慢慢变急，越来越密。
玥儿侧耳听了一会，面色凝重起来。
“万焱阿狮兰要攻城了！”
她一下从躺椅上站起来。
“我的铠甲在哪里，快去拿来，我要到城上去监战，为将士们擂鼓助威！”
“不行妹妹，您现在不能去，内城是第二道防线，你在要这里坐镇指挥！”
玥儿哪顾得上劝阻，一边叫着王总管，一边穿了鞋就往外跑。
但玥儿刚跑出来，外面的鼓声忽然停下来，仔细一听，牛角号的声音也轻了下来。
王汝霖就守在春暖阁门外，不光是王汝霖在，梁俭余、云琚和夏子溪也在，他们一看到玥儿出来，紧绷的脸上都松弛了一下。
“你们怎么都站在这里，走，跟本宫到城上去看看！”
“是——”
三人一起答应。
玥儿也顾不得换上铠甲，只带了一顶青纱帷帽，披了一条青色战袍便向宫外走。
王汝霖不敢怠慢，带了一队禁军跟在后面。
林诚勇在西门，慕容胥在东门，玥儿想了想，朝东门而去。
一炷香之后，玥儿便来到内城东门。
城下的将士已经站成行，玥儿知道城上不能容纳那么多人，这些人是在等着更换城上的士兵。
那些人看到这支队伍前面打着黄龙伞，知道来人不是皇上，就是传说中的小花魁太妃，大家顿时军心大振，一起高呼万岁。
玥儿不敢停留，她朝众人挥挥手，便匆匆上了城。
这内城的东门的城楼远没有外城那么宽，城墙不到一丈的宽度，慕容胥把士兵分成三人一组，第一排是盾牌手，他们一手拿盾，一手拿刀，第二排是弓箭手，他们搭弓拉箭，随时准备发射，第三排是长矛兵，他们举着长矛，只要有番兵在垛口上一探头，就毫不犹豫地刺过去。
慕容胥就站在城楼上，看到玥儿带着三位大臣来到，慕容胥有些惊讶。
“参见都指挥使大人——”
慕容胥向玥儿行礼，他没有称玥儿为太妃娘娘，因为在这里喊都指挥使大人更有力。
玥儿看到一大片尸体倒在城下，他们身上插着羽箭，鲜血淋漓，尸体中还有人在蠕动，显然这些百姓中还有人没死绝，远处大京军正在扎营寨，玥儿强压怒火，问：“这些蛮子在做什么，他们刚才不是要攻城吗？”
“不错，他们本来打算攻城，但试探了一下，发现内城并不是一推就倒，而且这几天下雨，地上湿滑，所以暂时没有下令攻城，但末将以为，他们可能会稍后攻城。”
“哦，那更要小心！”
“是——”
“大家都吃饱了没？”
“吃饱了，刚才我们还每个人喝到一口酒！”
这时一个穿着禁军服饰的士兵在往这边挤，有人将他拦住，他哇哇大叫，玥儿听出是文吉的声音，便对王汝霖吩咐：“这是文校尉，让他过来——”
“是——”
王汝霖命人放行。
只见文吉狼狈地来到面前，他的样子有些滑稽，身上军服已脏得辨不出颜色，头上的头盔挂在脖子后面，两只军靴都是左脚的鞋，走路一摆一摆有些好笑。
上次刺杀万焱阿狮兰是文吉先出的主意，玥儿觉得这条计策不错，可惜事与愿违，钟道长功败垂成，没能杀得了那个恶魔。
文吉看着玥儿，一副喘不过气的样子。
玥儿看了一眼身旁，有些奇怪，这书生不是跟着慕容胥吗，怎么他弃之不用了？
慕容胥苦笑一声，其实刚开始他是带着文吉在身旁，但这年轻书生性情太耿直，宁折不弯，只好安排他去做具体的事。
玥儿问：“文校尉，你有什么要说的？”
文吉向玥儿等人行了一礼。
“各、各位大人，内城没有护城河，大京军今天一定会攻城，如果攻城不下，就会挖地道，一旦地道挖过来，我们就凶险万分！”
玥儿点点头，问慕容胥：“将军，大京军挖地道这事，你想到应对了吗？”
慕容胥走到城墙内侧，向下一望。
“都指挥使大人，您请看，下面已经在挖沟了。”
玥儿走过去往下看，城下果然有不少军民在挖沟。
慕容胥瞪了文吉一眼。
“文校尉，本将要你去监造箭矢，做得如何了？”
文吉连连点头，他觉得慕容胥对自己是大材小用。
“是、是，按将军命令，今日已造出三千余支，末将是心忧天下。”
慕容胥眉头皱了起来，他的语气有些严厉。
“文校尉，本将不是命你每天要造两万支吗？你自己的任务完不成，还来操心不是你的事！”
文吉有些憋屈。
“将军，属下手上无兵无卒，这三千支已是尽力！”
慕容胥怒哼一声，脸上露出不耐的神情。
“你怎么造本将不管，你已是禁军校尉，不知道去找军器监的人一起想办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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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本书的斗文，斗到王阳明;斗武，斗到南拳十八式。它前面的神奇，是把文化和历史穿插进了仙侠。主角修仙之后，回来居然遇到当世第一才女何芗贰，且看这一桥段的开头描写
进了讲学堂，里面已经坐满人，坐着的基本是麓风书院的学生，不少被特许来观看的名流、书生和百姓只能站在大殿后面，虽不说是水泄不通，也已拥挤不堪，然而这么多人，却大多只是交头接耳低声私语，没人敢大声喧哗。
讲学堂大殿的中间，有三排位置，中间有张大椅，一人端坐其上。
这人穿一袭红袍，袍上绣着龙纹，面如紫金，五缕长须垂在胸前，显得有些儒雅，他身后站着两个执扇老人，却是面上无须。
吴非暗暗点头，这人必是昌沙王朱由真，他身后服侍的，自然是两位公公。
在昌沙王朱由真的左首，有一排座位，首座空着，后面依次是陈第洲、宗玉琦等四位老者，这几位都是名宿，易华卿等几位年轻的讲书站在他们身后，此时众人额头冒汗，脸色非常难看，却仍旧正襟危坐。
那个易华卿是吴非在麓风书院的死对头，经常没事刁难他。
朱由真右首的一排桌子后面，坐着五位老者，吴非认出其中三人，他们是钱闻照、钟培文、尚元生，也都是名宿，他们几个一脸得色，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
此时钱闻照等人前面，一个女子卓然而立，她身穿青色儒装，一只手上拿着一卷书，似在等人回答她什么问题。
这女子穿着男子的儒装，更显得英姿飒爽，风华绝代。
吴非暗赞一声，原来京城第一才女何芗贰，竟是这样一个倾国倾城的妙龄女子，他低声问边上一个书生道:“这位兄台，在下刚来，现在是怎么回事?”
那书生小心地瞥了他一眼，低低道:“怎么才来，那兄台你错过多场好戏了!”
“什么好戏啊?”
“这位京城第一才女何芗贰，刚才挑战陈老夫子，问的乃是易经中的问题，连陈老夫子都被她问倒了!”
“哦，这位京城才女这么厉害?”
“是啊，刚才她连胜三场，麓风书院现在都无人应战了!”
好了，这个桥段大家自己去看，后面出场的另一个历史人物是海大人，海大人清官断案已经说得滥了，近年也开始有人反海瑞，说他卖直，不近人情，就是以清官来引起世人关注，这本书竟然让主角挟持海大人去逛赌场，揭露赌徒本性，以及那些诬告之人的嘴脸，至于这位海大人是清官还是昏官，作者没有说，大家自己体会，这个桥段也是精彩得不要不要的，且看这一段描写:
海大人哼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吴非摇头道:“大人错了，请你瞧瞧这些在酒肆中喝酒之人，都是富人么?”
海大人环顾四下，发现附近夜市中喝酒聊天之人，大部分是贩夫走卒，这些人穿着落拓，喝酒却一个个豪情满怀。
吴非见海大人沉吟，指着一块酒肆的纸牌念道:“黄酒两个铜板一壶，白斩鸡五个铜板一碟，猪头肉两个铜板一碗，素鸡香干一个铜板一碟，大人莫非以为嵩江的老百姓连这也吃不起?”
海大人心中暗惊，口中却道:“嵩江府奢靡之风日盛，并非好事，需要大力整治，你瞧那些叫花子，还不是困苦不堪!”
“并非穷的地方有叫花子，有时，越是富的地方，叫花子越多!”
“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看到这里，千万不要以为这是一本挂错分类的历史，这实实在在是一本真仙侠，在后面，筑基、金丹、元婴这些元素完整地出现。
这本书的情节波谲云诡，常常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它不以好勇斗狠，争得天下第一为主线，也不是复仇、升级打怪，而是一种处事的思考，颇有《射雕》《神雕》中的爱国爱家，侠之大者的风骨，正像作者在简介里写的，少年时，不要问谁是天下第一，你是，我是，我们都是。
很久没有这样的阅读了。
在仙侠的外衣下，透过修炼和杀局，透过仇恨和宽容，我从《双天行》里看到了未来，看到了希望。
能从斗心机的书中摆脱出来，感谢这本《双天行》。
这是当今网络界的一部清流，值得且看且珍惜。
慕容胥愤恨起来。
“他们平时不是这个时候生火吃饭，看来这些番军是打算吃饱了来攻城！”
文吉插嘴道：“是啊，所以末将才提议派一支队伍去杀他们个措手不及，即使不能要他们的命，也要闹得他们吃不下饭！”
玥儿没有理会，王汝霖狠狠瞪了文吉一眼，低声斥道：“文校尉，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休要再提出城偷袭之事！”
这时有禁军从城下跑上来，他手里拿着一只死鸽子，这是刚才一起飞来的一只，它摔得较远，落在皇宫门口，所以现在才拿来。
夏子溪解开这只鸽子腿上的纸卷。
“都指挥使大人，这、这好像不是信王殿下寄来的信。”
他递给玥儿，但玥儿让他递给林诚勇，毕竟林诚勇也是都指挥使。
林诚勇接过纸卷打开一看，眉头拧成一个疙瘩。
云琚觉得这一定不是好消息，但他还是问道：“林大人，这是什么情报？”
林诚勇怒哼一声。
“那个被废的碁王在雷州称王，成立江南都指挥司，他任命邬天荡为大帅，率十万大军进军长沙府，并令信王殿下交出军权，亲自到长沙府去向他觐见！”
“什么？”
众人都露出惊愕之色。
云琚问：“都是哪些人支持碁王称王？”
林诚勇愤愤道：“主要是三路节度使，福建路节度使谢才剑、广南东路节度使何广飞、广南西路节度使郭子氓！”
其实玥儿隐隐猜到肇枢为何会在雷州称王，当初元妃的升仙丸就是从雷州流出，杞花宫在雷州的势力一定没扫除干净，肇枢本应流放到琼州去，他去雷州的目的，或许是想逃回东瀛，但没想到大崋忽然生乱，所以就留下来。
现在玥儿担心的是，肇枢虽然被废，但玄灵并未向天下人宣布他的罪名，在诸皇子的顺位中，肇枢排在第五，而肇真只排在十八，碁王远在信王之上，而且肇枢曾经和太子一起摄政，天下官员都知道有碁王，而不知有信王，就算肇真手上有诏书，也未必能跟肇枢一较高下，她还不知道肇真的诏书已经被偷。
啪的一声，云琚忽然打了自己一记耳光。
“肇枢那小子绝不会领兵来为京城解围，我们都是老糊涂，还担心信王殿下要成立小朝廷，你们看看，信王没成立小朝廷，反而给别有用心的人留下可乘之机！”
夏子溪也有些恼怒。
“不错，幸亏都指挥使大人英明，但是陛下的诏书是颁给信王殿下，江南的官员应该奉信王之令才是吧？”
云琚摇摇头。
“这可不好说，现在要看卫兴和虞元翔两位将军了，如果他们支持信王殿下，那两边可能形成均势，如果他们认为应该长幼有序，那信王殿下很可能不得不交出手上的权力。”
慕容胥刚才没说话，这时开口道：“两位都指挥使、各位大人，眼下江南还有万焱琮甫和蚩陀满的两万大军，如果碁王和信王争执起来，那岂不是让大京国渔翁得利？”
玥儿觉得江南的局面变得如此复杂，关键是送信来的两只信鸽都被射死，已无法传信回去，她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肇真能自己找到解决之道，破解眼前的危局。
黄昏时分，城外响起号角声。
此时玥儿刚刚下城，走在回宫的路上，她停住身形，回首遥望。
“咚、咚咚——”
城上的战鼓也敲了起来。
夏子溪望着内城，双眼充血。
“他们吃饱喝足要攻城了！”
文吉站在王汝霖身旁，脸上带着惋惜之色，自己刚才出主意，派敢死队偷袭大京**营，大家都没采纳，现在那些番军吃饱喝足开始攻城，他们一定会肆无忌惮。
“嗖、嗖嗖——”
一排箭雨从头顶掠过，街上的军民各自寻找隐蔽之处躲藏。
玥儿霍地转身。
“太妃娘娘，您要做什么？”
梁俭余一下拦在前面。
“本宫要去城上为将士们擂鼓助威！”
“不，您现在不能去。”
“为什么？”
“内城城墙狭窄，一旦开战，几无立足之地，而且您要马上到宫城上去，那是我们最后一道防线，不可有闪失！”
玥儿心中一凛，她朝内城城头望去，只见城上人影摇晃，喊杀声骤起。
空中传来呼啸声，一块块大石凌空飞来，落在城内，内城的建筑本来还算完好，但被那些大石一砸，顿时墙破楼倾。
“我们走——”
玥儿恨恨地一跺脚，终于下了决断，她朝皇宫跑去。
王汝霖等人一起跟着跑。
文吉跟在后面心中惊异，这小太妃跑得真快，自己全力都追不上。
“呼——”
一道啸声从身后传来。
玥儿猛地收住脚步双手一拦，众人急忙停住。
只听轰地一声，一块大石落在众人前面，只有五六尺远，泥土飞溅，溅了大家一身。
“快走——”
玥儿叫了一声，绕过那块大石又朝前奔去，她跑得飞快，连帷帽也掉了。
文吉看了一眼那块大石，吐了吐舌头，刚才要不是小太妃及时拦住大家，自己这几个，肯定被砸得骨断筋裂。
玥儿小时候在杂技班练飞刀，听风辨形的能力自然远超一般人，她一边奔跑，还一边伸手拍开落下的羽箭。
跑进皇宫，玥儿径直登上东华门。
城上放着守城器具，投石机也已经架好，一队禁军正翘首往内城方向张望。
城头站了两人，左边一人一身青衣薄纱特别显眼，她是个宫装女子。
玥儿看清那女子是舒贤妃，忙叫了一声。
“姐姐，您怎么到这里来了？”
舒贤妃转过身，她今日没有化妆，容颜十分憔悴。
“皇上嚷着要见你，本宫只好带他来。”
玥儿这才注意到舒贤妃身旁一个头发散乱的男子，他穿着脏兮兮的龙袍，趴在城上，身子瑟瑟发抖。
“皇上，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乖，快回去——”
远处的喊杀声一阵阵飘来，显然内城的战斗十分激烈。
那男子正是肇恒，他此时双眼迷糊，口中喃喃道：“完了，完了，大崋要完了，大家快躲起来！”
玥儿气不打一处来，这家伙犯病杀了宾良，现在稍微清醒点又怕成这样，哪还有一国之主的担当？她一把揪住肇恒耳朵，将他脑袋扭了过来。
“皇上，我们还没完，我们一定会取得胜利！”
肇恒看清眼前少女，啊了一声，他双手张开想要抱住玥儿。
玥儿忙松手退了两步，肇恒抱了个空，扑通一下跌倒在地。
肇恒嘴角淌着口水。
“端妃，你这几天去哪里了？教朕好想。”
端妃是玄灵封的，肇恒现在乱叫。
看到肇恒还能认出自己，玥儿叹息一声。
“皇上，您身子不适，就不要出来乱跑了。”
肇恒趴在地上，看着玥儿傻乎乎地笑了起来，他忽然一伸手抱住玥儿的小腿。
“娘娘，大京国就要破城了，我们马上成亲好不好，你再不做朕的皇后，就没时间啦！”
这时梁俭余、夏子溪、云琚、文吉等人也气喘吁吁地登上城，他们正好听到这话，一个个都愣在当场。
玥儿有些尴尬。
“皇上，您快起来，不要这个样子。”
肇恒还是不依不饶。
“不，你不答应朕就不起来，朕马上要娶你，哪怕我们只做一天夫妻也行。”
“皇上，你、你胡说什么呀，本宫是你太妃——”
听到玥儿说自己是太妃，肇恒血红的双眼狠狠瞪着她。
“不，不是，你根本不是什么太妃，你就是小花魁，你跟父皇一点关系也没有！”
玥儿有些手足无措。
“陛下你现在是生病，不要再胡闹了，好不好？”
“不，我没有胡闹，你到现在都是处子之身，从来没让父皇碰过，是不是？”
这话让玥儿大惊。
“陛下，你从哪里听来的，根、根本没有这回事！”
云琚等人面面相觑，他们以为肇恒是在这里胡说八道。
“你不要骗自己了，你是不是完璧之身，找个女官验一下就是！”
玥儿忍无可忍，对王汝霖叫道：“来人，将陛下拉下去，请御医帮他治病——”
肇恒死死抱住玥儿的小腿。
“小花魁，你不要骗朕了，你是完璧之身，余尚宫早就向我母妃禀告过了，是母妃求余尚宫这种事不要乱讲，以后也不要再刁难你，所以那以后余尚宫没有再带人来查你侍寝，是不是？”
玥儿啊了一声，呆在当场，她没想到余尚宫把自己这个秘密说给舒贤妃听，原来余尚宫不止是皇后的走狗，她还脚踩两只船，更想不到的是，舒贤妃暗中帮自己，却从没跟她说过。
其实这件事余尚宫也只是怀疑，在没拿到证据前，她连皇后也没说。
舒贤妃再也忍不住，上前啪地扇了肇恒一记耳光，她哭泣道：“恒儿，你、你再胡说八道，娘就不要你了！”
肇恒无比委屈。
“母妃，这不是您当初告诉朕的吗，所以后来朕悄悄去找小花魁，才敢要她做朕的皇后！”
这话其他人听得一头雾水，玥儿心里却是明白，当初舒贤妃暗中帮她的忙，她和玄灵一直没有夫妻之实这个秘密，舒贤妃可能是猜测，但她还是告诉了肇恒，所以肇恒才一而再、再而三地向自己示好。
这时王汝霖带着两个禁军已经来到面前，他们不由分说，一人扯开肇恒一条胳膊，向城下拖去。
肇恒叫道：“桑姑娘，朕是真心要跟你在一起啊，大京国马上就要破城了，我们都要死，不如死前完成朕的心愿吧？”
玥儿实在不知要如何回答，只能别过头去看着城外。
肇恒又叫道：“母妃、母妃，您快来，您不要恒儿了吗，恒儿可是您亲生的呀——”他的声音又尖又细，充满无助和悲哀。
舒贤妃再也忍不住，哭着追肇恒跑了下去。
“恒儿、恒儿，母妃陪你，母妃会一直陪着你，永远陪着你——”
玥儿心情沉重，她知道舒贤妃是个好人，一直在帮她，可是现在肇恒变成这样，完全和自己有关，她心里有没有怪罪自己？
远处的喊杀声十分激烈，一浪高过一浪。
玥儿的心绪立刻转到战场上来，她甚至可以看见内城城头闪烁的刀光。
梁俭余等人走到玥儿身后，他们都没说话，只是望着远方，心中默默祈祷。
这一战，从酉时打到戌时，从白天打到天黑。
终于，战鼓声慢慢落下，远处城上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众人有些激动，退守内城的第一战终于结束，显然内城还在林诚勇和慕容胥手上。
片刻后，林诚勇的战报终于送了过来，将士们经过浴血奋战，数次打退攻城之敌，将城池牢牢守在自己手中，现在万焱阿狮兰下令撤军。
云琚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大笑。
“哈哈，万焱阿狮兰那厮做梦也想不到，我们还有力气跟他大战！”
“不错，是太妃娘娘英明，发现了太祖皇帝的地宫所藏，才让我们起死回生。”
夏子溪不住点头。
玥儿问众人：“现在我们和外面传递消息的信鸽，一只只都被大京军射死了，要如何才能传消息出去？”
几位大臣一时皱起眉头，没想到好办法。
玥儿看到文吉站在王汝霖身后，欲言又止，便朝他招招手。
文吉忐忑地上前。
“文校尉，你可有好办法？”
“是，但不知我们要将消息传递到哪里？”
“传到江南。”
“这消息落在大京军的手里也不怕吗？”
“当然不怕，本宫就是要天下人都知道，我们还能坚持下去！”
文吉点点头。
“那这个不难，我们只要做一些孔明灯放出去，把消息写在上面，那捡到、看到的只要是我们大崋的百姓，就会帮我们传出去。”
玥儿眼前一亮，立刻竖起大拇指。
“好，本宫果然没有看错，你有办法！”
当下玥儿立即下令，命人制作孔明灯，每个灯上都挂一条消息——大崋京城依然屹立，号召天下英雄奋起抗击，一起打败来犯之敌，同时要捡到这消息的人将信送到江南，送到信王肇真手上，第一个送到的，请肇真奖励他五十两黄金。
玥儿这么写，一是昭告天下，大崋的京城还没丢，还在坚守，号召天下人起来共同抗敌，二是间接告诉大家，信王肇真身负皇命，乃是钦定的抗京指挥使，其他人不是，大家要听从信王的指挥。
亥时时分，大风城的上空飘扬起一个个亮点，他们随风飘摇，飞向远方。
大京**营中射出一排羽箭，那些亮点被射落不少，但更多的飞了出去。
夜已深。
***
六月二十五。
晨。
千里之外，艾丁湖畔。
肇驹一手拿根炭条，一手拿块画板，正在画画，他画的是艾丁湖和远山，这画板是找人刚刚做的，炭条也是刚烧出来。
今天肇驹穿了身胡服，身下一条缦裆裤，头上戴了顶毡帽，脚下是长靴，若再有两撇小胡子，那就是活脱脱的高昌人。
肇驹的表情有些愁苦，好像画画是为排解郁闷。
鞠大魁站在肇驹身后，一副钦佩的样子。
“殿下，三天后就是您和大可汗成婚的日子，您为何不高兴？”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肇驹就把手里的炭条折为两断，远远抛了出去。
六天前，肇驹听了覃不梅的建议，答应娶迪娜为妻，而迪娜也答应，只要两人成亲，就立刻借兵给他，肇驹的条件是，若以后他能当上大崋皇帝，就不会留在高昌做驸马，如果迪娜愿意去大崋，十三公主要排在第一。
肇驹以为迪娜会很生气，谁知她一口答应。
看到肇驹脸色难看，鞠大魁连忙转移话题。
“殿下，小人以前只知您韬略过人，文武全才，想不到画还画得这么好，连用木条都可以画出画来！”
肇驹平复下心情，又拿出一根炭条。
“这可不是木条，这是画画用的炭条，我们大崋的画师画画，有时会用它在纸上先勾出轮廓。”
鞠大魁摇摇头。
“殿下，这个您跟我是白说，我只知道您画得好看。”
肇驹摇摇头，他对自己很不满意。
“唉，大半年没动手，这画画的功夫，已经生疏了。”
“殿下，您太谦虚了。”
肇驹意态有些悠闲，他问：“大魁啊，你知道我们汉人为何称你们叫高昌国，这是从何而来？”
“这个我怎么知道。”
鞠大魁摸摸脑袋。
肇驹微微一笑。
“那是我们古代汉武帝时的一位将军，他叫李广利，当时皇帝命他远征大宛，以求汗血宝马，结果到这里发现气候宜人，天高水长，觉得地势高敞、人庶昌盛，所以就称你们为高昌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