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里的事情，王占先不懂，所以一般玩家的喊话他都不发言。但是汽修的事情他懂啊。
“那太好了，我有好多问题，我们俩私聊。”陈敏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在游戏里问一下，没想到真的有人懂。
陈敏学习一般，考了个三流大学，毕业后，没找到什么合适的工作。主要是陈敏她自己也不知道应该干啥。整天跟着几个“好”的朋友厮混，今天弄个什么美甲店，明天整个什么茶吧的，投入的钱不少，可坚持不了多久就关门了。
陈敏也不在意，反正家里条件好。
陈她家是开汽修厂的，老爸的技术好，在这个行里很出名。跟不少4S店都有合作。她是家里的独女，爸妈对她那是十分的宠爱。她在家里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也不为过。
但是一切在陈敏的父亲生病后就变了。
父亲住了院，厂里的事情总要有人管。陈敏不能再在外面胡闹了，回家接手了厂子，但是麻烦却接连的出现。
厂里主管技术的大师傅要求涨工资，陈敏当然不同意。工资标准是她父亲定的，父亲在厂子里的时候，这大师傅对工资没异议，怎么父亲一住院就要去涨工资，难道是看她年纪小，又不懂汽修，想趁火打劫？
不给涨工资，管技术的大师傅直接就撂了挑子。厂子里的工作一下子就瘫痪了。
也怪陈敏想的太简单。以为一个大师傅没什么了不起，大不了她在厂子里再选一个出来。
后来陈敏才知道一个修车厂也就一个大师傅，其余都是小工。换个机油，弄个三滤，这些简单的汽车保养工作，他们能干，但是查问题，定故障这些活，小工可弄不了。而且送到她家汽修厂的车都不是普通的小故障。
陈敏也想过再找个大师傅，可对方的人品技术她都不清楚，而且要的价钱不比原先的那个低。
陈敏不知道，这些大师傅都有自己的群，互相都通着气呢。
没办法，陈敏只能带着礼物去找原先的大师傅。可人家直接开出涨三倍工资的价钱。工资涨三倍，那她还剩什么了，直接把厂子给他得了。
还别说，人家惦记的就是她手里的厂子，只等她经营不下去了，人家出个低价直接把修理厂盘下来。
陈敏找朋友想办法，可那些人都躲着她。她算是看明白了，什么“好”朋友盯着的都是她的钱，她家里出事了，她们都躲一旁看热闹。等她落魄的时候，她们没准还跑过来在自己身上踩几脚呢。
爸爸看病要钱，工人开工资也要钱，可修理厂的经营状况却越来越糟糕。看着4S店送来的车，敏敏头疼的要命。要是再修不了，以后的合作可能就会被终止，那时候她不想卖厂都不行了。没办法只能把车拖到别的修理厂修理，可那样她不但一分钱也挣不到，有时候还要自己搭钱。
转了这么一大圈，陈敏也是看明白了，要把厂子开下去，车还要自己修！
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不被逼到绝境上，永远都不会长大。
以前陈爸爸身体好的时候，除非是来要钱，否则这修理厂她是一步不踏进来的。眼下她却能换上小工的衣服，天天跟着小工一起压千斤顶、钻底盘。
毕竟是耳闻目染了二十多年，只几天的功夫一些简单的问题她也能差不多的处理一些。可过程中又积攒了不少解决不了的修理问题。
陈爸爸刚做完手术，她只能挑几个关键的去问一下。其余的还要自己想办法。
“要不要自己报个汽修学校，系统的学一下？”闲下来了的时候，陈敏想过这件事。
“算了，远水解不了近渴，就算学成回来，厂子早卖了。”
“要么把车送到其他修车厂的时候，自己跟着进车间偷学一番。花点钱就花点钱，就当是交学费了。”
可是这样也不行！那帮人都知道她是老陈的闺女，怎么可能让陈敏进车间！同行是冤家，陈家修理厂出了这状况，其余家怕陈敏挖人，防她跟防贼似的。你来送车可以，想进修理车间，没门！
陈敏翻无聊的翻着手机，忽然看到一个游戏的图标。这游戏她玩了半年多，前前后后花了不少钱。如今想想，就算她在游戏里多厉害那又有什么用，她仍是解决不了眼前的问题。
“哎，我要么去游戏里问一下啊？”陈敏突然冒出一个想法。她在游戏里见过有人聊过什么医学问题，买卖房子的手续……万一有人懂汽修呢？
王占先接连回答了几个问题，让陈敏忽然意识到，自己捡到宝了。眼前的这个丑陋的侠客，不但懂汽修，而且还是个汽修高手。
“侠客小哥哥，你的电话号码方便给我吗？”王占先上线的时间很不固定，有时候半个月也看不见人影。遇到着急的事情陈敏抓不到人，心里一点底儿也没有。
“可以，但有时候我可能不方便接电话，你不要介意。”
“不会的，不会的！”双方一交换号码，陈敏乐了，她没想到王占先居然跟自己在一个城市。
有王占先的帮忙，汽修厂好死赖活的熬过了一个季度，跟4S店结算后，陈敏收到了第一笔钱款。她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请王占先吃饭。
“行啊，三个月就搞定，速度够快的！”张玄海听到这儿，情况大概也清楚了，没想到自己无心的一句话居然让王占先这个老光棍抱到一棵嫩杨柳。
“没有，见面的时候还是很尴尬的。”王占先老实的说道。
美女请吃饭，王占先当然会去。
一见面，王占先就觉得自己没戏了。他比陈敏大八岁，在人家眼里他是个十足十的一个“大叔”。不过在饭桌上，王占先也了解了陈敏的难处，帮人帮到底。他答应陈敏，休息的时候去她的修车厂给她当“大师傅”。
“军人是不可以兼职的！”张玄海严肃的说道。
“我知道，我去干活也没有要她家的钱啊！”
“白干活！”
“我就当是去过过手瘾！”
“队里那么多车，还不够过瘾的？”张玄海一脸鄙夷的说道：“你打的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坏主意吧。”看到王占先低着头呵呵的傻笑，张玄海全明白了。
“你们确定关系了？”
“上周她带我去医院跟她父母见了一面，她家里人对我还不错。”
“你应该清楚，按规定士官原则上是不允许在驻地找对象的！”
“知道啊，嘿嘿，原则上嘛！”王占先换上一副“你懂的”的傻笑。
“那你打恋爱报告了吗？”王占先的小九九张玄海也清楚，有“原则上”就有“原则下”。部队对士官恋爱还有一条规定，那就是超过三十周岁，在原籍找对象困难的中高级士官，可以申请在驻地找对象。王占先的条件确实够了。
“我也没想到进展会那么快。”王占先说道：“如果顺利，可能等这次外驻回来，我就直接打结婚报告了。”
“该走的程序不能少，你尽快打报告吧，对女方的政审还要一段时间呢！”
“是，我马上补！”
“还有，交女朋友是好事，但是不能耽误任务。”
“副队，我真没有！”王占先赶忙解释道：“我是被临时派进山，小敏还不知道。再说队长让我进山也没明确时间，我就想绕个道过来跟她说一下。”
“绕道？你没有电话啊，打个电话说下不行吗？”
“没有当面说一下好。”
“怎么的，还要给你俩开个告别会呗！”张玄海不客气的说道，“军令是什么，王占先你是老兵了，这个道理还用我给你讲吗？
“是是，这个道理我懂！”
“你懂个屁！”张玄海吼道，“队长为了你兜了多大的事儿，你心里没有数吗?”
“是，是我不对！”王占先十分诚恳的承认错误道，“我不应该跟你们耍小心眼。”
士兵出差，最少也要两个人一起行动，这是部队的规定。但维修队眼下人手确实不够，考虑到王占先是老士官，又赶上他家里那堆破事儿，张山海就放他一个人出去了。
“小敏昨天收了台车，我还没修呢，我不能扔下不管啊。我寻思着就耽误一小会儿，把车修完再走，反正也没人知道。我是真没想到副队你这么神通广大，这都能被你抓到。”
“就耽误一小会儿？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出点什么事儿，队长会被你这一小会儿坑死！”
“我辜负了您跟队长对我的信任。”正如王占先所言，这确实是张山海对他的信任，要知道但凡王占先出了什么问题，张山海作为维修队的主官会首当其冲的面对上面的责罚。
“副队，我认识到问题的严重了，我不该抱着侥幸的心理。这错误是我犯的，副队你怎么处罚我都认，决不逃避。而且回去我一定深刻的反省，认真的检讨自己身上的错误。”
王占先认错的态度十分好，一通话说完，张玄海已经无话可说了。
“副队，要么进屋坐坐吧，都进九了，外面还是挺冷的。”一边观察着张玄海的脸色，王占先一边小心的建议道。
张玄海想了想，打开车门下了车。
“副队，您进屋先坐着，我去给您看看车。小敏，给副队倒水！”见张玄海动弹了，王占先乐了。他知道张玄海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儿，你要是跟他硬抗，肯定没有好果子吃。如果主动承认错误，认错态度再好点，大不了被她说一顿，然后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副队，您喝水。”陈敏边说边把纸杯放在张玄海面前的茶几上。
“谢谢！”张玄海端起纸杯，小抿了一口，水温不冷不热正适口。
“没想到，大叔的单位里还有这么漂亮的小姐姐。”陈敏坐到一旁，盯着张玄海看。
“你也很漂亮！”刚刚在车里跟王占先说了那么多话，张玄海真是有点口渴了，一仰头一杯水倒进了肚子里。
“你们单位有很多漂亮小姐姐吧。”陈敏小心问道。
“这个，你应该去问王占先？”张玄海把空水杯放回茶几上，脸上挂起常态般的微笑。
“他说他那是什么和尚团，没有女的。”
“嗯，他这么说确实不准确。”
“就是嘛，这个骗子！”
“他还骗你什么了？”
“休假啊，每次都唬我是说他申请休假了，可认识三个多月了，也没见他休过一整天的。”陈敏抱怨道，“这次更过分，说好过年带我去你们那见世面，他这一出任务我还去见毛！”
“不会是你们这些领导看他老实，欺负他吧。”
“他心眼多的跟筛子似的，我们能欺负他？”张玄海反驳道。
“这倒也是，可他怎么总是这么忙啊！”
“哎，小妹妹，这才哪儿到哪儿！”张玄海心里嘀咕一句，但嘴上还是为王占先开脱道，“王占先是我们维修队的士官长，不但负责训练也负责管理，维修队那么多事情，他想休假真是很难。”
“不过，这说明王占先有能力啊，队里的事情离不开他。而且也说明王占先是个靠谱的人。”
“这倒也是，除了他休假不靠谱，其余的比起我那些朋友可是强多了。”
“王占先有没有跟你说他家里的情况？”话一问出口，张玄海心里就暗叫“不好”！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就王占先家里那堆破事，哪个姑娘知道了还能跟他结婚。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员。王占先找个媳妇多么不容易，万一因为你嘴欠让王占先又变成单身狗，这可怎么办？”张玄海在心里把自己狠狠的骂了一顿。
但是张玄海心里并不后悔，婚姻是大事，对女孩子来说更是关乎一辈子的事情。让她憋着不说，她做不到。
“他跟我说了！”陈敏平静的说道。
“什么，他说了？怎么说的！”王占先果然还是很靠谱的，没有为了娶媳妇，就隐瞒自己家的情况，欺骗对方。这也让她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王占先家的那堆破事儿，张玄海还真不知道应该怎么跟陈敏说。
“不着调的兄嫂，不讲理的妈。”
陈敏的话总结的精辟又准确，张玄海听了“噗呲”一下笑了。
“小姐姐你这么笑可比刚才真实多了！”陈敏更喜欢现在的张玄海，不像刚才那样假的厉害。
“他家这样你还跟着他？”
“那怎么办啊，也没有其他的可以选啊！”
“怎么没有，我们队里的军官干部，又年轻又有文化，比王占先帅气十倍，改天我给你介绍一个。”
“这么好？副队，你还是自己留着吧。”陈敏一撇嘴，“我自己是什么德行我还是清楚的，你说的这些人不一定能瞧得上我。”
“不选军官，我那还有士官，个人条件也不错的。”介绍对象张玄海还是很有信心的。工程团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光棍。
“你也不用试探我。没有用的。我就认定王占先了。”
“你是不是傻啊！王占先又老又丑，跟着他干嘛！”
“他是又老又丑，但他人好。我爸说了，我要是把这么好的人错过了，那才是大傻子。”
“可是他家的情况很复杂，你有办法？”想起王母的那副嘴脸，张玄海就觉得脑袋大。
“那算什么复杂？比起我奶奶家差远了。”
“啊！你还有家传的秘籍啊？”
“我妈说了，只要我们俩能一条心，那些都不是困难。”陈敏坚定的说道。
也许王占先并不是最好的，但确是最适合的她的。这一年的经历让陈敏看清了世态炎凉，曾经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早就被她抛到九霄云外，如今她只想踏踏实实的把修理厂经营下去。
趁她们俩聊天的功夫，王占先给吉普车作了仔细的检查。车伤并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除了车尾那道长长的划痕外，后车门还被撞变了形，尾灯也有裂缝，都需要修理和更换。
王占先的建议还是去4S店，毕竟这车还在保修期内。张玄海当然也不想委屈了吉普车，可是她真的是没有时间啊。
为难之际陈敏自报奋勇的接下了车。“把车送修理厂，这业务我熟！”陈敏说道：“不就是这回远点在旅顺嘛，副队给报油钱就行。”
“行！油钱我出，不过我按维修清单给你结账。”
“没问题！”
“王占先的母亲收拾东西要回家了！”一早姜文清就带给张玄海一个好消息。
“大姨，您不再住两天？”张玄海赶到招待所，发现王占先的母亲已经把东西都收拾好了，于是假惺惺的说道，“这时候让王占先出差不是我们的本意，可我们是军人，大姨您要理解我们。”
“额理解，额理解！”王占先的母亲嘴上说着，可心里清楚儿子这是又“躲”了。心里虽然很生气，可她也没有办法。
“您看您都来了，要么跟我一起过年吧。”张玄海不管王占先母亲挂在脸上的那一副不高兴的表情，依然火上浇油道。
“不住了，不住了。”王占先的母亲现在心里也苦。钱还有一部分没拿到，她有点儿不甘心，有心等吧，但大儿媳妇在外面住着，天天都要花钱的，这让她十分肉疼。
“马上要过年了，家里还一堆事情等着我嘞。”好歹这次来也要了三万块钱，怎么想自己都不吃亏。
“这样啊。”张玄海“恍然大悟”道，“那我送您到大门口吧。”
“不是有车送到车站的吗？”王占先的母亲奇怪的问道。以前她来都是坐车去车站的，怎么这回送到大门口就完事了啊。
“哎，按说，我应该派个车送您去车站的。但我们部队有新规定，公车严禁私用，我不能违反纪律啊！”张玄海这假话说的脸不红心不跳。
部队是有规定严禁公车私用，但是不包括送家属。相反，部队对家属那是十分热情的，车接车送，食宿全免。只不过王占先的母亲做事做的太过分，不受维修队的待见，自然也不在他们热情的范围内。
“面试的怎么样？”见到赵玉亭，张玄海关心的问道。
“已经通知了。”赵玉亭一脸兴奋的说道，“明天正式上班。”
其实赵玉亭的事，刘硕第一时间就跟自己汇报了。上午的面试结果很好，领导很满意。这一方面是赵玉亭的技术确实好，另一方面也有刘硕的功劳。整个面试刘硕全程跟着，自然一点波折也没有，很顺利的通过了。
“那什么时候办人事手续。”
“我问了，单位有专人办理，不用我自己跑。”赵玉亭傻笑着说道，“刚刚社区给我来电话，说我的档案已经被调走了。”
“这很好啊！”张玄海也为他感到高兴，“那你来这里干什么？回去准备准备，明天上班了。”
“我是来谢谢您！”赵玉亭激动之下，抬起右手想敬礼，但又觉得不妥，忙给张玄海深鞠了一躬。
“哎，我们俩的关系，用不着这样！”张玄海伸手拦住他。
“不，这是应该的。”赵玉亭说着，转身往后跑。张玄海这才发现后面还停着一台出租车。
赵玉亭打开出租车的后备箱，把里面的东西一箱一箱往外搬。
“你这是干什么！”张玄海扫了一眼，都是自己喜欢吃的。
“就是我点小心意！”
“你花这钱干什么？真不用！”
“都是吃的，不值钱，您要是吃不了可以分给大家吃。”赵玉亭边搬边说，“能落在平阳，这是我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还是那么好的一个单位，副队，我真不知道要怎么感谢您。”
“是你自己技术过硬，所以才能被留下。”
“不不，副队，我问了，不是那么简单的。”赵玉亭刚开始把这事儿跟他姐姐姐夫说，他们俩都还不信。因为他们有个老乡想进个什么事业单位当个保安，还不是有编制的那种，都要拖好几层的关系，人家还不一定答应。赵玉亭就接了个电话，就能去面试，这太不现实了。
“若非要找其他理由那也是你运气好，正好遇见我那学长，我什么也没做，就是传了个话。”
“不是那么简单的。”赵玉亭一个劲的摇头，话语有些哽咽。
如果之前没有在工地上的待的那段时间，赵玉亭可能也感受不到找一份工作有多难。他在家呆着的那几天也不好受，没少遭人白眼，还有他姐夫的数落。但是因为张玄海的一个电话，所以的事情都不一样了。
“你的心意我领了，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看到赵玉亭这样，张玄海不再坚持，“东西放这儿吧，我一会儿让人来搬。”
“嗯！”赵玉亭点点头，搬下最后一箱，盖上车盖。
“有几句话我要跟你说一下。”张玄海想了想开口说道，“这是个很稳定的工作，但你也要有危机意识。有时间，还是要充实一下自己。你脑袋不笨，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能要到人事编制的名额，说明这个副厅长的能量不小，肯定还要高升。赵玉亭跟着他机会也不能少。但机会永远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赵玉亭以前吃过文化程度低的亏，希望他真的能听明白自己的意思。
目送赵玉亭走远，张玄海没由来的一阵心烦。似乎大家的事情都很顺利，唯独到了她这里怎么那么心累呢。
自从接手了王占先的工作，张玄海每天都是从早忙到晚，回到宿舍，什么都不想干了，就想睡觉。真是应了那句话，“不干不知道，一干繁够呛！”
王占先是维修队的士官长，他的工作不是用一个“繁杂”就能简单形容的。
一个连队士官长的主要职责包括：参与训练计划的拟制；负责士兵单兵训练和班组训练的组织实施等工作；协助连队主官组织士兵的日常教育和管理工作；抓好条例条令等各项政策的落实；承办士兵请销假、探亲休假等日常管理事务性工作；及时了解掌握士兵的思想动态，协调解决士兵工作、生活中的困难等等。
这些繁杂的内容让张玄海切实的体会到基层士官的不容易。一般的日常教育和管理张玄海勉强能应付，但是训练上的那些事对张玄海来说就是雷区，她动都不敢动。
虽然王占先走之前已经拟制出下阶段的训练计划，可是要协调落实解决的问题还是不少。张山海也清楚有的张玄海根本就干不了，所以他把闫世成跟姜文新派给了张玄海。说是给她找的帮手，实际上就是找人替她干。
张玄海就想不明白了，以前这些工作王占先嘻嘻哈哈的就做完了，可是眼下换成自己，做起来怎么那么心累啊。
除了通讯，她也就懂些基本的军事指挥理论，在这个专业多而杂的维修队里，根本就不够用。专业上插不上话，还没有带兵的经验，说话想硬气都难！
这还不算是最糟糕的。
新兵下连不久，有次张玄海路过一个班，那个班的班长正在屋里教授肩枪和背枪的转换，一个很基础的单兵动作。
张玄海在门口看了两遍就学会了，本来她应该转头就走的。但是脑子里突然冒出了几个问题，“为什么要用拇指顶着枪背带？握着不行吗？”还有“为什么要把枪在肩上换来换去的？拿着不行吗？”
张玄海很像知道答案，同时她也觉得这些问题对让战士理解好这个动作很有意义。于是直接走进屋去问那个班长。
可看到班长那张憋的猪肝色的脸，张玄海意识到自己犯错了。
班长刘树江跟姜文清一样，是个新转的士官，没什么经验。他只是跟他的班长学了动作并没有学习“为什么”的，对这个动作的意义更是不知道，就像不知道为什么要把被子叠成豆腐块一样，他只知道要这么做而已。毕竟部队不是学校，没有给你答疑解惑的习惯。
可张玄海把问题问出来了，一屋子的新兵都在瞅班长刘树江。
“什么意义我不知道，副队你告诉我们吧！”刘树江憋了老半天，憨憨的把话问了出来。
可是那“什么意义”张玄海也不知道。
刘树江不干了，“你不知道你问你班长去，你问我这不是来捣乱吗！”他毫不留情的把这事儿告到了张山海那里。说张玄海干扰班组正常训练，影响自己班里的威信，非要张玄海当着全班的面给他道歉。
虽然这事儿最后让张山海压下来了，但张玄海之前树立起来的威信完全垮塌了。
“这要是换成其他人，他们怎么敢！”张玄海从心底感到深深的疲惫，连带着她那颗强大的自信心已经被打的稀碎。平时说话很难在张玄海的嘴里听到“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这样的词，大部分她会用“也许”、“大概”、“有可能”代替。
张玄海有点理解侯斌消极的原因了，侯斌的原专业是食品科学与工程，怎么看他学的专业都跟工程团八竿子打不着，估计就是专业名称里那最后两个字害了他吧。
看着训练场里，队里的战士正在热火朝天地训练，张玄海的心却如坠冰窟。
其实她可以完全把事情都扔给闫世成的，可是张玄海心里还有点不甘心。
“干部不要求什么专业，只要五公里武装越野能跑及格就行。”这是她刚来工程团的时候听到的话。
难怪当初团长韩学荣把自己扔到卫生所是那么理直气壮，估计工程团里大多数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张玄海侧面的了解过，在工程团，专业不对口的干部还有许多，比如，二连长，是国防大学的法学学士，斯斯文文带着近视眼镜的，让你无法想象，他在全军的爆破比武里拿过名次。还有六连长，陆军指挥学院学的是装甲兵指挥，现在指挥的是不是装甲兵而是舟桥车。还有干部科助理，他的原专业是防空兵指挥。后勤管理员，他的原专业是高炮指挥，还有张山海他学的是机械，这跟指挥和管理根本就不挨边。
“他们都能顺利的转变，为什么自己不行？”张玄海一遍一遍的问自己。
“可自己跟他们不一样！他们毕业就到了这儿，我可是在研究所干了三年的。难道我那三年的成绩与经验就这么放弃了。”张玄海陷入无限的纠结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