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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2章 小人物的复仇(3)
驿唐全文阅读作者:萧化雨加入书架
    二七二章   xiao人物的复仇(三)

    听到李潜一语道破了自己的担心,杜老七知道李潜所说的要帮自己复仇并非只是一时的义愤,而是自真心实意。他沉yín了片刻,道:“公子诚意拳拳,若老朽不向公子说明实情便是不识抬举辜负了公子的一番好意。可若是说了,老朽又怕连累了公子……也罢,老朽就向公子说明白,不过还请公子知道就好,出了这个mén就请把这事忘掉。如何?”

    李潜点点头,道:“老丈放心,李某不是多嘴多舌之人。若此事李某无能为力,只会将这事烂在肚子里,绝不会声张出去,为老丈惹麻烦。”

    杜老七拱手道:“多谢公子体谅。事情正如公子所言那样,得知我的两个儿子的噩耗之后,我便对那人产生了怀疑。那人名叫钱三郎,原本在本地某个商队里当马夫。干了两三年之后,他觉得已经把路子mo熟了,便拿出攒的钱,说动了几个同样想财的人一块走西域。最初两年,他的确带着一帮人挣了不少钱,在本地也xiao有名气。这些话都是当年他劝说我儿子跟他一块走西域时说的,老朽正巧在场听到。我儿子也是因为知道他的这些事才动心的。当时老朽也被鬼mí了心窍,觉得他跑了好多年的西域都没问题,这次跟他去也一定没问题。所以也没下定心思阻拦他。可谁知我的两个儿子却丢了xìng命。”

    说到这杜老七心中酸楚,眼角流下泪水。他举起袖子擦掉眼角的泪珠,继续道:“出了这事后钱三郎自称已倾家dang产,变卖了家产还了借别人的钱,带着老婆孩子离开了肃州。后来老朽听人说他到了甘州某个商号继续当马夫。又过了两年,钱三郎大概觉得这事余bo已平便重新回到了肃州。上次他是悄悄的走,这次他却鲜衣怒马,无比风光地回来,一看就是了大财的样子。而且,很快他就与肃州的官员打的火热,成为府衙、县衙的座上宾。”

    “老朽那时就觉得奇怪。钱三郎到了甘州当的是马夫,不过短短两年时间,他是如何从马夫变成了富翁的?他的钱是从哪里来的?于是老朽对钱三郎更加怀疑。正巧,老朽因拙荆病逝欠下了一屁股债,爷孙俩生活无着。老朽便厚着脸皮去求钱三郎,恳求他给个老朽个活计某生。钱三郎知道老朽字写的工整,便让老朽为他誊抄账册,每月给个三两贯过活。这些年老朽就是用给钱三郎誊抄账册挣的钱养活孙儿。”

    虽然杜老七嘴里说这几年他靠着给钱三郎誊抄账册挣的钱养家糊口,不过李潜心里很清楚杜老七这样做肯定是为了找到钱三郎的把柄。他知道接下来杜老七讲的事才是重点,便竖起耳朵仔细倾听,唯恐漏掉一个字。

    杜老七端起酒碗抿了一口酒,润了润喉咙继续道:“钱三郎虽然留下了老朽,不过对老朽并不放心。嗯,其实钱三郎对谁都不放心,包括他老婆和儿子他都不让掺合到生意里来。除了他的账房,谁都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少钱。哦,不好意思,一时嘴顺说溜了,咱们继续说说账册的事。因为钱三郎不允许老朽将账册带回家,且每抄完一本钱三郎的账房就将原账册和誊抄好的账册都要回去,不让老朽有机会副录。所以为了能将账册整理出来,找出曲种的蹊跷,自从老朽给钱三郎誊抄账册开始,老朽每天都将账册的内容全都记在脑子里,晚上回到家中再凭记忆将白天誊抄的账册写一份。”

    李潜听了暗暗赞叹,杜老七年过五十还有这份好记xìng实在是难得。

    杜老七道:“为了麻痹钱三郎和他的账房,老朽还要装作老糊涂,经常装作忘事的样子。就这样一晃就是一年过去。那年冬天商号没生意,钱三郎以体谅老朽年老体弱,孙儿需要人照顾为由让老朽留在家中,每月给一贯钱糊口。老朽便在家里研究凭着记忆副录的账册。整整看了三个月的账册,老朽终于在其中现了蹊跷。”

    李潜连忙问道:“是何蹊跷?”

    杜老七道:“这份账册里涉及到的人名全都不是真名。老朽刚开始誊抄账册时就被nong的一头雾水。只是当时问账房,却被账房凶恶地训斥了一顿。老朽因此才对账册起疑心,做出凭记忆副录账册之举。老朽重新翻看账册心里疑窦丛生,只是不明白这些假名字的含义无法确定钱三郎究竟搞的是什么鬼。偶然有一天,老朽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那天钱三郎与账房说话时提到过账册上一个叫‘益胡’的名字,账房当时没听明白便问了一句‘益胡是谁’,钱三郎立刻将那账房骂了一句而后向北面一指,那账房见状立刻恍然大悟。想到这个情形,老朽便想北面究竟有什么需要钱三郎结jiao的人?想了一会,老朽忽然恍然大悟。原来‘益胡’指的乃是太守!因为当时的太守姓胡,益州人士。钱三郎用‘益胡’来代指胡太守是为了míhuo外人。想通了这点,剩下的那些人名就好推断了。从账册上老朽现了钱三郎向太守和县令以及肃州大xiao官员送礼的记录。不过这些还不是最重要的。老朽还现一个更重要秘密。”

    “什么秘密?”听到杜老七分析账册的事李潜两眼放光,忍不住追问道。

    “在账册里老朽现有个人名频繁出现。这个名字叫公三。老朽想了许久也没想明白这个公三指的是谁。而且这个公三名下所涉及的银钱数额极大,比钱三郎向各级官员送礼的总额还要大。老朽猜测若是行贿送礼,这个公三所指人应该比太守、总督的官职还要大。钱三郎不过是个商人,怎么可能结jiao到这样的高官大员?而且钱三郎与这个公三之间有钱货往来的记录,不像他向各级官员那般,只有他往外送钱的记录却从来没见多回头钱。所以,老朽便猜测这个公三应该不是官员,有可能是与钱三郎有生意往来的某人。只是,账册上所有与钱三郎有生意往来的商号都用的是真名,为何单单这人没有用商号的名字且名字会如此怪异?”

    李潜听了思忖片刻心中有了计较,不过他并没有打断杜老七的说,而是耐心听杜老七继续往下说。

    杜老七道:“老朽查账册时还现与这个公三生生意往来的规律。每年的五月底开始,公三的货便会来到,一直持续到八月,而钱三郎给公三送钱的时间却是从三月初就开始,也一直到八月。从这个规律上来看,好象是钱三郎先拿钱买公三的货。可从公三的货值以及钱三郎给的钱上判断却不是这么回事。而且公三的货非常便宜,只有正常货物价格的六成左右,有的货甚至连半价都不到。老朽联系那些胡人部族与马贼的关系,立刻猜到这个公三应该就是马贼!钱三郎是为马贼销赃的!”

    李潜点点头道:“老丈说的有理。其实部分商号为马贼销赃的事我也早有耳闻。只是不知这个让钱三郎销赃的公三到底是谁?”

    杜老七端起酒碗一饮而尽(李潜赶紧殷勤地为他斟酒),抹了抹嘴道:“公子可听说过贺胡子?”

    李潜闻之一怔,这个名字咋那么耳熟呢?好象以前就听说过。李潜皱眉思忖了片刻,立刻想起当初他救马三奎时杀过三个马贼,后来他师父梅宗际说这三个马贼乃是祁连山贺家的人,他们的老子便是赫赫有名的马贼,贺胡子!

    李潜道:“老丈说的贺胡子可是大业年间便做了马贼的祁连山贺胡子?”

    杜老七点点头,“公子说的没错,正是这个贺胡子。”

    “这么说公三便是贺胡子?”

    杜老七摇了摇头,道:“不。公三并非贺胡子。贺胡子大业年间当马贼时就已五十多岁了,如果他现在还活着的话已年过七旬。”

    李潜道:“虽说人到七十古来稀。不过活到七老八十的人并非罕见,我想贺胡子虽是马贼却养尊处优,活到现在应该不难。为何老丈如此笃定公三所指的并非贺胡子呢?”

    杜老七解释道:“几年前老朽因为犬子的事就对马贼的消息极为上心。四年前犬子刚出事没多久,老朽就听到有人传说横行祁连山的马贼头子贺胡子金盆洗手了,将他的位置传给他nv婿。”

    李潜皱眉道:“他nv婿?”

    杜老七点点头,道:“贺胡子原有五个儿子,两个nv儿。按正常思路,他不应该不将位置传给儿子反而传给nv婿。不过他这样做也是有原因的。大概十多年前,有传言说官府抓住了贺家的三兄弟将斩示众。”

    李潜听了暗笑。当年他和马三奎杀了贺家三兄弟后怕承认了会给牛家峪惹来麻烦,便一直只说杀了三个贼人,隐瞒了知道三人的身份的事。后来牛家峪的人在山里现了贺家三兄弟的尸,便将此事报到了宕州。宕州府衙派人查看了尸,认出他们正是通缉令上的贺家三兄弟。宕州的邢参军想起当时马三奎和李潜说的事,猜到这事是两人所为,便向太守如实相告。因为李潜已从军并任柴绍的亲兵营校尉,太守不敢sī吞他的功劳,便将此事报给了柴绍。那时柴绍已从岷州班师回了岐州,正准备要好好磨练一番李潜,不想让他再出风头,便将这事推了回去。宕州府衙无奈,只得将这功劳记在了自己头上。李潜知道这事还是请马三奎和谢志成来长安后听他们说的。不过那时李潜已根本不在乎那点功劳,只是一笑置之。

    杜老七并不清楚李潜心里在想什么,继续道:“贺胡子死了三个儿子顿时暴跳如雷。只是那时吐谷浑刚刚被我大唐大败,贺胡子惧怕唐军的厉害,虽然生气却也不敢明里搞什么动作,不过暗地里却搞了不少事。贺胡子原本是前隋边军的一个xiao官,功夫高强骑shè娴熟。只因被上司多次侵吞功勋,一直没有得到提拔故而心生怼怨。”

    “大业末年,贺胡子奉命率部清剿马贼。几经辛苦终于剿灭了当时盘踞在祁连山的一大股马贼。谁知他带兵回去后却再次被上司侵吞了功劳。本来这也没什么,被上司侵吞功劳的事贺胡子也经的多了。怪只怪当晚上司给那些人举办的庆功宴上,有个上司的心腹酒喝太多,口出狂言讥讽贺胡子是个没卵子的怂货。贺胡子本来就因功勋被夺而憋了一肚子火气,再加上喝了不少酒,遭人讥讽辱骂后贺胡子酒意上头恶向胆边生,一怒之下拔刀斩了那人。见了血的贺胡子虽然出了一身冷汗,却也知道没了退路,索xìng横下心来又一刀杀了上司,振臂一呼拉起一支队伍上了祁连山,取代原来的马贼成为西域最大的马贼头子。”

    说到这杜老七叹了一声,道:“其实贺胡子到未必是个恶人,只是生不逢时而已。若非大业末年官场**,他又怎会走上落草为寇的道路?”

    李潜点点头,道:“老丈说的是。不过,适才老丈说到过吐谷浑,莫非贺胡子与吐谷浑还有什么关系不成?”

    杜老七道:“公子说的不错。这贺胡子和吐谷浑还真有关系。贺胡子虽然拉起队伍上了祁连山,但他心里很清楚,自己犯下的罪足够死好几回的。若是朝廷追究起来,仅凭他手底下那几百号人如何能与朝廷大军对抗?于是贺胡子便向吐谷浑的伏允投诚,希望能得到吐谷浑的庇护。不过伏允担心接纳了贺胡子会惹怒大隋,只同意与贺胡子合作,不愿接纳他。贺胡子无奈,只得接受了这个结果。他四处劫掠过望商旅,将打劫来的货物运到吐谷浑销赃,换取生活所需物品。而吐谷浑也会安排他做一些不方便出面的事。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我大唐大军大败突厥人。”

    李潜不解,道:“老丈,贺胡子投靠吐谷浑人寻求庇护我能理解。毕竟他只是个马贼,有了吐谷浑的庇护他才能在祁连山立足。只是,贺胡子与吐谷浑人的关系怎么还与大唐大败突厥人有关?”

    杜老七解释道:“突厥人强大之后西域一直受突厥人控制,高昌、于阗西域诸国无不仰其鼻息。大唐立国后,在西域这边也一直受突厥人的压制。直到贞观四年李宰相(此时李靖任尚书右仆shè)率军大败突厥生擒颉利,西域的突厥人再不复往日的嚣张。而李宰相打的这一仗也让我大唐在西域名声大震,吐谷浑闻我大唐之名而丧胆。在这种情况下贺胡子自然心惊胆战,觉得原来投靠的吐谷浑已不可靠。于是他便投靠了高昌……”
273章 小人物的复仇(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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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七三章xiǎo人物的复仇(四)

    隋朝立国之后为统一天下进行了多年征战。虽然多年征战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不过却也为隋朝锻炼出了一支铁血雄狮。隋朝凭借这支战斗力极强的军队大杀四方,令那些异族俯首称臣不敢撄其锋。

    若是隋能传承下去倒不失两汉时的天朝气象。只可惜隋二世而亡中原随即陷入四分五裂之境。于是那些被隋朝压制的异族立刻翻了身开始欺压中原,其中最为强大的突厥通过入侵中原、扶持傀儡等手段干预中原统一。剩下的那些吐谷浑、高丽、西域诸胡因为实力有限,不能相突厥那样随意cào控中原群雄。不过它们也不甘寂寞,乘机扑上去咬中原两口。这便是大唐立国时所面临的境地。为了统一中原,李渊不得不向突厥称臣,委屈的忍受着突厥的人勒索和欺凌。听闻李世民登基颉利可汗甚至率重兵来了个兵临城下。面对突厥的重兵围城,李世民也只能无奈签下了城下之盟。

    不过任何局势都不是一成不变的。不然强盛的秦汉也不会相继灭亡,中原大地也不会上演五胡luàn华的惨剧。大唐立国后与周边异族的关系就慢慢发生了微妙变化。进入贞观年间,随着中原一统,变化越来越明显。量变引起质变,终于爆发了大唐大败突厥生擒颉利这个标志xìng转折事件,使整个局面发生翻天覆地的大逆转。

    原本受突厥欺凌委曲求全的大唐忽然变成了凶神恶煞,一下子将突厥干翻在地。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其他政权彻底傻眼,特别是在情况错综复杂的西域。原本对大唐存有轻视之心,认为大唐只是只体形大一些的牛,随时可以咬它一口的吐谷浑、高昌立刻夹起了尾巴不敢放肆。不过,不同的是吐谷浑是真吓破了胆子。吐谷浑与大唐jiāo手过多次,知道大唐早已对他的屡屡挑衅不耐烦,只要大唐腾出手来与就会与它好好算旧账。吐谷浑现在能做的就是夹起尾巴老老实实,不让大唐抓到发飙的把柄。

    而高昌则不同。它与大唐一直没有太大的冲突,而且它与大唐之间还有西域诸胡作为缓冲,是以它并不担心大唐真的会来攻打它。所以高昌的怕只是做做样子而已。低调了一段时间,特别是后来丝绸之路畅通之后,高昌因为占据了地利之便很快就发了财。财越大则说话的底气就越足,行事就越张扬,在没受到其他势力的打击和压制下,这种张扬便成了霸气。俗话说“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高昌成了西域最强大的实力,因此孳生了夜郎自大的心态,自以为它浑身上下充满了王八之气,以至于霸气侧漏,能与大唐分庭抗礼,只要它虎躯一震,便能让大唐纳头便拜。

    吐谷浑已是去了势的太监,想要雄起已是不可能,只能龟缩一隅苟延残喘。而高昌则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二愣子,大又谁敢惹我我就咬它两口的架势。在不能重回大唐怀抱的情况下,贺胡子丢开吐谷浑的麻杆tuǐ,去抱高昌粗tuǐ也属正常。

    对于高昌而言,熟悉西域形势手下有好几百亡命之徒的贺胡子前来投奔也是壮大自身实力的好机会。更何况贺胡子做的是生财有道的无本生意,贺胡子前来投奔肯定要给高昌一些好处,高昌接受了贺胡子的投诚不费吹灰之力便能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想到这些李潜对贺胡子投奔高昌并不感到奇怪,他道:“老丈,既然贺胡子投奔了高昌,高昌为了拉拢他应该待他不错才是,为何他的位置却传给了别人?”

    杜老七道:“贺胡子投奔高昌,高昌王的确很高兴。不过,贺胡子毕竟是当过官的,当初在祁连山落草也只是权宜之计。现在投奔了高昌,当然想博个功名以便能让子孙长享富贵。高昌王对贺胡子的要求没有拒绝,他封贺胡子为左将军、祁连公,并将贺胡子的两个儿子皆封了侯。贺胡子和两个儿子都有了官职爵位,自然无心再在祁连山继续当马贼。只是这支队伍jiāo给谁,贺胡子和高昌王都有些犯难。”

    李潜听了点点头。这倒是很实际的问题。虽然贺胡子不愿当马贼,可这些马贼是他的立身之本。如果贺胡子失去了对这些马贼的控制,就等于把自己洗白白了躺在砧板上任人宰割。而高昌王拉拢贺胡子的主要目的便是为了这支马贼,如果贺胡子将这支马贼jiāo给别人,万一接手的那人与高昌不一心怎么办?那岂不是白下功夫拉拢贺胡子了?

    李潜很好奇地问道:“那后来怎么办的?”

    杜老七接着道:“后来高昌王将贺胡子的nv儿许配给了一个高官子弟。贺胡子便将位置传给了nv婿。”

    李潜一愣,道:“莫非账册上写的公三就是他?”

    杜老七点点头,“正是此人。此人与高昌王同姓,在家排行老三。且老朽听说这个鞠三公子乃是一书生,手无缚jī之力。虽说贺胡子让他来接替自己的位置,不过监视的成分居多,具体事情还是贺胡子的nv儿去办。”

    李潜奇道:“这就奇了。贺胡子的nv儿乃是nv流之辈,焉能震住那帮凶恶的马贼?再者,她能甘心接受贺胡子这般安排吗?”

    杜老七笑了笑,道:“老朽说的那些不过是这些年来道听途说得来的,是否真实还未可知。至于公子您问的这些老朽就更不清楚了。”

    因为杜老七所说的这些颇和情理,李潜心中对杜老七所说的事信了七八分。接下来李潜所想的便说如何利用自己掌握的资源来帮杜老七完成报仇的心愿。

    李潜正在思忖,杜老七诚恳地道:“公子,不是老朽看不起你,实在是钱三郎的背景太深靠山太硬,老朽不想给公子惹上麻烦。”

    李潜点点头,道:“老丈你的说的不错。虽然你从账册上能够分析出钱三郎为祁连山的马贼销赃,不过账册乃是你sī自副录的,钱三郎根本不会认账。更何况账册上使用的是化名,若钱三郎矢口否认咱们也拿不出他与马贼有勾结的证据。看来此事得想别的办法才行。”

    杜老七听着李潜前面说的几句话,以为李潜打了退堂鼓。他心中虽然惋惜却也感觉欣慰。毕竟这事风险极大,若因此连累了李潜他可就后悔莫及了。可到后面杜老七听到李潜不准备放弃,立刻着急了道:“公子不可。这事太危险,老朽爷俩的xìng命是xiǎo事,nòng不好会危及公子xìng命。公子切莫意气用事!”

    李潜听到杜老七说的客气,实际上时担心自己鲁莽行事引起钱三郎的反扑危及到他与孙子的xìng命,便安慰他道:“老丈放心,李某不是不知分寸的人,不会给老丈惹麻烦。”

    杜老七听到他如此说,暗暗松了一口气,歉然道:“公子一番好意老朽心领了。老朽现在只求能将孙儿养大chéng人,成家立业,其他的别无所求。至于报仇一事,若天理昭昭,法网恢恢让钱三郎伏法,老朽自当感jī涕零叩谢天恩。”

    李潜点点头,道:“老丈说的不错。天理昭昭,法网恢恢,钱三郎做了那么多坏事肯定会得报应。我等只需拭目以待。对了,李某听说有人要买老丈这处宅院是怎么回事?”

    杜老七道:“这处宅院乃是老朽的祖宅。老朽祖上颇有些钱财,故而以前的宅院修建的比较阔大。后来家道中落,生活困顿。不过历代先人一直恪守着‘不得典卖宅地’的祖训,哪怕是拆屋卖瓦砸锅卖铁也不卖宅地。传到老朽这一代,偌大一个院子就只剩下了十多间房。后来老朽的两个儿子遇难,拙荆忧思过度重病而死,老朽无奈只得拆屋卖瓦为拙荆治病治丧,到现在就剩下这五间房了。前两年,隔壁安家见老朽生活困顿,想卖老朽的宅子,被老朽严辞拒绝了。老朽告诉他,誓死不卖宅地。如果他想要这宅地,除非老朽和孙子都死光。安家怕把事情闹大,传扬出去有损名声,此事便不了了之。”

    李潜问道:“那驿馆想要买贵宅又是怎么回事?”

    杜老七道:“想必公子知道明日要举办开关仪式一事。”

    李潜点点头,道:“自然知道。李某正是为此事而来。”

    杜老七道:“以前举办开关仪式不过是本城的官绅、商户搞个简单的仪式。这两年胡太守为了要面子,邀请上官及外地商户前来参加仪式,规模愈发扩大,原来的驿馆和sī人客舍渐渐不够用。”

    李潜点头道:“正是如此,不然李某也不会厚着脸皮来贵宅投宿。这么说驿馆想买贵宅是想扩大规模好安置前来参加仪式的官员喽?”

    杜老七道:“不错。”

    “不知驿馆出的价钱如何?”

    杜老七顿了片刻道:“平心而论驿馆出的价钱比市面上只高不低。不过老朽恪守祖训,无论驿馆出多少价钱老朽都不会卖。若是bī急了,老朽就放把火把自烧死在这屋里。”

    杜老七说到这顿时怒气满怀神情坚决。李潜见状知道杜老七绝不是在说着玩。若是真因为买这宅院bī出了人命,驿丞也无法在肃州立足了,传扬出去他的前途也彻底完了。

    李潜思忖了片刻,道:“老丈,依您看驿馆有没有扩大的必要?这开关仪式有没有必要搞这么大?”

    杜老七冷笑一声道:“虽然这两年来往肃州的商旅不少,不过驿馆却并非时时都能注满。除了这两日,驿馆能住七成满就不错了。至于这个开关仪式,不过就是个过场,更没必要搞这么大。”

    李潜道:“那为何胡太守还一味想把开关仪式搞的更大?莫非这其中有什么隐情不成?”

    杜老七道:“这事说穿了其实也简单。这两年虽然因为过往肃州的商旅增多,朝廷征收的赋税增加了不少。不过相比那些富庶地区肃州依然是苦寒之地,到这里为官的多是仕途不得意之辈。平素他们的日子过的颇为清苦,只有举办开关仪式他们才可以向商户征捐。”

    李潜一怔,道:“老丈是说,他们是借举办开关仪式之名乘机敛财?”

    杜老七微微一笑道:“这是公子说的,老朽可没这么说。”

    李潜看到杜老七的反应便知道自己猜对了。杜老七可能因有什么顾虑没敢直言,所以才卖了个关子。

    杜老七又道:“举办开关仪式不仅能赚钱,另外还可以邀请上官前来,找到巴结上官的机会,换做我是太守也当然愿意一直办下去,办的越大越好,最好能将皇帝陛下也邀来参加。”

    李潜听了心中暗叹。前世他听说过各地争相举办节会,所为的无非就是体现政绩、巴结上官和趁机敛财。他当时还对这种劳民伤财的行径愤愤不平,大骂那些官僚。今世,他一直以为民风淳朴,官员们没有那么多huāhuā肠子。然而听了杜老七的叙述,却令他对今世这些官僚刮目相看。原来古人对于搞形象政绩、巴结上官以及敛财手段上一点也不输于后人。官场“智慧”果然是一脉相传!

    李潜叹了一阵,与杜老七又闲聊了片刻便起身告辞。回到东屋,庄xiǎo虎已铺好了chuáng。见李潜来到,庄xiǎo虎上前帮脱了靴子,端来一盆热水给他泡脚。李潜用热水泡着脚,思忖了片刻,对老许道:“许叔,明日你拿我的名刺去找驿丞,让他死了扩大驿馆的心。”

    老许想了想,道:“阿郎,这不妥吧?若是他追问你是如何知道的该怎么说?”

    李潜语气的不悦地道:“钱庄本身就有监察体系,他若问,你就问问他有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老许点头应下。

    李潜又道:“让许德昭明日来见我。”

    老许愣了片刻,道:“阿郎莫非想帮杜老丈?”

    李潜点点头,道:“没错。”

    老许道:“这样做会不会打草惊蛇?”

    李潜轻轻摇头道:“有人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句话我并不喜欢。我喜欢的那句话是xiǎo人物报仇从早到晚。杜老七只是个手无缚jī之力的老人,害死他儿子的钱三郎却财大气粗,结jiāo了各级官吏,背后还有马贼撑腰。若是换了别人只怕连想报仇都不敢想。不过杜老七并没有放弃,这些年来他接近钱三郎,为钱三郎效力,无时无刻不在收集钱三郎的罪证。若非有他,我如何能知道这些?我很欣赏杜老七,若不是老头年岁大了些我真想招揽他。所以,我要帮他,就这么简单。”

    老许听了点点头。

    李潜沉默了片刻,忽然低声自语道:“虽说xiǎo人物报仇从早到晚,不过那也得看实力。如果没有临mén一脚的能力,从早到晚也只是铺垫而已,最终想报仇还得指望有能力的人。既然知道了,就让我来帮你完成这个心愿吧。”
274章 小人物的复仇(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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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七四章xiǎo人物的复仇(五)

    三月三,天朗气清,只是风依旧有些冷,吹在脸上如针刺一般。李潜一早就辞别杜老七爷俩,离开了杜宅。本来他原计划去凑热闹看看开关仪式。不过,昨晚与杜老七一番长谈后李潜对开关仪式已索然无趣。于是他吩咐老许去办事,自己带着庄xiǎo虎在肃州四下闲逛。

    肃州地处西域边陲,虽然这些年因丝绸之路通畅的缘故繁华了不少,不过底子终究还是不算厚,整个城市的建筑处于陈旧与华丽的jiāo杂状态。有时在一片低矮灰暗的民房中非常突兀的耸起一座雕梁画栋的xiǎo楼,恍如鹤立jī群一般。有时在一片红墙碧瓦的院落旁却是一片古旧的残垣断壁。杜老七的宅子便是其中的典型。

    杜老七家东面是驿馆,此刻那里已被肃州的府兵十步一岗五步一哨的严密保护起来。之所以这些府兵会如临大敌一般,是因为凉州都督李大亮就住在驿馆里,正准备从驿馆出发前去参加开关仪式。李潜虽然与李大亮见面的次数不多,不过他对李大亮的印象很深刻。李潜担心李大亮对他的印象也很深刻,怕两人照面之后尴尬,所以他趁着李大亮还没出来便转过头去。

    杜老七家的西边是安家。这个安家并非是安兴贵或安修仁本人,不过与安家的这两位大人物也有非常密切的关系。以前安兴贵、安修仁兄弟一mén双国公,同封大将军,风头正劲时,与两兄弟关系相近的安氏其他族人在西北可都是有头有脸,横着走都没人敢管的大人物。现在安氏兄弟早已风光不再,安兴贵更是灰溜溜地被李潜赶了出来,连带着与杜老七相邻的这个安家业老实了许多,不敢再横行无忌。

    李潜看了一眼半掩者的有些陈旧的朱漆大mén,眼神中闪过一丝冷厉。虽然迫于李渊的压力,李潜放了安兴贵、安修仁一马,不过并不代表李潜就放下了仇恨。恰恰相反,他一直在盘算着如何复仇。李潜心里很清楚若是历史没有发生变化的话,贞观九年便是李渊的大限。只要李渊一闭眼,哼哼,安家兄弟就别想有好日子过。不过,李潜并不打算李渊一死就让安氏兄弟好看,他得xiǎo心李世民恼羞成怒翻脸。他一直在琢磨能不能找到一个可以报仇且还不会引起别人怀疑的办法。不过,这样的法子岂是那么容易找的?天时地利人和得样样具备才成,是以到现在他也没找到。

    其实,以李潜和老许两人的功夫,找准机会趁着夜sè对安氏两兄弟实施ròu体毁灭并不困难。设法制造不在场的证据也容易。但这种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侠客行径并不适合现在的李潜。换做以前他当个无权无势的xiǎo校尉,而安氏兄弟依然是国公时,他也许会这样做。可现在他是炙手可热的新贵,安氏兄弟也已被他剥去了国公的光环和大将军的外衣,若是对付这两个日薄西山的老家伙还要他亲自上阵拼命的话才是天大的笑话。更何况一刀杀两人实在太便宜他们了。李潜要让他们在束手无策的恐惧中慢慢死去。

    走过安家的院子,左转便来到了大街上。大街上的人很多,不过绝大多数都朝一个方向过去。想来应该是到开关仪式那凑热闹的。李潜是少数几个与人流逆行走在路边的人。前行不远,又看到昨天吃饭的那座酒馆。此事酒馆的伙计正站在mén旁翘首企望,看样子很想去凑热闹。

    李潜策马过去,店xiǎo二看到有客人来到,赶紧看了两眼远处便将视线chōu回来,脸上挤出职业xìng的笑容,上前拉住李潜的马缰道:“客官,您是吃饭还是打尖?”

    李潜一愣,道:“有区别吗?”

    店xiǎo二看到李潜诧异,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抬手轻轻chōu了嘴巴子一下,赔笑道:“瞧xiǎo的这嘴笨的。客官,您里边请。”

    进了空dàngdàng的大厅。一名又高又胖掌柜打扮的人迎了上来,满脸堆笑地道:“客官里边请。二娃,快带客官去雅座。”

    店xiǎo二应了一声,利索地拴好了李潜的马,向着庄xiǎo虎拱手道:“对不住,只能劳您驾自己拴马了。”庄xiǎo虎摆了摆手让他自便。店xiǎo二立刻一溜xiǎo跑来到里面,弓腰伸手虚引道:“客官,这边请。”

    店xiǎo二带着李潜来到靠近里面的雅间。说是雅间其实就是东屋单独一间房,里面靠东墙有炕。店xiǎo二拉开mén请李潜进去,而后又哧溜钻到前来,用随身携带的干净抹布擦了擦炕沿,道:“客官请上座。”

    李潜做在炕沿上,感觉炕有些温热。店xiǎo二已蹲下帮他脱了靴子。而后xiǎo二起身问道:“客官,想吃些什么?”

    李潜盘tuǐ坐好,问xiǎo二道:“昨天在你们这吃的几样菜感觉不错,你们还有什么招牌菜没?”

    店xiǎo二道:“有个清蒸羊tuǐ,不知客官可爱吃?”

    “嗯,就它了。其他的你看着上吧。”

    “好嘞。不过,厨房刚刚才把大灶烧起来,得麻烦您稍等会才行。”

    李潜点点头。店xiǎo二赶紧告了个罪下去安排。过了一会庄xiǎo虎进来,向李潜使了个眼sè。看到这个眼sè,李潜就明白庄xiǎo虎已查看了四周的环境,并确认安全。

    李潜与庄xiǎo虎闲聊了一会家常,这时外面响起一阵脚步声。李潜听出走在前面的正是老许。

    不多时老许推mén进来,将一个人让了进去。那人进来之后立刻躬身长揖,嘴里低声道:“卑职许德昭拜见郎中。”

    李潜起身便要下炕,许德昭连忙拦住他,道:“郎中莫下来。”

    李潜握着许德昭的手让他坐到炕上,笑道:“许兄,多年未见你越发年轻了。听说前年你纳的那个xiǎo妾去年给你生了个大胖xiǎo子?”

    许德昭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道:“是家母张罗着给卑职纳的,家母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卑职没办法只得应允。让郎中见笑了。”

    李潜点点头道:“传宗接代乃是大事,纳妾也无可非议。只是许兄莫要因为纳了年轻漂亮的xiǎo妾就沉浸在温柔乡里,冷落了你夫人。”

    许德昭立刻面sè惶恐。李潜说的这些乃是他的家事。他的家并不在长安而是在肃州。李潜知道这些说明了什么?说明李潜一直在关注他。其实关注不过是比较体面的说法罢了,更直白的说就是李潜一直派人监视他!想到这许德昭心里有些不安,随后又生产一丝反感。俗话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若真是李潜派人暗中监视他,虽然在理智上许德昭能够接受,但心里总归不痛快。

    李潜见许德昭听到这些顿时一僵,随后脸上有些惶恐,便猜到他心里不痛快,遂淡淡一笑道:“许兄不必在意。没人在背后告你的黑状。李某听到的这些事乃是前段时间老曹回长安,我们闲聊时说起的。”

    听到这许德昭心里舒坦了许多。前段时间曹丘来过,正好遇上他夫人与xiǎo妾闹矛盾,让曹丘看了笑话。肯定是曹丘觉得这事有趣,回到长安后便当做笑料告诉了李潜。

    其实,许德昭心里想的第一个念头才是事实。李潜派曹丘和许德昭等人huā费了难以计数的金钱和jīng力布下的情报网乃是他的耳目,也是他日后安身立命的保障之一(另一个当然就是钱庄了)。不过,在经历了三杀堂事件之后,李潜意识到即便是自己亲自布下的耳目都有可能被méng蔽甚至倒戈。因此,他决定派段迁和丁雷安排得力心腹对曹丘、许德昭等骨干进行监控,防止这些耳目倒戈或被méng蔽。

    对自己的手下不信任,派人监视,此举细究起来根本不是君子所为。不过李潜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也不打算做正人君子,因为在他看来君子实在太难做,做不好就成了伪君子,与其那样还不如不去做劳什子君子。刚才他说消息是从曹丘哪里听来的,无非是不想让许德昭心里生出不愉快来,却不是存心想欺骗他。

    李潜请许德昭入座,而后道:“这次李某来肃州,一是与许兄多年未见,想看望一下许兄。二是想了解一下西域的动向。三是有两件事需要麻烦许兄。”

    许德昭道:“劳郎中挂念,卑职受宠若惊。西域的动向嘛,三言两语卑职也说不清楚,郎中可否等上两日,卑职回去整理出头绪来再呈给郎中。”

    李潜点点头,道:“好。左右无事,李某就在肃州多待两天就是。”

    许德昭拱手道:“多谢郎中。不知郎中有什么事需要卑职效劳?”

    李潜道:“你去查一下钱三郎的底细。”

    “钱三郎?!”许德昭听到这个名字不由得吃了一惊。

    李潜见状,道:“怎么,许兄知道此人?”

    许德昭点头道:“不瞒郎中,卑职去年才注意到这人。卑职怀疑他与马贼有勾结,为马贼销赃。卑职已安排好,准备今年好好mōmō他的底。”

    李潜道:“既然你已知道就按你说的办吧。另外,还得麻烦许兄帮我查查杜老七的底细。”

    “杜老七?”许德昭满脸不解地望着李潜。

    “怎么,这人许兄也认识?”

    许德昭点点头,道:“不瞒郎中,这肃州城里不认识杜老七的还真不多。”

    “哦?没想到这个杜老七还有这么大的名气。不知他究竟哪里出名?”

    许德昭面sè有些尴尬,顿了片刻,道:“他,他有癔病。”
275章 扑朔迷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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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七五章   扑朔mí离

    前世身为医生的李潜自然明白什么是癔病。癔病,主要是由生活事件、内心冲突或情绪jī动、暗示或自我暗示等而引起的一种疾病,表现为急的短暂的jīng神障碍、身体障碍。不过,这个癔病的定义是西医的。而许德昭所说的癔病并非是李潜前世所知的那种癔病,而是一种妄想症。简单来说,就是胡思1uan想,而且他还会把这种胡思1uan想当成真的。

    许德昭看到李潜难以置信地表情,道:“郎中,许老七是不是告诉你他两个儿子死于马贼打劫?他的妻子是不是因他两个儿子出了意外忧思而死?他的长儿媳抛下孩子回了娘家?”

    李潜点点头。许德昭说的这些与杜老七将给李潜的没有任何差别。

    许德昭脸sè有些难堪地道:“其实这些并不是真的。据肃州城里的老人讲,杜老七只有一个儿子,当府兵时死于战场,他儿子根本没结过婚,而他妻子在他儿子没死之前就已病死了。至于他家中的那个xiao男孩,根本就是杜老七捡来的孤儿。”

    李潜疑huo地道:“这么说有关杜老七的事全都是假的?”

    许德昭尴尬地点点头,道:“正是如此。”

    李潜追问道:“杜老七给钱三郎誊抄账册也是假的喽?”

    许德昭摇头,道:“这倒是真的。杜老七虽然经常胡言1uan语,不过他一旦拿起笔就好像变了一个人,非常清醒不说还写的一手好字。”

    “这就怪了。”李潜低声自语道:“杜老七为何要说这些谎话呢?”

    李潜思忖了片刻,也没想明白,便对许德昭道:“杜老七的事先放一边。你先说说钱三郎的事吧。”

    钱三郎,肃州人,今年四十六岁,大业初年当了肃州府兵,大业末年当上旅率。后来西域动1uan,他先投薛举,后投李轨,最后投靠了安兴贵。往好听了说,他是个识时务的俊杰。说的难听一点,他就是个墙头草。后来天下太平,他便离开军队,跟着商队当护卫,攒了些钱后就拉起队伍自己干商队。没几年便了财。至于他是如何财的,恐怕与为马贼销赃脱不了干系。

    以上便是许德昭向李潜说的钱三郎的状况。李潜听完后思忖了片刻,问道:“杜老七的儿子当过府兵,钱三郎做过府兵的旅率,两人会不会在那时有jiao集?”

    许德昭一愣,道:“卑职马上去查证此事。”

    李潜摆摆手,道:“不着急。咱们多年未见,好好喝两杯再说。”

    吃罢了饭,许德昭躬身告辞。李潜让老许代自己送许德昭出mén。过了片刻,老许进来见李潜正在皱眉思忖,遂前道:“阿郎,不知为何事烦恼?”

    李潜回过神来,道:“许叔,你说一个人有癔病的人说话会那么有条理吗?”

    老许顿了顿,道:“阿郎是说杜老七?”

    李潜点点头,“没错。许德昭说老许有癔病,一般来说有癔病的人说话会语无伦次前后矛盾,而昨晚我和杜老七谈话时却没现他说话条理清晰,不似有癔病。”

    老许思忖了片刻,道:“如果杜老七说的是事实,那……”

    老许没说后面的话,不过李潜明白老许的意思。如果杜老七没癔病,那便是许德昭在说谎。可许德昭有必要说谎吗?他若说谎,很容易被李潜拆穿。李潜只需找其他人一问便能知道许德昭是否说了谎。他冒这么大风险就为了骗李潜这一会吗?若许德昭没说谎,那杜老七便真是有癔病了,可他昨晚说的那些又如何解释?

    老许顿了片刻道:“不过,我有些想不明白,许老七他为何要对阿郎说这些?他如果说谎郎中一求证便能拆穿。”

    李潜不解地道:“这正是我纳闷的地方。两个人说的话都非常容易求证,除非……除非他们把我当傻子。”

    老许道:“不如我去问问别人,看看到底是谁在说谎。”

    李潜点点头,道:“那就麻烦你跑一趟。对了,你去见驿丞,他怎么说?”

    老许笑道:“我把你的名刺递过去,可把他吓坏了,赶紧跑来见我。我把你的话给他一说,他立刻脸sè煞白,忙不迭的答应。”

    李潜笑了笑,道:“看来我的名头还是有点作用的。许叔,你和xiao虎赶紧吃饭,然后去打听一下。”

    老许和庄xiao虎吃完饭出去转了一圈,很快就回来向李潜回报。李潜听了两人的回报,脸sè立刻寒了下来。许德昭没有说谎,杜老七的确有癔病,而且他家里生的事正如许德昭说的那样,与他自己所说的根本不一样。

    对于这件事李潜百思不得其解。如果说杜老七说的是谎话,那他为什么会知道钱三郎与马贼勾结?而且还将这事告诉李潜?是歪打正着还是其他原因?

    李潜想了片刻,安排老许去买些礼物。下午李潜带着礼物再次去了杜老七家。

    李潜到达杜老七家时,杜老七正在为菜畦锄草。看到李潜来到,杜老七停下锄草直起腰来望着李潜却并不上前迎接。李潜来到菜畦前,拱手道:“老丈,看来李某今天还得叨扰一晚。”

    杜老七点点头,没说话然后弯下腰继续锄草。

    李潜吩咐老许和庄xiao虎进礼物送到屋里,而后道:“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还望老丈笑纳。”

    杜老七除掉一株草,直起腰来用腰上的汗巾擦了擦额头然后道:“公子这次来应该不是只为了投宿吧?”

    “那老丈以为自己来还有什么目的?”

    杜老七提起锄头走出菜畦。李潜跟着他走到屋mén前。杜老七讲锄头放在mén旁,伸手虚引请李潜进屋。

    李潜跟着杜老七来到屋里,看到xiao男孩正蹲在沙筐前写字,写的依然是兰亭序。听到脚步声,xiao男孩回头望了望,看到是李潜,xiao男孩冲着他展颜一笑。

    李潜也冲xiao男孩笑了笑。这时杜老七吩咐道:“若儿,你去玩吧,别玩太久了,一会就回来。”

    xiao男孩应了一声,站起来向李潜躬身行了一礼,而后蹦蹦跳跳地跑了出去。

    杜老七请李潜入座。李潜道了谢,坐在昨晚坐过的地方。杜老七道:“公子今天应该是来向老朽兴师问罪的吧?”

    李潜脸sè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道:“老丈言重了。李某只是不明白老丈为何不对李某说实话?”

    杜老七道:“公子可知昨晚那番话老朽对多少人说过?”

    李潜一愣,立刻猜到了杜老七话中的意思,道:“莫非老丈昨晚故意不对李某说实话?”

    杜老七没有回答李潜的询问,自顾自地道:“昨晚那番话此前老朽向九个人说过,除了公子没有任何人回来向老朽求证。这说明他们根本没把老朽的话放在心上,也许他们认为老朽就是个疯子,所说的话自然也都是疯话。与一个疯子一般见识,他们不屑为之。只有公子你专程来向老朽求证。”

    听到杜老七这番话李潜心里暗暗吃惊。杜老七说的没错,如果换成其他人听到杜老七昨晚说的那番话,然后再从其他人嘴里得知杜老七有癔病,恐怕所有人都会一笑了之,不会将杜老七说的那番话放在心上。而李潜之所以回来求证,是因为他有另外的渠道证实钱三郎的确是在为马贼销赃。否则他何必再来一趟?

    于是李潜问道:“老丈,难道你不怕昨晚那些话传到钱三郎耳朵里?”

    杜老七淡淡地道:“钱三郎早就知道老朽说的这些。”

    李潜一怔,道:“老丈难道不怕他对老丈下毒手?”

    杜老七道:“他若对老朽下毒手反而证明老朽说的是真的。钱三郎不是傻瓜,哪怕他明知道老朽说的是真话,也会一笑了之不跟老朽一般见识,只有这样才说明老朽说的是假话,从而证明他与马贼没有勾结。”

    李潜点点头,道:“不错。老丈话中最容易验证的便是你家中的遭遇。如果证明老丈所说的家中遭遇是假的,那么老丈所说的有关钱三郎的事也就变成了假的。这样才能保护老丈和孙子的安全。李某说的对不对?”

    杜老七笑了笑,道:“公子说的不错。公子既然再次前来,想必已通过其他渠道证明有关钱三郎的事老朽所言非虚了吧?”

    李潜也笑了,道:“看来老丈应该有更多的东西可以告诉李某。”

    杜老七点了点头,道:“是有不少。不过,在此之前公子是否应该告诉老朽您的身份?”

    “这很重要吗?”

    杜老七望着李潜道:“非常重要。如果公子没有足够的实力,知道这些只会给公子带来麻烦,甚至是杀身之祸。而老朽和孙儿也可能受到连累。如果公子有足够的实力的话老朽不介意告诉公子另外一些有用的东西。”

    李潜笑道:“老丈还真xiao心谨慎。”

    杜老七正sè道:“老朽若不这般xiao心谨慎,只怕早已死无葬身之地。此前老朽已等了五年。老朽有的是耐心,哪怕再等十年,二十年。”

    李潜笑了笑,道:“老丈果然好耐心。好吧,为表诚意李某就把身份告诉老丈。李某名潜,忝任驾部郎中。”

    杜老七听到李潜的话如五雷轰顶一般,“噌”一下跳起来,怔怔地望着李潜。过了好一会,杜老七才难以置信地道:“你可是西凉王之后?”
276章 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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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七六章   重逢

    杜老七口中所说的西凉王指的自然是李轨。李潜点点头道:“正是。”

    杜老七神sè复杂地望着李潜好一会,最后却叹了一声,道:“西凉王是个好人。”

    如果换做别人,听到有人夸赞自己的父亲心里肯定十分受用,且还得谦虚几句。不过李轨的身份太敏感,李潜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默默点了下头。

    沉默了一会,杜老七拱手道:“先前不知公子便是李郎中,得罪之处还望郎中海涵。”

    李潜连忙回礼,口称不敢,而后道:“不知老丈觉得李某能否对付钱三郎?”

    杜老七点点头道:“若早知郎中的身份老朽怎还会担忧?老朽这就把所知的一切如实相告。”当下杜老七告诉李潜,开关之后到秋季闭关之前马贼会定期派人来与钱三郎与联络,来联络的那个人名叫屈大,表面身份是个行脚商人,经常跟着钱三郎的商队去西域。杜老七之所以会注意到他是因为这个屈大与钱三郎之间的贸易往来数额极大,而且种类繁多,远远出一个行脚商人的能力极限。

    杜老七还告诉李潜,马贼与钱三郎之间的jiao易一般都是以货易货。马贼将抢来的那些值钱且易于携带的东西,如珠宝、yù石、金银甚至良马通过屈大jiao给钱三郎,钱三郎销赃之后再购买马贼所需的粮食、布帛、瓷器、油盐酱醋、针头线脑等生活用品以及皮革、兵器等物品jiao给屈大让他带回山寨。作为回报,钱三郎能从中获得三成的佣金。

    李潜思忖了片刻,道:“如此说来,只要抓住了屈大便能定钱三郎的罪喽?”

    杜老七点点头,道:“郎中说的没错。”

    “问题是屈大的行踪……”

    杜老七道:“郎中不用担心,屈大每年三月底便来肃州。”

    李潜心里盘算开来。李潜虽然是驾部郎中,不过他的职责与缉捕马贼无关,因此他出面不合适。哪怕他出面将此事告知地方,要地方官员办理也不妥。因为这会让地方官员认为他肆意cha手地方政务,不尊重地方官员。

    思忖了片刻,李潜又向杜老七询问了一些细节,而后聊了一会子闲话,才起身告辞。

    出了杜老七的家,李潜找地方买了四sè礼物,让老许带路去了许德昭的住处。许德昭住在城北府衙附近的一处非常气派的大宅子里。得知李潜来到,许德昭连忙迎到mén外,而后支开众人,亲自恭恭敬敬地将李潜迎入宅里。李潜跟着许德昭一边走一边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宅子里的景致,还不时夸赞两句。许德昭听到李潜的夸赞,心里有些没着没落的。猜不透李潜是真心夸赞呢,还是话里有话。

    许德昭带着李潜来到一处假山前。李潜忽然顿住脚步望着假山道:“这个布局是否便是开mén见山之局?”

    许德昭陪笑道:“这假山卑职买时就有了,究竟有什么说法,卑职还真不清楚。”

    李潜点点头,见四人没有外人,道:“你们抛家舍业在外地奔bo,着实很辛苦,住的好一点,吃穿用度多一点都是情有可原。不过,不能因为生活的太安逸而消磨了斗志。要多想想那些生活在异乡冒着生命危险打探消息的兄弟。”

    许德昭听了额头上立刻冒出汗来。他现在清楚了,李潜刚才那番夸赞分明是话里有话。他赶紧道:“郎中教训的是。卑职马上就换个地方住。”

    李潜摆摆手,道:“不必,你现在的身份是商号的东家,住处要与身份相配,不然容易让人起疑心。对了,令堂和尊夫人都在吧?”

    许德昭点头道:“都在,都在。郎中请到客厅稍作,卑职这就叫家母和拙荆出来。”

    李潜点点头,道:“不必告诉她们李某的身份,免得她们为你担心。就说李某是你生意上的朋友就是。”由于许德昭等人从事的工作极为特殊,李潜早就给他们定下规矩,要求他们对工作严格保密,上不告诉父母,下不告诉妻儿。若有违背一律除名。

    许德昭应道:“郎中放心,卑职明白。”

    许德昭将李潜让进客厅,命人从后院请来老母、妻子和小妾与李潜见礼。李潜客气地与许德昭的家人见过礼后,奉上四sè礼物。一应礼节走完,许德昭的家人向李潜告辞。

    等她们走后,两人分宾主落座,李潜让许德昭屏退仆役,只留下老许和庄小虎在旁伺候。

    “杜老七没有癔病。”李潜道:“他是假装有癔病,目的是为了保护他和孙子。”

    许德昭闻言一愣,随即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叹道:“杜老七考虑的还真周到。”

    李潜点头道:“不错。而且杜老七还提供了一个重要线索。我这次来便是想安排你负责钱三郎一事。”

    许德昭连忙表态道:“郎中尽管吩咐,卑职一定为郎中办的漂漂亮亮的。”

    李潜道:“杜老七说钱三郎与马贼之间通过一个叫屈大的人联系。他还说每年三月底屈大便来肃州。我要你盯紧这个屈大,不过暂时不要动他。另外,最好能找个机灵的兄弟想法hún进钱三郎的商号。”

    许德昭面1ù不解,道:“郎中,如果想治钱三郎的罪只需找准他们jiao易的机会来个人赃并获即可,为何还要派兄弟hún进钱三郎的商号?”

    李潜道:“钱三郎只是负责为马贼销赃。即便除掉了钱三郎也只不过令马贼吃点亏而已,动摇不了马贼的根本。而且,据杜老七所说,与钱三郎有联系的那帮马贼已投靠了高昌。高昌要这帮马贼有什么目的?这帮马贼的实力究竟如何?这些都要搞清楚。”

    许德昭听了略一思忖,道:“郎中是担心高昌利用这帮马贼暗地里屯兵?”

    李潜点点头,道:“祁连山就在我大唐边境附近。如果高昌秘密在马贼的山寨屯下一支奇兵,一旦起战事,这支军队便可以迅进入我大唐境内。到时肯定会令我大唐军民人心惶惶。更何况这支军队还可以用来袭扰我军的补给线。我想高昌人肯定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否则高昌王何必给贺胡子好脸sè,还封他为祁连公、左将军?”

    许德昭连连点头,道:“郎中说的极是。贺胡子不过是个马贼而已,虽然有些实力,却总归上不得台面。高昌王若不是另有所图根本不会正眼瞧他。卑职这就去安排。”

    李潜道:“另外,你再派些人轮流保护杜老七爷俩,我不希望他们出任何意外,明白吗?”

    “卑职明白。请郎中放心卑职一定保护好他们爷俩,让他们练寒mao都不会少一根。”

    李潜安排好这些事后,又与许德昭谈了些公事,吩咐他务必要盯紧吐谷浑和高昌。谈完了公事,在许德昭的殷勤挽留下,李潜在许德昭家吃了顿饭住了一晚,第二天便启程回长安。在回去的路上李潜顺便巡视了沿途牧场。说起来巡视牧场才是李潜此行的工作。不过,由于李潜负责的事务很多,有些事务,比如安cha到境外的情报网不能拿到台面上来,所以他只能借巡视牧场的名义来做其他事。

    四月中,李潜结束了对沿途牧场的巡视回到长安。

    进了金光mén,李潜随着人流策马缓行,一路来到西市。西市里人来人往摩肩接踵,两旁商铺节次鳞比,叫卖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李潜想到这一去就是近两个月,如果就这么空着手回去,肯定会被麦紫澜埋怨。于是李潜拐进西市,准备买些礼物回去。

    来到一家脂粉店,李潜刚下马知客小厮立刻迎上来拉住马缰满脸堆笑地道:“客官有些日子没来了,想死小的了。”

    李潜下了马,笑道:“你一个大老爷们想我做什么?想我口袋里的钱才是真的吧。最近有什么新鲜东西没有?”

    知客小厮笑道:“有,有。刚刚从西域来了一批玫瑰1ù,味道好极了。”

    李潜点点头,举步进了店里。他扫视了一遍,看到店里的三个小姑娘正向三五个fù人推荐脂粉,却不见掌柜的踪影。李潜上前道:“你们掌柜的呢?”

    一个小姑娘看了李潜一眼,用手一指侧厅道:“掌柜的在接待贵客呢。客官,您想要点什么?”

    李潜道:“西域来的玫瑰1ù呢?拿来我闻闻。”

    此言一出,立刻将旁边正在挑选胭脂的几位fù人的视线吸引过来。西域来的玫瑰1ù可不便宜,比手指头大不了多少的一小瓶就得十多贯,赶得上普通人家一年的生活hua销了。不是大富大贵之家谁敢买那东西?

    一听是买玫瑰1ù的,那小姑娘知道是位贵客,连忙道:“客官请稍等,样品在掌柜那里,我这就去拿过来。”

    李潜摆摆手道:“不用了,掌柜在里面是吧?我到里面。”

    “哎——”那小姑娘急了,道:“客官,里面有贵客。麻烦您等等。”

    李潜停下脚步回身道:“买东西而已,又不是洗澡堂子,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一个人也是选,两个人也是选,一块选不更好吗?他若是拿不准主意兴许我还能帮他参详参详。”说着李潜继续向里面走。

    那小姑娘连忙道:“哎……客官,里面的是nv客。”

    李潜顿住脚步,道:“这就奇怪了。我只以为大老爷们买脂粉怕被熟人看到了不好意思才到里面去。既然是nv客为什么不在外面选?”

    李潜话音未落,就听到里面有个脆生生地声音道:“那是因为怕遇到了故人。”

    听到这声音李潜顿时怔住。这声音太熟悉了,虽然好几年没听到,但李潜却没有忘记。

    不一会,偏厅的mén帘子掀开,1ù出一张颠倒众生的俏脸,一双水汪汪地眼睛,似嗔似羞地望着李潜。看到李潜呆滞地样子,那nv子忍不住掩面而笑,而后朱net轻启道:“李郎中,怎么不认得奴家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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