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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廿2章 金钱豹势穷相投 9纹龙醉来销金
逆袭水浒传全文阅读作者:不开心的橘子加入书架
  回到城里,方进投宿的店里,便有一人从座头起身迎来,两人一看时,却是相识的,此人正是延安府暖泉寨原汤知寨之子,金钱豹子汤隆。

  三娘和史进都甚是奇怪,汤隆上前拜倒道:“扈官人、大郎,总算是教小人寻到二位了。”三娘记起他在军中打造锥锤枪助自己破敌的事,也感念恩情,扶起汤隆问道:“汤兄弟何来?”口中问,手上拉着汤隆坐回座头,史进坐了下首相陪。

  三人坐定后,汤隆拱手道:“自从官人与大郎离了军营,另有延安府军马将我们暖泉寨兵将替回,俺便与王知寨同回暖泉寨。只是小人好赌,欠了军中同属许多旧债,翻将起来,王知寨也相护不得,便与了小人些盘缠,教小人回中原投奔官人安身。小人紧赶官人脚步,到了代州雁门县,左右打听时,方才寻到这里。”

  三娘心头暗笑,原来是出来躲债的,但也欢喜道:“兄弟一身打铁好本事,正是缺的人才。大郎在华州有座庄子,可愿去哪里落脚?”汤隆道:“小人孤身一人,但有落脚之地便好,不敢挑拣。”

  史进却忽然道:“也好,既然恁的,明日俺便引汤隆兄弟先回庄上安置,左右清明将至,俺也要回家一趟,替老夫扫墓祭奠祖先。”

  三娘微微一愕,但随即笑道:“我去东京,大郎与汤兄弟回华州,这般也好。”当下问了汤隆落脚的客店,给了汤隆十两银子,教他先回去收拾停当,明早过来会同史进回华州。

  汤隆走后,两个各自回房内换了衣裳,三娘在屋内躺了一回,总觉史进古怪,看看已经是月上树梢头,当下起身来,教店家备了一坛美酒,自下厨烹制了几道荤素菜。备好后转到史进房外,叫史进来吃。

  史进出门来,两个在客店后院一株古树下,摆布了一桌,两人对坐后,赏月吃酒起来。

  史进只顾喝酒吃肉,也没甚话来,三娘心头烦躁,皱眉问道:“大郎,为何忽的要回华州?”史进停了酒,沉默片刻后道:“师哥,大郎虽然榆木,但却还不笨,这半载朝夕相处、同吃同住下来,俺已知师哥其实是个女儿家。师哥,今后该唤你师哥还是师姐?”

  三娘呆了一呆,轻咬红唇后道:“还是叫师哥吧,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史进低头道:“师哥莫恼,那次在河中洗身时,师哥不肯下水,又见师哥那双脚时,俺便存了疑。俺在军中受伤后,师哥早晚照料时,俺已经看出几分来。军中分别时,听了王进师傅的言语,俺才明白,师傅一早便知师哥是女儿家。这几日俺常细看师兄,便才肯定师哥是个女儿家。”

  三娘愣了愣,一时间竟然不知说什么好,朝夕相对,史进又不是蠢人,岂能瞒得了?史进又道:“师哥,俺敬你为天人,一路有师哥悉心照料,更是感激。在知晓师哥是女儿家之后,便更是爱慕起来,但大郎口舌蠢笨,不知该如何说。白日借着酒劲说了,却惹恼了师哥。”

  三娘叹口气道:“我还道你是恼师哥瞒着你这么久,这才要回乡去的。”史进道:“俺不是那等人,知晓师哥是女儿身时,不知怎的,心头还有些欢喜的。”

  三娘暗叫不好,心中暗想:“糟了个大糕,与他朝夕相处,史进这厮竟对我生出情意来,这便如何是好?”口中却道:“难道男女之间除此就无其他情义了么?”史进急忙道:“师哥的恩情,史进永记心头,只是大郎也知道女儿家名节最是要紧,俺这般跟着师哥,有碍师哥名节。且看王进师傅临别时取笑我两个,便是如此。此前未曾说穿,倒也不觉,此刻、此刻……”说到这里史进也说不下去了。

  三娘推盏怒道:“我还道你是个豪迈的好汉子,原来还是与一般人样,拘泥礼教大防,算我瞎了眼!”史进见她发怒,慌了手脚,急忙道:“师哥,俺不懂甚大道理,只是觉得眼下既然已经言明,便一时不知该如何与师哥相处了。”

  三娘苦笑起来,最后道:“也罢,你与汤隆回史家庄去,安安静静的想想清楚也好。但你我师兄弟情分,勿要就此生分了。”史进连忙点头道:“那是自然,师哥但有差遣时,俺定然死命向前。”

  三娘略略放下心来,暗叹道:“这史大郎虽然英武,但此前只顾学武,打熬经骨,不曾与女子相处过,这时身份揭破,他便不知该如何与我相处了。再则他也只是个未曾经过人事的初哥,男女之事上头一遭喜欢个人,却被我拒绝,定也不知如何自处。这个史大郎啊,真叫人头痛,咦,要不如此这般,定然凑效。”

  想到这里,三娘眨眨眼忽然说道:“大郎,你此前可曾喜欢过女子?”史进愣了一愣,老实道:“不曾,此前只顾学武较艺,打熬力气筋骨,都不近女色的。此前不知师哥是女儿身,只当师哥是兄弟来。”

  三娘笑眯眯的说道:“想不想知道女子的滋味如何?”史进惊了一回,红了脸嗫嚅道:“师哥,这好汉不是都不近女色的么?”三娘重重的呸了一声道:“自古男女搭配,阴阳调和,此乃人伦天道,你不近女色,难道日后要教史家绝后不成?”史进瞪大了眼不知该如何说。

  三娘挤眉弄眼的笑道:“你这一路回去时,可先教那汤隆带你去勾栏风月之地见识一番,便知真正的女子滋味,那可是比师哥温柔体贴多了。师哥这一路上也替你留意一下,但有好人家的姑娘时,便与你说门亲事,可好?”

  史进皱眉道:“师哥,去勾栏这如何使得?你一个女儿家这话也说得出口。”三娘瞪眼道:“看你是练武练晕了,告诉你吧,你这正是年轻精壮的年纪,若是阴阳不调时,有碍身子康健,叫你去就去,哪有那么多废话!”史进这才应下。

  三娘又道:“既然回华州,也要多多看顾好山寨和庄内事物,但有什么事,可教人投书到京城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处给我。”史进见她不再说那尴尬话,这才松了口气点头应了,三娘又交代了些山寨之事,两个吃了一回酒后,各自散了。

  第二日,汤隆一早来寻史进,三娘教两个收拾停当,吃了一顿酒肉后,将两个送出城来,直到史进的身影模糊不见,方才苦笑着转回城内。

  史进一路上也是三步两回头的,走出数里终不见了,两个方才大步流星的赶路。行了几日,到了一处州县,史进与汤隆两个投了店后,出门找一处酒店吃了顿酒肉。

  少时,两个都饱醉了出门,跌跌撞撞的相扶走了几条街后,猛然抬头看时,这街上几座楼头挑出,向晚灯烛荧煌,上下相照,浓妆女子数十人,聚于主廊槏面上,朝着过往男子掩面而笑,望之宛若神仙,但见这几个酒家门口挂红栀子灯,都用竹笠盖着。

  史进醉了,便指着问道:“此等何去处?”汤隆看了后笑道:“此乃勾栏风月之地,大郎可是想进去排遣一番?”史进心头一震,想起扈三娘的话来,借着酒劲应道:“正是,你知晓此间勾当?”汤隆笑道:“小人好赌,这狎妓勾当也做过的。大郎请看,寻常青楼,里面女子卖艺不卖身,而这门口都挂红栀子灯,阴晴不管,都用竹笠盖着,便是说此有娼妓在内,而于酒阁内暗藏卧床,可以就欢。”

  史进听了瞪大眼道:“你倒是精熟,前面引路。”当下两人便选了一家撞将进去,汤隆选了间雅致酒阁小间请史进坐了。史进一路上看了,只见这勾栏内,皆堂宇宽静,各有三四厅事,前后多植花卉,或有怪石盆池,再看这雅致小间内,芸香扑鼻,左经右史,小室垂帘,茵榻帷幌,布置得很是清雅。

  早有一位妈妈笑着进来招呼,汤隆点个花茶先吃,教美酒、瓜果、菜品上来按酒,又挑四名艳色女子坐围相陪,又教寻两个来唱曲。

  两个唱曲的姑娘进来时,史进醉眼看去,只见其中一个一颦一笑间便似极了三娘来,登时一拍桌子道:“只要这个留下。”那妈妈慌了手脚道:“客人见谅,这位姑娘乃是东平府人氏,路过此间,再此寄唱几晚,并不陪宿的。”

  史进闹将起来,将出几锭大银喝道:“俺多与些钱,就教她相陪。”汤隆也怒道:“你这店挑了竹笠,便是可以就欢,再有多话,拆了你这招牌!”

  那妈妈无奈,只得来劝那唱曲姑娘,那姑娘偷眼看那银子,又看史进龙精虎猛的样子,心头飞花,嘤咛一声应了。当晚史进拥着那女子在勾栏歇宿,汤隆另一间歇了。

  到得天明时,史进渴醒,那女子起身倒水服侍了一回,史进再看时,却又觉得那女子又不大像扈三娘来,肚子里寻思起来:“昨晚酒醉,看不清,此刻看来这女子也只笑起来时,方有师哥几分相似,却不知师哥换了女装会是何等模样?”

  但想起昨晚滋味来,又运起劲力,只觉得通体舒泰,又想:“原来师哥说的正是,这女子滋味果然是好,阴阳调和之下,这身体都清爽了几分。而且这般的温软柔糯,真个儿是神仙之事。”

  但看那女子楚楚可怜的样儿,史进便道:“还不知你姓名。”那女子搂着史进道:“奴家名唤李瑞兰,东平府人氏,与父亲外出走亲,遭强人劫夺,没了钱财,不能回乡,便在此处寄唱。”

  史进便将出五十两银子道:“你且拿了银子回乡去,但有空时,自去东平府寻你。”李瑞兰欣喜的接了银子,又谢了一回,将家中东平府住处说了。

  两个又睡了一回,到得午间,汤隆前来唤门,史进才起身穿衣。辞别李瑞兰离了勾栏,两个回到客店吃顿酒肉,结束停当后,复又上路往华州而去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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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廿3章 承景重金寻仇人 长老临别赠偈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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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三娘送走史进、汤隆,转回雁门县城内,到了街上头,却见两个汉字拿了两份招贴,自在街上问讯,左右围了群人。三娘心头好奇,将头略略一探时,只听那两人半生不熟的陕西口音道:“各位看仔细了,可曾见过此人,但有此人下落时,俺家主人五百贯银钱酬谢。”

  听得有重酬,果然群情汹涌起来,三娘又探头望时,这一望不禁吓了一跳,原来那招贴画影图形上竟然画的便是自己戎装打扮模样,什么人出重酬寻自己?再往前一张时,只见一旁茶寮铺子里,坐了几人,都是汉装打扮,为首那人竟然便是嵬名承景!

  三娘暗暗顿足,这狗皮膏药居然追到了此处,但见承景身遭及左近,精壮汉子不下十余人,而且个个看起来都神情凶悍,料想便是承景带来的精锐铁鹞子护卫。如今自己落单,又见他人多势众,若是被他寻到便难免一番厮杀,倒不如走为上策。当下三娘低头侧身,专拣街角小路,悄悄溜回店里。

  回到店中,没了史进相伴,一时自觉空落落的,三娘想起鲁智深之事来,又恐被嵬名承景那伙人寻到,便收拾了行装,结了店钱,出得店来,便投五台山而去。

  到了五台山文殊院,三娘在寺外看时,果然是好座大刹!但见:山门侵翠岭芳芳,佛殿接青云浩浩。钟楼与月窟相连,经阁共峰峦对立。香积厨通一泓泉水,众僧寮纳四面烟霞。老僧方丈斗牛边,禅客经堂云雾里。白面猿时时献果,将怪石敲响木鱼;黄斑鹿日日衔花,向宝殿供养金佛。七层宝塔接丹霄,千古圣僧来大刹。

  三娘信步向前,只见寺门紧闭,一众香客都被几名知客僧人拦下劝回,三娘兀自奇怪,走上前时,也被知客僧拦住道:“檀越且住,今遭庙宇内重修几处屋宇,要谢客几日。”

  三娘却笑道:“我是来寻访智深大师傅的。”却不想几个知客僧古怪的互望一眼后,一人问道:“小官人可是姓扈?”三娘心下奇怪起来,但还是颔首道:“正是,小师傅如何知道我姓氏?”

  那知客僧道:“寺中主持智真长老今早有言语交待,若是有姓扈官人来寻智深时,但教引见。”三娘暗暗心惊,这智真长老怎会知道自己今日要来,难道还真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当下扈三娘便由知客僧引入,只见寺中四处狼藉一片,打坏的金刚塑像抬出殿来,受伤的僧侣、火工、老郎、直厅、轿夫随处可见。三娘这才想来,原来是鲁智深昨日酒醉回山后大闹的那一场。

  入得长老内堂,只见鲁智深将个蒲团跪在那里,上首盘腿坐了个半百和尚,面目慈善,见了三娘来,起身打个问讯,三娘回了一礼,长老教个小沙弥取个圆凳教三娘坐了。三娘看那鲁智深时,只见鲁提辖难得的安静跪着,也不看她一眼。

  方坐定,长老便道:“小檀越此来可是为了智深?”三娘道:“昨日分别后,心中想念,今日特来相仿。”长老道:“智深三四月前已经一次大醉,闹了僧堂,便是误犯。昨日又大醉,打坏了金刚,坍了亭子,卷堂闹了选佛场,他这罪业非轻;又把众禅客打伤了。我这里出家,是个清净去处,他这等做,甚是不好。适才已经与他一封书,投东京一个去处安身。小檀越与智深颇有渊源,若是要上东京时,不妨与他一同前往。”

  三娘微微侧头道:“老师父,你好像什么都知道似的。”长老莞尔一笑不答,只是道:“小檀越前来,便是有缘。早年间有一得道方士到我这里,寄顿一副兵刃在此,教与有缘人。小檀越便是那有缘之人,今日便赠与小檀越。”当下便命两个小沙弥自静室内取来一副兵刃。

  三娘看时,只见却是两把双刀,两个小沙弥一人扛了一把出来,看似不轻。三娘接过双刀,果然入手深沉,右手刀有七八斤上下,左手刀有六七斤左右。

  那长老道:“此乃日月阴阳双刀,右边重八斤,左边重六斤,这双刀削铁如泥,薄如蝉翼,左右暗合阴阳同体之意,只有小檀越使用方才得当。”

  三娘脸色微变,难道老和尚知道自己是女身男心?见三娘面色,长老笑了笑道:“小檀越私密事,自当守口如瓶,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三娘放下心来,暗想这老和尚一定是成精之物!转头但看双刀时,只见刀身泓长如秋水,纤细如蝉翼,刀柄雕双头梨花,取在手中舞了两下,甚是趁手。三娘武艺但求妙速,这双刀使来,更觉刀速上越加迅捷,有种如虎添翼之感。

  正是:双刃看走如游龙,断云止雾若等闲。踏魁星斗俱止步,追魂夺命日月刀。

  当下三娘大喜,拜谢了长老,那长老虚扶一回,又看着智深与三娘两个道:“此处还有两份偈言,分教与你两个,终身受用,记取今日之言。”智深与三娘两个跪下拜道:“愿听长老偈言。”长老取出两张黄纸来,分与两个道:“自观来看,记在心头便是。”

  扈三娘看自己黄纸上写道:“巾帼造时势,地彗逆天命。天魁斗转移,另有托塔人。靖难中原祸,但有龙兴师。紫气东来时,万古皆流芳。”

  看了一回不得要领,三娘偷眼去看智深黄纸,只见上面写道:“遇慧而起,遇林而承。遇江而转,遇元而合。”

  三娘看了心头纳闷,记得书上偈言可不是这几句,智真长老看她疑惑之色,淡淡一笑道:“有何不妥?”

  三娘知道瞒不过这老和尚,便老实道:“似乎不该是这几句。”

  长老笑道:“今日但你不来时,便另有偈言与智深。”

  三娘听了,瞪大眼睛,暗想道:“这般也行?这老和尚好狡猾,备了两套偈言,但我不来时,给鲁大师的定是‘遇林而起,遇山而富。遇水而兴,遇江而止’这几句。现下遇慧而起,遇林而承这两句中,那慧字便说的是我,那林字便是师兄林冲,后面那江和元是谁?江难道是说宋江?”

  长老笑道:“记在心头,日后便见分晓。”当下将两个黄纸收回,放香炉内化了。

  鲁智深与扈三娘两个都记了那几句偈言,拜了长老九拜。长老唤过鲁智深来,嘱咐几句后,便教智深背了包裹、腰包、肚包,藏了书信,与扈三娘同下山去。两个辞了长老并众僧人,离了五台山。鲁智深下得山来,只道先前在铁匠铺打了兵刃要取,两人径到铁匠间取禅杖、戒刀。

  到了铁匠铺,两件家生都已完备,做了刀鞘,把戒刀插放鞘内,禅杖却把漆来裹了。三娘见了许多兵刃,心头按耐不住,取出日月双刀来看一回,暗想道:“从前被嵬名承景一把宝刀逼迫得狼狈,却不知这日月双刀可抵得住那口鸱吻宝刀?”

  当下三娘在铁匠铺角落里,拔出鸱吻刀来,取了日月刀来相一相时,便用日月刀砍在鸱吻刀口上,但听清脆如龙吟般一阵鸣响后,看两口刀时,都是完好无损。三娘心头大喜,看来日月刀正能与鸱吻刀匹敌,也是两口削铁如泥的宝刀。

  智深听得响动过来问时,三娘将鸱吻刀来历说了,智深看那口刀赞道:“果然是口好刀。”三娘道:“鲁大师,这口好刀便赠予你如何?”智深笑道:“扈官人,这刀好是好,但洒家更愿使禅杖,此刀留给有缘人便了。”

  少时,智深兵刃完备,将些碎银子赏了铁匠,背了包裹,跨了戒刀,提了禅杖,作别了客店主人并铁匠,与扈三娘一道行程上路。过往人看了,两人搭配甚为古怪,一个莽撞大和尚,一个俊俏小官人,形貌相去也太远了些。

  且说鲁智深与扈三娘两个自离了五台山文殊院,取路投东京来。行了半月之上,智深于路也不投寺院去歇,只是陪着扈三娘客店内打火安身,白日间酒肆里买吃。

  与鲁智深同行又是另一番光景,智深粗中有细,两个一路讲论枪棒,说些江湖中事,倒也投契。

  一日正行之间,两个贪看山明水秀,不觉天色已晚。但见:

  山影深沉清水秀,槐阴渐没夕阳斜。绿杨郊外鸟雀鸣;红杏村中牛羊归。落日带烟生碧雾,断霞映水散红光。溪边钓叟移舟去,野外村童跨犊归。

  鲁智深与扈三娘因见山水秀丽,贪行了半日,赶不上宿头,智深道:“扈官人,要不野外露宿一宿如何?”三娘却笑道:“紧赶慢赶的,再走片刻,若是还没人家,便再露宿不迟。”

  于是两个又赶了三二十里田地,过了一条石板桥,远远地望见一簇红霞,树木丛中,闪着一所庄院,庄后重重叠叠,都是乱山。

  看得灯火,鲁智深喜道:“有户庄园,可投庄上去借宿。”两人径奔到庄前看时,见天色已黑,数十个庄家还在忙忙急急,搬东搬西。

  鲁智深与扈三娘到庄前,倚了禅杖,三娘道:“我去借宿,鲁大师休息片刻。”说罢扈三娘便上前与庄客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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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廿4章 花和尚醉打香帐 扈3娘大闹村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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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三娘上前借宿,尚未开口,那庄客道:“小官人,日晚你引个和尚来我庄上做甚的?”三娘道:“我与这位大师结伴同去东京,错过宿头,想借宿一宿。”庄客道:“我庄上今夜有事,歇不得。”

  三娘眼珠子一转,笑眯眯的问道:“你这里可是唤作桃花村?庄上家长可是刘太公?”庄客奇道:“你怎知道?”三娘低声道:“这位大师是位得道的高人,算出你庄上今夜有苦恼事,因此特来替庄上排忧解烦。”庄家道:“既是恁的,小人去禀报太公来。”

  见三娘笑嘻嘻的转回来,鲁智深心头疑惑,三娘到了近前低声道:“此处桃花庄,家长刘太公,近日被山上一伙强人逼嫁女儿,因此连夜还在忙碌。”听得强人逼嫁几个字,鲁智深双眼圆睁怒道:“教那太公不必烦恼,但那伙强人来时,洒家自一顿禅杖打了出去。”三娘道:“我等路过,他却是常住,须得想个法儿,教他断无后扰才是,一会儿我们如此、如此说。”

  片刻后,只见庄里走出一个老人来。两个看那老人时,似年近六旬之上,拄一条过头拄杖,走将出来,问庄客:“得道高人在何处?”庄客道:“那边两个便是。”

  三娘与智深上前,与太公见了一礼,智深便道:“小僧是五台山来的和尚,这位是与我结伴上京的扈官人。”那太公道:“既是五台山来的高僧人,随我进来。”

  智深与三娘跟那老人直到正堂上,分宾主坐下。那老人道:“听闻高僧是专程来此解我庄上困扰的?”智深道:“正是,小僧还知晓老太公姓刘,此间唤做桃花村。”

  太公惊道:“师傅真乃神人也。请两位先吃些晚饭,不知肯吃荤腥也不?”鲁智深道:“洒家不忌荤酒,遮莫甚么浑清白酒,都不拣选;牛肉狗肉,但有便吃。”太公道:“既然师父不忌荤酒,先叫庄客取酒肉来。”

  没多时,庄客掇张桌子,放下一盘牛肉,三四样菜蔬,两双箸,放在鲁智深与扈三娘面前。两个庄客旋了两壶酒,拿两只盏子,筛下酒与智深、三娘吃。两个也不谦让,也不推辞,无一时,酒肉都吃了。太公对席看见,呆了半晌。庄客搬饭来,又吃了,抬过桌子。

  太公道:“不知师傅如何替小庄解烦?须知这桃花山上那两个大王,手下聚集着五七百人,打家劫舍,杀人放火,便是此间青州官军捕盗,也禁他不得。”

  智深听了暗道:“果然如此。”扈三娘却抢着道:“俺们这位智深师傅在五台山智真长老处,学得说因缘,便是铁石人,也劝得他转。教他回心转意,不要娶你女儿如何?”

  太公道:“他是个杀人不眨眼魔君,你如何能够得他回心转意?”智深道:“今晚可教你女儿别处藏了,俺就你女儿房内说因缘,劝他便回心转意,这位扈官人也是一身业艺,教他守护你家左右,定然无事。”

  太公道:“好却甚好,只是不要捋虎须。”智深道:“洒家的不是性命!你只依着俺行。”太公道:“却是好也!我家有福,得遇这个活佛下降。”庄客听得,都各自欢喜。

  当下太公又将酒肉款待两人,命人把女儿寄送在邻舍庄里去了。少时,酒足肉饱,智深道:“引洒家新妇房内去。”太公引至房边,指道:“这里面便是。”智深道:“扈官人护着你们自去躲了。”

  扈三娘跟在太公身后,与众庄客自出外面安排筵席,鲁智深自在房内藏了。太公叫庄客前后点起灯烛荧煌,就打麦场上放下一条桌子,上面摆着香花灯烛。一面叫庄客大盘盛着肉,大壶温着酒。三娘见太公心绪不宁,便道:“太公安心,有大师傅与我在,定教无事。”

  约莫初更时分,只听得山边锣鸣鼓响。这刘太公怀着鬼胎,庄家们都捏着两把汗,尽出庄门外看时,只见远远地四五十火把,照曜如同白日,一簇人马,飞奔庄上来。

  刘太公看见那伙强人到来,便叫庄客大开庄门,前来迎接。只见前遮后拥,明晃晃的都是器械旗枪,尽把红绿绢帛缚着。小喽罗头巾边乱插着野花。前面摆着四五对红纱灯笼,照着马上那个大王。

  这大王头戴撮尖干红凹面巾,鬓傍边插一枝罗帛象生花,上穿一领围虎体挽绒金绣绿罗袍,腰系一条称狼身销金包肚红搭膊,着一双对掩云跟牛皮靴,骑一匹高头卷毛大白马。那大王来到庄前下了马,只见众小喽罗齐声贺道:“帽儿光光,今夜做个新郎;衣衫窄窄,今夜做个娇客。”

  刘太公慌忙亲捧台盏,斟下一杯好酒,正要跪下,扈三娘却扶了一把,低声道:“不用跪他。”果然,还没答话,那大王把手来扶道:“丈人不必多礼。”太公道:“休说这话,老汉只是大王治下管的人户。”那大王已有七八分醉了,呵呵大笑道:“我与你家做个女婿,也不亏负了你。你的女儿匹配我也好。”跟着偷眼看了身后的扈三娘一眼,醉着笑道:“好个俊俏的人,丈人庄上都是人才。”扈三娘冷眼笑了一回,也不作答。

  刘太公把了下马杯,来到打麦场上,见了香花灯烛,便道:“泰山,何须如此迎接?”那里又饮了三杯,来到厅上,唤小喽罗教把马去系在绿杨树上。小喽罗把鼓乐就厅前擂将起来,大王上厅坐下,叫道:“丈人,我的夫人在那里?”太公道:“便是怕羞,不敢出来。”大王笑道:“且将酒来,我与丈人回敬。”那大王把了一杯,便道:“我且和夫人厮见了,却来吃酒未迟。”

  那刘太公一心只要那和尚劝他,便道:“老汉自引大王去。”拿了烛台,引着大王,转入屏风背后,直到新人房前。太公指与道:“此间便是,请大王自入去。”太公拿了烛台,一直去了。未知凶吉如何,先办一条走路。

  那大王进去后不久,便听得杀猪般的叫唤之声传来,太公慌忙把着灯烛,引了小喽罗,一齐抢将入来。众人灯下打一看时,只见一个胖大和尚,赤条条不着一丝,骑翻大王在床面前打。为头的小喽罗叫道:“你众人都来救大王。”众小喽罗一齐拖枪拽棒,打将入来救时,鲁智深见了,撇下大王,床边绰了禅杖,着地打将出来。三娘亦掣出日月双刀来,上前厮杀过来,小喽罗见两个来得凶猛,发声喊都走了。

  刘太公只管叫苦,打闹里,那大王爬出房门,奔到门前,摸着空马,树上折枝柳条,托地跳在马背上,把柳条便打那马,却跑不去。大王道:“苦也!这马也来欺负我。”再看时,原来心慌,不曾解得缰绳,连忙扯断了,骑着马正要出庄门时,一旁闪出个人来,竟一把揪住那大王,倒拖下马来,众人看时,那人正是俊俏瘦小的扈官人。

  只见那扈官人一手提双刀,另一手将那大王扔在地下,冷声喝道:“你可是小霸王周通?”那大王连忙点头如小鸡啄米道:“正是小人,好汉是相熟之人?”那扈官人也不答,踢了一脚后道:“回山去叫李忠来见我,就说一丈青与鲁提辖在此!”

  周通这才将起来,翻身上马一溜烟的去了。刘太公见了大声叫苦起来,上前扯住扈三娘道:“小官人,你们可苦了老汉一家儿了!”扈三娘道:“太公休慌,那两个大王见到我俩时,还要敬拜叩首的,管教你庄上从此无忧。”

  太公还有些不信时,鲁智深智深穿了衣裳出来道:“洒家不是别人,俺是延安府老种经略相公帐前提辖官,为因打死了人,出家做和尚,休道这两个鸟人,便是一二千军马来,洒家也不怕他。这位扈官人便是威震西军的豪侠义士一丈青,与夏奴大战几场,杀败夏奴第一勇士的便是他了。你们众人不信时,提俺禅杖看。”

  庄客们那里提得动。智深接过来手里,一似拈灯草一般使起来。太公道:“大师父、小官人休要走了去,却要救护我们一家儿使得。”智深道:“甚么闲话!俺俩个死也不走。”太公道:“且将些酒来与官人、师父吃,休得要抵死醉了。”鲁智深道:“洒家一分酒,只有一分本事,十分酒,便有十分的气力。”太公道:“恁地时最好。我这里有的是酒肉,只顾教师父与官人吃。”当下两个又坐定,一边吃酒一边等候那李忠再来。

  且说这桃花山大头领坐在寨里,正欲差人下山来探听做女婿的二头领如何,只见数个小喽罗气急败坏,走到山寨里叫道:“苦也!苦也!”大头领连忙问道:“有甚么事,慌做一团?”小喽罗道:“二哥哥吃打坏了。”大头领大惊,正问备细,只见报道:“二哥哥来了。”

  大头领看时,只见二头领红巾也没了,身上绿袍扯得粉碎,下得马倒在厅前,口里说道:“哥哥救我一救。”大头领问道:“怎么来?”二头领道:“兄弟下得山,到他庄上,入进房里去。叵耐那老驴把女儿藏过了,却教一个胖和尚躲在女儿床上。我却不提防,揭起帐子摸一摸,吃那厮揪住,一顿拳头脚尖,打得一身伤损。那厮见众人入来救应,放了手,又有一个兔儿相公帮手,长得甚是俊秀,这两个,一个提起禅杖、一个使双刀,打将出去。挣脱出来,骑马待走时,又被那个兔儿相公从马上揪下来,直说什么一丈青与鲁提辖在此,教哥哥前去参拜。我得脱了身,拾得性命,这才回来,哥哥与我做主报仇。”

  大头领听了之后,吃了一惊问道:“那兔儿相公真说是一丈青与鲁提辖?”二头领忍着痛道:“正是这般说的。”

  大头领连连搓手道:“兄弟,你可知那两个名头?”二头领这时候也缓过口气来,道:“一丈青?鲁提辖?这一丈青莫不是西北军中流传的那蓟州义士一丈青扈岚?便是将夏奴第一勇士斗败那个?那鲁提辖莫不是哥哥所说的拳打镇关西的那个?”

  大头领道:“若是这两个名号便不会错。”二头领却道:“可那两个一个是俊俏小相公,一个是胖大莽和尚,都不似传言中英雄。”

  大头领沉吟片刻后道:“贤弟在山寨将息,哥哥亲自领兵马去,又备两顶软轿,上前认了果真是他两个时,便教软轿抬上山来款待。但若看着是冒名的,便兵马过去厮杀,与兄弟报仇。”二头领喜道:“还是哥哥仔细。”

  当下大头领喝叫左右:“快备我的马来!”众小喽罗都去。大头领上了马,绰枪在手,又教备了两顶软轿抬了,尽数引了小喽罗,一齐呐喊下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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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廿5章打虎将山寨宴客 小霸王间道劫财
逆袭水浒传全文阅读作者:不开心的橘子加入书架
  再说扈三娘与鲁智深正吃酒哩,庄客报道:“山上大头领尽数都来了。”智深道:“你等休慌。洒家但打翻的,你们只顾缚了,解去官司请赏。取俺的戒刀来。”三娘却笑道:“大师,何用刀枪?且先出去看看。”当下扈三娘当先便走,鲁智深把直裰脱了,拽扎起下面衣服,跨了戒刀,大踏步提了禅杖,跟出到打麦场上。

  只见大头领在火把丛中,一骑马抢到庄前,马上挺着长枪,高声喝道:“哪两个敢冒一丈青、鲁提辖大名?快快出来受死。”

  智深大怒,骂道:“腌臜打脊泼才,叫你认得洒家!”正待抡起禅杖,着地卷将来打时,扈三娘却拦住,上前喝道:“来人可是打虎将李忠?”

  那大头领听了之后,已然认了出来,呵呵大笑,滚鞍下马,撇了枪,扑翻身便拜道:“扈官人、鲁提辖别来无恙,可知二哥着了你们两的手。”

  扈三娘兀自在那里发笑,鲁智深定睛看时,火把下认得,不是别人,却是江湖上使枪棒卖药的教头打虎将李忠。原来强人下拜,不说此二字,为军中不利,只唤做剪拂,此乃吉利的字样。李忠当下剪拂了起来,上前问道:“哥哥缘何做了和尚?还与扈官人一道在此?”智深道:“且和你到里面说话。”刘太公见了,又只叫苦:“这两个原来也是强人一路的!”

  当下扈三娘、鲁智深和李忠都到厅上叙旧,扈三娘扶鲁智深坐在正面,唤刘太公出来,那老儿不敢向前。扈三娘道:“太公休怕,他也是俺们的兄弟。”那老儿见说是兄弟,心里越慌,又不敢不出来,三娘劝了一回方才出来坐了。扈三娘自坐了第二位,李忠坐了第三位,太公坐了第四位。

  鲁智深将自己出家经历说了,李忠道:“小弟自从那日与哥哥在渭州酒楼上同扈官人、史进分散,次日听得说哥哥打死了郑屠。我去寻扈官人、史进商议,又不知投那里去了。小弟听得差人缉捕,慌忙也走了,却从这山下经过。却才被哥哥打的那汉,先在这里桃花山扎寨,唤做小霸王周通。那时引人下山来和小弟厮杀,被我赢了,他留小弟在山上为寨主,让第一把交椅,教小弟坐了,以此在这里落草。”

  扈三娘笑了笑道:“那日鲁大师打镇关西时,我也在,只是遮拦不住,还是打了那厮三拳了账。后来我和史进也走了,投延安府寻王进师傅,在军中效力大半载。”当下扈三娘也将在军中之事说了。李忠听了两个事迹,更是敬服。

  智深道:“既然兄弟在此,刘太公这头亲事,再也休题。他止有这个女儿,要养终身;不争被你把了去,教他老人家失所。”扈三娘也劝道:“天下好女子多的是,不争这一个。”太公见说了,大喜,安排酒食出来,管待三位。小喽罗们每人两个馒头,两块肉,一大碗酒,都教吃饱了。太公将出原定的金子缎匹。鲁智深道:“李家兄弟,你与他收了去,这件事都在你身上。”李忠道:“这个不妨事。且请扈官人与哥哥去小寨住几时,刘太公也走一遭。”

  当下众喽啰将两台软轿抬了扈三娘与鲁智深,带了禅杖、戒刀、行李。李忠也上了马,太公也乘了一乘小轿,却早天色大明,众人取道上山来。

  扈三娘、智深、太公到得寨前,下了轿子,李忠也下了马,邀请三娘、智深入到寨中,向这聚义厅上,四人坐定,李忠叫请周通出来。

  周通见了那俊俏相公、莽和尚,心中虽怒,但却想道:“哥哥却不与我报仇,倒请他俩来寨里,让他俩上面坐,难道这两个真是江湖上闻名的一丈青与鲁提辖不成?”

  李忠笑道:“兄弟快来,这两位,一位是威震西北夏奴的一丈青,一位是便是我日常和你说的三拳打死镇关西的,便是他。”周通把头摸一摸,叫声:“阿呀!”扑翻身便剪拂。鲁智深答礼道:“休怪冲撞。”扈三娘却笑道:“这便是不打不相识了。”

  几个坐定,刘太公立在面前,鲁智深便道:“周家兄弟,你来听俺说,刘太公这头亲事,你却不知他只有这个女儿,养老送终,承祀香火,都在他身上。你若娶了,教他老人家失所,他心里怕不情愿。你依着洒家,把来弃了,别选一个好的。原定的金子缎匹,将在这里。你心下如何?”

  扈三娘却笑道:“若你真是想那小娘子时,便上门入赘,早晚奉养太公终老,也是好的。”

  周通道:“好男儿岂肯入赘?并听二位大哥言语,兄弟再不敢登门。”智深道:“大丈夫作事,却休要翻悔!”周通折箭为誓。刘太公拜谢了,纳还金子缎匹,自下山回庄去了。

  李忠、周通椎牛宰羊,安排筵席,管待了数日。引扈三娘、鲁智深山前山后观看景致,果是好座桃花山,生得凶怪,四围险峻,单单只一条路上去,四下里漫漫都是险峻山崖。智深看了道:“果然好险隘去处。”三娘却想:“如此险要去处,被两个草包占住,也是枉费了。”

  住了几日,鲁智深见李忠、周通不是个慷慨之人,作事悭吝,只要下山,扈三娘也说要去东京会师傅。两个苦留,劝两人就山里落草,那里肯住,鲁智深只推道:“俺如今既出了家,如何肯落草?”扈三娘也道:“但要寻访师傅去,岂能落草?”

  李忠、周通道:“两位哥哥既然不肯落草,要去时,我等明日下山,但得多少,尽送与两位哥哥作路费。”次日,山寨里一面杀羊宰猪,且做送路筵席,安排整顿,却将金银酒器,设放在桌上。

  正待入席饮酒,只见小喽罗报来说:“山下有两辆车,十数个人来也。”李忠、周通见报了,点起众多小喽罗,只留两个伏侍扈三娘、鲁智深饮酒。两个好汉道:“二位哥哥只顾请自在吃几杯,我两个下山去取得财来,就与二位哥哥送行。”分付已罢,引领众人下山去了。

  鲁智深心头不忿两人如此吝啬,当下低声对三娘道:“这两个人好生悭吝,现放着有许多金银,却不送与俺俩,直等要去打劫得别人的,送与俺们。这个不是把官路当人情,只苦别人!洒家有个主意,且教这厮吃俺一惊。”

  三娘却低声笑道:“鲁大师不是想弄个卷了钱财,从后山开溜吧。”鲁智深瞪大眼睛道:“扈官人,你怎知道?”三娘低声道:“大师,钱财身外之物,他两个虽然悭吝,待会儿就算财物来了,我们也不要他们的,定教他们羞上一回,何必卷裹他们的财物不告而别?”

  鲁智深摸摸铮亮脑门道:“官人说的也有些道理,只是还有些气怄。”三娘笑道:“正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也不知将来他俩将来兴许来有求我俩呢?”听了三娘言语,鲁智深也不再多说,两个猜枚斗饮,痛快饮酒起来。

  那酒正吃到浓时,几个小喽啰跌跌撞撞,哭爹喊娘的奔进厅来,纳头便拜道:“两位好汉,两位头领下山劫夺财物时,被人杀败,如今败退回山,左右人等都在山道上阻拦,才教那伙人没打上山来,两位头领急请两位前去助阵,去晚时,两位头领皆休。”

  听了言语,鲁智深哈哈笑道:“扈官人,你猜算得这般准,话才落,这两个便吃了一回苦头,来求俺俩了。”扈三娘却眉头皱起,站起身喝问道:“你们去了五七百人,两个头领也是厉害人物,那伙人来了多少?你们这么多人却遮拦不住?!”

  那小喽啰道:“那伙人不多,只有一十九人。适才两位头领领着俺们下到山边,正迎着那十九个人,各有器械。两位头领便上前要他们留下买路钱,那客人内有一个便拈着朴刀来斗大头领,一来一往,一去一回,斗了十余合,不分胜负。二头领见了大怒,赶向前来喝一声,俺们便一齐都上,那伙客人也都一起杀过来,谁想这些人个个本事都不在大头领之下,小的们教他们杀翻三五十人,都一发往山上逃回。两位头领也遮拦不住,便转头逃回来。那伙人却不肯放过,直杀上山来,幸好只一条路上山来,两位头领带人在山口小路用乱石弓箭僵住,那伙人却还不肯走,就在那里叫骂。”

  鲁智深这时也站起身来,大怒道:“哪里来的贼厮鸟,李忠、周通虽有些小气,但也是俺自家兄弟,其容人如此欺负?扈官人,你我且去瞧瞧!”

  扈三娘点点头道:“看来这伙人都是好手,且去看看。”当下两人取了兵刃,鲁智深拿了禅杖、戒刀,扈三娘挂了金雕弓并一壶箭,取了日月双刀,跟着小喽啰赶下山来。

  来到山口小路,只见李忠和周通两个带了百余名小喽啰在那里守住,见了扈三娘和鲁智深时,两个都是上前大哭拜道:“两位哥哥,山下那伙人当真凶顽,我俩领去的五七百人,就被他们杀散,只得这点人了,现在还在山脚下追赶杀人。”

  扈三娘闻言倒抽一口凉气,江湖上但有高强好汉路过山寨,就算能杀败强人,也很少有如此嚣张的,还追赶上山来,要赶尽杀绝,却不知是什么人?

  当下三娘站到一块巨石上往下望去,只见两百步外,聚了三五人,一人独坐,余人皆左右护卫,看来此人便是首脑,再看时,只见尚有七八人来回左右在山间搜杀逃匿躲藏的小喽啰,这些小喽啰都是不及逃回山来的,只能在山间躲藏,这伙人竟然也不放过,搜出一个来便是揪住一刀剁翻,都没有多余之话。

  鲁智深看了睚眦尽裂,嘶吼一声道:“这几个贼厮鸟,已经求饶之人还要杀,洒家这便下去与你们报仇!”扈三娘再定眼细看时,赫然发现那端坐之人竟然便是夏国第一猛士嵬名承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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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廿6章扈3娘力杀5将 鲁智深大战承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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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下扈三娘一把拉住鲁智深大声道:“鲁大师,待我和你一起下去,山下的人不简单,那坐着的便是夏国第一勇士嵬名承景,绰号蓝瞳紫炁,其余的十八人应该是他的铁鹞子护卫。夏国的铁鹞子一出生便开始习武,七岁上便开始杀人,个个都心狠手辣,以杀人为乐,我与你同去!”

  鲁智深一听更怒,厉声喝道:“原来是夏奴贼狗,杀俺们中原人取乐,待俺杀下山去,将他们全都了账。”当下鲁智深与扈三娘两个各执兵刃杀下山来。

  看到有人从山上杀将下来,承景左右护卫各执兵刃迎了上去,嵬名承景也拿起朴刀定眼看去时,只见到扈三娘便在其中,登时呼哨一声,厉声喝道:“仇人便在眼前,给我杀!”

  扈三娘恨这些夏人歹毒,欺负他们这次没穿铠甲,离着百余步时,便拿金雕弓取箭只望那几个铁鹞子射去。接连三箭都中胸口,但没想到却被弹开了,三娘暗骂一声:“好狡猾的狗夏奴,定是将精甲穿在里面,外面做寻常打扮。”

  当下也不再射身躯,连珠箭只管望头面而来。三娘的连珠箭迅疾而且狠辣,五箭过去,登时射翻五个,都是面门或咽喉中箭。顷刻间,嵬名承景身边护卫竟然都被射倒,鲁智深脚步极快,也冲到了面前,举起禅杖便望承景打来。嵬名承景急忙举朴刀相迎,两个你来我往的在那里厮杀起来。

  其余在周边搜杀小喽啰的一十三人见了,急忙呼哨一声,不再追杀小喽啰,一起向两人围了过来,三娘勉强又射翻两个时,已经有一名护卫冲到了面前,举起朴刀便砍过来,三娘扔下金雕弓,日月双刀寒光一闪,直取那铁鹞子护卫,两个便斗在一处。

  斗了几个回合后,扈三娘心头大惊,这次承景带来的护卫可都是一等一的好手,每个武艺竟然都不在被自己杀掉的铁鹞子猛将失朵斤之下,所使兵刃也都是夏国良匠铸造的兵刃,虽及不上那鸱吻刀,但也不是日月刀能一刀便斩断的,几次交兵后,那铁鹞子朴刀上只是崩了几个缺口。周身又有夏国精甲瘊子甲相护,急切间竟然拾掇不下。

  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承景深入敌国境内追杀仇人,所带来的定然是精锐好手,所备兵刃、精甲也一定是最好的。这十八个人每个武艺都不在李忠之下,难怪李忠、周通会遮拦不住,回头再想时,自己和鲁智深又能抵得住几个李忠呢?

  侧眼望时,只见剩下的十个铁鹞子也快赶回,扈三娘心头大急,那嵬名承景武艺不在鲁智深之下,若是再来十个人,自己两个人怕是要落败。当下手上加快几分,打算几招间先了解了眼前这人。

  扈三娘手上一快,那铁鹞子登时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再杀两个回合,三娘卖个破绽,那铁鹞子一刀砍得老了,三娘左刀逼住那口朴刀,右手刀猛然挥过,登时好大一颗头颅滚落下来,一腔颈血喷涌而出。

  杀了眼前敌手,三娘这打算再取弓多射杀几人时,却已经有两个脚快的赶了上来,一个使花枪,一个使钢刀,两个一起来战三娘。

  被两个阻拦一下,已经取不得弓箭,三娘只得打起精神厮杀,片刻后又有三人加入战团,登时便是三娘独斗五人。三娘奋起精神,大呼酣战,还偷眼看了鲁智深一眼,只见其余五名护卫围在承景和鲁智深周边尚未插手,两个也是斗得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扈三娘心头大急,要是那五人再加入战团,只怕鲁智深便要输了,自己这边也一时脱不开身,若是鲁智深败了,嵬名承景再加入战团,来战自己,多半也是要败,该如何是好呢?

  就在两人苦战之时,李忠、周通两个见了,也各举兵刃招呼一声喝道:“小的们,随我下山杀夏奴!”两个虽然为人有些吝啬,但也不是没义气的好汉,见鲁智深、扈三娘两个在山下厮杀,便呼喝一声,领着剩下的一二百小喽啰复杀下山来助战。

  围着鲁智深与嵬名承景的五名铁鹞子见了,马上举兵刃来迎李忠、周通一伙。李忠、周通各抵住一个,其余三个被一二百小喽啰围住,一时间都被绊住了。

  扈三娘看得亲切,李忠尚可与铁鹞子厮杀不落下风,但周通却抵敌不住,只能招架,他本身武艺就不及李忠,又有伤在身,登时落了下风。其余小喽啰则更是,被那三个一照面就搠翻五七个去,也是连连后退。

  扈三娘暗自恚怒,这些山寨小喽啰真是一群乌合之众,那么多人还杀不过三个人,不知配合,不知协力,只会乱糟糟的围在一处,要是经过训练,以战阵之法向前厮杀,那三个铁鹞子就算再厉害又如何?记起上辈子读过的古战争名言:一堆建材不能叫做房子,如同一群暴民不能叫做军队一样,或许这就是这些山寨小喽啰的真实写照吧。

  看清形势后,三娘只道己方还是处于劣势,只能尽快解决自己眼前的敌手,方能腾出手来救援他人。当下扈三娘奋起十二分精神,手中日月双刀更加迅捷起来,皓腕上下翻飞,素手灵素舞动,刀速上几乎快了一倍。那五名铁鹞子登时骇了一跳,原来三娘那两口刀就已经快如闪电了,现下更是连来势都看不清。

  其中一人看那刀光眼花缭乱的,心头一怯,手上慢了半分时,被三娘看得空,一刀砍在面门上,登时惨叫倒下。去了一人之后,三娘更显轻松起来,又斗数个回合,将那使花枪的铁鹞子一刀搠翻,眼见也是不活了。

  余下三人吓得肝胆俱裂,手上更慢时,又被扈三娘反手砍死一个,剩下两个见势头不好扭头便走。扈三娘也不去追,抢过几步去,先一刀砍中与周通厮杀那铁鹞子。

  周通与那铁鹞子厮杀,这人使一把铁锤,兵刃沉重,周通武艺不强,更兼受伤,只能勉强游走缠斗,两个厮杀了十余合之后,周通被一脚踢翻,那口大锤当面砸下时,周通暗叫:“我命休矣!”但没想到,就这千钧一发之际,刀光闪过,那铁鹞子胳膊连着铁锤飞了出去,黑血扑了周通一脸,那胳膊竟是被人生生砍下的。

  周通定眼看去时,只见扈三娘手提双刀敢上前来,复一刀砍死那断了胳膊的铁鹞子,摸了摸额头汗水喝道:“周兄弟,退一边去!”周通还在发愣时,只见三娘已经转过李忠那边去了。

  李忠正厮杀得紧时,见三娘挺刀来相助,心头大喜,而那铁鹞子也偷眼见到扈三娘砍死了自己的同伴,心头一慌时,被李忠一枪扫到,复上一枪结果了性命。

  三娘见了大声喝道:“李忠,同去救你的手下!”李忠想也不想便应了,两个各举兵刃杀将过去,其余还在追杀小喽啰的三人见了,魂飞魄散,一发声喊掉头便走。

  嵬名承景和鲁智深翻翻滚滚斗了百余合不分胜败,也忍不住暗赞一声:“好个莽和尚,想不到大宋卧虎藏龙,就连一个和尚也恁的了得。”再斗数合,只见自己手下被扈三娘带人杀散,死的死,逃的逃,承景心头着慌,猛砍几刀,将鲁智深逼住,跳出圈子来,也是扭头便走。

  扈三娘恨极这个狗皮膏药,当先便追了上去,鲁智深也是大吼一声:“贼厮鸟休走!”两人一路直追了上去。追出数里远,承景两个铁鹞子护卫拼死回头拦住两个,扈三娘与鲁智深各斗了数合后,将两个铁鹞子杀死,在看时,承景和剩下三个铁鹞子早已经不见了踪影,左右寻不得时,只得返回桃花山寨。

  回到山上,只见到处都是负伤的小喽啰,哀嚎之声不绝于耳。李忠、周通两个面色惶惶,经此一战,桃花山元气大伤,五七百人的小喽啰被杀翻百多人,逃走不知去向的一二百人,眼下山上就剩下一二百人,而且带伤的还不少。

  李忠、周通见两人回来,上前便拜道:“若无两位哥哥出手时,山寨合休矣。”鲁智深扶起两个道:“都是兄弟义气,说个甚么?”扈三娘也道:“两位能拼死向前,也都是条好汉!”

  当下李忠、周通教人看顾受伤小喽啰,还好劫得嵬名承景一伙的两辆车,打开一看有不少金珠宝贝,并一些夏国精良的铠甲兵刃。周通将财宝分为四份,将两份与鲁智深、扈三娘,一份给李忠,另一份自留了。

  三娘看了暗暗摇头,如此分发,全不管山寨小喽啰,难怪一有厮杀不顺,大半都逃散了。当下扈三娘道:“帮你等退敌乃是义气使然,我这份不取,分给寨中众兄弟吧。”鲁智深也是睁圆了眼怒道:“且发付下去,若无寨中人相帮时,我四个都休!”

  李忠、周通见两人当众人面如此说了,心头都感羞愧,便依言将财宝分发下去,死者重加厚恤,伤者多得一份,山寨登时欢声雷动起来。少时,安顿了伤者,李忠教重整杯盘,又杀猪宰羊,寨中各人都分了一壶美酒,一盘肉,都开怀畅饮庆贺起来。

  席间,个个都来向扈三娘、鲁智深两个敬酒,两个都是好酒量,来者不拒,鲁智深吃得口滑,只顾要吃,扈三娘也吃得不少,李忠、周通看了更是敬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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