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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4章 穿上衣服差点认不得了
兴风之花雨全文阅读作者:萧风落木加入书架
    整座湖被连桥湖心楼分成一大一小两边,南面水静如镜,北面翠荷连片。

    符尘修引领着云虚从傍湖露台的东北角过桥行去湖心楼。

    赵义故意放慢了步子,带着风沙走在后面。

    符王及长女次女则从傍湖露台的西北角走,直接过柴门行往独乐冈。

    赵义拉着风沙落后落单,说的话那就直白多了。

    “符家并不愿意符王去凤翔,佛门也不乐见。风少何不划个道道,走不走得通另说,还请无论如何给一个上道的机会,总不能连一条活路都不给吧!”

    就是任凭开价的意思,符家出不出得起是一回事,如今连价都不开,这不是把人往绝路上逼吗?

    听着相当委屈,甚至算得上软弱,软弱到低声下气。

    实际上软到极致就是硬。

    兵法讲究围三阙一,真要被逼到只剩死路一条,换谁都得拼命。

    何况符家一门七军使,就算佛门目下无力支持,也绝非软柿子。

    风沙随口道:“洛阳景致不错,是个养老的好去处,加之佛法隆盛,应该正和了符王他老人家的心意。”

    话里的意思他刚才已经表达过了。

    其实他和柴兴都没有打算把符王往死路上逼。

    真要做了,麻烦大了。

    不过,符家并非符王的符家。

    之前几次改朝换代,符王每次都站对了队,所以一直位于中枢,在一众兄弟之中地位最高,自然而然地成为了符家的首脑,同时也占得了最大的利益。

    这次柴兴下刀相当精准,从头到尾只针对符王,并未针对符家,甚至连符王二子所掌握的军权都没有做任何处理。

    如果仅是符王被赶出中枢,个人失势,他那些兄弟未必会难过,说不定还额手称庆呢!

    换句话说,符家远没有被逼到必须掀桌子的程度,更不可能拼什么命。

    风沙乃是深悉内情之人。

    赵义实在不可能唬住他。

    “划道划两道,上道和下道,还请风少再划个上道。”

    赵义正色道:“请你一定相信符家的诚意,一定包君满意。对于符家的诚意,柔公主已经深有体会。”

    风沙笑了起来,看来云虚这个小美妞这次当着赚了不少啊!

    “这件事上,我仅是个马前卒,被人抽着往前走,身不由己。至于挥鞭之人到底是谁,你我心知肚明。他和符王,让你选,你想得罪谁?”

    赵义不吭声了,挥鞭的人自然是柴兴。

    身为符尘修的未婚夫,他认为自己已经跟符王牢牢地绑在一起,实在没得选,但凡有得选,谁也不想得罪皇帝。

    “我知道义兄与三小姐感情甚笃。作为你哥的好友,给你句忠告:你现在是武德司的副使,探事司的主事,最好想清楚你手中的权力何来……”

    赵义猛然顿步。

    武德司的权力当然来自于柴兴。

    如果失去柴兴的信任,王升就是最好的例子。

    自从盖万身陷囹圄,王升已经无法和柴兴见面,甚至传句话都做不到,身为正儿八经地武德使,居然令不出家门,还没有一个城门官说话管用。

    加上他和易夕若没少联手挤兑,更不乏刁难,那叫一个憋屈,活着还不如死了。

    “如果哪天你这个武德司副使名不副实,你和三小姐的爱情很可能无疾而终,就算成婚,也可以和离嘛!”

    风沙含笑道:“以三小姐的家世容姿,哪里还找不到一群愿意疼她爱她终生不渝的青年俊杰。”

    赵义脸色剧变,开始阴晴不定。

    “反过来说……”

    风沙抵近道:“只要你愈发大权在握,符王又日渐衰弱,那么无论三小姐到底喜不喜欢你都必须爱你到死,没你不行。言尽于此,望义兄好自为之。”

    言罢,拍了拍赵义的肩膀,踏桥前行。

    少许之后,赵义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来,低声道:“风少的忠告不啻于暮鼓晨钟,赵义受教了。”

    相比兄长赵仪,他能够从父亲那里获得的支持极其有限,仅剩母亲的疼爱,但是母亲再疼爱他,也不可能通过父亲影响四灵高层的决策。

    原来他对此还没有概念,但是自从柴兴灭佛,四灵当刀之后,他再看不清楚那就成傻子了。

    就算父亲有意让他与符家联姻,那也仅是防患于未然。他自己的心里最清楚,他和符尘修的关系,其实从来未曾真正影响过灭佛的进程。

    除了柴皇之外,真正对灭佛有影响力的人是包括他父亲在内的一众四灵高层,有风沙,有他哥,反正没有他。

    正因为如此,一向自视甚高的他不免恼羞成怒,当时不仅联合了钱瑛、符尘修针对风沙,其实也没少给他哥赵仪使绊子。

    只不过赵仪从始至终没有还手。不像风沙,一腾出手立马还以颜色。

    经过这一段教训,他也算看清了现实,加上风沙这一下点醒,使他不禁恍然大悟。

    一旦他失去武德司的权力,单凭赵家三子的身份,其实并没有跟符家联姻的资格。

    所以,他最应该抓紧的人是柴兴,而非符王。

    “咱俩其实应该是一边的。”

    风沙笑了笑:“我有话就直说了。符王的好处,我要领;符王的事情,我不办。符王给得好处有我一半,也会有你一半,你自己看着办。”

    如果符王知道他仅是三言两语就让赵义改了旗易了帜,肯定打死也不会让赵义来招待他。

    赵义的脸肌抽搐几下,咬着牙道:“我七你三。”

    风沙耸肩道:“最多我四你六,否则我现在就走人,倒要看你怎么跟符王,符后和符仙子交代。”

    赵义脸色一阵变幻,终究跺脚道:“四六就四六,我去想怎么跟他们说,当然还需要风少的配合。”

    风沙笑眯眯地道:“我擅长配合。”

    谈话间,两人行至湖心楼,沿栏俯瞰,一片荷塘。

    那些彩衣少女分舟躲在成片的荷叶荷花之中,借着花叶的遮挡,褪换湿漉漉的衣裳。

    荷叶再是层叠,毕竟还是有缝,难免春光乍泄,无不含羞掩藏,又不可能完全藏住。

    目下虽已入秋,眼前春意盎然,成塘荷花绽放,鲜嫩点点微晃,似不胜凉风的娇羞。

    赵义伸手指道:“荷花盛放,正生荷莲,无论是荷花还是荷莲,只要风少喜欢,叫她们一并摘来。嘿嘿,湖净素体,赤足采莲,别有韵致。”

    风沙笑而不语。

    赵义伸手往靠着荷塘西边的房屋一指,凑近道:“修儿正陪着柔公主在那里更衣,怎么也要半盏茶工夫。”

    风沙笑道:“那我就入乡随俗了?”

    赵义比了个请的手势。

    风沙很认真地巡视一番,隔空选了一支莲蓬,想了想又选了一支荷花。

    附近一名少女踏着舟裸身探臂,轻轻采之,而后左莲右花并于胸口,面向湖心楼,垂首敬献。

    皎白衬绿,粉嫩并红,羞晕满脸,神情带臊,确实别有一番韵致。

    风沙心道你们还真会玩,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赵义道:“咱们也过去更衣,待会儿会给你送来。”

    风沙点头。

    所谓更衣,就是上厕所。

    离开湖心楼后继续沿桥,去到荷塘边的屋舍,恰逢符尘修陪着云虚出门。

    符尘修已经换了件衣服,不仔细看,看不出来不同,大体的样式和配色并没有改变,仅是在细节处稍有变化。

    比如符尘修刚才穿得那件长裙绣着不波的水纹,这件裙上纹绘的水纹则稍起波澜,还有鸟喙于肩处稍稍冒尖,仿佛有飞鸟正自天边掠向湖面。

    仅是暂时定格。

    这也是豪门宴客的礼仪。一场宴会下来,服饰通会有三到四变,皆是延续之前,亦有起承转结。像画卷,有故事。

    一般来说,男绣禽兽,女绣花草。

    不知是符家的讲究别有不同,还是符尘修的口味别有不同,居然选了鸟,没选花草。

    不管是哪种,反正寻常人根本留心不到,一旦注意到了,才会知道人家多么的讲究。

    符尘修和风沙碰了个对脸,本来带笑的脸庞顿时僵住。

    云虚则冲着风沙似笑非笑:“本以为你会多看会儿风景呢!”

    其实她从来不管风沙跟女人那点事,实际上也不敢管。

    如果有可能,甚至巴不得往风沙身边塞满她送的美人。

    这是故意在符家人的面前表现自己和风沙多么的亲昵。

    她总不拿白拿符家那么多的好处不是?

    哪怕装也要装出她有能力影响到风沙。

    风沙也很给面子的做出尴尬的样子,与云虚“打情骂俏”了几句,在赵义的圆场之下,进到屋内方便。

    出来之后,赵义也换了件衣服,然后引领着风沙沿着步道往西一折,到了荷塘的另一边,一面赏景,一面行去独乐冈。

    全程等于是围着荷塘绕了大半圈,柴门那边才是直抵独乐冈的近路。

    想想也正常,他刚才表明了态度,符王,符后和符尘念多少需要点时间商量一下。这点时间挤得顺其自然,并不让人觉得突兀。

    独乐冈一点都不高,但是林木茂盛,郁郁葱葱,更有成片的花丛和精心设置的假山,不仅有观河的视野,亦有幽静的环境。

    山坳处已经摆好了一桌,往右看可见日下之荷塘,**游莲;往左看正是汴水转折处,白浪掀波。

    符王等人尚未到来,符尘修正和云虚坐在旁边的秋千上闲谈。

    赵义往风沙投了个眼色,报了声歉,说是去请符王,然后过去让符尘修代为招待一下。

    尽管符尘修不情不愿也只能答应,招来侍女陪侍,她自己找云虚说话,反正不理风沙。

    送上点心的侍女十分乖巧地陪在风沙的身边,轻轻柔柔地介绍。

    “这是贵客刚才选中的荷花,婢子先拆成一瓣一瓣,裹了甜浆稍过热油,再一瓣一瓣地拼回原貌。清香可口,甜而不腻,也尚可一观。敬请品尝。”

    风沙不禁抬头打量,这才发现这名侍女居然是刚才在荷塘中为他采花采莲的少女,穿上衣服差点认不得了。

    ……
第1064章 人形传声筒
兴风之花雨全文阅读作者:萧风落木加入书架
    被这位采荷少女殷勤地服侍,感觉确实非同一般。

    毕竟刚刚才看过人家的身体,如今又当着云虚的面,两人之间自然而然地形成了心照不宣的秘密,多少会有一点当面偷情的刺激。

    这名采荷少女脸颊的微晕似乎都变得格外娇艳,嗓音格外软糯,体香格外迷人。总之,分外瞩目,令人怦然心动。

    不过,风沙一眼就能看出这一切皆出自精心的安排,就是为了在短时间内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让他产生好感。

    不一定非是此女,之前他选中的花果附近是谁,那就是谁。

    正因为既算是自己的选择,又并非自己的直接选择。所以,在心理上,不仅更容易接受,也更不容易生疑。

    怎么说呢!只能说班门弄斧,墨门弄人。

    这时,采荷少女以纤纤素手拨出一枚娇嫩乳白的莲子,轻轻地亮在风沙的眼前,然后喂到风沙的嘴边。

    无论神情还是姿态,无不引人遐想连篇,不由自主地转目凝视,仿佛能够看穿衫裙,看到衫里,回味并重温刚才的美景。

    她也仿佛真的被风沙的视线完全看穿看透,羞答答地垂颈抱臂,护胸横掩,夹腿羞斜。

    风沙的视线好似两条灼热的火线,不仅把她细腻的脸颊熊熊地点燃,还把她的娇躯烫得微颤起来。

    其实她从头到尾并没有任何过分的诱惑举动,起码没有过分到让一旁的云虚和符尘修侧目的程度。

    偏偏予人极大的吸引力,真想把她当场按倒,直接剑及履及。

    如果明面上还只能强自按捺,那么心里面就会愈发急不可耐。

    这份能耐肯定不是寻常舞姬能够拥有的,专门培训都不行,非得经过特殊的培训不可。

    风沙心里一阵回味,更是瞧得津津有味,不禁琢磨她到底是符家的密谍,还是佛门的密谍,又或是来自赵义手下的探事司,也有可能是明教的手段。

    毕竟这一班太湖舞姬是钱瑛送给符王的嘛!

    云虚声音的忽然大了一些,明显故意让风沙听到:“修妹你就放心吧!符家镇北有功,周皇陛下肯定记挂在心,不信你问风少,看他怎么说。”

    符尘修的目光随之转来,又迅疾地避开,恨恨地盯着地上的一块石头,仿佛瞪着风沙一样,嘟哝道:“陛下怎么想,他又怎会知道。”

    风沙微笑道:“别的不敢说,这事我还真知道。”然后笑吟吟地指了指碟中荷花样的甜品,又回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采荷少女赶紧将荷花连支取来,轻轻地捏下一瓣,喂给风沙吃。

    每一瓣荷花都裹了甜浆过了热油,不仅香甜而且软糯,回味清香不腻,风味的确不错。

    风沙道了几句“好吃”,悠然自得地咀嚼品尝,又让采荷少女喂了他一口酒。

    符尘修咬着下唇瞪起俏眸,双手揪紧了裙子,十指都拗得发白。有心想要追问,奈何实在拉不下颜面。

    云虚笑道:“你就别卖关子了,我也想听听。”

    风沙这才说道:“符家一门七军使,分别镇于北地各处,若柴皇有意一统天下,那就一定离不开符家的支持,当然会记挂符家,想不记挂都不行。”

    符尘修忍不住道:“那为什么还要刁难父王。”

    风沙不禁失笑,心道你还真敢说。

    “这就是帝王心术了。俗话说蛇无头不行,如果蛇头在我,那就是条好蛇,如果蛇头在人,还不如把蛇宰了,起码不必担心反噬。”

    云虚含笑点头。认为风沙解释的很到位。

    符尘修蹙眉道:“什么蛇啊蛇的,谁是蛇头,谁又是蛇,你说话能不能利索点,能不能别绕弯子。”

    风沙撇嘴道:“你不懂有人懂,反正我言尽于此,你爱听不听。”

    符家的军使分布于北地各州,待到北周攻幽云的时候,如彼相助,如虎添翼,若彼反之,功败垂成。

    事关平边策的大局,事关中原收复幽云的大计,柴兴无论如何都会把身为符家之首的符王提前挪开。

    毕竟符王已经来回横跳好多回了,天知道下一个关键的时刻,他又会带着符家跳往哪边?

    只有符家群龙无首,柴兴才能够分而治之,徐徐图之,取而代之,理而顺之,统而用之。

    如今,平边策的布局正在第一次佯攻,时间还算充裕。再拖下去的话,那就相当局促了。

    其实符王错就错在挡道了。挡得并非个人的道,挡得是大势所趋。

    如果符王始终想不明白这点,继续拦在道上不走,柴兴现在确实不能把他怎样,将来肯定会秋后算账。

    哪怕柴兴不算这笔账,百家都会算。毕竟在收复幽云一事上,百家拥有迫切的共识。

    仅是失去幽云之后,如何重新解释华夷之别,就已经严重损害到百家的核心利益了。

    拖得时间越长,损失越为严重。

    符尘修当然不懂什么大势、什么大局,认定风沙就是针对她故弄玄虚,不由怒道:“你……”

    云虚赶紧拉住,凑唇过去悄声道:“若把符家比作一条蛟龙,那么符王就是蛟龙之首,周皇陛下难免会担心尾大不掉。”

    平边策乃是北周的高度机密,分为明暗两侧,知晓明策的人已不算多,乃是专门用来迷惑契丹和南唐等反周势力的幌子。

    真正的暗策才是本体,知悉的范围那就更小了。

    云虚倒是知道,但是不可能透露给符尘修知道。

    如果不知道暗策,其实无法推衍出之后的大局。

    站得高度不同,视野的范围自然也不同。

    跟不清楚大局的人解释,永远不可能解释清楚。

    因为任何人都难以认知位于自己视野外的东西。

    符王就算不清楚平边策的大局,起码能够意识到柴兴是在警惕和针对符家的势力。

    至于符尘修,明显连这种认知都没有。

    所以,云虚也只能像风沙一样以暗喻来解释,但是把蛇换成了蛟,听起来顺耳一点。

    符尘修微怔,怒色稍敛,一转念又气鼓鼓地道:“大姐是他的枕边人,一向悉心侍奉,更是谨小慎微,从不敢忤逆,为什么他还是信不过我们符家?”

    风沙根本不搭理,在他看来,符尘修就是个人形传声筒,用以向符王透露他的某些态度,照成一些施压。至于传声筒本身怎么想,很重要吗?

    ……
第1066章 化敌为友
兴风之花雨全文阅读作者:萧风落木加入书架

自从赵义离开,风沙和云虚在独乐冈上呆了有一阵了,除了符尘修作陪,符王及长女次女一直没有来。

严格来说,有些失礼。

侧面说明,赵义为了自己的利益开始进行一些误导,使主人家陷入焦灼,踌躇难定,被迫拖延。

风沙倒是越发优哉游哉,趁着云虚没注意,居然往采荷少女的后臀上掐了一把。

采荷少女正挨着风沙剥着莲果,娇躯过电般僵了一下、颤了一下,但是并没有转眸看过来,只是脸蛋越发的红果果,身子则明显地辐射香温。

引得人只想猛拥在怀,肆意嗅吸,肆意揉捏。

风沙瞧得有趣,下了几次暗手调戏。

采荷少女并没有迎合,仅是恰到好处地按捺住羞态,同时娇滴滴地喂果喂酒。并非欲拒还迎,却比欲拒还迎还要诱人。

云虚武功甚高,耳聪目明,当然不可能看不见。心里不禁暗嘲,不是嘲讽风沙,而是嘲讽符家。

风沙身边美女如云,不提升天阁,仅是那些剑侍,哪一个不是出身名门的绝色?

多半用来巡逻看门当侍卫,够资格当侍女的都没几个,贴身的侍婢那就更少了。

还能被这个明显修过媚术的小妖精给迷住了?

八成当成猫儿狗儿逗着玩儿呢!

符家这一手,当真贻笑大方。

又过一会儿,符王总算带着两个女儿和赵义由山坳那边行。

风沙和云虚起身相迎,符尘修跑过去搀扶父亲。

符王笑而抱歉,自嘲年老病多,所以耽误了一会儿,还望海涵云云。

风沙则笑言岂敢,又言惋惜。说符王老当益壮,应当为天下之安宁再献功勋,如果就此病养,实在是天下人莫大的损失云云。

听着全是好话,然而落到符家人的耳朵里,明显意有所指,根本是一种警告。

云虚出面圆了下场,诸人分主宾入座。

采荷少女退下,一众侍女送上美酒佳肴。

饭菜相当之丰盛,其中不少菜品连自诩见多识广的风沙都闻所未闻,然而餐桌上的气氛则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食不言寝不语。

好在面对汴水的冈下步道上有舞姬伴河作舞,冈上亦有乐女鼓瑟吹笙,透着山林穿下,颇为悠扬,勉强冲淡了饭桌上的尴尬。

临近餐末,符王举杯叹道:“尝闻古人诗云:长江后浪推前浪,浮事新人换旧人。老夫也的确该退位让贤,免得被后浪拍碎在岸滩之上。”

风沙刚要回敬,赵义一脸悲愤地道:“风少真要把符王往死路上逼吗!就不怕我们鱼死网破?”

听他这番话就知道他一定在符王等人的面前把事态说得极其严重,甚至已经到了要命的程度。

风沙心中一动,正色道:“贵家目下的处境并非由我造成,也不由我说了算,就算由我说了算,我为什么要说了算?”

看似毫无意义的轱辘话,实则大有玄机。

他根本不必管赵义到底跟符王说了什么,只需要在态度上开个口子,让人家觉得努力一把可以“绝处逢生”就行了。

这番话的关键在于“我为什么要说了算?”

换句话说,不是“不能说了算”,而是不能“白说了算”。

这个口子就算开了,无非看符家愿意付多大的代价钻过去。

一语毕后,符家诸人果然神情各异。赵义在心中赞了一声“厉害”。

符后盈盈起身,福身道:“三叔和小妹都曾经得罪风少,念尘代他们郑重向风少道歉。”

刚才赵义在密室里一番说辞和剖析,以及柴兴最近的种种行为和一些态度,令她认定柴兴真的要拿父王开刀了。

看似露口风允许父亲避到洛阳养老,根本是障眼法,用来迷惑,其实另有伏藏。

否则何必让跟符家素有旧怨的风沙进行“押送”?

摆明是方便风沙半途下手。

既然风沙意图下手,自然和柴兴一个口风。

现在已经不是扭转局面的问题,而是如何保住父亲性命的问题。

符家不可能同时扛住柴兴和风沙联手。

既然风沙没有把话讲死,开了个口子。

那么,无论如何也要跟风沙化敌为友。

风沙跟着起身,笑道:“符后言重了。”

符后转向符尘修,厉声道:“修儿你起来,向风少道歉。”

符尘修的俏眸顿时蒙雾,更泛起红,咬着牙握紧拳,豁然起身,冲风沙道:“对不起。”

符后冷冷地道:“你就这么道歉吗?”

符尘修再也忍不住,怒道:“长姐,分明就是他害死了大哥,还……”

符王脸上的皱纹连同胡须一起剧抖一下。

正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时候,这时跟人家翻旧账是几个意思?想要报仇吗?人家本来就要下刀了,这是怕他死得不够惨吗?

符尘修无知,符后可不无知,深知这句话的严重性,玉掌拍桌,脸若寒霜地叱道:“闭嘴。符尘修忤逆犯上,我代父请出家法,严厉处置。拿下。”

几名青衣人不知从哪里闪身出来,其中两人分从左右把符尘修给硬生生地架了起来,然后押跪于地。

另有青衣人取来包着铁刺的棍杖,明晃晃地叉在符尘修眼前。

符尘修使劲抬头,惶急地冲着符王连叫几声“父王”。

结果符王闭目养神,佯装不见。

符尘修的俏脸越发煞白,奋力扭脸,转向符尘念,带着哭腔道:“长姐饶过我吧!我,我跟他道歉就是了。”

符尘念厉声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晚了。架树上去,杖毙。”

符尘心看了长姐一眼,又看了小妹一眼,垂首合十。

早在之前,她已经代表佛门跟风沙表过态了,如果小妹再得罪风沙,那就是自己找死,佛门不会再救。

所以,她现在也只能低头诵经,寄望长姐这以进为退之策,可以奏效。

杖毙!!!符尘修总算知道怕了,眸中尽透恐惧,整个人打起了摆子。

赵义扑上去护住符尘修,叫道:“修儿只是心直口快,罪不至死。我,我愿意代她受杖,要打打死我好了。”同时往风沙投个眼色。

风沙不禁撇嘴,心道你小子还真会卖好,经此一遭,符尘修肯定对你死心塌地。

云虚也扬起眉毛,冲风沙道:“你倒是说句话呀!难不成真想要我修妹的命呀!”

风沙轻咳道:“我知道符后想要彻底化解我们之间的仇怨,其实不必。我没有那么小气,自古冤家宜解不宜结,从此贵我恩怨两清,一切重头开始。”

符王蓦地睁眼:“风少可以大度,符家必须赔礼。老夫不会让风少白饶她一命,除了负荆请罪,尚有赔礼容当后表。”

风沙笑了笑:“负荆请罪就不必了,传出去也不好听。”

符王点头道:“风少宽容。”转向符尘修道:“孽畜,还不向恩人道谢。”

赵义赶紧挥退架着符尘修的青衣人。

符尘修着实受惊不小,实在不明白父亲和长姐为什么突然对她这样凶厉,正值六神无主,更是惊魂未定,一被人放开,顿时浑身瘫软,差点坐倒。

赵义上前扶住她,小声道:“快道歉,再道谢。”

符尘修像木偶一样被他牵着,浑浑噩噩地向风沙行礼。

风沙摆手道了声算了。

“天威挥鞭,焉有完卵。自打风少抵临汴州,桩桩件件,尘念悉数在心,恐怕也只有风少扛得住天威降临,保得下完卵无缺……”

符后的神情愈发庄重:“尘念深知,可以扛,不代表愿意扛,更不代表容易扛。符家愿意倾尽所有,恳求风少高抬贵手。”

风沙装作踌躇半晌,叹气道:“如果我再不答应,也太不近人情,更有些无情了。奈何能力有限,只能说尽力维护符王的安全和体面。”

符后将信将疑,轻声道:“风少一言九鼎,必不会致令符家失望。”

风沙回礼道:“好说。感谢诸位招待,我尚有事在身,就此告辞。”

云虚跟着起身告辞。

符后忙道:“独乐冈应有尽有,风少和柔公主尽管享乐,尘念保证两位临行之前必定满载而归。父王和我等姐妹还有点事务待处理,请两位自便。”

她想把风沙给拖在这里,硬塞也要往人家的手里塞下足够的礼物作为订金,同时请来几个有分量的中人作保。

礼物绝非金银财宝那么简单,到了一定的层次,只有渠道和势力才拿得出手,也还需要时间择选权衡,不可能真的倾尽所有。

总之,先要把事情敲成板上钉钉,让风沙无可反悔,免得之后再生变故。

风沙推辞道:“既然主人家有事在身,实在不好搅扰。”

符后转向云虚道:“有贵国使馆的朋友正在前院举宴,柔公主何不把一并请来,一起热闹一下?”

云虚立时拉住风沙的手,撒娇道:“你好歹是人家的外执事,使馆上下多半是你的下属,你老不露面实在不像话,这次怎么也要顺便打个招呼吧?”

风沙不禁斜眼,心道难得见你这么卖力气。

显然是拿人家太多拿到手软,吃人家太多吃到嘴软。

有机会一定要问问到底拿了人家多少,怎么也得分我一半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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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7章 狗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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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乐冈前院,主楼主厅。

厅内金碧辉煌,声乐悠悠扬扬。

一群少年和少女分布于内,或两两成双,或三五成群,也不乏踱步往来,彼此间言笑晏晏,气氛十分火热。

其中,矾楼歌坊的东主白绫白小姐最受大家的瞩目。

何光沉着脸坐在厅内一角,翻着一双阴婺眼睛,盯着被人群围拢的白绫。

白绫的目光偶尔会与之相交,瞬间便碰撞出无形的火光,似乎噼啪有声。

一个扎着红腰带的青年凑到何光的身边,附耳道:“楚涉不在这里,也不在外面。”

何光并未转头,更未眨眼,只是脸色更加阴沉,冷冷地道:“那你还愣着干什么?”

青年哆嗦一下:“是,我这就去找他。”

“等等。找到了也不要暴露,更不要动手,第一时间回来告诉我。”

青年心道你每次都强调一遍,我耳朵都听出茧了,嘴上当然不敢质疑,赶紧溜走。

这时,一个白脸的矮胖子挽着一个高出他一头的靓丽少女笑眯眯地走过来。

少女穿着一袭淡黄色的衫裙,飘飘的腰带恰到好处地收束出纤细的腰肢,不仅突出婀娜的身段,更显出修长的双腿。

与她身边这个矮胖子亲昵地挽臂同行,予人一种暴殄天物的感觉。

何光挤出个笑脸,抱拳道:“原来是贞元歌坊的李东主,咱们又见面了,真巧啊!这位美貌的姑娘是?”

李东主松开少女的玉臂,回礼笑道:“扬灵小姐,鄙坊的当家主唱。还望何主事往后多多捧场。”

何光坐着,少女站着,正好方便他上下巡扫,一连吞了好几口口水,笑道:“一定,一定……”

扬灵斜首轻垂,露出洁白的颈项,好似行礼,又似害羞。

李东主笑了笑,冲扬灵道:“还不取杯酒敬谢何主事?”

扬灵柔腻地嗯了一声,转裙翩行,步履间尽显丰腴,又不乏轻灵,扭动间如风摆荷,说不出的诱人。

何光的视线像拉着风筝线一样,越放越远,愣是收不回来。

其实他手边的小桌上就摆有酒壶酒杯,偏偏三人都像是没看见一样。

李东主凑近一些,吃力地压着鼓起的肚子,俯身道:“好像白小姐的附近一定能够找到何主事,还真是凑巧啊!”

何光倏然收回视线,在他的胖脸上转了两圈,冷哼道:“彼此彼此,你还是不一样。”

李东主含笑道:“似乎一样,其实不一样。何主事是被白小姐追着跑,我是追着白小姐跑。”

何光脸色冷下:“你嘲笑我?”

李东主正色道:“岂敢。她想杀你,我想杀她。咱俩应该是一边的。”

何光颇为轻蔑地道:“是,她是你们南唐侍卫司的叛徒,那又怎样?她现在站你面前亮出颈子,再塞你一把刀,你敢动手么?”

李东主笑道:“何主事不也是只敢避逃,不敢还手么?”

何光哼了一声。

李东主叹道:“你我都知道真正的阻碍在哪里。那位不走,咱们谁也不敢真的对她动手,所以才更应该同心协力嘛!”

何光神色一动,问道:“你听到什么消息了?”

李东主左右张望一下,凑近道:“那位可能要走,估摸就在近日。”

何光脸色一变,皱眉道:“是吗?我都不知道,你怎么可能知道?”

李东主笑而不语。

何光肃容道:“这件事情非同小可,你不告诉我消息从何而来,休想我答应你任何事。”

李东主犹豫少许,小声道:“总有人会身在曹营心在汉的。”

何光斜眼道:“你当我不清楚他们的真实身份么?还身在曹营心在汉?哼,当我三岁小孩呢!你不说我就猜不到么?肯定是纪国公夫妇……”

李东主急忙忙地嘘了一声:“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纪爷和夫人与那位向来亲厚,怎么会跟下面人透露他的情况?”

何光失笑道:“是了,要是让他知道纪国公夫妇居然透露了他的行程安排,别说报复,只要他轻轻一撒手,你开个P的歌坊,滚到地下当耗子吧!”

“钻地道当耗子倒也没什么,又不是没有钻过。”

李东主叹了口气道:“可怜了扬灵小姐,跟着我还没有过上几天好日子,就要陪着我一起遭罪了。”

何光笑了起来,伸手拍他的肩膀:“看在扬灵小姐的面子上,我也不会让老弟你落到如此境地的。”

李东主使劲点头,两腮抖出了波浪:“扬灵小姐向来知恩图报,一定会夜以继日地报答何主事的大恩大德。”

两人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

何光忽又敛容,话风一转:“既然他要走,事情那就好办了,为什么要跟你们携手?”

“他人虽走了,架子还在,余威更是不尽。白绫也好,楚涉也罢,兜兜转转总能拉到一些靠山。”

李东主掰着指头道:“天霜小姐你惹得起吗?柳仙子你惹得起吗?还有三河帮的宫帮主。别忘了,白绫还受到北周武德司和侍卫司的双重保护。”

何光沉吟不语。

李东主继续道:“就算侥幸得手也是一堆麻烦,如果一击不死,或者逃走一个,麻烦更大。不出手则以,一旦出手,必须将这对狗男女一网成擒。”

何光眸光闪烁几下,轻轻地点了点头。

李东主备受鼓舞,赶紧趁热打铁。

“这仅是明面上人尽皆知的关系,白绫和楚涉跟那位同个屋檐下相处那么久,会不会还有一些我们不知道的关系?勾栏客栈可是往来无白丁的。”

何光终于意动,沉声道:“往后我怎么联系你?”

李东主展颜道:“扬灵小姐知道。”

何光露出满意的神色。

一直取酒未回的扬灵恰到好处行来,纤纤素手持着一壶酒两只空杯,于桌上摆好斟满,一杯递给何光,一杯递给李东主。

何光笑着接过,拇指有意无意地在扬灵的柔胰上蹭了一下。

李东主并未伸手接酒,含笑道:“这杯酒应当由扬灵小姐敬你,期盼两位日后坦诚相见。”

扬灵羞答答地举杯,与何光轻轻地碰了下杯,然后酒到杯干。

李东主自觉与何光亲近多了,开始探听一些事情。

“何兄好像会对辰流使馆举办的宴会十分感兴趣,在我印象中,无论大小规模,好像次次不落,而且每次都慷慨解囊。若有献助,必定上榜前三。”

何光苦笑起来:“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有些人千万得罪不得。平常结下点情分,不管有用没用,总比要用时求不得好。”

“何兄这番话说得对极了。情分正是平常积下,等到临时抱佛脚那就晚了。”

李东主眯起眼睛,笑道:“扬灵小姐此生最敬仰宫大家,一直希望通过辰流使馆拜谒,既然何兄有关系,不妨帮忙牵线搭桥,以偿扬灵小姐之夙愿。”

何光心道“上道”。

果然听李东主继续道:“当然,扬灵小姐绝对不会让何兄白忙活,定当效犬马之报,也不会少了应有的敬献。总不能让何兄又出钱又出力。”

何光十分高兴,与两人又喝了几杯。

正说着话呢!刚才那个扎着红腰带的青年去而复返,一面打量着李东主和扬灵,一面凑到何光耳边欲言又止。

何光笑道:“没事,说吧!”

青年道:“找到楚涉了,他在正门外的药店旁的角落里摆了个鞋摊卖鞋,还把靴子成排挂起来遮住脸,加上经过易容改装,兄弟们一时忽略了。”

何光愣了愣,冷笑道:“为了埋伏我,他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青年又道:“现在已经盯住了他,还未惊动他,接下来该怎么办?”

李东主插话道:“何兄有没有想过,或许可以从楚涉和白绫的关系入手?如果这对狗男女能够反目成仇,哪怕仅是生出龃龉,之后都会好对付很多。”

何光微怔,旋即眼睛一亮,问道:“计将安出?”

李东主微笑道:“扬灵小姐与何兄初次见面,本该有份见面礼,奈何来得仓促,未及准备,现在赶去挑双靴子也不算迟,只要何兄别嫌俗陋就好。”

何光看了扬灵一眼,扬眉道:“当然不会。我相信以扬灵小姐的美貌和聪慧,很快就能让他的未婚妻误会点什么。”

“对了。”李东主一拍脑门,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扬灵小姐至今白壁无瑕,绝不会让何兄误会点什么的。”

扬灵羞怯地垂首,似乎因为刚喝了几杯酒的关系,微带酒晕,脸泛红霞,明艳不可方物。

何光释然一笑,忽然又咬紧了牙,变作冷笑:“就要让他看得到,吃不到。等我活捉了白绫,看我怎么让他们俩悔不当初。”

之前他自忖身为朱雀上侍,根本没有把楚涉和白绫放到眼里。

岂知两人的实力远远超出他的预计。

比如丰乐帮那几百个渤海人居然个个擅长追踪和猎杀,上房过瓦如履平地,简直比狸猫爬房还要轻巧灵敏。

毕竟人家打小便跟着部落在大山里游猎,这些技能就跟农夫务农一样熟稔,就像吃饭喝水一样轻松。

幸好丰乐帮不敢私藏太多弓箭,更不敢轻易动用,但凡来上一群神射手埋伏一下,他早就被冷箭射成刺猬了。

更麻烦在冰井务居然十分支持白绫,已经超出了保护的程度。

冰井务属于北周两大密谍机构之一,权力大到吓人,更是以易门为骨干所组建。百家门道无一不通,鬼蜮伎俩无一不精。

虽然新建不久,势力扩张极其迅猛。

幸好冰井务毕竟忌讳四灵,凡事不敢太过分,但凡愿意帮白绫杀人,他都不可能活到现在。

总之,近段时间,他被弄得好生狼狈,几次险死还生,早就对楚涉、白绫这对狗男女恨得牙根发痒。

李东主正色道:“真到那一天,还望何兄将白绫交给小弟处置。只要给她留几口气,还能说话、能求饶就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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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8章 吃喝玩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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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沙先是想走,又被云虚挽留下来,本来就是故作姿态,更是欲擒故纵。

就是要让符尘念,乃至符王认为他没有太大的诚意,又并非完全没有诚意。使他们感到恐惧,感到迫切,以致心慌意乱,易被所趁,直至听凭摆布。

说好听点,这叫围城必阙。说难听点,就是绑票勒索。

困难在符王和符尘念都是成了精的狐狸,绝非省油的灯,哪有那么容易被人唬至惊慌失措?想要拿住他们,其中的轻重拿捏并不容易。

好在有赵义这个大内奸的存在,一切又变得相当简单。

风沙实际上是在唱红脸,赵义帮他把白脸给唱好唱完。

他只用等着人家乖乖地交上“赎金”,然后跟赵义坐地分赃。

其实他和柴兴本来就没有打算要符王的性命,因为代价实在太大,仅是想着把符王从挡道上搬开,按在洛阳就好。

所以,他不仅白混了人家一顿饭,还白捡了四成好处。

弄得他都有点不好意思了,连一向看不太顺眼的符尘修都变得可爱起来,还特意宽言安慰了几句。

无非是说咱俩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从今往后就是朋友了,若有麻烦事可以找他帮忙,他有空也会找她玩玩之类。

可惜符尘修的体会似乎跟他想要表达的意思截然不同,居然连腿都站不直了,眼神更是惊恐万分,紧抱着赵义死不撒手,几乎是被赵义硬生生拖走的。

待人都离开之后,风沙忍不住向云虚问道:“她这是怎么了?”

云虚转眸盯他半晌,垂眸道:“如果一只羊羔遇上一头恶狼笑眯眯地要和它交朋友,还要时常找它玩。那么这只羊羔就应该是符尘修刚才的样子。”

风沙愣了愣,苦笑道:“我有那么坏吗!”

云虚扭开脸,神情莫明地道:“羊怕狼并非因为狼好狼坏,而是羊深知只要狼想,它就一定会死于狼嘴,而它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等死。”

风沙索然道:“我看她一向挺刁蛮的,还以为她不怕我呢!”

云虚回眸凝视道:“我以前比她还要刁蛮,现在却怕你怕得要死。不是因为胆子变小了,而是因为不再无知了。”

风沙心道你能说出这番话,就没见得有多怕我,撇嘴道:“我姑且当你夸我好了。对了,你能不能告诉我符家这次到底给了你多少好处?”

云虚盈盈起身,优雅地探臂伸手,等着风沙牵她,同时嫣然道:“前院的宴会应该接近尾声,如果还能赶上这次的献助,我一定分你一半。”

摆明岔话。一次献助的一半再多又能有多少?分明敷衍。

风沙没好气地瞪了云虚一眼,终究没有追根揭底,伸手拉着她的手站起身,随口问道:“这次又是以什么名义举宴?”

驻汴州的各家使馆就以辰流使馆最喜欢举宴,而且经常求取献助,名义五花八门,从辰流喜庆日,到云虚丢了一条狗,不一而足。

偏偏每次都还能收个盆满钵满。

这么蹊跷的事情,当然有缘故。

云虚牵着风沙的手踱步而行,含笑回道:“茹儿刚被任命为正六品司簿女官,自然要开场宴会,让她的朋友们为她庆贺一番。”

她一直在私下里经营着一些见不得光的买卖,所谓对使馆的献助多半是上缴的利润。如此绕上一圈,乃是为了避开隐谷的注视。

毕竟她需要求得中原王朝的支持,隐谷也开始在辰流扎根。

只要她还想当上辰流女王,并且坐稳王位,那就不能得罪隐谷,有些生意就不能跟她沾边。

起码不能明着沾边,无论如何也要找个由头。

这里面水深的很呢!她也仅仅是有份,而已。

茹儿?风沙哦了一声,随口道:“赵茹是吧?我记得她,她升得倒快。”

对于云虚偷偷掺和的生意,他当然不可能一点都不知情,但是最近才开始关注。

因为申江线不仅是北周的货运线,也是四灵的货运线,更是某些生意的货运线。

对这条线上的情况了解多一些,对他南下的行程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云虚似笑非笑地道:“论官阶,你现在低她一阶;论官职,她现在高你一等。”

风沙微怔,而后点头道:“待会儿我给她行礼。”

柔公主府外执事仅是从六品的主薄,司薄女官则是宫内女官,理论上正管着公主府的官。尤其司薄掌出纳文簿,换句话说,正是给他发俸的顶头上司。

当然,仅是理论上。

云虚抱住风沙的胳臂,娇笑道:“也要她敢受。”

谈笑间,两人行到湖畔乘船,准备过湖去往前院。

风沙留意到,采荷少女正是划船的两名侍女之一。

似乎有意不正脸对他,很卖力于一侧摇桨。

令人不由自主地将视线着落到那随臂而扭动的纤腰和后臀。

绷紧的短裙更是遮不住匀称胜雪的双腿和娇嫩晶莹的赤足。

正常男人见此一幕都会忍不住吞咽口水。

如果之前还曾洞察过她的身体,这会儿肯定眼红鼻息粗。

云虚捏了捏风沙的手掌,含笑飘眸,冲其努嘴。像是再说人家这么卖力气地勾引你,你好歹也给个回应啊!

风沙想了想,觉得他吃人家的饭,喝人家的酒,拿人家的好处,还要玩人家的女人,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

一转念又觉得收下此女应该有助于符王放心,给好处给得痛快、更安心,于是含笑招呼道:“诶~右边那个小丫头,你叫什么?”

采荷少女的俏脸上闪过一缕喜色,转身行礼,低着头脆生生地道:“婢子东果。”

风沙唔了一声:“东龟曰果,有意思。是不是还有人叫天灵、地绎、北若、南猎什么的?”

周礼春官有载:龟人掌六龟之属。各有名物。天龟曰灵属,地龟曰绎属,北龟曰若属,南龟曰猎属,东龟曰果属等。

东果露出诧异地神色,迟疑地道了声“是”。

另一侧摇桨少女停桨行礼道:“婢子天灵。”

她的眸中恰到好处地流露出敬仰神色:“贵客当真渊博,很少有人一听就说出婢子们的名字出处呢!”

风沙笑了笑:“我也仅是随口那么一问,纯粹靠猜,运气好蒙对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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