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志平和小跟班姚洁，都跟在他的身上。
病床上躺着一个约莫四十岁的男性患者。
陆晨看到他的生命值，便愣住了。
他的生命值只有51。
又是一个危重证的病人！
不过，患者现在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样子。
陆晨便耐着性子开始询问病史。
他不可能第一时间就跑上去，跟患者说你的病情很重。
看病还是得按照程序来，只不过，陆晨心中紧了一根弦，随时注意患者的情况变化。
……
常规的询问病史之后，陆晨收集到患者的简要信息。
患者，男，46岁，主诉胸痛2天入院。
又是一个胸痛的病人！
心内科的患者，绝大部分都是胸痛，或者胸闷的病人。
“主要是哪里痛？给我指一下具体的位置。”陆晨朝患者道。
患者抬起右手，顿了顿，然后才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位置：“这里痛，一整块都痛。”
这个位置，是在胸骨下端。
“你感觉是什么性质的疼痛？比如说，是像一根针刺样的，或者石头压着闷痛，还是像撕裂样的疼痛？”
“这个……”患者一时间找不出表达的词语，“像是什么东西扯着我的胸口一样。”
“什么时候最痛？”陆晨继续道。
“2天前我在干活儿的时候开始痛，今天早上4点又开始痛了，最痛的时候应该是今早5点左右，在急诊科用了止痛药以后就不痛了。”
“痛得时候有没有出汗？”
患者连忙点头，道：“出了汗！”
陆晨心一沉。
在心内科，有一个经验性之谈。
胸痛的病人，如果痛得出汗，一般都不是什么好病啊！
另外，结合患者的生命值，他的情况不容乐观。
……
接下来，陆晨又询问了其他情况。
原来，患者上半年有带状疱疹的病史。
这次胸痛发作，在当地医院就诊，考虑肋间神经痛。
在经过对症治疗后，服药期间，胸痛症状有所减轻。
不过在今天早上4点的时候，患者突然从睡梦中痛醒了，在当地医院看了之后，疼痛持续不缓解，这才来了京华二院。”
接下来便是入院的体格检查。
患者神志清楚，颈软，心肺腹查体阴性，双下肢无水肿。并没有明显的阳性体征。
因为昨天那个心碎综合征的患者，陆晨还特意问了这个患者的精神状态，也没什么问题。
“师妹，给患者复查一个心电图。”
虽然患者从当地医院带了一份心电图，在急诊科也做了心电图，两份心电图都是正常的，但是陆晨秉持着谨慎的原则，还是给患者复查一个心电图。
“滋滋滋……”
心电图机走完纸。
陆晨拿起心电图，范志平也凑了过来。
“窦性心律，大致正常心电图。”
和之前所做的心电图没有什么区别。
这时候，姚洁在一旁道：“师兄，患者的血压有些高，血压有172/90mmhg。”
“这是右手的血压，那左手的血压呢？”陆晨皱眉道。
“噢，还没有量，我再量一个左手的。”姚洁又拿出血压表。
高血压的病人，一定要量双手的血压。
姚洁拿着听诊器，给患者绑紧了袖带。
按压气囊，充气。
然后缓缓放气，当听到第一声搏动时，便是收缩压；搏动消失时，就是舒张压。
“血压多少？”
陆晨看见姚洁重新量了好几次，却没有报出一个准备的数值。
姚洁摘下了听诊器，皱眉道：“师兄，我不知道是听错了，还是怎么了，患者左手的血压只有140/72mmhg。”
陆晨心中一惊。
“我来量试试。”
戴上听诊器，绑好袖带。
充气、放气。
第一声的搏动，的确是在140的时候响起。
“没错，是收缩压是140。”陆晨放下听诊器，朝一旁的范志平看了一眼。
两人均是看出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胸痛持续不缓解，有高血压。
并且两侧的血压不对等。
主动脉夹层的诊断，呼之欲出！
主动脉由三层结构构成，由内到外分别是内膜、中膜和外膜。
长期血压高，没有控制好。内膜很容易被撕裂，一旦内膜撕裂血液流入内膜和外膜之间，轻者形成局部的假腔，重者假腔可累及整条大动脉。
如果血压过高或者活动剧烈，引起外膜破裂，假腔内的血液会一泻千里，患者几乎没有生还可能。
这就是心内科最凶险的杀手之一——主动脉夹层！
如果病人得不到及时的救治，24小时内死亡率为25％，48小时内死亡率为50％，1周内死亡率为70％。
此时，陆晨心中差不多就认定了“主动脉夹层”的诊断。
因为患者不仅是症状和体征符合，他的生命值也低于60，处于一个十分危急状态。
……
回到医生办公室。
陆晨立刻向孙果果汇报了患者的所有病情。
“主动脉夹层？！我先去看看患者。”孙果果猛地站起身。
如果真是主动脉夹层，那么这就是个定时炸弹！
孙果果来到病房，重新查看了患者。
“大概率是夹层了。”孙果果朝陆晨道，“但还是要做主动脉cta确诊。”
无论临床表现多么像，确诊任何一个疾病，都要拿出证据。
对于主动脉夹层来说，那就是主动脉增强ct。
“好。”陆晨点点头。
患者有一个家属在陪护，是他的老婆。
谈话还算顺利，家属同意了外出做检查。
因为患者的病情比较危重，陆晨亲自带着他外出做检查。
准备好外出检查的监护仪和抢救药箱，陆晨准备出门时，去被刘护士叫住了。
“陆晨，患者做完这个检查，就欠费了啊。之后的药钱都是先赊账的，你正好催一催家属交钱啊。”
陆晨点头答应。
患者是农村异地医保，需要先付款，回去以后再报销。
……
推着患者来到ct室。
当影像结果出现在电脑中，患者的主动脉弓一直到胸主动脉，全部都是撕裂口。
毫无悬念，这是主动脉夹层，stanford a型，需要急诊手术。
“恭喜，系统升级完成度上涨！”
这个时候，陆晨没有半点儿高兴的意思。
他立即给孙果果打了电话，告知了检查结果，然后小心翼翼将患者搬回病床，将他护送回病房。
陆晨生怕半路又出什么幺蛾子。
不过，一路无事发生，安全返回了心内八区。
孙果果已经请了血管外科急会诊。
这种手术涉及到外科手术，普通的内科介入，已经无法解决了。
……
血管外科的医生很快便来了。
“张主任，把患者转到你们科？”孙果果看向前来会诊的心外科医生。
“如果要做手术，就转到我们科。不做手术的话，转科也没什么意义，就是降压对症而已，你们内科比我们外科更专业。”
会诊医生的意见很清晰。
这种a型夹层，需要紧急手术。
不做手术的话，就像身上带着一个定时炸弹，随时都可能爆炸！
心外科的张主任写完了会诊意见，并且跟患者家属交代了病情后，便离开了。
……
降压药物已经用上了，接下来便是跟患者沟通手术的事情。
陆晨跟着孙果果来到病房，将患者的家属叫到了走廊外。
孙果果重复了之前无数遍的和家属谈话。
“什必须要做手术，不做随时会死！”
患者的老婆，看起来也是农村很贫穷的样子，含着泪问向孙果果：“医生，我们是农村的医保，手术要多少钱？”
孙果果顿了顿，缓缓道：“农村医保，得你们自己先掏钱再回去报销，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整体住院费用要20w，不过你先交10w，够手术费，我们就可以先做手术把命保住。”
患者老婆哇的就哭了，从口袋里摸了半天，摸出几张十块五块的：“折腾了两天，我们家就只有这么点了。”
陆晨一看，加起来都不够100快，这差的也太远了点。
孙果果也有点急了：“你们没有卡什么的吗？微信、支付宝也行啊！”
患者的老婆又在口袋里摸索了半天，掏出了一张公交卡。
孙果果愣了一会，看着她已经哭成了泪人，咬咬牙：“这样，你赶紧去筹钱，只要有5w，我这边帮你汇报，想办法让你转科，帮你做了！”
患者的老婆可能真的是没钱，不住地摇头，一个劲儿地在哭。
陆晨和孙果果心中一紧，这已经他们能做出最大的努力了。
这样还不行的话，那真的爱莫能助了。
……
可能是家属的哭声太过于悲怆，把旁边病房的家属，一个中年妇女吸引了过来。
妇女囫囵听了个大概，大概是想到自己亲人病情也比较危重，便走上前，陪她一起流了几滴眼泪，然后狠狠的说：“现在的医生啊，真的是没医德！”
陆晨和孙果果都有些懵逼了。
无缘无故，突然间就被锤了。
只听这个妇女继续说道：“以前的医生啊，手术都是先做，哪管你什么钱不钱的。”
孙果果没缓过来，陆晨就沉下了心，缓缓道：“账上没钱，麻药都领不到，麻醉都麻醉不了。他能躺在这挂水治疗，已经是动用护士长的权限，让他赊账治疗了。”
妇女像是没听见一样，一边安慰患者老婆，一边继续口吐芬芳：“现在的医生啊，都钻到钱眼子里去了！以前我们村里老医生，都是自己垫钱给人家看病的，现在哪还有这种好人哦，个个都是一肚子坏水！”
陆晨的心沉到谷底。
他直接站在妇女面前，掏出了手机。
妇女吓了一跳，以为陆晨要砸她。
但是想着这是在医院，周围这么多人，还有摄像头，便也不示弱，怒目而视。
这时候，陆晨举着手机，打开支付宝的余额宝。
看了眼余额，赶紧退出，又重新打开了借呗。
陆晨咬着牙说：“这位大姐，你说的对，我确实应该要做个医德的医生。你看这样行不，我一个穷医生也没什么钱，这边有3w块贷款额度，我全部借出来，给她垫上。你这么有爱心，把剩下2w也凑一下，我们一起做个好事把人救了吧？”
患者家属听了，瞪大了眼睛，充满希望的看着妇女。
妇女嘴巴颤动了下，脚步往后退了退。
患者家属往妇女面前挪了一步，抹了把眼泪，想张口说话。
妇女吓得把她狠狠一推，骂骂咧咧的飞速消失在病房走廊中……
7017k
没有帮患者垫钱，毕竟道德水准比较低下，达不到舍己为人的境界。
更何况，这种事情太多了。
……
心内八区。
医生办公室。
“患者暂时转不了科。”孙果果道，“凑不齐手术费用，这手术做不了，心外科也不会要。”
光是今年上半年，心内八区逃费的病人就有五个。
这没有缴的费用，全部都科室的医生和护士平摊。
陆晨犹豫了半晌，开口询问道：“师姐，咱们医院没有什么基金会、慈善会吗？”
“有是有，但是申请的条件很苛刻。”孙果果道，“而且只能减免部分费用，患者自己还是得部分掏钱。”
陆晨想了想，便道：“师姐，这样吧。先让患者家属去凑钱，我们帮他联系一下基金会，看患者符不符合要求，能够可以的话，那就最好了。不行的话，那我们也尽力了。”
“嗯，可以试一试。”孙果果道。
“师兄，我来帮你联系，我之前在学校一个群里见过基金会的联系方式。”一旁的姚洁主动请缨。
“好。”陆晨点点头。
……
再次回到病房。
陆晨将基金会的事情告诉了患者家属。
患者的老婆连声道谢，“陆医生，谢谢你。我也会尽力去筹钱。”
“嗯。”陆晨道，“基金会那边也会来人，到时候需要你们配合。越早手术越好，现在每多拖一天，患者的危险就会增加一分。现在即便是在医院，随时也有猝死的风险。”
“好。”患者的老婆连忙点头。
绝望中的人，抓到一根救命稻草，那她便会紧紧握住。
“恭喜，收到来自余美玲的感谢值+1！”
“恭喜，收到来自张得贵的感谢值+1！”
陆晨刚走出病房，就收到了来自这一家两口的感谢值。
“哎。”陆晨心中微微叹气。
这种事情不是个例，每时每刻就在医院上演。
能帮得了一个病人，却帮不了所有。
老话说，金钱不等于生命。
但是有时候，金钱真的可以买命。
……
回到医生办公室。
陆晨和姚洁就开始着手联系院方的基金会和慈善会。
申请基金会的帮助，条件十分苛刻。
不仅需要患者家庭条件达到了审核标准，更是要科室领导和院领导的审批。
李瑶在得知了患者的家庭条件后，便直接批准了陆晨的请求。
此外，基金会还要派人到科室，进行实际情况的调查备案。
整个过程最少需要三天时间，而且最多只能减免一部分的费用，剩下的手术费用还需要家属自己掏钱。
……
陆晨帮患者联系好了院方的一个慈善会，剩下的事情便交由患者和慈善会之间沟通了。
“还是大医院好啊。”范志平小声感叹道，“像我们县医院，哪有什么基金会或者慈善会啊。另外，我们特别怕那种警察从路边捡回来的三无病人，只要是逃费，就算在我们头上。”
“其实都一样。”孙果果表情无奈，“自费的病人逃费，我们完全都没办法，所以除了特殊情况，一般都不会给患者赊账。”
家家都有可本难念的经。
这其中的问题，已经不是医护底层人员能够解决的了，而是涉及到多方问题。
陆晨处理完这个主动脉夹层的患者后，便开始接诊其他的患者。
京华二院心内科的病床多，流转快。
只要病人的病情稍微好转，就会催促着病人出院，将床位最大利用化。
“让我收一个病人吧。”范志平主动道。
“行呀。”孙果果笑着点点头。
前来进修的人，都是临床上的老油条，很少有主动收病人的。
这范志平算是个例外。
“下一个病人，就让范医生来收。”孙果果道。
话音刚落，刘护士果然走进了房间。
“主任组，来病人了。”
还真是说什么来什么。
孙果果站起身，接过刘护士递过来的住院证，扭头看向范志平，“这个病人您去看？”
“好。”范志平笑着点点头，然后朝医生办公室外走去。
他来京华二院可不是来混日子的，否则也不会来找陆晨。
“小余师妹，你去跟着范医生，帮他量血压、做心电图。”孙果果吩咐组里的另一位实习生跟着范志平。
范志平可是个副主任医师，让他自己亲自动手做心电图，倒也说不过去。
孙果果原本想让机灵一点儿的姚洁去帮忙，但是看到她一直凑在陆晨身前，便没有让她去。
“好的。”
姓余的女实习生点了点头，跟在范志平的身后。
……
有了范志平的帮忙，组里的众人也轻松不少。
孙果果看了眼一旁柯玥，发现她愁眉苦脸的在写着什么东西。
“师妹，你这是咋的了？”
孙果果平时很关心柯玥和江清妍两个人，这两个师妹话都不多，但是都挺认真的。
她走到柯玥身前，看见她桌子上放着一摞调查表。
拿起来一看，是收集患者数据的表单。
“帮王莎莎师姐录数据呢。”柯玥无奈地笑了笑。
“莎莎又找人帮忙录数据啊？”孙果果一愣。
孙果果这话吸引了陆晨和江清妍两人。
“师姐，王莎莎师姐还找过别人？”柯玥惊诧道。
“对啊。”孙果果点点头，“去年你们没来，莎莎找过你们上一届的师姐。”
“啊？这……”柯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咋了？”孙果果疑惑地看着柯玥。
柯玥犹豫了半晌，环顾四周，然后小声道：“师姐，那最后莎莎师姐发文章带别人的名字了吗？”
孙果果皱着眉头，努力的回忆道：“我记得莎莎没有发过sci吧，要是发过，大家肯定知道。如果发的只是中文核心期刊，那带名字也没用，没啥含金量啊。”
“噢。”柯玥点点头，略显得有些失望。
“其实你们研究生毕业的论文很好写。”孙果果继续道，“毕业论文并不要求发表，只需要发表一篇综述就行了。”
“综述是什么？”柯玥顿了顿。
“这个……”孙果果想了想，“综述其实就是对已有的观点进行归纳总结，不需要有自己的东西。跟综述相对的，就是论著了，论著要求有自己的实验数据。”
听完孙果果的话，柯玥似懂非懂。
她看着手中的调查表，已经没有了之前的那股干劲儿。
还有八百份等着她啊。
这活儿，还真是吃力不讨好！
江清妍看出了她的不情愿。
“小玥，能录多少是多少，咱们没必要去迁就别人。帮忙是个情分，不帮忙也是正常的。”
“哎。”柯玥叹了口气，“就这一次吧，下次莎莎师姐再找我帮忙，我得好好考虑了。”
陆晨在一旁摇了摇头，柯玥还真是脸皮薄，答应了别人，又不好意思反悔。
这样下去，说不定得被别人坑死。
“柯玥，下学期就要开题，我们得着手准备自己的论文课题，你可别舍本逐末了。”陆晨提醒道。
柯玥一听这话，倒是有些紧张了，看着眼前的调查表，有些犹豫。
……
大概十多分钟后。
范志平拿着一张心电图，带着小余师妹回到了医生办公室。
“这还真是，出师不利啊！”范志平感叹一句，脸色略有尴尬。
刚走进医生办公室，他就在找陆晨所在的位置。
7017k
陆晨奇怪地看着走到自己身前的范志平。
他不是去收治患者了吗？
“这张心电图……”范志平将手中的心电图拿了出来，放在陆晨的桌前，“总感觉很奇怪，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陆晨低头看向这张心电图。
他的第一印象，没有看到p波，但是有形态不一的小f波，那这就是心房颤动啊。
可是，却又不像是房颤！
因为心房颤动的心律，是绝对不齐的，而这份心电图的心律是整齐的！
……
柯玥现在也对心电图十分感兴趣。
自从林翠主任严厉地批评了她，她就奋发图强学心电图。
经过了两个月的努力，看心电图的水平大有长进。
她把头凑到陆晨身前，随即面露疑惑。
“这，这难道不是房颤吗？”
没有看到p波，但是很明显可以看到锯齿的小f波。
这就是房颤最重要判别的方式之一。
心房颤动，是柯玥心中永远的痛。
她敢肯定，眼前的这份心电图，绝对就是心房颤动！
可是，这么简单的心电图。
范志平身为心内科的副主任医生，他不可能看不出来啊！
柯玥的话也吸引了组里的其他人。
孙果果恰好没事，也来到陆晨身旁，拿起了桌上的心电图。
“这是……”孙果果眉头一挑，“这份心电图真的好奇怪！没有p波，有房颤的小f波，但是心律去是整齐的。”
像是心房颤动，可转念一想，又不像！
“心律齐的？”
柯玥一愣，连忙再次看向心电图。
果然，心律是整齐的，也就是说，心脏每次跳动间隔的时间是一样的。
这完全就违背了房颤的心电图特征。
……
这张心电图着实奇怪，到目前为止，陆晨也一点儿头绪都没有。
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这种心电图。
“患者是什么情况？”陆晨拿着心电图抬头看向范志平。
“这是一个心脏移植的病人。”范志平顿了顿，开始讲述患者的病史。
患者，男性，61岁。
2014年诊断冠心病、房颤、心功能不全、2型糖尿病。
今年上半年，患者因终末期心脏病接受心脏移植。患者接受的是bicaval技术，受体左心房和大血管保留，切除右心房及心室。
术后定期门诊复查，心脏供体者没有任何相关的既往病史。患者在移植后7个月出现过急性细胞排斥反应。
“心脏移植？”陆晨皱了皱眉头。
心脏移植的病人还是很少见的。
一般来说，移植的心脏，大概能管五年的时间。
患者在了解患者的病史以后，仍旧没有任何关于这张心电图的思绪。
孙果果也是摇了摇头。
“暂时还看不出来心电图是什么，只有等明天李老师查房，再问问她的意见吧。”
陆晨点点头，现在只能这么办了。
不过他有些不甘心。
他钻研了这么久的心电图，可不会轻言放弃。
越是有难度的心电图，陆晨越是有激情和动力。
……
二十分钟后。
帮范志平打下手的小余师妹，拿着一摞检查单回到了医生办公室。
“师兄，这是患者上次复查的一些结果。”
“好的，谢谢。”陆晨点点头，开始翻阅患者既往的辅助检查。
心脏超声：左心室射血分数为60%，右心室功能正常，三尖瓣和二尖瓣中度反流，左心房严重扩张。
病历中，患者上一次在门诊复诊，他近期并没有心悸、胸痛或呼吸困难的症状，查体无阳性体征。
“他的用药呢？”陆晨询问道。
“最后有一张用药清单。”
陆晨直接翻到了最后。
患者目前规律用药：他克莫司1mg po bid，西罗莫司4mg po qd，强的松3mg po qd，比索洛尔1.25mg po qd，利伐沙班15mg po qd。
(注：po为口服，qd为每日一次，bid为每日两次)
其中有心脏移植后的免疫抑制剂、激素、抗凝药、改善心功能的药物。
患者的用药，都是比较常规的。
“患者这次来住院，并没有任何不舒服，主要是为了复查。”范志平在一旁补充道。
“嗯。”陆晨点点头。
他综合了所有的检查结果，以及患者的病史。
但还是看不出患者心电图的诊断。
范志平突然小声道：“要不我把这张心电图，发到京华电生理微信群中，让大家讨论一下？”
“行啊。”陆晨道，“依靠集体的智慧，或许能有思路也说不定。”
范志平见陆晨答应了，便直接将心电图拍了张照片，发到了京华电生理微信群。
……
京华电生理交流群。
群里每天都有人发心电图提问。
有简单的，也有难度比较高的。
陆晨在全国技能考试之前，还经常在群中发言。
不过自从备考以后，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他都没有在群中冒过泡。
反倒是范志平，可以说是群中最活跃的几个人之一，平时很热心帮助别人解答心电图，或者和大家一起讨论心电图学术问题。
范志平将这张奇怪的心电图发到群中以后，便立刻引起了大部分人的注意。
“老范，这不是房颤吗？”
“对啊，很明显的房颤啊！你发这张心电图看啥？”
范志平刚发在群中，就有人迫不及待的发言。
不过，还没等范志平解释，就有人提出了问题：“大家仔细点儿看，这份心电图的心律是整齐的啊！确定是房颤？”
“咦，听你这么说说，好像是的。”
“从p波来看，是房颤，但是从心律来看，又不是！”
“你们想想啊，如果就是一张房颤的图，老范也不会拿出来给我们看啊！”
“此处应该@陆教授！”
“……”
群里的众人七嘴八舌，不过也没说出什么所以然。
陆晨翻了微信的聊天记录以后，没有发现有用的信息。
他暂时只能将这份心电图放一边，等回寝室以后，再翻一翻心电图资料。
……
范志平拿着手中的心电图，心里却是颇为无奈。
刚来心内八区，这份心电图就给了他一个下马威。
幸好是有些难度的心电图。
否则这不是得让大家看轻了他们凤m县的心内科。
不过，刚来一天，范志平就能感受到，这心内八区的学术氛围比县医院要浓厚多了。
他们县医院的医生，一有空都在聊股票、期权，哪里会去讨论学术问题啊。
有人能主动翻一翻内科书，那都算是不错的人了。
可是，在京华二院心内八区，大家遇到任何不懂的问题，立刻便会查询相关资料，甚至查找文献来解决问题，一起讨论来找出问题的答案。
这些都是县医院的医生比不了的啊！
范志平心中有感。
心情虽然有些无奈，但是他也尝试着，拿起书本和文献，去慢慢充实自己。
医生这一行，真的是活到老，学到老。
……
中午下班，陆晨在食堂打包了一份饭。
回到寝室，他一边吃饭，一边开始查阅心电图的资料。
心电图的知识浩瀚如海，远远不止现在他所掌握的这么一点儿。
不过，他目前的心电图判读技能，只是基础水平。
系统商城中，暂时还不能兑换中级技能。只有当解锁更高一级别的商城，或许才能兑换更高级的技能卡和技能书。
现在，陆晨只能依靠自己的努力，在心电图中的资料中，慢慢发掘和这张奇怪心电图有关的信息。
约莫半小时后。
寝室的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的吃完午饭回来了。
“陆晨，你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啊？”
王子豪走到陆晨身旁，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嗯，要查点儿东西。”陆晨笑了笑，“就把饭打包回来了”
“你对心电图还真是入迷，又抱着心电图的书开始啃了。”
王子豪也挺佩服陆晨的。
有的人，不仅天赋好，还比你努力！
原本想打两把游戏再睡觉，王子豪觉得还是看篇文献再睡吧！
否则，这差距会越来越大了。
“咦，老王，你不打游戏了？”另一个室友诧异道，“刚出来了一个新英雄，贼强！不试试？”
王子豪撇了撇嘴，“我看了技能介绍，这不就是另外一个游戏中，两个英雄技能的组合？就是一个缝合怪，没什么好玩的，你们玩吧。”
“好吧。”
另外两个室友就只能进行双排了。
……
不过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陆晨听到王子豪所说的缝合怪，脑海中突然灵感一闪。
“两个英雄组合，缝合怪……”
“两个心脏，心脏移植……”
当他再次看向这张“看似房颤”的心电图，忽然就茅塞顿开！
“我知道了！”
沉默心脏的背后，有另一个奇妙的世界。
7017k
规培楼寝室。
陆晨拿出手机，兴奋地点开了心脏移植患者的心电图。
心脏有4个腔。
上面有左心房和右心房，下面有左心室和右心室。同侧的心房和心室相通。
患者接受的是bicaval技术。
受体的左心房和大血管保留，切除右心房及心室。
因此，患者接受移植的是右心房及心室，左心房是保存下来的。
如果患者原本是房颤心律，而他的供体是窦性心律，那么心电图的表现会是什么呢？
陆晨仔细查看心电图，并且进行每个导联的比对。
果然，在心电图的小f波中，他找到了一抹不同寻常的p波。
常规心电图一共有12个导联。
在v1导联中，陆晨发现了一个不太明显的窦性p波，以及属于房颤的小f波。
p波，属于窦性心律。
小f波，属于房颤心律。
陆晨面露讶色，也就是说，这个患者同时具备有窦性心律和房颤心律，两种心律！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患者的心律是整齐的。
一个心脏，竟然存在两中不同的心律！
这完全和我们正常的思维，是背道而驰的！
心脏心率和心室除极都没变，都是规律的。
只不过后面心房波变得不规则了。
陆晨根据患者经历的外科手术，可以推测，左房可能处于一个孤立的状态。
由于房室不同步收缩以及瓣膜问题，左房增大，发生房颤。
而心室激动是通过窦房结，右房传导的，也是规则的。
于是就出现了，看上去像是房颤的，孤立的左房房颤。
但是，主导心律来源于供体，为窦性心律。
心电图记录的心房除极电位，是左、右心房复合电位，因此一张心电图上同时出现了房颤心律和窦性心律。
“恭喜，系统升级完成度上升！”
陆晨面色一喜。
系统的提示，无疑也证明了他猜想的正确。
能够解决这种疑难心电图，陆晨十分开心。
不过，这也让他意识到自身的不足。
他的临床经验还不够丰富，面对这种疑难病人时，没能迅速判断出患者的病情。
心电图是一种门槛低，但是上限极高的学科。
虽然，他现在的心电图水平，要比周围的人高出一截，但是对比于那些专业的电生理专家，还是有很大的差距。
……
已经躺在的王子豪，看着面露喜色的陆晨，颇为奇怪地道：“陆晨，你这是咋的了，心电图这么好看啊？”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盯着心电图傻笑的。
“子豪，多谢你的缝合怪。”陆晨笑道。
“啊？”王子豪眨了眨眼睛，“你也打游戏？”
“不打。”陆晨摇了摇头，“你的亚索太菜了，很下饭。”
王子豪：“……”
解决了这张心电图的难题，陆晨便上床午睡了。
劳逸结合，才能更好的工作和学习。
……
陆晨睡了，但是范志平可没能睡着。
他在京华二院附近的出租屋里，反复研究这张心脏移植的心电图，甚至查阅了很多相关资料。
但是仍旧没有丝毫头绪。
昨晚没睡好，今天中午又没睡。
上班时间到了，范志平拉拢着眼皮，缓步走向京华二院。
刚走到心内八区医生办公室的门口，他便听到有人讨论的声音传了出来。
“供体是窦性心律，受体是房颤心律。”
“所以这张心电图同时表现为两种心律！”
“这张复杂的心电图，陆师兄是怎么想到的？”
站在门口的范志平心中一惊。
他隐隐约约能听到屋内众人的交谈，但是听得不是很清楚。
他连忙快步走进医生办公室，就看到陆晨正在和众人讲解心电图。
都顾不上去值班室换上白大褂，他便凑到了众人身边。
只听陆晨继续道：“其他的导联可能看不太清楚，但是这v1导联很明显，有窦性p波，也有房颤的小f波……患者是心脏移植的，保留着左心房，所以心电图就表现出左心房的房颤以及供体的窦性心律……”
范志平瞪大了眼睛，一扫之前的颓态。
只用了一中午的时间，陆晨就解答出了这张心电图。
早上的时候，大家明明都对这张心电图束手无策啊！
范志平现在恨不得挤到陆晨的身边，凑得更近一些，来听他的讲解。
……
而此时的陆晨，坐在众人的中间。
他又接收到了五点感谢值。
“恭喜，收到来自余慧慧的感谢值+1！”
“恭喜，收到来自姚洁的感谢值+1！”
“……”
“恭喜，收到来自范志平的感谢值+1！”
陆晨朝身边一看，原来老范同志也到了，他都还没来得及换白大褂。
“陆教……陆晨，我有个问题。”
范志平差点儿把“陆教授”几个字脱口而出，幸好又及时咽了回去。
陆晨听到他的话，脑门儿都冒了冷汗，“范医生，您说。”
范志平顿了顿，缓缓道：“为什么患者的心律是整齐的？按照你说的，患者心电图同时表现为两种心律，一种房颤，一种窦性心律，心律可以是整齐的，但也可以是不齐的啊？”
陆晨眉头一皱，这个问题他也想过，不过暂时也没找到确切的答案。
他思索了半晌，才出声道。
“可能是因为，左心房是孤立的，它和移植的右心并不相连，所以主导心律的是右心，因此整体的心电图，表现出的是右心的窦性心律。”
范志平点了点头。
目前看来，这个解释应该是最有可能的。
他抬头看向陆晨，眼神中流露出一起钦佩。
“陆教授”果真了不得！
他选择来心内八区跟着陆晨，决定是个正确的选择。
……
讨论完这个患者的心电图，众人便开始各自干活儿。
下午四点的时候，李瑶回到了病房。
询问组里有没有重症患者后，孙果果便一一汇报。
“上午新收了主动脉夹层的，还有一个心脏移植术后的。”
“昨天还有一个心碎综合征……”
“另外还有三个心梗，以及两个重度心衰的患者。”
……
李瑶坐在办公室，翻阅着所有患者的病历。
“危重症的患者还挺多的。果果你要把关好其他人管理的患者，放手不放眼，既要给大家锻炼的机会，也不要太过于放手，以免出什么差错。”
“嗯，您就放心吧。”孙果果笑道，“几个师弟师妹都很不错，平时都不要我操心，有什么病情变化，他们也会及时的汇报。”
“这就好。”李瑶点点头，她突然翻到了心脏移植患者的心电图，“咦，这张心电图还是挺罕见的，你们看出来是什么了吗？”
李瑶说完，便看到众人的表情有些奇怪。
“怎么了？”
孙果果小声道：“老师，这是不是窦性和房颤心律共存的心电图？”
“果果，不错嘛。”李瑶表情诧异，“判读的水平长进了不少。”
孙果果连忙摇头，指了指一旁的陆晨，“是陆师弟看出来的。”
陆晨笑着挠挠头，没有说话。
李瑶看了眼陆晨，脸上的笑容依旧灿烂，但是眼中的惊诧却少了几分。
她知道，陆晨可是京华电生理的精英组会员，还是凭借着自己的努力考进去的。
他能看出这种心电图，倒不是那么奇怪了。
“行，患者我都看过了，那就先这样吧。”李瑶道，“有什么问题，随时跟我汇报。”
“收到。”众人异口同声的回答道。
李瑶说完，站起身准备转身离去。
她刚走出办公室，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陆晨。
“陆晨，你现在来我办公室一趟。”
陆晨一愣，连忙应了一声，然后跟在了李瑶的身后。
……
主任办公室的陈设一如往常。
书架上摆满了心脏内科相关的书籍，有冠脉介入、电生理以及解剖等等。
书桌的旁边，放着一摞厚厚的文件，
“陆晨，这次全国技能考试，你们表现得不错。学校明年有外出交流的机会，本来名额都固定了，但是这次你们校队成员都有机会，可要好好把握。”
陆晨和李瑶相对而坐。
“好的，谢谢老师。”陆晨笑道。
外出交流的机会，难能可贵。
他们校队的五个人，可是就占据了其中的五个名额。
“不用谢我，这是你靠自己的努力赢得的。”李瑶笑了笑，继续道，“今天找你来，是跟你说一件事，之前要你加入京华电生理协会，就是想让你提前有机会接触学术前沿知识。”
“下周末，京华电生理协会要举办一个学术交流会，最后有一个病例分享汇报的机会，你看看有什么合适的病例，准备一下。”
“准备病例？”陆晨反射弧慢了半拍，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嗯，到时候让你在交流会上汇报病例。”李瑶点点头，“和其他电生理的医生，进行学术交流。”
陆晨愣住了。
让他一个研究生，在这种大会上汇报病例？
这……这不太好吧？
即便陆晨很少参加这种学术交流会，但是他也知道在大会上发言的人，一般来说，应该都是已经工作的主治医生，及以上级别的医生。
“怎么，不想去？”见陆晨没有反应，李瑶眉头一挑。
“不不，想去，当让想去！”陆晨连忙点头。
这种露脸刷声望的机会，他当然得把握住！
“那就好。”李瑶笑道，“我还以为你怯场呢。”
陆晨摇摇头，随即有些迟疑道：“老师，可是我一个研究生去汇报，会不会很奇怪……”
“放心吧，虽然这次只有你一个学生，但是你不是先例。”李瑶道，“以前也有学生上台汇报过相关的病例，学生的身份是其次，主要是你分享的病例有没有出彩的地方，这样才是最重要的！”
陆晨点点头。
李瑶老师能够给他这种机会，他当然要好好的准备。
“病例是关于电生理相关的？”陆晨道。
“嗯。”李瑶点头，“心电图、电生理结合临床，你找到合适的病例，然后做成ppt，下周五之前完成发给我，因为周天下午就要讲了。”
“好的。”
……
离开主任办公室。
陆晨心中的一根弦又紧绷起来了。
结束全国技能考试后，他还以为能休息一段时间。
现在又得投入到新一轮的学习当中。
这次是市级学术会议，京华市几个大医院都会有医生前来。
陆晨要在这个会议上发言，他目前面临着两个难题。
第一，病例的选择。
第二，ppt的制作。
病例的选择，陆晨心中有几个候选项，但是还得再仔细斟酌。
关于ppt的制作，陆晨在大学本科时做过，但是只是很简单的几张图，没有任何技术含量。
这种会议级别，内容重要，ppt的制作和讲者的演讲水平，也极为重要。
陆晨感觉自己答应李瑶老师有些太爽快了。
要在一个星期内，完成这些内容，真是个极具挑战性的工作啊！
……
回到医生办公室。
陆晨看向一旁的柯玥和江清妍。
“会做ppt吗？”
江清妍和柯玥均是摇摇头。
陆晨的目光看向一旁的孙果果。
孙果果应该会做ppt，不过陆晨知道她最近在准备考博的事情，所以也不能麻烦她。
“还是先找到病例吧，确定主题内容，再去考虑ppt的内容。”陆晨心中思索道。
没有内容，再精美的ppt也只是空谈。
整个下午，陆晨并没有再收新的病人。
空闲下来的时间，他便一直在搜寻合适的病例。
“卧槽，这个病人太难搞了吧。”
一旁，程胖子吐槽的声音传了过来。
声音略微有些大，陆晨的注意力也被他吸引了。
程鹏苦着脸，对着电脑，忍不住的摇头叹息。
“怎么了？”陆晨疑惑道。
程鹏摇了摇头，叹气道：“刚刚我收了一个中年妇女，既往有心动过速的病史，跟别人吵架气着了，突然就昏倒了，一倒不起。但是她的生命体征是正常的，一直是没有醒过来。”
“头ct做了吗？”陆晨皱眉道。
“急查的血和头ct都是正常的，就是一直睡着，看不出来什么问题。”程鹏苦笑道，“我们都怀疑她是装的。”
“装的？”陆晨眉头一挑。
这年头，还有这种装病的？
“嗯。我给她检查瞳孔的时候，发现她有一点儿抵抗，所以就开始怀疑她是装的。”程鹏道，“我们组的上级医生都下4楼做手术了，我刚通知了师兄，他还得一会儿才上来。”
范志平一直待在陆晨的身旁，他也听到了程鹏的吐槽。
“我有个办法，可以让她自己醒过来。”范志平突然出声道。
陆晨和程鹏转头看向一旁的范志平。
“什么办法？”程鹏连忙追问道。
“推一支速尿。”
范志平咧嘴一笑。
7017k
最新网址： “如果患者是假装的，一支速尿下去，等会儿肯定要上厕所。”范志平道。
“嗯，这办法挺好。”程鹏点点头。
陆晨却皱了皱眉，“我觉得可能有些不妥。”
“这能有什么不妥？”范志平疑惑道。
“推速尿剂，这是要有指征的。”陆晨道，“我们目前考虑患者是假昏迷，但是我们无法百分百肯定，就不能随便用药。因为一旦患者用了速尿后，出现了什么问题，比如恶性心律失常等等，那就是我们的责任，后果可能很严重。”
“那怎么办啊？”程鹏无奈看了眼陆晨，“就等患者什么时候没耐心了，自己醒过来？”
陆晨笑了笑，“也不是，你们难道忘了，昏迷的病人，按照治疗原则，有一些必须做的操作。”
范志平先是皱了皱眉头，随即恍然大悟。
“你是说插尿管和上胃管？”
“对！”陆晨笑道。
程鹏和范志平互相看了一眼。
原来，陆晨才是最“坏”的那个……
……
“你们这是什么表情啊……”陆晨没好气地瞥了眼两人，“我就是去试一试，如果真昏迷，按照治疗原则，尿管肯定要插的。如果是装昏迷，听到要插尿管，百分之百会醒过来……”
“那就试一试吧。”程鹏道。
装昏迷的人，你掐他，他也能咬牙死忍着。
因为掐的疼痛感一般人是有心理预期，知道是怎么回事，可以做好心理准备。
但是在插胃管和尿管的时候，他怎么都忍不了的。
因为插胃管和尿管的那种感觉，是一般人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没法做出心理预期来忍受。
……
来到病床旁。
陆晨全副武装，戴着手套，帽子以及口罩。
程鹏站台他身旁，手里拿着导尿包。
病床上，一个中年妇女躺在床上，脸色十分平静。
陆晨看清了她的生命值——74。
看来真如同程胖子所说的，患者是假装昏迷的。
“医生，你们这是……”患者陪护家属是一个年轻的女人，应该是患者的女儿。
程鹏连忙道：“昏迷的病人，我们都需要上导尿管。”
患者女儿的脸色变了变。
“这……应该不用吧。”
程鹏摇摇头，“一定需要插尿管，对于所有昏迷的病人，这是基本的治疗原则，我们不能违背，而且插了尿管以后，你们也更好护理患者。”
年轻女人仍旧是摆手拒绝，并且站起身，挡在了陆晨的身前。
“医生，要不再等会儿吧，我妈说不定马上就醒了。”
陆晨故作疑惑道：“我们都不能保证什么时候能醒，万一病情变化，我们来不及反应，那可就糟了。”
“不，不会的。”年轻女人看起来十分抗拒插尿管的操作。
家属没有同意插尿管，陆晨和程鹏自然不会强行操作。
“那我们再观察二十分钟，如果患者没有苏醒，一定要插尿管，否则这不符合治疗原则。”
陆晨的声音很大，他相信躺在床上的中年妇女也能“听”到。
“这，这……那好吧。”
年轻女人回头看了眼床上的妇女，只能默默地点点头。
……
导尿包都没有拆开，陆晨和程鹏原路返回。
回到医生办公室。
程鹏犹豫地道：“陆晨，这样真的有用吗？要不试试范医生的方法，我感觉应该能有用啊！”
“放心吧。”陆晨笑道，“我给她二十分钟的时间，她等会儿自己肯定会醒过来的。推速尿，看起来是个好办法，但是不符合治疗原则。如果事后患者找我们麻烦，那就不好办了。”
“嗯。”程鹏点点头。
现在只能等了。
等待着患者自己醒过来。
……
心内八区病房。
“妈，你要是再不醒过来，医生就要给你插尿管了啊！”年轻女人环顾四周，然后小声对病床上的女人道，“我可是听说插尿管很痛苦的，而且有很多并发症……”
病床上的中年妇女，双眼紧闭，睫毛微微颤动，似乎随时都有可能醒过来的样子。
“妈，差不多就得了……已经把别人吓住了，邻居们以后不敢跟你吵了，他们已经把医药费给了。”
随着年轻女人的话说完，病床上的中年妇女缓缓睁开眼，声音听起来极为微弱，“那我还要再打几瓶贵的，补气血的吊瓶！”
“好，那我去跟医生说。”年轻女人松了口气，她还真怕自己母亲玩过了火。
……
就在陆晨和程鹏闲聊之时，刘护士走进了医生办公室。
“程医生，你们那个昏迷的病人醒了！”
程鹏面露喜色，连忙站起身：“太好了！我去看看她。”
陆晨笑了笑，调侃道：“快去吧，否则等会儿可又昏迷了。”
程鹏去病房没有五分钟，便又回来了。
“哎，患者要打什么补气血的针，咱们这里又没有什么中成药，打不了啊！”程鹏无奈道。
华夏人，特别是老一辈的人，十分迷信中成药制剂。
不能说中成制剂没有用，但是在临床上真正发挥作用的，还要算是西药制剂。
很多中成药，都属于安慰剂罢了。
“胖子，你就打给她打一瓶氨基酸，一瓶维生素。”陆晨提议道。
“也只能这样了。”程鹏点点头。
氨基酸、白蛋白等药物，对老一辈人的人，有特殊的魔力。
很多病人，不管什么病，在哪个科室，都会上来就问一句，可以不可以打氨基酸，能不能打白蛋白。
对于治病来说，氨基酸没有用，就只算是一个营养药物。
如果白蛋白不低，输注白蛋白，不仅没有好处，还会加重心脏的负担，导致心衰的发生的。
程鹏和病人交涉以后，解决了大部分的问题。
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没有挑明她装睡的事实。
中年妇女在打完点滴以后，便要求出院了。
相较于范志平的“推速尿”，陆晨的“插尿管”，更符合临床的诊疗思维。
否则，在推速尿剂的过程中，万一真的出现了病情变化，那就得不偿失了。
事情结束以后，陆晨也收到了来自程鹏的感谢值。
“恭喜，收到来自程鹏的感谢值+1!”
……
解决了这件小插曲以后，陆晨继续准备自己的汇报病例。
他翻阅了自己之前所遇到的病历。
比较有意思的病例，就是夹竹桃中毒，以及最近这个心脏移植的病例。
其他的病例，要不就是太简单普遍了，要不就是太脱离临床了。
陆晨暂时将夹竹桃和心脏移植的两个病例，列为候选病例。
……
下班了，陆晨在食堂解决了晚饭，很早便回到寝室。
刚推开寝室门，他就接到了自己的叔叔陆文军的电话。
电话中，陆文军再次感谢了陆晨。
他岳父的状态已经很好了，准备行手术治疗，这次来询问陆晨的意见。
陆晨便耐心给陆文军解释了一遍。
挂了电话，王子豪等人也回了寝室。
“子豪，会做ppt吗？”陆晨看向王子豪。
王子豪摇摇头，走到陆晨身旁。
“简单的会弄，太过于复杂的就不会了，怎么了，你要做ppt讲课？还是帮老板做的？”
“我自己用的。ppt中的有些功能，我还不熟悉。”陆晨道，“时间比较紧迫，慢慢学习，可能太慢了，我想找个人来带带我。”
“呃，我记得老谷好像会，他是个老司机。”王子豪想了想道，“他在本科的时候，就有几次上台演讲，ppt做得很好看。”
“谷新悦？”陆晨疑惑道。
“嗯。”王子豪点点头，“我和他都是京华医科大学本科的，所以对他比较了解。”
“好。”
陆晨在微信中找到了谷新悦。
……
“你要做ppt？”
“嗯，我做完初版以后，能帮我审核校对一下吗？”
陆晨的话出现在对话框，谷新悦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他终于在一个领域，可以压过陆晨一头了。
陆晨还以为谷新悦不愿意，正准备说算了，没想到谷新悦发了个“ok”的手势。
陆晨喜出望外，“太谢谢了，我过两天把初版发给你，你帮我审核一下，下次请你吃饭。”
“好，我记着了。”
谷新悦的话不多，但是却爽快的答应了。
解决了ppt制作的问题以后，陆晨便投入到病例的筛选工作中。
而在规培楼寝室的另一边。
谷新悦在接受了陆晨的请求，便收到了来自京华电生理协会发过来的一封信。
他现在已经是电生理协会的普通会员了。
“尊敬的各位会员，下周天，京华电生理协会将会举报一场学术交流会，届时欢迎给位会员踊跃参加，车费自理，饮食报销！”
“电生理交流会？”谷新悦摸了摸下巴，“我一定要去看看了。”
这种学术交流会，一般都是学术前沿知识的交流。
对于谷新悦来说，这绝对是一个涨见识的好机会。
他非去不可了。
……
……
一夜无话。
翌日。
今天陆晨是夜班。
所以他早上查完房以后，便可以回寝室休息。
好好养精蓄锐，准备晚上的夜班。
来到科室，孙果果带着众人查完房。
刚回到医生办公室，陆晨便看到医院的慈善会来人了。
他们此行的目的，主要是为了来调查那个主动脉夹层的病人。
如果患者的情况属实，那么他们就会减免患者的部分费用。
好在整个审核的过程，比较顺利。
主动脉夹层患者的资料很详细，慈善会的调查通过以后，可以减免大约30%费用。
这对于动辄几十万的手术费用来说，应该算是很大的比例了。
不过，最后还要看患者家属，能不能凑出剩下的手术费。
只能家属能凑到，患者就能立刻转科手术了！
……
解决完慈善会的事宜。
陆晨刚准备离开科室，回到寝室好好休息。
突然，李瑶又来到了科室。
她最近来科室的时间，比之前要多得多了。
她走进医生办公室，看了眼正在工作的众人。
“心内三区请了一个全院大会诊，陆晨，你陪我一起去参加。”
说完，李瑶便迈步离开了。
陆晨正准备离开，听到这话，只能暂时留下来。
看来得等参加完大会诊，才能回寝室了。
“师弟，快去吧，这可是个学习的好机会。”一旁孙果果小声道，“全院大会诊，心内八区，每个区都会去人，而且医院中其他相关科室都会来人。”
陆晨的心中却是思索道，“这是什么样疑难杂症的病人，居然这么兴师动众。”
一边想着，陆晨一边跟着李瑶老师下楼了。
……
全院大会诊的地方，在四楼的示教室。
这个示教室可以容纳两百多人，是专门给心内科准备开各种会议的教室。
四楼一整层楼特别大，主要分为两个区域，右边的心内科ccu病房，以及左边的导管室。
在ccu和导管室之间，还有一间大教室，那便是心内科的大示教室。
陆晨套上鞋套和帽子，跟着李瑶走进了示教室。
示教室里已经有不少人在，大家的交谈声不绝入耳。
陆晨还见到了谷新悦，他坐在第二排。
李瑶和心内其他区的老师都打了招呼。
人来得差不多了。
主持这次全院大会诊的心内三区杨主任，缓缓走上台，开始发言。
“感谢大家在百忙之中，抽空来参加这次的全院大会诊。这次的病例很棘手，患者多次入院，病情反复，目前的诊断尚不明确，涉及到多个学科，思考再三，才请了这次的全院大会诊。”
“希望大家集思广益，给我们科的这个病人提出一个可行性的诊断和治疗的思路！”
“下面有患者的管床医生王鹏，会大家介绍患者病史。”
一个年轻的医生走上台。
他身材消瘦，约莫一米七，嘴角还留着一抹淡淡的胡须。
台上屏幕上，显示出患者的病史资料，王鹏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患者，女性，54岁。
因“突发胸闷4小时”入院。
入院前3月曾因“下壁心肌梗死”在当地医院溶栓治疗（具体诊治过程不详），后行急诊冠状动脉造影示前降支近端闭塞。
术后三天，患者住院期间腹痛后解出柏油样黑便约200g，大便隐血（+++），查血红蛋白97g/l，症状好转后出院。
2月后，患者因“黑便2次”，再次入我院消化内科。患者入院后第9天开始出现头痛、呕吐、视物模糊，行磁共振成像检查示，右侧枕叶、海马区出血性脑梗塞。
……
“从一元论角度出发，该患者多次动脉栓塞及消化道出血的可能病因？”
听完王鹏的描述，陆晨便觉得这个病人不简单。
一会儿栓塞，一会儿又是出血。
看上去完全矛盾的两种症状。
难怪要请全院大会诊！
反正陆晨一时半会儿，没有想出什么任何可能的诊断和治疗方法。
7017k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