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情空洞，面色枯槁的奴隶们，一个个走上台面，戴着爆炸项圈和沉重的枷锁。

　　“朋友们请看，这位悬赏金3400万贝里，曾经在‘西海’屠杀过三座小镇的海贼，‘阴谋家拉比’！可惜，身子骨是弱了点，如果要用他干重活，损耗可得注意，不能用了就趁早换掉！”

　　“再看这位‘北海’著名的歌姬，曾经门前鼎沸，粉丝无数的大明星，终于也因为挥霍无度、穷困潦倒，自卖为奴！……就是有点老了，当个女仆还是行的，别忘了每天给她补充一支麻醉药品！”

　　“好了，让我们忘记刚才那些残次品吧！这位——从遥远秘境‘佐乌’流浪来的‘毛皮族狮子小姐’，是我们今天的主打商品之一！容姿端丽、体力充沛，既可以当做坐骑，也可以丢进兽栏里，跟真正的野兽搏斗！小心，因为驯化尚未完成，靠近时可能会放电，需要老练的管理者进一步训练，用鞭子还是棍子呢？”

　　“还有这位，异种族的杂交种，罕见的‘长手长腿人’！就连那位‘四皇’BIG MOM也仅有一个的收藏，是真正的珍品！……只可惜，昨天割腕自尽了，处理后只留下个标本，有愿意出价的顾客，就当做收藏买去吧。”

　　……

　　“听着恶心。”

　　水晶皱着眉头，捂住两只过于灵敏的耳朵，皱眉道。

　　“看样子还得挺久才散会。”何闻笛看看台上，“算了，咱们先出去散散心，一会儿再回来。”

　　水晶连忙点头。

　　阴郁的“人口市场”外，两人并肩游逛。

　　“……何闻笛，你说，为什么会有奴隶呢？为什么会有人当奴隶，有人买卖奴隶呢？人，不是都不想被人囚禁，失去自由吗？”

　　“这个问题啊。”何闻笛犹豫片刻，“水晶，你听过‘马斯洛需求金字塔’吗？”

　　“马什么？”

　　“不用管名字啦。”何闻笛耸肩，“简而言之，那个理论讲的就是，‘仓廪足而知礼仪’。生理、安全、情感、尊重、自我实现……人只有在低级的需要基本满足时，才会想要更高层次的追求。”

　　“举个例子，昨天咱们的讨论。咱们队对自己的实力有信心，时间也还充裕，所以会慢慢地考虑计划，甚至计算到会不会扰民，会不会造成无谓死伤这些事。”

　　“但是，如果只有十天时间呢？咱们是不是就不会考虑那么多，会采用更暴力的手段了？”

　　“唔……”

　　“甚至极端来说，如果只有一天时间，拿不到悬赏金就要死，咱们是不是就会被迫着屠杀平民，牺牲他人的血肉，让自己活下去了……？”

　　“我不知道。”水晶用力摇头，“如果真被主神发布了那样的任务的话……如果，必须的话……”

　　“嗯，不真到那个时候，没有人知道自己会做出怎样的选择。”何闻笛摇头道，“我只是说，‘奴隶’也可以用同样的理由解释。”

　　“他们‘不得不’做奴隶？”水晶迟疑，“我刚才听到了，那些奴隶里面有海贼，有瘾君子，有活不下去的人……但那也不是全部啊？那位‘毛皮族’的姐姐身上有伤，看上去就像被人强抓来的。还有原作中的凯米……”

　　“嗯，穷得活不下去，或者有什么把柄被胁迫，这也只是……那些人‘能够忍受为奴’的理由。至于他们变成奴隶，是有另外的理由的。”

　　何闻笛眨了眨眼。

　　“……需求，吧。”

　　“……那些自命不凡，认为自己是神而非人的‘天龙人’和堕落贵族；落后的技术，不思进取的文明，比起贝加庞克的超时代发明，宁可要人力‘坐骑’和‘扶梯’的蠢材；以及这个时时刻刻会制造出破产者的，缴纳高额‘天上金’的世界。”

　　“有需求，才会有那些铤而走险的人贩，才会有借助奴隶买卖饱自己私囊的恶徒，也才会有，被无端绑架的凯米和‘毛皮族姐姐’那样的人……”

　　“说实话，”何闻笛突然苦笑，“刚才，你也差点被绑走呢，没注意吗水晶？”

　　“……哈？”水晶突然怔住。

　　“你穿得太幼稚啦。来的路上，大概3号树那边，有几个贼眉鼠眼，混混样子的家伙，一直在打量咱俩。我悄悄瞟了下他们的装备，绳子、布袋、麻醉剂什么的都有，很可能就是干人贩的。”

　　“那，他们为什么没……”

　　“还不是看咱俩走进了人贩市场，觉得可能有背景，才没动手。”何闻笛摊手，“不如你试试，过去找他们问个路，就说你是女仆，找不到你家小姐了，看看他们怎么对付你。”

　　“……我才不要。而且何闻笛什么时候变成我家小姐了。”水晶噘嘴道。

　　“好啦。”何闻笛望天，“咱们只有五十天时间，想要改变这个世界，是不够的。但是，咱们可以学侠盗那样，打烂那些贵族的牌匾，踩碎他们的尊严。就从今天这个‘天龙人’开始吧，之后如果有机会，还能对付这家‘人口市场’的幕后老板呢！”

　　“哦，对了！”水晶点点头，“人贩的幕后老板，记得是……”

　　“正是德雷斯罗萨的多弗拉明戈国王。”何闻笛冷笑道，“哼，不愧是天龙人出身，老乡的可耻爱好，被他摸得很透嘛。”

　　“走！准备行动了。”

　　两人又进到“人口集市”中，看着那名脑满肠肥、流着鼻涕，原著中貌似没出场过的天龙人，花大价钱拍下了那名“毛皮族狮子小姐”，和“长手长脚人”的标本。

　　“那标本明显是陈年的。”何闻笛嘟囔，“不愧是蠢货，上大当了。”

　　“嘘。”水晶小心地压低音量，“怎么动手？”

　　“等他们出门，你给洛书信号，我来动手。”

　　“了解。”

　　只见那天龙人挪动着臃肿的身躯，摇摇摆摆地从座位上下来，骑上了满身鲜血，面目不清的“人奴隶”的后背，在众随从的簇拥下大摇大摆地出门。新买的“毛皮族奴隶”被铁链牵在他身后，眼角垂泪，指间涌动着电流，却畏惧着卫兵手中的皮鞭而不敢发声。

　　水晶捏紧拳头，额露青筋，何闻笛按住了她的手臂。

　　“我来动手。”

　　“……嗯。”

　　水晶看准天龙人出门的瞬间，手指轻动，拨动了对讲机的按钮。

　　轰！

　　一团浓烟在门口升起，笼罩了天龙人的队伍，边缘正好覆盖住了水晶、何闻笛所在的位置。

　　这是火影忍者中的火遁忍术“灰积焼”，但洛书没有喷火，只是放灰。空间位置也计算得精确无误。

　　何闻笛趁机发动了“无光瀚海”，向后一跃，冲入天龙人身边的人群。

　　那天龙人在大呼大喝，大叫刺客。

　　何闻笛维持着隐身，一拳把他敲晕，塞进了D级储物小包。也许已经敲死了，但管他呢！

　　时间过去4秒。

　　下一步向门外，通往远处树丛的方向抛出“替身人偶”。这玩意的屁股上，被洛书装上了喷气扇，可以伪装成人类跑进树林，然后自动焚毁。何闻笛要制造出“犯人往外逃离”的假相，这样就没人会搜索留在室内的自己和水晶

　　时间过去6秒。

　　第三步，抽刀斩断连接着毛皮族狮子小姐的铁链，短暂现行。

　　“想活命的话，憋住气，不要动！”何闻笛低声说道。

　　“什——”

　　还没等那位小姐反应过来，何闻笛又隐身了，并且用多少超乎了常人的力量，把她，和趴在地上茫然未解的“人坐骑”都塞进小包里。

　　时间过去9秒。何闻笛已是满头大汗。

　　现在，就是回到座位上，恢复成原来的姿势。

　　赶得上吗？

　　刷——

　　“无光瀚海”的持续时间结束，显形——

　　然而，洛书像是预想到了这点似的，关键时刻又一道浓烟。众人都陷入混乱，没人注意到何闻笛从虚无中现身，慌张地跳到座位上。

　　何闻笛连忙伏身，假装吓坏了的样子，遮蔽起装了三人的储物小包。顺手又往里喷了一记强效麻醉药。

　　嘛，连毛皮族姐姐和“人奴隶”大哥也喷到了，但总比他们慌慌张张地喊起来，走漏风声要好吧！

　　何闻笛粗声喘着气，希望自己没留下什么破绽和把柄，冰凉的手冒着汗。

　　水晶悄悄地伸出了一只手，握住何闻笛的手背，也让她恢复了一点儿温暖。

　　浓烟散去，众人骇然。

　　——那可是“天龙人”啊！一旦震怒，“海军本部”也要屈膝服从，大海贼也会沦为奴隶的，“天上降临的神明”啊！

　　竟然连惨叫都没发出一声，就这么在人群中间消失了……

　　“快拉警报！”有人叫喊，“汉弥尔杜圣失踪了！”

　　“看，林子那边！有人影，快去追！”

　　“锁住大厅，一个人也不能让他走！”

　　“快去联络海军本部……”

　　一片混乱。

　　天龙人的护卫、人贩市场的警卫，以及来自各地的阔绰客人们乱作一团。人们奔走呼告，焦躁大吼，甚至已经有人原地跪下，祈求上天的宽恕……

　　一副世界末日的样子。

　　当然，也不全是这样的。也有人悄声发笑，又被身边的人捂住嘴巴。“天龙人”蛮横的作为，天下人早就看不过眼了！只是畏惧他们的力量，不敢明言罢了。

　　与此同时，还有两件事正在发生。

　　一是，放在门厅一角的手机燃烧起来，化作灰烬。洛书制造烟雾的证据消失了。

　　二是，“水晶，到你了！”

　　何闻笛捅捅身边的女孩。水晶会意地点头，幻刃出手。

　　“啪叽”、“啪叽”！隐藏于会场暗处的监视电话虫，被她全都捞了回来，收进何闻笛的包里（因为也是生物，收不进团队空间！）。这下，视频证据也抹消了。

　　“好，撤！”

　　何闻笛留意着天龙人随从的动向，趁他们都去追林间的假人，两人一起动身，利用身形小的优势，躲在座椅下一路伏行。

　　不是正面出门，而是找了个隐蔽的墙根！

　　“洛书，拜托！”何闻笛朝对讲机说道，并掏出洛书的“手机终端”，按在墙角。

　　“好，告诉我墙壁的厚度和材质。”

　　“钢筋混凝土，双层，厚度约80cm和60cm！”水晶敲墙两下，报告道。

　　“了解。术式撰写中……传送。”

　　刷！

　　眼前的墙面缓缓风化瓦解，露出一个刚好容一人通过的小洞。

　　这道所谓的“沙化术式”，是水晶跟洛书一起设计的。虽然两人都会，但能执行得这么严丝合缝，音量也小到不引人注意的，就只有思绪缜密，技能施展精确的洛书。

　　何闻笛跟水晶像两只大虫子一样，悄悄沿洞穴钻到室外。确认四下无人后，跳进附近的河里一通猛游。

　　“咕噜……咱们往哪儿游？有地图吗？”

　　“说实话，我在那人贩集市里分不出方向了……哪边是南啊？另外，水晶你那咕噜声没问题吗？难道呛水了……”

　　“咕噜咕噜，没事啦，这水咸咸的还挺好喝……”

　　“喂！”

　　终于，两人游到追逐叫喊已经听不到的林区，浮出水面。

　　“27号树。”何闻笛看着头顶的红树编号，“洛书，你那边还安宁吗？”

　　“嗯，暂时没有海军搜索的迹象。另外，我看了地图，你们离我这儿不远，经过28-16-15-14号树就能到达，抓紧回来吧。”

　　“谢谢，知道路怎么走就好办了！嘛，关于匆忙出门没记住地图这点，我稍微反省下啦。”

　　何闻笛点头，拉着水晶跑到附近的树丛里。

　　“水晶快脱！”

　　“什，什么！”

　　“还能是什么，当然是衣服啊！”

　　“何，何闻笛，这里不行……”

　　“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呢！”何闻笛失笑，“可能有人目击到咱俩的衣服了啊！再加上现在湿漉漉的，走到哪都很可疑吧！我带了换洗的，快换！”

　　“那，那我先挖个洞！”

　　说着，水晶低头就开始放沙化魔法。

　　何闻笛耸耸肩。自己倒是向来不在乎这些的，但想想，女孩子大白天光溜溜的，确实很囧……

　　片刻，衣服换完了。大小姐般的梦幻衣着，变成了普普通通，放进人堆里认不出来的普通便服，还加了帽子隐藏身份。

　　两人互相对望一眼，便跳出洞穴一路狂奔。

　　回到13号岛的地洞中时，天已经有些暗下来了。

　　“呼！”何闻笛喘了口气，“回来应该就行了。咱们不是悬赏犯，就算PX改造人也找不到咱们。大将估计会来搜岛，但到时候咱们已经在哥亚王国了，让他漫山遍野地找去！”

　　“抓到了吗？”洛书比较关心结果。

　　“嗯。”

　　何闻笛翻翻包裹，把昏迷不醒的天龙人、“人坐骑”跟毛皮族女子都倒出来。

　　“怎么有三个啊……”

　　“有两个是顺手救的奴隶。”何闻笛摊手，“没辙，问问他们今后的打算，可能的话就在东海放了吧。”

　　“……我，咳咳，我愿意以身报恩！”

　　一个粗重嘶哑的男声突然从脚下发出，倒让三人都是一惊。

　　只见那满身淤血疮疤，看上去半死不活的“人坐骑”，竟然摇摇摆摆地，自行坐了起来！

　　“我……是海贼，‘苦行者派恩’你们听说过吧？南海，悬赏金九千五百万……”

　　“抱歉，没听过，不过悬赏金还蛮高的嘛？”

　　何闻笛咋舌道。

　　差一点就“上亿”了。虽说过亿跟九千万有质的差距吧，但也不得不说，这货确实是个赏金够高的大海贼。

　　“虚名罢了……”那海贼抬起头，三人这才看出他的年岁已经不小，发梢早已斑白，血污覆盖的眼睛深处，有一双放**光，不死心的小眼睛。“听说现在南海最出名的海贼，是那个‘船长基德’？哼，要不是我沦为这可憎的‘奴隶’，名扬四海的怕就不是那黄毛小子了……”

　　——听上去，像是个斗心未死的枭雄嘛？虽然不知道真实实力如何？

　　“……你刚才，是靠闭气挺过了我的麻醉剂吗？”何闻笛警惕地问道。“刚才我和水晶赶路时，你也一直在藏着、偷听，却不肯出来说话？”

　　“啊！你看到我换衣服了！”水晶突然脸红。

　　“哼哼，我不懂闭气，只是那点粗糙的迷药，没法让我昏迷罢了。”海贼呲着满是鲜血的大牙，笑道，“另外，我对小屁孩的裸体也没兴趣，放心吧。”

　　“……”何闻笛思索片刻，“你说的报恩，是指什么？”

　　“指什么？”海贼发出无声的大笑，“倒是我想问你们呢！俩小孩子，犯下‘绑架天龙人’这种弥天大罪，总不会是想恶作剧吧？不管怎么说，你们也是救了我这条残命的恩人，我会在你们接下来要做的‘大事’中帮你们一把，然后就恢复我的自由之身。怎么样？这样你们还满意吗？还是说后悔救了我？”

　　“……您很聪明。”何闻笛露出漂亮的微笑，“但是太傲慢。我们之后要做的事是很艰难的，像您这种态度，反而会走漏风声，害了我们性命。”

　　“那你想怎么样？”海贼呲着牙，冷笑着盯着女孩。

　　“想报恩可以，不过，请等一个月。”何闻笛说道，“我们现在做的事还用不到您，等用到的时候，会向您请求的。”

　　“……一个月？如果我猜得没错，在咱们说话的时候，海军已经把这座岛团团包围，无路可逃了。你要我这个悬赏之身，拖着重伤在这里等一个月吗？”

　　“不不不。”何闻笛满脸堆笑，“我们能安排您去‘东海’，您的伤，也有灵药可治。只是‘那件事’，希望您全力参与。”

　　“是针对这些奴隶交易的‘幕后黑手’，多弗拉明戈的。”

　　“……在‘天龙人’和‘大将’之后，是‘七武海’吗！”

　　海贼终于露出正色，眉头皱得很深，看向了何闻笛。

　　“……好，我答应你。苦行者的承诺，绝不食言。”

　　“无风带的‘海军专用航线’，同时也是最快的航线，从肥皂泡群岛到哥亚王国约七天。”

　　“何闻笛，算这个有什么用呢？咱们不是可以通过‘飞路粉’瞬间来回吗？”

　　油灯下，看着何闻笛找了幅世界地图，在上面写写画画，水晶疑惑地问道。

　　“伪装！”何闻笛答道，“这远程移动能力是独有的‘优势’，如果暴露给外界，对计划的影响可就大了……我的打算是，这几天再准备准备，直到按照常理，天龙人也该运到哥亚的时候，再出手行动。”

　　“七天啊。”水晶思考着，“有点太充裕了。船明天天就能修好，阿金先生也纠集了王都外的不法之徒，正在操练他们。我跟凌霜，是不是可以先做点别的？”

　　“什么？”

　　“比如说，在附近打山贼、收编海贼、骚扰海军之类……先把‘笑颜海贼团’的名声打出去，也进一步壮大我们的力量。”

　　“水晶，你当海盗女王当上瘾了吧？”何闻笛笑道，“也行！考虑到你们俩需要实战经验，放手去做吧。不过，东海的其他岛屿可没有壁炉，带好对讲机，时刻跟我和洛书联络。……至于我，也得思考一下自己变强的方式了。”

　　“有计划了？”

　　“嗯！今天不是咱们绑架了天龙人，风头紧嘛。我问过夏琪小姐了，她说雷利先生讨厌海军，每到局势紧张的时候，就会去她那儿避风头……如果我见到他，就跟他请教“霸气”的知识，再转教你们。另外，肥皂泡群岛也是鸡飞狗跳，要是我跟洛书能装好人，抓几个海贼献给海军，搞不好还能就此开启‘海军之路’呢。”

　　“进入海军，可就没法自由行动了。”水晶提醒。

　　“知道。总之，先试试吧，到时候随机应变。”

　　商议停当，过了一宿，各自的行动就开始了。

　　正所谓“台上一朝，台下十年”，即使已经五十天已经过去了五天，马上又要再蓄力七天，何闻笛她们也没有急于行动。她们的考量，是先筹划布局，提升自身硬实力，在大约十二天、三十天的时候各发一次力，一朝完成大事，直接拿到巨额悬赏！就算不成，至少也能立下威名，利用剩下的二十天弥补疏漏。

　　至于世界上的其他轮回者，可就没有她们这么从容不迫了。

　　暂时把视线转移到叶明珠那边。

　　沙漠深处，明月当空。白沙皑皑，血泊滚滚。

　　满身创伤的叶明珠，掀起漫天沙土，从月牙形的沙丘滚下，默然无声。

　　“哼，就这点本事？”

　　三个轮回者拿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先进枪械”，从三面的沙丘顶上露出脑袋。

　　“听说是‘鬼灭之刃’的自愈体质，再加上‘妖精的旋律’的自动触手，结果根本没什么了不起嘛。咱们包围上来她都没察觉，几枪就干掉了。”

　　“话说，克莱姆那家伙，也太怂了吧？自己约好了决斗，自己不上，倒是发了通缉令，让公会的人替他动手。这种懦夫，咱们红莲工会真的需要吗？”

　　“不是说了嘛，人家会跪舔高级大佬，咱们有什么辙。反正赏金不会差了咱们的，就算背了红名，大佬也能替咱们摆平。那还管啥，干就是了呗！”

　　“说到这，这小妞虽然年纪不大，倒还有几分姿色，不如咱们玩一玩……”

　　“扯什么呢！人家可是专精肉搏战的‘改造人’！咱们靠远程才占到便宜，你还真敢靠近？就算靠近了，人家触手一伸、变异一开，还不一定谁玩谁呢！赶紧的，一人一枪，干掉得了，只怕夜长梦多！”

　　“知道知道，我就随口一说……”

　　扛大狙的轮回者嘟囔着，收回了脸上浮浪子弟的笑容，认真瞄准叶明珠的太阳穴。

　　扣动扳机——在那之前。

　　“厄啊啊啊啊啊啊！”

　　他平稳自得的喘息声，突然变成了惨叫。脓血从他胸口迸出，倒像是一根无形的触手，穿透了他的腹部似的。

　　——不，应该说，真的“就是”吧。

　　与此同时，另两座沙丘上的他的同伴，也各自惨叫倒地，一个是中毒，另一个则像是被巨力敲头，倒下的样子都不相同。

　　“谁告诉你们……我没有远程攻击能力了……啊？！”

　　叶明珠冷笑，从沙坑里站了起来。

　　她身上哪有什么伤痕？早就靠“柱之男”的自我治愈能力，恢复好了，表层不治好是为了迷惑敌人。

　　至于击倒三人的手段，很简单，“完美生物”加“红拂女”！

　　完美生物模式，能开启的时间就只有一分钟，相当珍贵。既然知道仇人加入了“红莲公会”，正雇人追杀自己，叶明珠自然不会蠢到把大招全交了。

　　她一共只开启了“三秒”的完美生物模式。所做之事，是利用修行期间学到的生物基因知识，把自己的三撮头发变成三只小青蛙，分别留在了“逃窜路上”的三个地点。并命令它们一见到对手，就叼着“红拂女”替身所制造的“毒蔷薇”，攻击上去。

　　这种战斗方法，是受到《JOJO》第五部中，主角乔鲁诺·乔巴拿的“黄金体验”启发的。虽然叶明珠不具有反伤的能力，但只要开启“完美生物模式”，也能实现跟黄金体验类似的创造生命、暗算敌人的效果。

　　因此，与其说三人是被“远程攻击”击倒的，倒不如说他们踩中了叶明珠埋好的“移动地雷”！

　　轻而易举地击倒了三个追兵，叶明珠却没有松懈，视线看向遥远的沙丘对面。

　　“还有一个……！第一发击中我的子弹，绝对不是这三个白痴射出来的，是你对吧！你是他们的队长对吧！现在，你的队员全都生死未卜，你却不顾他们，想要逃了吗！”

　　没有回应，只有遥远而微不可察的脚步声，从沙丘对面传来。

　　叶明珠摇了摇头，想着如果开启“完美生物”模式勉强去追，反倒可能落入陷阱，便干脆算了。

　　她缓缓踱上沙丘，把重伤的三个持枪白痴拖到一起。收缴了他们那看起来质量不错的狙击枪、冲锋枪和破片霰弹枪，检查过没有机关后，一股脑地塞到储物空间里。

　　最后，挖个坑，把三人埋了进去，一人露出一个脑袋在外面。往体内注射了能让大象昏睡一个月的强效麻醉剂。

　　这样，至少就不担心他们在这几天的“寻仇路上”，再窜出来碍事了。考虑到队友的诉求，就算有支线拿，变红名还是算了吧。

　　叶明珠抬头看向皎洁的月亮，想到了远处筹谋行动着的伙伴们。

　　……这边的事，不要告诉她们了吧。

　　虽然态势复杂了很多，对方加入了“红莲公会”，还雇佣了很多杂七杂八的轮回者来追杀自己，但这几天来看，他们甚至连叶明珠全力的“完美生物模式”都逼不出来，水平低得可怜。

　　从拷问到的消息来看，那个克莱姆似乎把自身当做诱饵，好好地等在预定的“阿拉巴斯坦王族遗迹”。只要知道这点，全力把他击杀，也就没什么值得担心的了。

　　刻意白天休息，晚上赶路的原因，也正是为了隐瞒“自己已经不再惧怕太阳，在白天也能满状态行动”这一秘密，在敌人防备松懈的时候，完成最终一击。

　　……没问题的。

　　虽然接受“伙伴的责任”时颇为勉强，但自己这样强韧的女孩，一定能够背负起来的。

　　“……加油，叶明珠。加油，方洛。”

　　女孩握紧洁白的拳头，对月宣告。

　　然后，并没有多少犹豫，她就继续向前赶路了。

　　叶明珠这几天的经历，暂且略过。

　　再将视角转回哥亚王国的野山中，准备出发去王都搞事的何闻笛一行。

　　山洞里，少女们的团队没有往日的喧嚣，因为今天正是出征之时。

　　何闻笛研究着数天前画成的哥亚地图，又用望远镜观察远处王都的动向，完善着行动的路线图。她的任务是突入哥亚王宫，完成最大的“终极恶作剧”。

　　洛书在检查施法终端的完整性，和预先画好的施法图样。她依旧坐镇基地，任务是确保退路完整，并在适当的时刻施法提供掩护。

　　水晶昨晚就已出发，去组织最近收编的几支海贼部队。这些家伙都是在打家劫舍时，被水晶和柳凌霜发现，强行揍服的。一定意义上就是炮灰，但好歹算是给他们准备了条退路，还留下了可以洗劫哥亚富人的承诺，倒也没听到什么意见！。

　　柳凌霜则在整备武器、药品，以及被何闻笛强塞的一堆保命道具。她的任务最为艰巨，是率领一群精锐海贼混入王都，伺机而动，担任正面主攻。“天龙人”也控制在她手里。

　　这不是其他三人欺凌幼女，而是事出有因的。

　　先从那个天龙人说起吧……

　　虽然长得比那位被路飞、缪尔罗斯相继胖揍的白痴阔少“罗斯瓦尔德”端正些，但这货的白痴和无良程度，却丝毫不输给前者。

　　刚被抓进来的时候……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下等的‘人类’！我可是神！敢动我一根毫毛的话，海军大将会……”

　　“闭嘴，‘猪’。”何闻笛路过，踩了他的脸一脚，“神这个词汇，是给全知全能至少占一样的生灵用的。你现在是能挣脱绳子教训我们呢？还是知道自己明天的命运呢？闭嘴吃饭和现在就被捅死，自己选一样吧。反正活的天龙人和死的，对我们的价值也差不多。”

　　水晶丝毫不理这边的混乱，只顾大嚼嘴里的牛肉饼。

　　“本，本圣饿坏了，本圣也想吃那个——”天龙人流着口水说道。

　　“可以。”何闻笛冷哼一声，“你去跟洛书说啊？”

　　“将整个洞穴打扫一遍，擦干净所有灶台、餐桌的表面，并且不要再吱哇乱叫，影响我工作。”洛书面无表情地说出条件。

　　“开玩笑！本圣怎么可能做如此下贱的——对了！我的奴隶呢！我的‘苦行者’呢！快把他叫过来，本圣要让他服侍我——”

　　“他恨不得生吃你的心肝，所以我让他出去住了。”何闻笛瞪他一眼，“你确定要让他进来吗？你不知道自己对他做过什么吗？”

　　“下贱的‘人类’，本就应该服侍本圣——呜！”

　　柳凌霜突然冲了过来，踹了他一脚。

　　“你很啰嗦，闭嘴啦！奴役他人的混账，说什么都是错的！”

　　她怒目圆睁，明明都商量好了要留下天龙人的性命，却一脚踢得对方口吐白沫，眼见要昏过去似的。上次见她发这么大的火，还是对付那些奸商的时候呢。

　　何闻笛心思一动。

　　“喂，凌霜，把你们那边皇帝的事，跟我说说。”

　　“唔，我也不是很清楚啊。”柳凌霜一脸郁闷，不知道是因为天龙人，还是因为忆起了故乡的烦恼。

　　“只知道，大唐皇帝历二百八十九年，车舆神圣，世人以为天命天子，衷心听命。可一朝世乱，黄巢之后群雄并起，那哀宗皇帝也就如鸡如犬，白白在一壶鸩酒中送了性命，天下多少侠士高手想要援救，却也救不得，逆不了天下大势……”

　　“那之后，群雄并起，纷争不断，有多少人自称皇帝，自诩神明？都说不清了，只知道，其实个个都是肉体凡胎，被剑砍了就会死，也会因为身边人反目而九族尽丧，沦为天下笑柄的。”

　　“这些是爷爷教我的，他亲历了那个时代。我听不太懂，只是感到一股子哀伤无奈……”

　　“至于我的童年，我的所见所闻，就更荒诞了。”

　　柳凌霜玩弄着她的双马尾，咬了咬嘴唇，忽地抬起脑袋，眼圈泛红。

　　“何闻笛、水晶、洛书，我知道你们的世界都比我先进。那你们听过……嗯，可能不太好相信，我是说……”

　　“你们听过，‘外星人’吗？”

　　——什么鬼啊！

　　全场栽倒，只有躺倒的天龙人仿佛听傻了似的，呆若木猪，不发一言。

　　“怎，怎么突然来这玩意！”何闻笛一脸崩溃地站起来，“刚才还大唐末年，又是古人又是侠士的，我听得挺来劲的。不，我是说，‘外星人’我听过啦！但你这古装武侠，怎么突然扯到这玩意啊！”

　　“因为，武侠世界已经灭亡了……”柳凌霜低头，表情泫然欲泣，“终年打熬身体的豪侠也好，潜心修行的世外高人也罢，甚至大内高手、武林至尊……统统在‘外星人’的激光枪、重力炮，那些我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恐怖武器’下，沦为了徒有一身巨力的牛马奴隶……”

　　“……哈啊？”何闻笛还是半懂不懂，但已经明白了柳凌霜哀伤的理由，“难道说，你们的世界，被……”

　　“大概，那些‘外星人’有跟我们所在的这个……”柳凌霜指指怀里令牌状的“主神手机”，暗示主神空间，“这个世界，类似的，能够穿梭不同宇宙的能力。”

　　“他们像天龙人一样，把落后的世界变成奴隶，贩卖到他们的世界中，供人驱使和取乐。我们这些有志的武侠，原本已经要靖明天下，重铸大唐，可现在，却沦为了‘集中营’的囚徒，或者‘不毛之地’的囚犯，人口锐减三分之二……”

　　“大家，明明都是一样的人！都有智慧，都很强大！为什么，仅仅因为技术落后了‘一点儿’，就要沦为奴隶，失去做人的资格……就要被人当牛马、当玩具、当虐杀的靶子……”

　　“我想，技术不是差一点儿。”洛书很不识抬举地来了一句，又自知失言，连忙补充，“当然，这不重要！跟技术差多少没有关系，柳柳你说得对！”

　　……原来如此。

　　何闻笛眼珠一翻，“这么说，凌霜，你跟你哥，也包括你家的一些其他亲友，全在这个世界里的原因，就是……”

　　“是的！武侠不会死心！”柳凌霜咬牙道，“那些‘外星人’虽然武器凶悍，单个人却很弱。我们这些逃出来的侠客，抓住破绽，混进了他们的基地。原本是想进入他们的世界，伺机解救同胞和其他被奴役的人，但我们不会他们的‘机关术’，那什么，就像洛洛用的那个……”

　　“我想，她指的是‘计算机技术’吧。”洛书凭借两人的默契补充道。

　　“嗯，就那什么机。”柳凌霜点头，“所以，‘跃迁机关’出了问题，大家都失散了，其中有不少人，都进入了咱们这个世界。……大概，也是天赐良机吧，我要在这个世界里变强，结识很多伙伴，回去把那些侵略者的脑壳打扁。”

　　何闻笛、水晶、洛书三人对视，齐齐说道“算我一个”。洛书更是恨不符合她死理性作风地伸出手，搭在柳凌霜的肩头上。

　　就连那天龙人也沉默了。

　　他虽然蛮横，但并不是纯粹的白痴，柳凌霜说的话并不是对他说的，却仿佛指桑骂槐，字字印在他的心上。

　　何闻笛不会知道，这天龙人竟在想着：

　　——我自小受到的教育，人与神的泾渭分明、上下秩序。

　　——竟是错的吗？

　　——竟是出于一点点的“优势”和“先进”，被刻意制造出来的泡沫幻象吗？

　　当然，他愚蠢的外表掩饰了他的思索，黎明之花的女孩们没有注意到这些。

　　总而言之，柳凌霜在了解到“哥亚王国”内部的腐朽和黑暗后，便主动请缨，作为主攻。本想把这个职责交给水晶的何闻笛，看到双马尾女孩眼中灼灼的火焰，又听了水晶对她成长的作保，终于也点了头。

　　第十二日，早上八点，海贼们已准备好，何闻笛、柳凌霜、被捆成粽子迷昏的天龙人，以及带着洛书意志的手机，也一同从山上出发！

　　——哥亚国王，我们来了！

　　——等着看你的王宫，变成一片火海吧！

　　咕咕咕，咕咕咕……

　　水下，一艘“潜艇”冒着气泡，沿着哥亚王国的湾流缓缓向前。

　　这正是水晶前几天的改造结果——她从克里克海贼团的大船上拆卸了大量的板材，搭建出了一艘配合人力与魔力推动，能够进行短期潜航的小型潜艇。

　　潜艇搭载的，则是柳凌霜、化妆成残疾老人的阿金，以及两人从原“克里克海贼团”中精选出的10名海贼精锐。

　　人数极度有限，比起海面上人数过百，舟船近十艘的“笑颜海贼团”大军，不值一提！

　　但相对的，这区区一百来个海盗，比起装备精良，人数高达四五千的哥亚王国禁卫军，也是如同一枚石子丢进大海，翻不起什么水花的……

　　何闻笛策划时依仗的，是哥亚王国落后、腐败的军队体制，以及军队平时都驻扎在城市外围，仅有数十座岸防大炮，几百后备兵员屯于海岸的事实。

　　虽然这力量也算是强悍了，对付“克里克提督”这样的实力派海贼，也能不断炮轰逼得他不敢靠近，死守到主力部队来援。但是，那毕竟是说堂堂正正的对战，面对拥有不对称科技优势，又花了大心思经营渗透的何闻笛一众，顿时就显得滑稽可笑。

　　这么说吧——

　　那几十门大炮的炮管内，都涂抹了洛书和水晶用“艾哲红石碎屑”精加工的“能量扩增涂料”，是何闻笛花了两个晚上完成的！

　　平时试炮，随意打个一、两轮还好，一旦高频率填装开炮，就会立刻炸膛。大炮一炸两半不说，还会顺带引燃周边的阵地，让海岸变成一片火海！

　　当然，这样一来，负责开炮的士兵也注定遭殃。但何闻笛又不是什么圣母，都到了开战的时候了，同情敌军就是对本方部队的残忍！

　　——如果哥亚王国的军队是现代正规军，自然会在检查中发现异状，洞明敌人的暗中破坏。然而，他们的组织力，怕是连大清王朝僧格林沁的“八旗骑兵”都赶不上，顶多也就是靠鞭子和赏钱约束军士，让他们不至于聚众闹事的程度。

　　——这也是明明处于大航海时代，哥亚王国却不敢在海岸上多放部队的原因。

　　轰！轰！

　　海水波动不安，头顶传来隆隆的炮响，不时还伴随着炮膛炸开的闷声。

　　柳凌霜按着刀柄，手掌心和额头满是汗珠，呼吸粗重，却并不是因为狭小空间的缺氧。

　　而是因为阿金以下十名忠心的海盗，向她投来的猜疑、不解，却又怀着某种期待的目光。

　　阿金有经验，有计谋，但他体力虚弱，没法集中精力在指挥上。这十名憎恶着贵族，又实力扎实行动妥帖的海盗，会直接听从柳凌霜的命令。

　　征战、武斗，甚至杀人……这个年仅十岁零十一个月的小女孩子，都已经经历过了。侠客的女儿不在乎浴血，更何况是生于千年未有的“大变局”中的柳凌霜。

　　然而，今天她承担的任务可是“主攻”！按说，在水晶率队游弋威慑，消耗了敌方的弹药和注意力后，就该轮到她趁机登陆，混入敌人的“王都”，趁机复仇、攻城，牵制住敌方最精锐的“王族卫士”了！

　　——为什么要把这种任务交给我啊，水晶姐姐、何闻笛姐姐？

　　是的，这几天来，见惯了这个世界的种种黑暗和丑陋，我已经对那些“贵族”和“天龙人”怒不可遏，想去与他们战斗，想要破坏他们的统治。

　　但是……凭我，行吗？

　　在故乡，我可是强行混进了兄长们的“突击队”，幼稚胡来，差点葬送潜入时机的“熊孩子”啊！

　　在上个世界里，我可是除了战斗什么都不懂，被大叔、大哥哥、洛书保护和指点着的“小笨蛋”啊！

　　——我从来都没承担过领导的责任！也从不曾把整个队伍的成败，担负在自己肩上！

　　帮帮我啊，远在异界，仍在与凶恶敌人战斗的爸爸、妈妈。

　　教教我啊，用衰朽的肉身和三尺剑，力抗光枪与‘无人机群’，替反抗者们开辟了道路的爷爷……

　　肩负着责任，到底是怎样一种感觉？几乎脱力的双手，要怎样才能把握住“胜”——

　　“不要想太多！”

　　从潜艇一角，发出沙哑无力，伴随着几声咳嗽的男声。

　　柳凌霜回过神来，看到阿金正呲着焦黄的牙齿，眼珠从深陷的黑眼窝里盯着她，神情异样地平静。

　　他尽可能地牵动病弱残疾的面庞，试着露出一个亲切的笑容，看起来却有些嘲讽又有些猥琐。大概是经年的“恶棍生涯”所致。

　　但他的话却声声入耳，直达柳凌霜的胸中——

　　“小丫头，你现在的表情，跟我第三次杀人时一样。”

　　“第三次？”柳凌霜的注意力被吸引了，“为什么不是第一次和第二次？”

　　“第一次是为自己杀的，血气方刚，满眼都是疯狂的红色，什么都没多想。”阿金看向并不存在的远方，他的脸色有些得意，又有些追悔，“第二次是在克里克船长训练我的时候，像投名状一样杀死的俘虏。我一心想当海盗去报复世人，也就没想那么多。”

　　“第三次……则是带着一队人马，去洗劫村庄。那儿的人淳朴好客，以为我们是过路的商人，丝毫没防备。等到了晚上，我就在村里放起火来，见什么抢什么，把从房子里逃出来的人全都——”

　　“……！”柳凌霜嘴唇紧抿。

　　她早知道，不光阿金，这次团里的海盗近乎全员，都有这样洗劫普通人，草菅人命的经历。

　　“笑颜海贼团”，这支匆忙建立的“工具型”海贼团，与路飞那行侠仗义，从不作恶的团队不同，也不是什么“革命军”！说实在的，用恶棍来形容都算轻，女孩们带领的，可是一支下三滥人渣的队伍啊！

　　“……杀人放火的事，入不了小姑娘你的耳，是吧。”阿金摇摇头，“那就不说这些了。兄弟们听好了！以后不论，咱们今天只是为了复仇来的，谁敢中途开小差、跑去烧杀掳掠，老子的铁球砸得你脑袋开花。”

　　柳凌霜朝阿金轻鞠一躬，心里满是感激，“请您继续说。”

　　“嗯，本来……也不是要讲这些烂事。”阿金叹气道，“我那第三次杀人时，率领的都是海贼团里年纪小、没见过血的成员。想着自己要率领他们骗人、杀人，如果办得不漂亮，就会被克里克首领惩罚，甚至被逐出海贼团，继续过居无定所、做人牛马的生活，我就感到恐惧……连用惯了的棍子，都好像在嘲笑我似的，把手都扭了……”

　　“……”柳凌霜默然无声。

　　阿金却话锋一转，“我恐惧，是因为我的手下都不可靠，如果约束不住他们，就会被愤怒的村人用草叉和猎狗围攻，克里克船长也会作壁上观，不会来帮我。”

　　“……小姑娘你呢？你真的承担着你心里所想的，那些‘重大责任’吗？”

　　“你的队友弱吗？”

　　“就算你完成得不好，失败了、逃跑了，她们就真的不能找出其他路，把计划完成吗？她们保护不了自己吗？”

　　“……！”柳凌霜突然睁大双眼。

　　“你跟我不一样。”阿金露出苦涩的笑容，像是在追忆遥远的过往，“就算与庞然大物的‘哥亚王国’为敌，你依然活在一个善意的团队中，有支持你的同伴。就像是我一个月前见到的，那闪耀着光的‘草帽一伙’那样……”

　　“放宽心吧。握稳你的刀。做我们的指挥官。”

　　柳凌霜眨巴眨巴茫然的眼睛，突然两眼明亮，笑了。握着刀的手也有了力量。

　　“阿金先生，这些话是谁教你的？水晶姐吗？还是‘电话虫’对面的‘老大’和‘洛洛’？”

　　阿金哼了一声，转动枯瘦肢体挪开视线，不予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