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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9章 所谓善良
兴风之花雨全文阅读作者:萧风落木加入书架
    勾栏客栈,北楼书房。

    马玉怜直着娇躯跪在书案之前,仰着俏脸,满是祈求之色。

    风沙静静地看着手中的书折,嘴角带笑,眉尾微搐。

    马思思站在主人旁边,看了眼姐姐,又偷眼瞄主人,一口气提到了嗓子眼,咽不下去又不敢喘出来。

    她熟悉主人,这分明是要发飙的前奏。

    风沙头也不抬地笑道:“你倒是挺善良的,善良到连几天都拖不了。还有,谁跟你说我一点头,事就一定能成了?真以为你主人我有神鬼之能啊!”

    马玉怜忙道:“只要主人想,哪有成不了的事,何况无数老弱妇孺正在大山里忍饥挨饿,如果拖到入冬,那就是饥寒交迫。主人拯救他们,善莫大焉。”

    马思思瞄见主人眉尾搐动,吓得心儿乱跳,恨不能扑上去捂住姐姐的嘴。

    风沙平下手中的书折,歪头道:“如果我不救他们,那就罪莫大焉了?”

    马玉怜总算察觉到不对劲,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吓得直接趴下,颤声道:“婢子不敢。”

    “嘿嘿~你是不敢说,但是敢想啊~”

    这下连马思思都站不稳了,双腿一软,跌跪于地。

    马玉怜俏脸煞白地道:“婢子不敢,不敢说也不敢想。”

    风沙笑吟吟地道:“我不想跟你说什么大道理,就问你几件事,只要你答得上来,我非但不怪你,还要重重地赏你。”

    马玉怜战战兢兢地道:“婢子知错了……”

    风沙冷嗖嗖地道:“闭嘴。”

    马玉怜可怜兮兮地闭嘴,使劲地竖起耳朵。

    “北周缺铜你知道吧?”

    马玉怜赶紧点头,她当然知道。

    柴皇为此不仅灭了佛,还差点跟四灵干起来,闹得十分紧张,主人还因此跑到外面躲了好几天。

    “缺铜意味着铜钱紧缺,铜钱紧缺意味着物价飞涨。你来教教我,如何在物价飞涨的情况下大量收购衣食盐铁等民生物资,还不会导致民生崩溃?”

    马玉怜听到前面还不明所以,听到后面不禁一呆。

    “渤海人的命是命,难道北周人的命不是命?”

    风沙含笑道:“我在等着你的好主意呢!”

    马玉怜白着脸摇头,怯生生地道:“婢子蠢笨……”

    风沙笑道:“你想不到办法,我想得到。可以调购军用物资,乃至军粮嘛!”

    马玉怜啊了一声。

    “你再来教教我。”

    风沙笑容不减:“如何在柴兴为统一天下而大肆储备物资的情况下,弄来足以满足几十万甚至百万大军的物资,还不让他认为我是修渠的郑国?”

    秦王嬴政当政元年,韩国惧畏秦国,遂派水工郑国入秦,献策修渠,便是后来的郑国渠。希望以此消耗秦国的人力资财,进而削弱秦国的军队。

    马玉怜这会儿清醒多了,立刻领会到主人的意思:

    军用物资和民生物资其实高度关联,而且相互影响。足够百万百姓消耗的物资,自然也足够撑起百万大军的消耗。

    根本是同一碗水。一多俱多,一少俱少。这边倾多,那边就少。

    “你再来教教我。如何将足以满足几十万甚至百万大军的物资从北周运至渤海,还不让契丹误会北周的意图而导致立刻举兵来攻?”

    北周如此大规模地支援渤海,用心根本昭然若揭,契丹不发飙才见鬼呢!

    开封大典上,一直是薛伊奴出面为渤海筹募物资,北周朝廷从来没有正式表态支持过。

    柴兴又不傻,哪怕心里再是支持,也必须把事情局限在“民间自发”的层面。支援渤海是为了让渤海拖住契丹,而非逼着契丹打过来。

    本末不能倒置。

    所以,还没到筹募,柴兴人就跑了,根本没有留下来站台。

    马玉怜一念转过,香汗淋漓。

    风沙斜她一眼,含着笑容,又是一串连珠。

    “你来教教我。如何将足以满足几十万甚至百万大军的物资从北周运至渤海,还不被契丹半途打劫?“

    “还有,足以满足几十万甚至百万大军的物资从北周运至渤海,需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和时间?路上人吃马嚼会浪费多少?不够的部分,由谁来出?”

    “还有,足以满足几十万甚至百万大军的物资从筹购到运输,需要多少有司衙门通力合作,需要搞定多少势力才能够顺利成行?”

    “你知道这中间会产生多少利益纠葛?又有多少人等着雁过拔毛,想要分上一杯羹?”

    不仅马玉怜,连马思思都听木了。

    马玉怜发觉自己把这件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本以为不就是买点粮食好衣服吗!又不是不给钱,主人出面,根本小事一桩。当真没想到居然牵扯这么大。

    “嘴上善良容易,其实善良不容易。自己做不到不要乱答应,不答应也未必铁石心肠,可能只是比你多那么一点脑子,知道有多少人和事需要摆平。”

    风沙把书折往马玉怜的身上一掷,冷笑道:“让你拖上几天,你以为我随口胡诌?或者以为我是神鬼降临,一言既出,天威律令,所有人一概奉命?”

    只要跟人当面,他就敢应承,只要应承了,一定做得到。

    一言九鼎当然不是靠着嘴巴说说。先有九鼎,才有一言。

    这件事他还没完全准备好呢!关键碍难不少,并非实锤。

    把人叫来了,却无法应承,等于浪费时间。

    如果硬着头皮答应,最后却没做到,更会折损威信。

    往后再想推动,事倍功半,根本得不偿失。

    马玉怜被书折砸得一哆嗦,赶紧把书折捡回来,双手过头捧高,脑袋则埋得更低,哭道:“婢子知错了,求主人饶恕。”

    风沙没理会,也没吭声,思索半晌道:“听你描述,直到现在,他好像也没有说过钱瑛半句坏话,甚至连一句抱怨都没有,是不是?”

    马玉怜忐忑不安地回忆了一下,赶忙道了声是。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是条好汉,值得一见。”

    风沙嗯了一声:“既然你都答应他了,那就不要拖拖沓沓,不如爽利一点,让他知道你不仅说话算数,而且管用。现在就派人叫他过来好了。”

    马玉怜心里一松,更是一喜。主人还是挺疼她的,尽管冲她发了火,终究还是允了。

    风沙斜她一眼,又道:“去换身衣服补下妆,待会儿端庄一点,别红个眼睛哭哭啼啼的,哪有半点公主样。”

    马玉怜使劲点头,心里甜津津的。哪怕主人生她的气,还是不忘在外人面前维护她的颜面呢!

    ……
第1060章 罢黜0家,独尊墨术?
兴风之花雨全文阅读作者:萧风落木加入书架
    皇宫,御花园,演武场。

    柴兴大开大合地舞着一把长柄斧,高低变幻无方,进退迅捷之极,斧砍斧削,斧刃带啸,啸如虎扑,威如虎啸。

    旁边除了王卜,离得最近的内宦和宫婢也在百步开外。

    柴兴忽然收斧倒提,沉气吐浊,转向王卜笑道:“爱卿觉得如何?”

    王卜正色道:“臻至化境。”

    柴兴将斧头一抬,含笑道:“你的武功我是知道的,那才叫化境呢!要不来比上一场?”

    王卜脸色微僵,躬身道:“微臣不敢。”

    “谅你也不敢。如果你不小心伤了朕,或者朕不留神砍了你,这日子真就没法过了,你说是不是?”

    王卜满脸苦色,不敢接话。要说人物,柴皇绝对是个人物。要说无赖,柴皇有时候比无赖还无赖。

    柴兴拎着长斧近身几步,笑吟吟地道:“朕刚刚想到个歇后语,王爱卿通古博今,不如帮朕想想否前无古人。”

    王卜再度躬身:“臣洗耳恭听。”

    柴兴清清嗓子,一本正经地道:“柴门弄斧——找削求砍。”

    王卜一脸错愕,旋即捻须苦笑。这是警告他不要找削求砍。

    柴兴咄地一下将斧柄杵地,双手按住斧头,笑道:“正好有几句话想问问王爱卿,还请爱卿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王卜叹了口气道:“陛下请问。”

    柴兴道:“你们最近搞什么鬼呢?怎么突然对支援渤海的事情这么上心,不仅众口一词,甚至同心协力了?”

    王卜刚刚张嘴,柴兴曲指轻弹斧刃,斧刃嗡嗡地响,他则似笑非笑。

    “朕不着急,王爱卿可以慢慢地想,等想明白了再来回话。”

    王卜脸色变幻少许,一字一字地斟酌道:“陛下说的‘你们’,是指司星宗,还是指百家?”

    柴兴不耐烦地道:“别跟朕绕弯子,你知道朕想知道什么。”

    王卜面露犹豫之色,胡须被自己捻断一根都不觉得疼,老老实实地道:“这是风沙领得头,我们只是配合他。”

    对于百家来说,这是一件很丢面子的事情,要不是柴兴干耍无赖,逼到他没有法子,他肯定不会承认。

    柴兴露出果然不出我所料的神色,轻哼道:“你们倒是真听他的话。”

    王卜无奈地道:“他是墨修~”

    柴兴冷下脸:“墨修怎么了?朕怎么不知道朕已经罢黜百家,独尊墨术了?你们就任凭他一家家地打上门,然后就乖乖地俯首帖耳?”

    王卜叹气道:“不光是他,还有梁国长公主公主。两人手拉手来着。”梁国长公主即郭永宁,也就是郭青娥。

    柴兴脸色微变。

    他现在明白为什么百家一个个这么乖了。

    风沙拉着郭青娥,等同于四灵拉着隐谷。

    这两家统一意志,百家不乖才是见鬼了。

    柴兴沉吟道:“永宁为什么会跟他一起?”

    王卜轻咳一声:“听说陛下一直有意将风沙尚于梁国长公主。”

    言外之意:还不是你撮合的。

    柴兴斜眼道:“你跟朕装傻是不是?”

    仅凭这层关系,郭青娥绝对不可能跟风沙联手向百家施压。

    郭青娥同意,隐谷也不会同意。

    肯定另有原因。

    “以微臣之浅见。”

    王卜小声道:“高丽欲推行科举,隐谷乐见其成。如果四灵做出一些让步,隐谷必定欢欣鼓舞。有这样一份大礼打底,隐谷怎样给墨修面子都不为过。”

    柴兴目**芒,点头道:“爱卿言之有理,这就说得通了。高丽是物资运往渤海的中转地,亦是以帛换铜的目的地,这当中就有了勾连的余地和利益。”

    但是,他仍旧无法理解,风沙为什么愿意这么便宜隐谷,难道仅是为了支援渤海。

    之前,这小子对支援渤海的态度一直相当的谨慎,仅是想吊命而已。反倒是他想要火上添柴,希望渤海能够死死地拖住契丹,至少几年。

    风沙的态度为什么会突然发生如此巨大的转变?

    所导致的结果,看起来似乎有利于大周,更有利于平边策的大局。

    他却实在想不明白,风沙的利在哪里?

    如果没有利,风沙为什么会这么上心卖力?

    这时,有内宦近前拜说殿前司都虞侯候见。

    王卜如蒙大赦,趁机告退。

    赵仪一到演武场边上,柴兴直接将手中的长斧扔了过去。

    赵仪笑了笑,摘树枝般接住。

    柴兴又从武器架上取来一柄短斧,喝了一声,扑了上去。

    两人很快打成一团。

    奇在打了半天,两柄斧子居然没曾碰撞,仅是咻咻地疾啸响个没完。

    柴兴闪过赵仪当头一斧,问道:“他要多少?”

    赵仪颇有节奏地连续闪身,同时道:“左藏、大观、元丰三库,广济、广盈、永丰三仓。”然后还了一斧。

    柴兴怒而连劈,同时骂道:“这特么都是大内的仓储,还特么论仓论库!!他,他到底有没有把朕放在眼里!这是拿我当成冤大头了?”

    赵仪一斧撩腹,笑道:“不是要,是买。他的意思是分批卖到黑市上,他再让人买走,之后陛下只需处理几个监守自盗的家伙足矣。”

    柴兴抬脚踹斧,哼道:“这也太明目张胆了吧!!他是把契丹人当傻子,还是把朕当傻子?”

    赵仪飞退几步站定,横斧笑道:“他保证契丹人闭嘴。”

    柴兴唔了一声,收斧而立,沉吟道:“你觉得呢?”

    “利大于弊。”

    赵仪落斧于地,轻声道:“减少储备,契丹和南唐一定乐见其成,有一定的迷惑效果。加上西征南征都是虚晃一枪,不会吃力,也能以此为借口收兵。”

    顿了顿,叹道:“高丽与渤海结合,绝对称得上奇思妙想,不仅把高丽强行绑过来,还可以更好更长久地牵制契丹。也就是他敢想敢做,换我不行。”

    柴兴思索半晌,摇头道:“如果导致北征后继乏力,无功而返,仅此一弊,足压百利。”

    赵仪缓缓地道:“虚晃两枪才换得人家猝不及防,得以暴起一击。如果这样都一击不中,两击三击亦难中矣!此击胜在暴,胜在疾;败在泄,败在拖。”

    柴兴垂目良久,沉声道:“你告诉他,我答应了。不过,有个条件,让他立刻给我滚蛋。这个混蛋早走一天,我的寿元都会长上三年。”

    赵仪干笑。

    ……
第1061章 临行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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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勾栏客栈,东楼密室之内卧。

    周宪娇柔倚在床边,抓着一支玉制的鱼吻小勺,凝着美目,温柔地给风沙掏耳。

    初云捧着盏琉璃灯,跪在床边,凑近照明。

    风沙侧头枕在周宪的大腿上,感受着紧致弹性的丰腴,以及透出薄柔裙纱的热力。

    香息熏人,令人迷醉。

    周宪轻声道:“你现在的日子很不好过吧?”

    慵懒的声线甜到人心里,让人浑身酥软,语气里透着的关心,更是让人浑身温暖。

    风沙嗯道:“你知道我跟柴兴有几条联络渠道,往常都还有来有往,或沟通消息,或谈判交涉,近来忽然统一口径,只传一个意思:让我快点滚蛋。”

    周宪嫣然道:“自打你来到汴州,搅起了多少事端?哪次不是风骤雨狂,害他焦头烂额,他能够容忍到现在,气量已经非同一般了。”

    风沙哼道:“他倒是有几次想不忍来着,可惜我没给他机会。”

    周宪手轻声更柔:“情势不同了,你最近得罪了太多人,见好就收罢~”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风沙不由叹了口气:“自从赵老去世,我在四灵高层成了聋子瞎子,只能隐约感到上面正在对我下黑手,偏偏无可奈何,更无从防起。”

    周宪若有所思地道:“所以你就拉上郭青娥打上百家?把他们都给得罪了?”

    “到总执事那一层,我的反制手段实在太少,只能拿出墨修的身份来个以外逼内,造成紧张的形势,让四灵高层投鼠忌器,不敢对我轻举妄动。”

    风沙顿了顿,展颜道:“当然,打上门也要找个由头。我想了想,干脆把渤海和高丽的事一并处理了,算是一箭双雕。”

    “你召集百家会晤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明明义正词严地说要借此事给柴兴一个下马威,还说什么要让他知道,这天下有他最好,没他也行……”

    周宪掩唇笑道:“你不会以为柴兴一点风声都听不到吧?他不赶你走,赶谁走?”

    “这是百家惯例,不在这次,也在下次。否则皇帝当久了,难免自大,真的以为皇权来自于天授了。”

    风沙干笑道:“我是想着做都做了,不如一石三鸟。你看,如今反响还是很不错的,各家都很配合。”

    “你拉着郭青娥一家家地打上门,他们倒是敢不配合。”

    周宪失笑道:“以往这种得罪皇权的事情,都是隐谷硬着头皮,现在你肯撑头,隐谷高兴还来不及呢!”

    “我事先权衡过利弊。”

    风沙有些不以为然地道:“柴兴再恼火也拿我没法子,顶多赶我走。我却能因此从隐谷借力,用以平衡来自四灵高层的压力……”

    周宪微笑着接口:“还能让隐谷兴高采烈地迎你做姑爷。”

    风沙嗅到醋味,不禁尴尬,赶紧冲初云努嘴,意图岔话。

    “流珠还好吧?她这次立下大功,一定要替我好好地赏她。如果她不想留在大公子身边,那就随她喜欢,安排个好归宿。”

    初云垂首道:“婢子替流珠谢过风少的关爱,婢子问过她,她说她愿意留在大公子身边做个少夫人。”

    风沙哦了一声,点头道:“也好。这确实是个享清福的好地方,有她照看大公子,我也可以放下心。”

    流珠果然很聪明。有他罩着,赵舒这辈子万法不侵,流珠可以舒舒服服地做个少夫人,怎么也比当密谍强多了。

    这行当就是一潭污水,想活着出水并不容易,出水后不沾污的人更少。流珠借着赵舒的光,可以洗个干干净净。

    周宪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风沙把她的手按在脸侧,转头仰视道:“大体上都安排好了,应该就在这几天罢~”

    吸了吸鼻子道:“金素玉给我传了点风声。如果我还赖着不走,柴兴可能要疯。”

    周宪轻轻地点头,面上不禁露出忧色:“你把大半人手都留在北周,路上的安全怎么办?”

    她和风沙都选择押注北周,整个摊子已经铺开。

    区别在于,洪烈宗在北周的势力很小,仅有她娥皇这一支。

    风沙的势力未必有多大,架子却撑得很大,极度缺少撑起整个组织的中层和基层的主事。

    风沙在的时候,硬是撑起了一片天,组织再孱弱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因为担心报复的关系,没有人敢轻易动风沙的势力。

    她和她的娥皇一系,实际上也是受到风沙的庇护。

    一旦风沙离开,很多事情鞭长莫及,威慑力将会大减,只能依靠组织体系来硬抗风雨,只有一些重要人物还能够受到庇护。

    比如云虚、易夕若和韩晶,还有汴州驻点的主事彤管,担当情报主事的流火,负责闽人关系的马思思,当然也有她。

    谁敢动她们,等于逼着风沙杀回汴州。

    包括柴兴才内,好不容易才把这个瘟神赶走,肯定不想再招惹回来。

    但也仅此而已。

    风沙不可能因为死了几个不重要的人物,千里迢迢地跑回汴州报仇。

    所以必须靠着组织本身来维系组织。

    她知道风沙最近忙着加速分派包括风门在内的剑侍和弓弩卫,到个个地方充任主事,就是为了撑起整个组织。

    就算这样,也仅是勉强满足了基层,中层依旧稀缺。

    毕竟能力和经验不是大风刮来的,只能通过实务来历练。

    这种情况导致风沙的身边几乎没有了人手,连勾栏客栈的防卫都交给了她,身边仅剩绘声、授衣和马玉怜各带着一小队手下。

    这么点人手,呆在汴州还好,一旦踏上旅途,那就进了乱世,根本无法保证安全。

    风沙伸手抚摸周宪的脸颊,笑道:“也就是从洛阳、申州、江城这一段危险一点,到了江城就好说了。”

    他担心周宪吃醋,特意没提从汴州到洛阳这一段。

    这段路上,他和郭青娥同行,保管没有任何人敢动任何歪脑筋。

    周宪摇头道:“这一程大半陆路,而且匪患甚多,乱兵流民亦不少,走起来旷日持久,更是危险重重,你就带着几十个人上路,我实在放心不下。”

    风沙并非寻常人,可能会遇上的危险绝不仅止于匪患和兵乱。

    寻常商旅组个商队就能成行,他则不然,还需要防备一些从天上劈下来的冷电。

    ……
第1062章 行前之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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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包括百家在内的各大势力,谁还弄不来几股悍匪,甚至军队?

    顶尖高手更是可以多到成群结队。

    根本不是依靠人多就能够抵挡的。

    一旦被人锁死,保管死了都不知死在谁的手里。

    就算带一整支军队上路,还要担心粮道被劫呢!

    想要防备这些高来高去的“不可抗力”,人数并非关键,关键是防卫策略,必须让人无法锁定,锁定了也无从下手。

    简单地围成一圈、挤成一团肯定不行。

    看起来人多势众,其实根本是活靶子。

    总之,带着几十个人上路,似乎很多,实际上要分为好几队。

    前行要打前站,用以迷惑和预警。殿后要有扫尾,防止追踪和追击。附近要有侧翼,避免发生意外却无援手。

    三者之间并非一成不变,必须不时转换以免被人窥破虚实。

    真正能够留在风沙身边的人手,剩不下多少,也无需太多。

    贵在精,不在多。能够解决一般麻烦即可。

    尽管周宪很清楚这些情况,还是不免忧心忡忡。

    风沙笑道:“这条路上有四灵的货运线,我提前做了些安排,只要小心一点,应该没事。”

    “还是让初云跟着你好了,她在这里已经是个死人,根本见不得光,整天跟我呆在这里也实在憋闷的很。”

    风沙有些犹豫,周宪身体不好,初云跟他走了,谁来服侍周宪?

    周宪柔声道:“除了保护你,她还可以给你提供一些四灵之外的情报,你肯定用得上。”显然她并没有把洪烈宗于北周的密谍全部交出去。

    风沙有些心动,想了想还是摇头道:“你更需要她。”

    “让她跟着你,也是为了她好。这行当太黑暗,毫无道德和人性可言。只要她还留在汴州,还留在我的身边,终究逃不出这个漩涡。”

    风沙心知有理,轻轻一叹。

    严格来说,他跟初云是同行,当然能够理解周宪的意思。

    密谍是世上最古老的行业之一,回报率高到离谱。

    历史上以几个人,甚至一个人的牺牲换来一场战争胜利的例子比比皆是。

    所以,早就残酷到没有上限,残忍到没有下限。谁还死不起几个密谍啊?

    至于密谍个人所承受的摧残、被扭曲的人性,肯定不是上位者首先考虑的事情。如果冷酷点,甚至不予考虑。

    周宪微笑道:“对你来说,她已经没有任何秘密,所以不必时刻担心说错话做错事,不必整天想着怎么撒谎圆谎。对她来说,这实在是最大的幸福。”

    风沙转目初云,问道:“你怎么想?”

    初云垂首咬唇,迟疑不言。

    周宪截话道:“你不要为难她了。她为了我牺牲良多,我是真心希望她能够获得新生。”

    忽然转眸一笑,嫣然道:“除了替我照顾你,也是替我看着你,起码能让你少偷点腥。”

    风沙挺身坐直,握住她的手道:“等我忙完这一切,一定赶来陪你。”

    周宪羞涩地低下头,微不可查地嗯了一声。

    她的先天心衰虽然不像外人所知那样严重,毕竟还是先天不足,身体相当孱弱,再也经不起长途跋涉。何况她为了司星宗也必须留在汴州主持大局。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撑到再见风沙,可能这一别就是永别。

    对此,风沙当然心如明镜,这段时间哪怕再忙也会抽空过来陪她。

    两人都很珍惜这段短暂却美好的时光。

    初云见两人渐渐地交颈,悄悄地熄灭了手中的琉璃灯,狸猫一样轻巧无声地爬上了床。

    周宪身体太弱,经常需要她帮忙,也经不了太久,需要她经常帮忙。

    ……

    符后通过云虚,私下约请风沙,其实是魏王符彦要见风沙。

    符王被迫就任这个倒霉催的凤翔军使,名义上与风沙顺路同行,实际上风沙根本是押解之人。

    符彦当然心知肚明,为了路上好过一点,尤其不要遇上什么“不可抗力”,也还想试试有没有机会挽回局面,这顿饭他非请不可。

    奈何风沙一直找借口推脱,就是“没空”赴宴。

    为此,符家想了不少办法,找了不少门路,始终没能成功,最终还是符后走通了云虚的门路。

    云虚这一次肯定被人家喂了个盆满钵满,竟是前所未有的热心热切,屁颠屁颠地跑前跑后,硬是缠着风沙非同意不可,还要全程陪同,亲自引路。

    最终由风沙决定时间,由符后决定地点,定在东水门外的独乐冈。

    独乐冈也是一座私人会馆,位于外城的汴水南岸,距离汴水北岸的快活林并不算远。

    汴水自冈下流过,比快活林位置好上很多。

    虽然名中有“冈”,其实仅是于会馆的北面围有一座小山,但是山再小也是山,仍旧居高临下,更适合观河,风景极佳。

    符家在内城亦有私人会馆,且不止一座,符后特意把风沙约来外城,显然是想要低调的关系。

    入口居然是一间布坊,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到处都挂满了刚出沸水,正待晾干的染布。热气蒸腾,缭绕其间,缤纷艳丽不说,居然还有点飘飘仙意。

    布坊晾染布,当然很寻常,然而落在风沙的眼中,这里分明是个以布做墙造成的迷宫,没有人领路的话,很难分清东南西北,很容易在里面胡乱打转。

    尤其不少染布刚出沸水,看似轻到风吹就动,实际上很难强行穿过,一不留神就会被染布染得异常醒目,更有可能挨烫。

    这里的布置明显出自高人之手,寻常人看来似乎很寻常,懂行的人则会叹为观止。

    据云虚介绍,会馆的正门其实位于外城的一条主街上,相当繁华热闹。对外的门脸是一间药铺并着一间钱铺。

    她第一次来时,正是由这里进去,穿过后院的天井之后,再过高墙暗门,抵达一座林木茂密的院落。

    此院落被外间的商铺完全围拢,更被过墙的树木遮挡,无论如何也无法从街面上发现这里。

    云虚初来时在此被接待,以为这里就是独乐冈,还在疑惑冈在哪里。

    第二次来时才知道原来这里仅是外院,院后居然还有院,而且围了整一座湖。前院仅有顶楼才能看到这座湖,以及湖对面的小山冈。

    这座面着汴河的小山冈就是独乐冈,必须乘船通过一道类似连桥湖心楼的水门,才能抵达。

    第三次来时,她走得才是这间布坊的入口,无需坐船,入门之后便是独乐冈下的傍湖露台。

    ……
第1063章 鱼龙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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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湖露台占地颇大,东北面与湖心水门楼有桥相连,西北面则是一道相当复古的柴门,颇有点悠然见南山的意味,过了柴门就是独乐冈。

    露台上设有长约二十步,宽约十步的木顶栅格,其上蔓满了葡萄藤,正当成熟,叶绿果翠,好似一串串翡翠,随风微晃,煞是可人。

    其时葡萄要么来自万里之外的西域,要么来自陇西或者巴蜀。陇西的葡萄色紫,巴蜀的葡萄色绿,只有西域的葡萄晶莹剔透宛如翡翠。

    无论是哪里出产的葡萄,到汴州都相当珍贵,多是葡萄干或者葡萄酒,鲜果那就是珍稀,何况这一方硕果累累的西域葡萄。

    仅是能够在这里落地生根,结出果实,绝非有钱能够办到,无论是栽种还是培育,乃至日常养护,耗费的人力物力难以计数。

    看着仅是一方好看的遮阴,其实绝对算得上低调的奢华。

    尽管正午,葡萄架下十分荫凉,设有方桌圆凳。

    符王立于荫下,笑容可掬,不仅他的三个女儿悉数到齐,赵义这小子居然也在,和符尘修亲昵地并肩。

    不是符王不想带其他的儿子,只是身为他亲卫首领的长子符昭信被柳艳杀于宋州,次子符昭愿乃是天雄军军使,替父亲掌着军队,不可能跑来汴州。

    至于三子,也不知道第几房小妾生的,反正现在尚在襁褓,带不出来。

    在场只有赵义这半个女婿算是符王后代中的唯一男丁,也就担负起了接待之责。领着符尘修与云虚对上,相互客套,引荐介绍。

    符尘修一直恨恨地盯着风沙。自从崇夏会馆变故之后,她一直被禁足在家,这还是托了风沙的福,否则现在还出不了门呢!

    禁足就是为了思过,显然她始终未思己过,还在怨恨风沙。

    风沙当然不会在意,含着笑挨个行礼:“魏王老骥伏枥,皇后威凤来仪,尘心小姐慈生自在,尘修小姐貌美如故,义兄风采依旧。”

    反正一串溢美的口水话,夸夸人又不花钱。

    如果细想一下,虽然全是好词,套在每个人身上,其实并非全是好话。

    符王捋须笑道:“今趟家宴,风少何故多礼?”

    风沙笑回一句:“礼多人不怪嘛!”

    客气则疏远,越客气越疏远,隐意就是:不要跟我套近乎。

    云虚赶紧挤出个笑脸:“飞尘头次拜见符王,身为晚辈,难免拘谨。”

    风沙很给面子地道:“小子确实有些拘谨,还望符王不要见怪。”

    符王笑了笑,示意入座。

    他坐在面湖的上首,左右分别是风沙与赵义面对面,其后是云虚与符后面对面,之后是符尘心和符尘修面对面。

    除了符王之外,余人像是随意而坐,其实是刻意避免来自身份的约束。

    自有侍女送上瓜果点心,酒水小食,不见荤腥,连酒也是素酒。

    赵义坐在风沙的对面,介绍道:“这几样糕点和葡萄酒都取用了这里的葡萄,几碟小菜则是独乐冈的种植。虽非名贵,倒也有些风味,风少尝尝。”

    风沙给云虚夹了一块糕点,然后给自己夹了一块尝了一口,到了声不错。

    赵义又道:“看到当下的湖光山色,难免联想到秦淮风月,秦淮风月甲天下,风少自江宁来,想必已经阅尽群芳……”

    风沙瞧了身侧的云虚一眼,笑道:“义兄莫要害我,远观,仅是远观。”

    赵义笑道:“柔公主不仅绝色倾城,更是温良娴舒,寻常庸脂俗粉当然难入风少之眼。”

    温良娴舒?风沙不由自主地瞄了云虚一样,心道这个词无论如何跟你都沾不上半点边。

    云虚则回瞪一眼,伸手在他腿上掐了一把。

    在座几人都看到了。

    风沙心知云虚这是故意表现亲昵,赶紧轻咳一声,做出尴尬的样子。

    赵义继续道:“江宁风月甲天下,以秦淮为最;吴越水舞甲天下,以太湖为最。钱三公子于将一班太湖舞姬送于符王,小弟曾有幸观赏……”

    说着伸手指湖,含笑道:“凌波翠陌,连棹横塘,秀韵水云间。小弟甚是喜欢,百看不厌。”

    他所指的湖岸上,出来几列少女。

    离得有些远,看不清面貌,但是个个高挑,彩裙赤足,十分瞩目。

    旁边还有一群锦衣水手推着几只彩舟入湖,一众彩裙少女像是一群蝴蝶,翩然跃上彩舟。

    傍湖露台这边,一众侍女亦过来斟满酒杯。

    露台的侧面后面,来了一众乐手开始奏乐。

    当彩舟驶至湖心,舟上少女一边轻盈作舞,一边鱼跃入水。

    很快就如鱼群绕舟,时上时下,时分时合,有时竟似鲤鱼跃龙门,由水里跃舟而过。离地有些远,看不清她们是如何从水里跃这么高、这么远。

    浑身透湿之后,更突显身段线条的窈窕和曼妙,矫若游龙般于舟上来回穿梭,加上彩裙缤纷,看着谓为奇观。

    到后来,舟上更竖起一个个高杆和横木,来回飞跃的少女于半途勾住竖杆横旋,勾住横杆竖转,瞧着惊心动魄,而且绮丽多姿。当真鱼龙之舞。

    湿透的彩裙随着长腿拢张而开合,宛如展开又收拢的凤羽,又或开屏又收屏的孔雀。由裙裾甩飞的水珠溅于湖面之上,激起成圈的涟漪,或圆或椭。

    这些涟漪随着少女的转幅、裙裾的开合,时大时小。

    湖中亦有少女出没涟漪之间,上下翻飞,或臂或腿。

    仿佛绚烂的焰火中朵朵盛放的梨花,令人倍感惊艳。

    可惜傍湖露台上,除了风沙用心观赏,余人似乎都心不在焉。

    赵义一直瞅不到机会向风沙敬酒,只好转向云虚说话。

    几轮过去,云虚冲风沙笑道:“符王听闻你马上就要离开汴州,这也算是临别践行。”

    风沙从湖上收回目光,举杯向符王敬酒道:“多谢符王厚爱。”

    符王举杯道:“正好老夫也要启程赴任,说不定与风少同行。”

    其实风沙爱答不理的态度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他不再奢求翻转局面,只求图个一路平安。

    符后举杯敬道:“老父时过年迈,耐不得奔波之苦,还望风少不吝照顾,尘念感激不尽。”

    风沙回敬道:“符后言重了。”

    “洛阳乃佛家圣地。”

    符尘心轻声道:“长安和凤翔亦是佛法隆盛之地,如果风少过路有暇,不妨顺道游览庙宇寺院。风少行经之处,各寺上下必定扫尘以待。”

    这番话虽然云淡风轻,其实既有威胁,也有恳求。

    风沙正色道:“好说。”佛门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符王此去凤翔赴任,山高水远。不怕前途多舛,就怕前途不明。”

    赵义忽然叹了口气:“话说开了,小弟就不藏着掖着了。风少能否交个实底,这凤翔府到底去得去不得?如果迫于无奈非去不可,有否通融的余地?”

    几人的目光一齐盯上了风沙。

    凤翔府乃是四灵总堂的总堂,没有得到四灵的允许,任谁去当这个见鬼的凤翔军使都等同于往火坑里跳,还是管杀不管埋那种。

    加上早有风声传扬,四灵不欢迎符王去凤翔就任,如果还敢硬闯,保管死无葬生之地。

    “尘心小姐说得不错。”

    风沙答非所问道:“洛阳乃是佛家圣地,白马寺不仅是中原第一千年古刹,天下著名伽蓝,更是佛门祖庭。佛光普照,定能万法不侵。”

    在座几人听得神情各异。

    符王麾下自然有幕僚商量对策,拟定方案。

    途中告病,去洛阳避祸,就是其中之对策。

    所以,风沙话里透露的意思,几人一听就明白了。

    这不算上策也不算下策。

    所以,谈不上高兴也谈不上失望。

    场面一时冷下。

    恰好湖面表演完毕,一众少女湿漉漉地翻上彩舟,纷纷行礼。

    舟未回岸,反而往湖心楼水门行去。

    “自古吴越出美女。太白越女词有云:长干吴儿女,眉目艳新月。屐上足如霜,不著鸦头袜。”

    赵义笑而起身,又道:“还有耶溪采莲女,见客棹歌回。笑入荷花去,佯羞不出来。正好后有荷塘,我陪风少看看**如何赤足采莲。”

    符尘修跟着起身,有些生硬地道:“柔公主我陪你。”

    其实就是宴会一段之后,方便主人更衣,方便客人方便,之后就是午饭。

    风沙知道这种豪门才有的礼仪,心道你们还真是挺讲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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