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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3章 2手挽天河(下)
倾宋全文阅读作者:然籇加入书架
    看着密密麻麻冲上来的明军将士,陈国峻忍不住皱了皱眉。

    显然这些明军将士的悍勇程度已经超出了陈国峻的预料,之前陈国峻也不是没有和蒙古鞑子交过手,只不过那时候的蒙古鞑子主要还是想要试探一下安南,毕竟对于他们来说从大理绕道安南进攻南宋并不是什么捷径,而且那些蒙古士卒多数都是草原上的健儿,在安南那等湿热的山林中根本不可能发挥出来,或者说他们能够安安稳稳的撤退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到底还是华夏大国,而且能够击退蒙古鞑子,这刚刚取代了那个懦弱不堪的宋朝的大明,果然不是好对付的货色。

    “将军,明狗已经杀上来了,这山坡咱们就要守不住了!”一名安南将领惊慌失措的跑上来,身后杀声震天,风雨中一道道身影出现,手中的刀枪带着凛冽的杀意。

    所有挡在他们前面的安南士卒,都被这森然的阵列所吞并,只留下断臂残肢。四面八方仿佛都有明军将士在呐喊,偏偏密集的风雨阻挡了视线,不知道其他方向上双方厮杀得如何。

    狠狠咬了咬牙,陈国峻沉声说道:“这个山坡居高临下,已经是这周围的最高处了,明狗被咱们从中间截断困在了山坡的两侧,一旦让他们拿下这个山坡,进可攻,退可守,你们知道是什么后果!”

    几名安南将领都不敢辩驳,毕竟陈国峻的身份地位和威望摆在这里,堂堂安南战神坚持的事情,他们没有反驳的余地。当下里一名名将领重新冲入风雨中。

    呼喊声连连响起,一名名安南士卒脸色狰狞,撞入明军将士之中,也不知道这山坡上还有多少安南人,甚至暴雨朦胧模糊了视线,根本不知奥下一步将会踩在什么地方。

    手中佩剑被雨洗刷了一遍又一遍,已经看不到刚才的血迹,李芾一把掀掉了头盔,带着十多名亲卫拼命向前冲杀,而身边两侧的明军将士,此时已经不分是宣武军还是静江军,自家主帅已经冲在最前面,弟兄们没有在后面当孬种的道理,手中长矛一挺,一个个脚步更快。

    “将军,这安南猴子好像也杀上脾气来了。”一名亲卫护住李芾,瞪着眼睛吼道,“这里太危险了,将军还是先撤下去吧!”

    李芾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大声吼道:“是大明的儿郎,就给老子面向山顶冲锋,向山上冲,泥猴子也有三分脾性,但是某就不信了,这区区一群安南猴子,还能够吓得住你们!”

    战场上永远是激将法最管用的地方,尤其是对于这些尸山血海杀出来的杀胚们,他们可以忍受别人嘲笑他们没有文化、戏弄他们五大三粗,但是她们绝对不能容忍有人怀疑他们的血性和勇气。

    “杀猴子,弟兄们,冲!”包括李芾的亲卫在内,无数的明军将士双眼赤红,紧紧攥住手中兵刃。那已经在雨中被打湿的旗帜依旧高高的举起,仿佛在这一刻,旗帜没有在风中飘扬,却在所有人的心头飘扬。

    暴雨如注,罡风凛冽,心头的血却是滚烫。

    李芾提着佩剑大步向前,前面亲卫和其他将士像是冲刷沙滩的怒浪,一次又一次的重重拍打上去,并且翻涌着向前。风雨之中隐隐可以看到不远处的山顶,而黑压压的安南士卒身影,同样映入眼帘。

    陈国峻已经能够看到那个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明军将领,只是对于明军的甲胄样式并不熟悉,再加上风雨交加、每一名将士身上有一半的地方都是泥泞,所以陈国峻并不知道这就是自己一直想要消灭的对手,不过看到这明军将领周围吼叫着冲上来的将士,陈国峻也能很清楚,这个明军将领来路肯定不小,否则不可能对这些明军将士的士气有这么大的激励。

    要知道之前明军已经被安南击退了一次,按理说这一次进攻应该士气更弱三分才对。

    不过这些明狗终于还是太小看安南了,陈国峻的嘴角边泛起一丝冷笑,这孤零零一座山丘的重要性,难道以为安南人就看不穿么,既然你们有本事调集主力不断进攻,那某也有本事从其他方向抽调将士,只是不知道灾后是谁的人更多,是谁的人,更有勇气,更疯狂!

    “亲卫,随某杀!”陈国峻霍然抽出佩剑,这个时候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了。对方的将领都已经披坚执锐在前线,自己自然没有龟缩于重重兵将护卫下的道理。

    传闻明狗火器犀利,所以自己专门挑选了这下雨的天气,就是为了能够避开这一点,取得一场开门红的大胜,让原本有些兢兢战战的安南将士们振作起来。

    实际上这一次陈国峻能够劝说国主出兵,也是考虑到这一点,随着一个能够将北方蒙古鞑子打的落花流水的大明崛起,代替了原本那个懦弱无能的大宋,陈国峻作为一个久经沙场的将领,自然而然感受到了这里面对于安南的威胁和大明时不时传来的浓浓杀气。

    本来各个朝代的第一代帝王往往都是在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大明的开拓者叶应武更是如此,襄阳一战灭掉蒙古鞑子十五万大军,一时间天下无人不识君,这从根本上已经奠定了大明以武力开国、用鲜血洗刷百年耻辱的基调,而等到收拾了北方的蒙古,下一个落入叶应武眼中的,自然而然就是当初没少在大宋背地里捅刀子的安南。

    叶应武是那种有仇必报的主,属于一贯的武将作风,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在这位明王殿下和他赖以横扫天下的大明精锐面前,根本就是一句不中听也不中用的空话。而且对于这些战场上浴血厮杀出来的人,用杀戮来征服永远都比接受对手的俯首称臣来的快速便捷。

    所以陈国峻很清楚,对于安南,想要以寡兵小国凌强兵大国,最简单有效也是唯一的办法就是出其不意、趁其不备,在大明积蓄力量准备和蒙古决一死战的时候猛攻其后路,这样一来可以扰乱大明的部署,为蒙古创造机会,以后蒙古击破了大明,肯定不会忘记安南在这个时候伸出的援手,二来就算是蒙古最终抵挡不过大明,也会为大明彻底击败蒙古拖延时间,进而为安南打出至少二十年的和平。

    当然,这一切的基础,都是建立在陈国峻认为叶应武不会在击败蒙古这样的对手之前对安南下手的基础上。

    毕竟在陈国峻看来,大明在边境上只有宣武军、邕州军区区数万人,甚至就算是防御都有些捉襟见肘,根本不可能拿来进攻安南。

    但是当今天真的和宣武军面对面的时候,陈国峻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有些地方考虑的还欠妥当,宣武军即使是没有火器作为依赖,爆发出的战力依然让所有安南士卒惊恐。

    一开始迎敌的是陈国峻百般遴选出来的精锐,确实是占据了上风,可是随着回过神来的宣武军、静江军开始陆续反击,安南士卒才意识到自己到底招惹了怎样一般的疯子存在。

    这些明狗每一个人都是赤红着眼睛,或许他们没有呐喊,他是他们手上杀人动作之娴熟,足够让所有与之为敌的人胆战心惊,这一刻陈国峻也明白,这些明军能够杀上大理,几天之内将蒙古当年费尽千心万苦、折损八万将士拿下的大理收入囊中,不是单单凭借着火器的强劲!

    轻轻吸了一口气,陈国峻一边快步向前冲着,一边勉强用心思考,这些明狗为什么会这么拼命的在这里厮杀,他们难道真的就这么悍不畏死,尤其是在撤退路上这种士气本来就低迷的时候。

    还是说?

    陈国峻心中一惊,但是扑面而来的冰凉雨点和已经距离不远的明军将士容不得他仔细思量,身边侍卫一个又一个的倒下,或者说山坡上的安南将士也已经越打越少。

    下意识的向着另外一侧看去,陈国峻忍不住轻轻吸了一口凉气。

    密密麻麻的黑影已经出现在风雨中,而山坡另外一侧安南将士的阵线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塌、溃败。

    这些该死的明狗,他们果然并不只是单纯的撤退,这是一个早就布置好了的阴谋。当陈国峻以为自己是螳螂捕蝉的时候,没有想到身后还有振翅欲飞的黄雀。

    “左厢和右厢到底还是忍不住了。”李芾忍不住感慨一声,在后厢遇袭的时候她就已经下令左右两厢趁着风雨交加、视野狭窄从两侧进行大迂回,包抄安南后路,没有想到现在后厢还没有将全部的安南士卒驱赶下山坡,左右两厢就已经忍不住动手了。

    见到援兵赶过来,山坡上本来还有些疲惫的明军将士顿时杀气大振,继续向着越来越近的敌人冲锋。

    “那是什么人?!”李芾到这个时候也发现了不远处的陈国峻,“这人身边的亲卫甚多,咱们的人被他身边的安南猴子死死挡着,说明这必然是一个来头不小的大人物,给老子杀上去!”

    “杀!”亲卫队长早就已经杀红了眼,带着十多名将士就往上冲。而旁边几名都头和虞侯看到了,也是毫不犹豫的紧随其后。

    谁都看得出来这是一条大鱼,偌大的功劳凭空出现在眼前,岂有谦恭礼让的道理!咱们抛妻弃子在这风雨中厮杀,可不就是为了博得一份功业么,到时候衣锦还乡,父老乡亲们脸上也有光。

    长枪刺穿一名明军将士的胸膛,数十名安南士卒仓促的跑过来,几名将领不由分说指挥手下将陈国峻架了起来:“将军,咱们快点儿撤吧,明狗实在是太凶猛了,咱们再不撤退的话恐怕就要葬身此处了!”

    陈国峻低低的叹了一口气,这山坡上下,已经有数百安南将士埋骨,而整个战场上战死的人恐怕已经超过了三千,可是一旦自己从这里撤退,也就意味着这么多追随着自己北上挑战大明的好儿郎,就要白白牺牲。

    然而别无选择,现在如果不撤退,这少有的精锐,就要全部葬送在这里了,陈国峻很清楚自己麾下这看上去并不多的将士,对于本来就小国寡民的安南意味着什么,这是国中半数的青壮,也是军中少有的之前见识过沙场的老卒。

    “走。”陈国峻冷声说道,在风雨中霍然转身。

    陈****的身影突然消失在不远处,李芾心中微微一震,更多的安南士卒悍不畏死的冲上来,让保护李芾的亲卫不得不架起他们的主帅向后撤退,而几名指挥使已经带着麾下儿郎顶上来,继续向山顶进攻。

    两侧的原野上,宣武军左厢和右厢的儿郎横冲直撞,原本气势昂扬的安南士卒,当看到山顶上已经消失了的身影时候,终于不可避免的溃败,漫山遍野都是开始拼命奔逃的安南士卒,即使他们当中的大多数人都经历过战火的洗礼,但是咋面对这样穷凶极恶的敌人,依然感到深深的恐惧。

    四面八方好像都是杀不完的明狗,山上山下仿佛都有无数的敌人咆哮着向着自己冲来。

    李芾轻轻呼了一口气,身上的衣甲已经湿透,带着寒意浸入皮肤,山顶已经被拿了下来,战旗被深深的插入山顶,虽然旗帜被打湿了难以再一次迎风飘扬,但是那孤傲的旗杆直挺挺的伫立在那里,已就足够让所有的明军将士为之骄傲。

    这是胜利者的旗帜。

    “押上来!”亲卫队长带着几名亲卫押着一名将领衣甲打扮的安南人,走到李芾面前,恭敬拱手,“将军,咱们抓了一个看上去来头不小的活鱼,您看要不要审讯一下。”

    李芾点了点头,冷声说道:“你是什么人?”

    那名安南将领也有几分血性,只是梗着脖子不说话,而李芾皱了皱眉,几名亲卫在那俘虏的腿弯处重重一踹,让他不得不跪在泥水中:“我家将军问话,是你的荣幸,抓紧如实道来。”

    就在这时,其余各厢也纷纷把抓来的安南将领押过来,李芾微微一笑,瞥了那些脸上带着各式各样表情的将领一眼:“既然这个家伙这么不配合,那咱们也没有什么好多说的,拉下去砍了。”

    “是!”几名亲卫早就看这个家伙不顺眼,当初为了抓到他还伤了几个弟兄,所以径直把这家伙拽起来拖到营帐后面,不久之后就听见一声惨叫。

    那几名同样被俘虏的安南将领顿时明白如果自己不配合,那么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当下里一名安南将领已经率先跪倒在地,只要有一个人带头其余人也就没有多少犹豫。

    “说说吧,你们的统帅是谁?”李芾冷声说道。

    最先跪倒在地的安南将领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是陈······陈国峻。”

    只不过让这些安南将领惊讶的是,眼前能够率领明均战胜他们的中年人并没有太多的惊讶,反倒是嘴角边掠过一丝笑意。自己果然没有猜错,既然陈国峻亲自前来,说明到现在陈国峻还没有想到明军有可能从来外一个方向发起进攻。

    陈国峻,你号称安南战神,是整个安南最能打也最足智多谋的一个人,只要某能够把你死死地拖住,倒要看看安南拿什么来阻挡从海上而来的庞大水师!

    大明就是大明,是****所在,一个小小的安南以为能在大明尚且没有一统北方的时候跳出来牟利,未免太小看大明了。

    大明,岂是你们想要招惹就能招惹!

    李芾没有多看那些匍匐在地上求生的安南将领,只是默默然负手伫立,这滂沱的大雨如同天河倒悬倾泻,但是我大明好儿郎既然深入不毛,那就有胆量双手挽天河!(未完待续。)
第374章 1洗瘴蛮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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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浪涛呼啸的着拍击船身,虽然海船很是庞大,但是在这等风浪中,还是剧烈的摇晃。

    只不过夷洲水师将士这一年多一直都在海上,这样的风风雨雨还真是见的多了,大家不过就是走路来往有些不稳,并没有什么不适,所以这风浪之中,还有不少人不顾暴雨趴在船舷边看着不远处那些同样体型庞大的商船。面对这样的暴风骤雨,那些商船也是在剧烈摇晃,但是更能吸引夷洲水师将士的,是不断顺着风传来的惨叫声。

    神卫军的这些家伙上船的时候还是趾高气昂,结果出了大江才知道这海浪里讨生活的不易,即使是明王殿下之前已经有过旨意,大明水师战船一旦出海都必须携带足够的果干等物品,但是这也只是让时常枯燥乏味或者累的半死不活的海上日子变得有那么一些滋味。

    大海依旧还是那片大海,距离人们征服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自打出了大江,即使是平日里运兵船有些摇晃,都能够听见里面的叫声和都头、虞侯的呵斥声,不久之后就可以看到有人从船舱中闯出来,大口大口的呕吐,而现在外面风雨若此,即使是在船舱中吐了,恐怕其他人也不得不忍受这难闻的气味。

    这也导致每天站在船舷边看这些步卒的惨样,成为了水师将士们最大的乐趣所在。以至于偶尔杨宝或者边居谊过船来商议诸多事宜的时候,都是一般无二的阴沉着脸,而张世杰、张贵他们忍笑也是忍得很辛苦。

    “这风雨已经十多个时辰了吧。”张贵皱着眉头看着不断顺着屋檐流淌下来的雨水,“现在还没有看到有海岸的踪影,咱们自从上一次停靠吉阳军一来,已经有两三天了,按理说不应该啊。”

    张世杰伸手扶住门,他虽然原来也指挥水师,但是毕竟是在大江之中,对这等恶劣的海况适应自然比不上张贵他们,就算不晕船,但是也有些难以站稳:“指南针的方向是没有错的,或许是因为风浪太大,所以有一些偏差吧,不过应无大碍。”

    就在此时,前方的海天之间,隐约可以看到出现的一道黑线,而浪涛的怒吼上在这一刻显的格外的轰响。张贵和张世杰几乎是下意识的对视一眼,缓缓攥紧了拳头。

    “陆地,发现陆地!”风雨中隐隐可以听见桅杆上士卒的吼叫声,而原本在船舷两侧看热闹的夷洲水师将士在几名都头的呼喊下拼命的跑向船头,绞盘边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站立。

    只要张世杰一声令下,铁锚就可以下水。

    风雨中一艘艘战船上呼喊声不断,原本因为风浪吹卷而散乱不堪的船队正在艰难的整理队形,而中间的运兵船更是一条条长长的铁索横连,原本剧烈摇晃的大船终于缓缓平静下来。

    “撑将旗,前厢两艘战船前出!”张贵手按佩剑,朗声喝道。

    巨大的黑色棚子撑了起来,数十名将士飞快的上前扶住,而在棚子下面,一面赤色的旗帜迎风猎猎飞扬。而站在船舷两侧的士卒同时重重的敲响了战鼓,轰鸣的鼓声刺破风雨的咆哮。

    一艘艘战船在黑色的海面上犁开一道又一道的痕迹,随着前厢的战船距离海岸越来越近,张世杰皱了皱眉,沉声说道:“各部交替掩护前进,务必小心,尤其是战船要保护好运兵船!”

    鼓点愈发急促,而阴沉沉的天空下,战船距离海岸已经越来越近。

    “这入了秋,时间过的就是快,不知不觉一周过去了,”叶应武信手翻阅着奏章,微笑着说道,“广南西路传来的战报,宋瑞你可看了?”

    文天祥毕恭毕敬的站在下面,虽然身为叶应武的师兄,这么些年来叶应武可以说是和他亦师亦友,但是文天祥的性格让他在叶应武面前依旧恪守着最为严谨的君臣礼节,总是这样一丝不苟,使得叶应武有时候都不知道应该感谢自己这位左丞相以身作则,还是应该责骂他过于刻板。

    不过毕竟人都有三分个性,文天祥的为人叶应武也很清楚,之前还感慨两句,现在就索性随他去了。

    “微臣看过了,首战告捷,马、李两位将军并出征将士都有功在其中。”文天祥当下里朗声说道,“不过安南蕞尔小国,我大明宣武军和邕州军都是征讨大理的精锐,这一次竟然中了陈国峻的圈套,如果不是将士拼杀用命,恐怕就不是胜利而是惨败了。”

    叶应武点了点头:“师兄倒是看的透彻,只是不知道师兄以为,这一次朝廷应该如何奖赏,如何惩罚。”

    文天祥思忖片刻之后,淡淡说道:“这不过是和安南的第一战,虽然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大胜,但是毕竟也算是绞杀不少安南精锐,使得安南短时间内无力寇边,之后的战局必然偏向于我大明,甫一开战则责罚大将,易使军心不稳,所以不如对其不赏不罚,等到战后再统一论账。”

    随手放下奏章,叶应武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这一次李叔章和马老将军都是轻敌了,某原本就告诉过他们,这个安南可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好对付,陈国峻既然有能耐被称为战神,自然有几分道理在其中。这一次安南人折损了三千多,我大明将士也有近两千战死沙场,要知道进攻大理死伤的人也就是不到四千。”

    “大明军队所向披靡,胜仗打得多了,有些轻敌也在所难免,更何况李叔章本来就是年轻气盛。”文天祥微笑着看向叶应武,“吃一堑长一智,等到张尚书带着水师抵达安南,恐怕就是安南的末路了。”

    “但愿姊夫不会让某失望。”叶应武轻声说道,“如果今年没有办法解决安南,等到明年蒙古鞑子回过神来有所异动,恐怕我们就不得不放弃对安南动手了,到时候安南必将还会成为心腹之患。”

    文天祥点了点头:“殿下担心的不无道理,但是南面现在宣武军、邕州军和神卫军云集,再加上夷洲水师作为掩护,携带有各式各样的新式火器已经是我大明能够拿出的数一数二的阵容,如果这样还没有办法拿下安南的话,恐怕就算是和蒙古鞑子交战也没有几分胜算。”

    “也罢,”叶应武摆了摆手,“让他们放手去打吧。”

    回头看向身后的舆图,叶应武接着说道:“最近蒙古鞑子一直没有动作?这倒是奇了怪了。”

    看着叶应武,文天祥沉默了片刻,沉声说道:“臣以为忽必烈十有八九还在等,等待机会。毕竟现在大明各军在前线调动频繁,天武军、川蜀军和神策军虎视眈眈,换作别人也不会轻举妄动,不过等到咱们和安南开战并且互有损伤的消息传到北面,恐怕就到蒙古鞑子坐不住的时候了,毕竟对于他们来说,能够拖延一点儿时间是一点儿。”

    “某现在只是好奇,蒙古鞑子会从哪里开始挑事。”叶应武的目光紧紧盯着舆图,眉头微皱。

    文天祥缓缓说道:“臣以为,蒙古鞑子想要挑事,必然是能够刺激到我们的地方,到时候只要咱们受到刺激,贸然出兵,十有八九就会落入蒙古鞑子的圈套当中。随着天气转冷,北方河流结冰,蒙古鞑子的骑兵更能轻易的来往,他们想要动手,必然会在河洛!这是唯一能够刺激到我们,但是战争爆发又能够及时把援军调上来的地方!”

    叶应武嗯了一声:“实际上更重要的是,忽必烈一旦挑事,会以什么样的方式,是想要和大明彻底撕破脸皮,还是只想通过一点儿小事来鼓舞一下前沿将士的士气。”

    “怕是后者居多。”文天祥毫不犹豫的回答,“毕竟现在锦衣卫和前线斥候送回来的消息都明摆着说明蒙古鞑子就算是歇息了这三个月,在河北和河洛,依然没有足够的精锐能够阻挡大明的进攻,战争爆发的话,对于蒙古来说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那也不能掉以轻心,不过既然蒙古鞑子一直忍着没有闹事,那我们就不如给他们找点儿借口。”叶应武淡淡说道,“咱们组建的两支新军,现在训练的怎么样了。”

    文天祥点了点头:“这个还请殿下放心,新军训练是苏相公亲自主持的,而且兵员也都是从淮南和荆湖遴选,并且里面还有之前荆湖各部的精锐,所要对付的也是山东和东川的蒙古鞑子,自然有几分本事在其中。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成军之前,殿下终归还是要为两支新军赐名,并且派遣四厢都指挥使和四厢都虞候的。”

    叶应武在舆图前缓缓踱步:“主将和虞侯的人选某已经有所定计,分别是王安节和杨守明,另外虞侯,便由姚訔和陈炤来负责吧,毕竟这几个人一来是我大明成立时候的有功之臣,而来也确实有几分能力在其中,另外还有是时候整顿之前的襄樊屯驻大军,牛富老将军忠君为国这么多年,一心想着披甲上阵纵横沙场,不能寒了老将军的心。”

    文天祥应了一声:“殿下的意思是以后北伐至少要出动六支大军?”

    “天武、神策、川蜀、襄樊,再加上新组建的两淮、荆湖,六支大军六十万人强弱搭配,足够对付蒙古鞑子了。”叶应武淡淡说道,“另外川蜀、襄樊、两淮和荆湖这四个名字到底还只是根据军团组建之地所起,难以体现一军之风范,不过寸功未立而赐以雅名,也说不过去。要跟他们说清楚,这一切都要看北伐时候的表现。”

    原本有些严肃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笑意,文天祥无奈的摇了摇头:“殿下这是要行激将法啊,到时候这些将军们,说什么也都得为自家的名号争一口气,北伐可就有热闹看了。”

    “古来征战,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叶应武沉声说道,“如果不在现在将士气鼓舞起来,到时候北伐一半将士们难以支撑北上,就此止步,想要再一次北伐,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一旦准备对蒙古鞑子动手,那么就要一战定胜负、横扫天下!留给忽必烈更多喘息的时间,可我们自杀没有太大的区别。”

    文天祥也明白个中关键利害所在,冲着叶应武郑重一拱手:“殿下放心。”

    ——

    安南,谅山。

    谅山是安南升龙府在北面最为险峻的屏障,一旦谅山被攻破,一路往南就真的是平原再无阻拦了。所以自安南立国以来,皇位上的皇帝轮流转,但是对于谅山的防卫却是一直重视。

    沿着谅山上下,安南修筑了不少营寨,并且在重要关隘更是屯驻了重兵,想要防备的就是在前面交战不利,当时宋军或者如今明军会长驱直下升龙府,毕竟对于安南这样的小国来说,都城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基本上都城被攻破,就真的意味着整个国家的土崩瓦解,再也没有其余足够的回旋余地能够让他们拖延。

    同时升龙府作为整个安南少有的发达都市,也是整个国家财政、文化汇聚闪耀的地方,又是皇权的象征,想要坐稳安南的皇位,就必须要保住升龙府,而想要保住升龙府,就必须要守住谅山。

    自从一周之前率领大军北上战败之后,陈国峻就直接退回到了谅山,这一战之后她对于大明的实力已经清楚了不少,明白想要依靠安南现在的军力和国力,根本难以撼动大明分毫,但是这并不代表着安南没有自保的能力,现在陈国峻将所有安南主力都集中在谅山,凭借着谅山的高峻和周围山丘的连绵险阻,陈国峻有信心能够阻挡大明至少一年,毕竟对于大明来说,安南终究不是他看得上眼的猎物,对付安南,所动用的还是在广南西路的各支军队,归根结底就是以宣武军和邕州军为主。

    而且守住谅山还有一个好处就是让从钦州、左江道和大理三路出兵的明军,最后还是不得不在谅山脚下汇聚成一个力量,看上去好像是比单独一路强大了不少,但是却从根本上避免了安南分头作战的艰难。

    毕竟对于安南来说,良兵良将实在太少,能够依赖的也就只有陈国峻一人,分头作战并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不过真正让陈国峻好奇的是,自从安南退守谅山以来,之前打仗向来是高歌猛进的明军,反倒减慢了速度,最先抵达的宣武军和最后抵达的大理军足足差了三天不说,而且他们这几天来的主要事情就是在谅山脚下那连绵的营寨中烧火造饭,或者偶尔派出些斥候。

    好像这些人不是来打仗的,而是来度假的,甚至中间还有几次操演,吓了谅山守军一跳,最后却发现人家根本不是准备进攻。

    不过作为一个久经沙场的大将,陈国峻看着山下那明军的营寨,并没有太多的喜悦,甚至还有些担忧,毕竟“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些明狗这么大摇大摆的杀到谅山脚下,却又一动也不动了,要说这里面没有幺蛾子,或许那些天天脸上带着讥讽笑容的新兵蛋子会相信,但是陈国峻这种但凡在沙场上摸爬滚打出来的人,都会感到惴惴不安。

    这些狡猾的明狗,到底在算计些什么,在等待些什么?

    更或者说,他们之间有了矛盾?

    陈国峻的眉毛不由得一挑,这也不是没有可能,古往今来大军踌躇不前,说明十有八九是内部发生了矛盾,而且这一次明军南征,除了宣武军是明王叶应武起家的老底子之外,邕州军、静江军和钦州军常驻广南西路,都是新朝成立前后宣誓效忠的,他们的将领和士卒到底是真心归附还是为形势所迫,那就不得而知了。

    更重要的是,在这之外,还有大理军。

    作为之前和大理的蒙古驻军打过交道的人,陈国峻很清楚大理的情况,大理军主要都是大明征服大理之后的降卒,统帅他们的正是当初龙首关守将高程,这个带头向大明投降的高家之人,可不是什么好鸟,要说他心中没有一点儿鬼蜮伎俩,陈国峻打死都不相信。

    毕竟大理高家做主大理已经那么久了,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寄人篱下。

    要知道当初蒙古征服大理,死伤那么多,大理人却也依旧只是与之貌合神离,背地里没有少想着反叛。

    这大明,有何德何能,能够让高程归心?(未完待续。)
第375章 1洗瘴蛮烟(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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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如陈国峻猜测的那样,这几天明军没有对谅山进攻,确实是大理军和其余明军相互提防,当然双方的矛盾还远远没有到激烈的地步,更主要是因为连日来的暴雨,让广南西路到这边的道路泥泞不堪,飞雷炮和投石车等大型攻坚器械的转运比较迟缓。

    毕竟李芾和马塈两人也没有料到,陈国峻竟然会如此决绝,从边境一路退到谅山,中间的几处小关隘和城镇索性全都抛弃。而且对于安南境内的道路,显然两员大将也高估了,这风雨后的道路,基本上也就只能够满足每天运输粮草的需要,各种大型器械在路上当真是举步维艰。

    当然,如果这算得上是路的话。

    “安南猴子倒是沉的住气。”站在营帐前,刚刚从南京赶回来的杨霆忍不住感慨了一声,脸上满满都是期待和无奈的神情。作为一个不折不扣的杀胚,他从南京快马加鞭赶回来,就是为了能够在这战场上和安南猴子一较高下,可是谁曾想到安南猴子竟然死守谅山关就是不出战。

    而偏偏各种大型器械没有到来,让李芾他们也不敢轻易进攻,毕竟折损的将士都是大明的好儿郎,对于实行精兵政策的大明来说,这绝对是得不偿失。这也导致杨霆来了一两天,每天的任务就是站在营帐门口发呆。

    “杨将军,幸会幸会。”脚步声响起,马塈和娄勇联袂而来。

    对于这两个曾经在大理并肩作战的同僚,杨霆还是很有好感的,毕竟马季的沉稳和娄勇的作战勇猛实所共鉴。当下里杨霆挺直腰杆,冲着两人一拱手:“马安抚、娄钤辖,什么风把您们两个给吹来了。”

    马塈翻了翻白眼:“好啊,敢情要是没有风的话,我们两个就不能登宣武军这三宝殿了?”

    杨霆嘿嘿一笑,闪开道路:“两位将军既然来了,必然是有要事相商,咱们也不耽搁,请吧。”

    娄勇拍了拍杨霆的肩膀:“你小子是不是快憋不住了,总想着和那安南猴子好好厮杀上一场?”

    杨霆一边向营帐中走去,一边看了娄勇一眼:“彼此彼此。”

    娄勇和马塈都爆发出军人之间最为爽朗的笑声。

    营帐中,宣武军四厢都指挥使李芾正站在舆图面前仔细端详,听到身后的笑声,急忙转身,笑着说道:“两位将军别来无恙。”

    “也就是一两天没见,何必这样一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样子,”马塈微笑着一拱手,声音却是微微一沉,“叔章,咱们长话短说,这一次某前来,不是为了谅山安南猴子,而是另有要事相商。”

    李芾点了点头,毫不犹豫的说道:“怕是大理军和高程的事吧。”

    马塈沉声说道:“自安南和大明战火爆发以后,咱们就传令大理高程从侧翼进攻安南,结果谁曾想到高程一路上拖拖拉拉,竟然比我两路大军来回折返还要慢,要说只是因为大雨滂沱和道路泥泞的原因,谁能相信。”

    轻笑一声,李芾闭上眼睛,声音甚是平淡:“那不知道老将军以为应该如何是好,毕竟这高程是大理高家之人,大明想要在大理服众,对于这个高程可就没有办法轻易动手······”

    “除非咱们能够找到高程切切实实的罪证,这拖延进军便是其中之一。”身为老将,马塈一向沉稳,但是今天的话中已经带着杀意,“这个高程,不能留。恐怕明王殿下本身也是这个意思。”

    “高程能不能留,明王殿下可比你我清楚,”李芾睁开眼睛,“不知道马老将军可还记得大明攻克大理之后,明王殿下对于安南这边的安排?出兵的时候可是一军都没有丢下,甚至重点强调了高程的大理军。”

    马塈一怔,迟疑说道:“叔章你的意思是······明王殿下已经准备在这对安南的战场上对高程下手?或者说,明王殿下已经预料到了高程会在对安南一战上犹豫迟疑,落给咱们把柄?”

    看了一眼身后的舆图,李芾淡淡说道:“冥王殿下不过是想要借刀杀人罢了,只不过他想要借的不是安南陈国峻这把刀,毕竟让敌人斩己方大将,对士气不利。”

    “你我?”马塈脸色微微一变,“可是凭借着你我,就算镇得住高程,又如何控制得住高程麾下的大理军。”

    “高程到底还是大理军的四厢都指挥使,是大明在大理扶持的掌权者,明王殿下又怎么放心让你我贸然出手?而且只是凭借着一个进军延缓,可没有办法将高程置于死地。”李芾拍了拍衣袖,“毕竟大明的当务之急是平定安南,而不是收拾高程。”

    马塈沉默了片刻,旋即点了点头:“这高程,不是留给你我收拾的,否则明王殿下也不会把兵部张尚书都派过来了。”

    张世杰身为大明兵部尚书,原本就是公认的军方二把手,同时又是明王殿下的姊夫,当仁不让的皇亲国戚,让他前来主持整个安南战场,合情合理,换做谁也都说不出一个不字。

    “更何况,”李芾压低声音,斟酌说道,“等到神卫军和夷洲水师参战,整个安南战场就已经不只是宣武军和邕州军两家的事情了,夷洲水师张将军是明王殿下起家时候的老臣,而神卫军的四厢都指挥使杨将军更是自明王发迹以来就一直鞍前马后效力,要说恃才傲物也不为过,所以明王殿下令张尚书前来统筹全局,恐怕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儿,与你我并无坏处。”

    明白这一点,马塈缓缓开口:“明王殿下考虑之周全,在你我之上,既然如此,宣武军和邕州军只要好好和安南猴子较量便是。”

    伸手在舆图上轻轻敲了一下,李芾沉声说道:“水师现在恐怕已经接近海岸,而咱们的飞雷炮和投石机等器械估计今天下午就能够陆续抵达,弟兄们在这谅山前也修整了很长时间,是时候和安南猴子一较高下了。”

    “谅山是安南的北大门,谅山破则升龙府不保,陈国峻也是有三分本事,必然会依托山上营寨和谅山关死守这一要害之处,甚至咱们突破谅山的难度要在之前进攻大理龙首关之上,”马塈微微皱眉,“这一战,叔章你准备怎么打,如果单纯的把飞雷炮和投石机拉上来的话,恐怕想要一天两天突破谅山没有那么容易。”

    李芾轻轻一笑:“投石机和飞雷炮的利害所在,你我明白,那陈国峻又如何不明白。”

    作为一员老将,马塈顿时明白李芾是什么意思,霍然看向他:“叔章,你有几成把握?”

    沉默了良久,李芾沉声说道:“最多六成。不过如果陈国峻没有动作的话,那咱们也没有太大的损失,只是可能又要拖延时间了,不知道马老将军心中又是如何盘算的。”

    哈哈一笑,马塈看向李芾:“本来这功劳咱们就已经打算让给水师了,又何必在乎这一天两天,不试试怎么知道!”

    而站在他们两个身后的杨霆和娄勇,也是下意识的对视一眼,攥紧拳头。

    两手挽天河,要一洗蛮烟瘴雨,咱们说什么也要让安南猴子见识见识,有胆量招惹大明,就要有能耐承受大明的怒火!

    天色渐渐昏暗,作为安南都城的升龙城,此时只有皇城附近还有零星的灯火,而整个都城其余地方,好像已经融入了黑暗。

    虽然北面谅山大明重兵压境,但是安南百姓的生活倒是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毕竟安南也已经不是一次两次被人打到谅山,不过这么多年来还真的没有谁曾经越过谅山天险。

    更何况屯驻谅山的还是安南全部的大军和号称战神的陈国峻,对于这个就连蒙古鞑子都战胜了的将军,安南从皇室到百姓是一百二十个放心,毕竟整个国内也找不到还能够匹敌陈国峻的人了。

    站在安南城外不远处的地方,张世杰面无表情,目光炯炯盯着前面灯火暗淡的升龙城。而杨宝快步走过来:“尚书,咱们抓的安南舌头已经交代了,这城中安南守军不足五千人,多数就是些皇室禁军。”

    “皇室禁军?”张世杰皱了皱眉,旋即淡淡说道,“过了今天夜晚,这安南,就没有什么所谓的皇室了。告诉各军,现在也没有什么好隐藏的了,平定安南一战,就在今夜。另外告诉水师,可以动手了。”

    杨宝郑重点了点头,快步离开。

    而一名亲卫都头站在张世杰身后,有些好奇的踮起脚尖向远处眺望:“相公,怎么这升龙府看上去还比不上咱们一个小小的州府?安南好歹也是一个小国,怎地如此贫弱?”

    张世杰轻笑一声:“不是安南贫弱,而是我大明繁荣鼎盛。这升龙府在方圆数百里之内,也是一等一的大城了,即使是南面占城经贸发达繁荣,和我大宋多有往来,到了夜间恐怕也不过如此。”

    “就是这样的蕞尔小国,竟然也有胆量挑战我大明,真是可笑之至。”那名亲卫忍不住撇了撇嘴,“亏得咱们一路上折腾了这么久,在船上吐得就连苦胆都快出来了。”

    瞪了他一眼,张世杰淡淡说道:“不要轻敌,这安南能在三百年间成为前宋的心腹之患,必然有几分本事,更何况升龙府是安南的都城,就算是他们的主力云集谅山,也会留下足够的精锐保卫都城、以防万一。”

    “相公您放心便是,等会儿弟兄们杀入了升龙府,非得把那安南国的皇帝老儿捉来给您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大猴子,竟然有胆量坐在这样的皇位上,还不把大明放在眼里!”几名亲卫纷纷低声笑道,对于眼前这个安南,他们更多的是一种讽刺和嘲笑。

    夜郎自大,不过如此。

    而就在这时,不远处的红河上,一道耀眼的光芒腾空而起,烟花在空中尽情的绽放,鼓声紧随其后,砰砰作响。

    烟花忽明忽暗的光火中,可以看到一个又一个黑黢黢的战船身影破开平静的水面,旗帜在船艏高傲的飘扬,甚至可以看到就在船头摆开的飞雷炮。这些在几天的暴风骤雨中被将士们仔细小心包裹保护起来的火器,终于到了用武的时候。

    山坡上下,稻田之中,一道道目光下意识的投向烟花升起的地方。

    “弟兄们,冲!”杨宝和边居谊同时一把抽出佩刀,直指前方!

    下一刻,升龙府的半边城池,已经被冲天的火光所笼罩,而当安南士卒惊慌失措的冲上城墙的时候,他们看到的,是从天边席卷而来的黑色浪潮,即将狠狠的拍击在升龙府单薄的城墙上!

    一面面赤色的旗帜迎风飘扬,在光焰中仿佛被渲染上了血火的颜色,无数的大明将士前赴后继,密集的箭矢已经先一步落入城中,如同一场带着烈烈杀意的狂风暴雨。

    -

    “为了大越,杀明狗!”陈国峻朗声喊道,一骑当先。

    无数的安南士卒呐喊着从他身边簇拥着冲向明军营寨。

    自从站在山上看到明军营寨中陆陆续续出现的庞大器械,陈国峻就知道如果自己再从谅山上坐着一动也不动的话,恐怕明天就真的要面对明军火器的攻击了,毕竟明军火器的威名已经传遍了五湖四海,尤其是襄阳一战成名和进攻大理时候凭借火器的配合几天之内突破大理层层防御,将偌大的一个大理收入囊中。

    更何况自家的苦自家明白,陈国峻很清楚对于贫弱的安南来说,缺少各式各样真正有效的守备器械,包括明军制式的床子弩和投石机,在谅山关上根本找不到身影,让安南将士用血肉之躯阻挡明军无坚不摧的火器,陈国峻自问是没有这个勇气的,也没有这个狠辣心肠的。

    上一次选择在连绵的暴雨中突袭明军,陈国峻就是想要在明军能够找到合适的天气条件使用火器之前,尽量消磨其有生力量和士气,从而使得安南至少有更多回旋的余地,而这一次陈国峻原本以为明军之所以止步不前,是因为内部的矛盾,到了临近傍晚看着那些大型器械的抵达,他终于明白,明军不是不想进攻,而是不打算用人命去填。

    一旦火器和投石机轮番上场,到时候谅山关能够不能守住是一说,

    所以陈国峻别无选择,要想不再明天面对更大的压力,他就必须在今天夜里趁着明军不备,突破其大营,将这些对于谅山有着致命威胁的攻城器械摧毁!

    不得不说明军也不是没有防备,静江军、宣武军和邕州军面向谅山关成弧形排开,将安放器械和粮草的营寨保护在中间,同时侧翼还有大理军和钦州军一左一右保护,想要突破这层层防守,岂是那么容易。

    不过陈国峻也是少有的名将,自然也能够看出来破绽,相对于宣武军,静江军和邕州军自然稍弱一些,而没有经历战火淬炼的静江军在这三军当中又是最弱的一个,偏偏静江军之后便是大理军,只要能够一连突破这最弱的两环,想要杀入中间营寨并没有多少困难。

    一支支火把点燃后扔进营寨之中,无数的安南士卒冲破了单薄的寨门,向着营寨深处冲去。

    陈国峻一手砍下的一名惊慌失措的明军士卒首级,径直将那还带着温热的首级踢在手中,朗声说道:“大越的好儿郎,杀,向里冲击!”

    原本沉默在黑暗中的静江军营寨在下一刻被彻底照亮,而几名安南将领却是震惊的大步跑过来:“将军,大事不好了,除了这几个少数营帐有明狗之外,其余大多数的营帐都是空的!”

    “什么?!”忽明忽暗的火光中,陈国峻的脸色铁青。

    下一刻整个静江军营寨,已经被熊熊燃烧的大火所笼罩,一个又一个从天而降的炸药包,卷动着炽热风浪,让无数的安南士卒扑倒在地。陈国峻攥紧拳头,朗声喝道:

    “咱们中计了,向后是死路一条,随我向前杀出一条道路,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弟兄们,为了大越,和这些明狗拼了!”(未完待续。)
第376章 覆巢无完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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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脚踹开已经被大火吞噬了大半边的宫殿大门,带头的明军指挥使振臂一呼,身后儿郎已经吼叫着冲了进去。

    手持神臂弩的弓弩手甚至不需要盾牌的掩护,冲在最前面,毕竟在火光中,只有惊慌失措、四处逃窜的安南士卒和太监宫女,再也找不到一两个有本事反抗的人,面对四面八方涌进城中的明军,面对着宛如从天而降的杀神,安南人已经丧失了斗志。

    一支支箭矢呼啸着没入黑暗,不断地有人倒下,不断地有鲜血滚滚流淌,浸湿地面。对于军队在安南应该如何行事,叶应武没有一言半语的解释,只是让张世杰放手去做。

    既然放手去做,那就没有什么慈悲可以讲了。

    之前北伐的时候,占领的城镇毕竟还是华夏土地,城中的百姓毕竟还是箪食壶浆、以迎王师的华夏故民,就算是这些在战场上已经杀出怒火来的杀胚们,对于这些城镇和百姓,也是和声和气。

    但是换作安南,这些就可以抛到九霄云外了。

    对于这等不服王化、夜郎自大的小国,无论是为了那些三百年间被安南抢掠的前宋百姓报仇也好,为了神卫军弟兄们在海上摇摇晃晃这么多天受到的所有罪和苦楚报复也罢,忍受了太久的神卫军,在今天夜里,在升龙府,终于放开了手脚。

    而对此,就连为人一向严谨的杨宝和边居谊,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烧杀抢掠,对于安南,没有什么好客气的!

    一支支神卫军在街头横扫,而张世杰则是直接在杨宝的陪同下直奔刚刚被占领的升龙府皇城,而一路上甚至有士卒从着火的民宅中冲出来,险些冲撞了马队,身为主帅的张世杰也只是轻飘飘的说了一句“让孩子们别玩得太过火了。”

    对此下面各级将领心领神会,各自吩咐要“文明”抢掠。

    不过好在这安南女人的质量只能说是勉勉强强看得上眼,所以大多数的明军将士还只是抢掠烧杀。虽说军营之中母猪赛貂蝉,但是已经在富裕江南修整了很久的神卫军,又怎么会把穷酸的安南女人放在眼里?

    战马在低矮的升龙府皇宫前嘶鸣,人立而起。张世杰随手一扔缰绳,从马背上翻身而下,快步走上台阶。而提前带队杀来的边居谊已经毕恭毕敬的等候在大殿门外,见到张世杰过来,当即一拱手:

    “相公,安南陈氏皇族,尽数在这大殿之中,包括当朝国主和后宫嫔妃,皇子公主,还请相公发落。”

    “你们来得到是干净利索。”张世杰微笑着说道,显然心情不错。

    而杨宝同样脸上带着赞许的神情看了一眼边居谊,显然自己这个搭档完成任务确实是快,给咱们神卫军长脸!

    当然,如果张世杰和杨宝将更多地注意力放在那长长台阶上还没有来得及清扫的诸多皇宫禁卫尸体上,就知道为什么边居谊能够这么快就把整个皇宫控制住了。

    这安南皇宫之中,无论男女老少,只要不乖乖举手投降的,神卫军都是格杀勿论,干净利落,如行云流水。当然后果就是这大殿中皇室人员已经少了不少,而且宫殿中的鲜血,似乎多了一点儿。

    边居谊陪同张世杰走入大殿,指着蜷缩在龙椅台阶下的那几道身影:“这是安南国主陈晃还有几个嫔妃,另外那边的那些就是陈晃的兄弟和儿女,相公还请问询。”

    张世杰皱了皱眉:“安南的国主是陈晃不假,但是某记得他爹爹还没有死吧,为什么没有见到这位安南陈国开国的君主?”

    顿时脸上流露出尴尬的神色,边居谊欲言又止,而旁边一名衣衫狼藉的中年男子鼻涕带泪的扑倒在地:“这位大明的相公,小人是安南罪人陈煚的小儿子,家父自知有罪、畏惧天威,已经悬梁自尽了,”

    “家父?”张世杰冷笑一声,“没想到安南的皇室竟然还这么有自知之明,某还没有论罪,你们就已经先自称罪人了。”

    那男子随手抹了一把泪水,换上谄媚的笑容:“几位尊敬的大明相公,挑战大明天威,是家兄和家父有眼无珠,和我安南皇室其余人实际上没有太大的关系,还请几位相公明察秋毫。”

    张世杰看了边居谊一眼,边居谊苦笑一声:“让陈煚自杀,是属下失职,还请相公责罚。”

    摆了摆手,张世杰沉声说道:“毕竟这安南宫城不是咱们突破的方向,留给这些安南贵族的时间很多,他们要是想要自杀的话谁都拦不住。只不过现在看来,大多数人还是没有这个勇气。”

    边居谊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都快要抱上张世杰大腿哭爹喊娘的男子,然不住摇了摇头:“没想到这安南人也是这么不争气,皇室不过才传到第二代,就已经无能若此,若是陈煚泉下有知,不知道会不会有气活回来。”

    忍不住轻声一笑,张世杰看都不看那男子,只是大步走到瑟瑟发抖的陈晃身前,蹲了下来:“陈晃,现在你是我大明的阶下囚,而且外面我大明神卫军已经控制了整个升龙府,某身为大明的兵部尚书,没有必要和你见礼,只要你摆好姿态,乖乖的向我大明投降,并且宣布安南归化大明,恐怕我家明王殿下大发慈悲,还会留得你一条性命。”

    缓缓的抬起头来看向张世杰,陈晃将怀中的玉玺紧紧搂住,声音甚至有些平淡:“如果某不投降呢?”

    “父皇!”几名年幼的安南皇子公主已经叫着扑上来,围着陈晃哭泣。对此张世杰和边居谊都没有阻止。

    原本紧紧握住的玉玺,终于缓缓掉落在地上,陈晃伸手揽过自己的儿女,一直阴沉的脸上,终于有泪水纵横。而不明所以的皇子公主,只是轻轻搂住自己的父皇,不知道为什么平日里总是开心和他们嬉闹的父皇,今天会如此的伤心。

    一边轻轻安抚着儿女,陈晃一边看向张世杰:“可以向朕保证不伤害这些孩子么,他们还小。”

    张世杰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轻轻点头:“只要你让整个安南从即日起,成为我大明的一部分,那么明王殿下自然不会为难你的儿女,甚至也不会为难你们夫妻。”

    陈晃有些艰难的支撑着台阶站了起来,看都没有看自己那几个匍匐在地上的皇弟,没有想到最后时刻爹爹自尽,而最没有骨气的竟然是他们,这几个皇弟打的是什么算盘,陈晃很清楚,毕竟只要安南不并入大明,而是依旧作为藩属国存在,那么毕竟还是需要一个国主的。

    曾经酿就大错的陈晃,自然不在国主的人选中,叶应武想要选出来一个人能够服众,那么必然是在这些人之中选择出来一个,难怪等张世杰进来之后,他们就一扫脸上的颓唐神色,一个挨一个准备上前献媚。

    毕竟亡掉的,不是他们的大越,是陈晃的大越,与其在自家兄长的眼皮子底下做一个随时可能被猜疑、被杀害的闲散王爷,还不如投靠大明,做一个真正的傀儡国主!

    至少到时候在安南这一亩三分地上,依旧还是自己说了算。

    自古无情帝王家,即使是安南一个小国,也终究无法免俗。陈晃心中仿佛被狠狠的揪了一下,不过还是轻轻叹息着重新捧起来玉玺,冲着张世杰的方向郑重的弯腰。

    嘴角边掠起一丝笑容,张世杰上前两步,伸手按在那玉玺上,接了过来。

    就像是被抽干了身体中的最后一丝力气,陈晃颤抖着跪倒在地,这个登基不久的皇帝,在这一刹那看上去要比想象中的衰老很多,脸贴在自己曾经无数次走过的台阶上,龙椅依旧静静地伫立在更高处,只不过从今天开始,他已经没有机会重新坐上去。

    “大越,大越亡了!”陈晃狠狠地一捶地面,泣不成声。

    而周围原本就在悄悄擦拭眼泪的一众嫔妃皇子,这一刻终究还是忍不住了,整个宫殿之中回荡着令人心碎的凄凉哭声。

    看也不看陈晃,张世杰只是握紧玉玺,快步走向宫殿外面,沉声说道:“宫殿中的一并人等,男子全部装上囚车,女子为她们收拾几辆马车,可以准备押送回京城向殿下献俘了。”

    杨宝和边居谊对视一眼,还是微微点头。

    就算是陈晃已经投降,就算是张世杰许诺下来保证他们的人身安全,但是大明在这血火中所承受的损失,以及他们斗胆挑战大明天威的过错,还是需要用这种方式来洗刷的。

    同时一路上押送敌国酋长入京,也是对于大明军威最好的宣誓。

    要让所有沿途的百姓们都明白,大明的好儿郎,时时刻刻保证着他们生活的平静和安稳。

    三百年来,也唯有此大明!

    “这是华夏三百年来,首破人国。”张世杰一边小心翼翼的将手中玉玺放在匣子中,一边说道,就连久经沙场的他,在这一刻面对这样的景象,话语中也已经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但是广南西路之南,可不只有这一个夜郎自大的安南。”

    杨宝一怔:“张相公的意思是?”

    张世杰冷笑一声,抬头看向阴沉沉的天空:“安南一战而下,恐怕真腊这一次是要坐不住了吧。虽然真腊号称强国,但是某还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挑战大明的胆量,倒不妨请他们的国主前来坐一坐,某也想知道这个真腊,到底在打着什么算盘。既然奉殿下之命平定整个南方,某自然也要为殿下解决后顾之忧。”

    “殿下这是连真腊都不打算放过了?”边居谊有些诧异。

    缓缓伸出手,然后又攥紧,张世杰沉声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大明,怎么能够坐视一个国家随时可能威胁侧翼。只要真腊对大明有敌意,那大明就不介意在北伐之前扫平他!”

    一字一句重重的敲打在地上,杀气凛然。

    而杨宝和边居谊对视一眼,脸上也都是流露出肃然神情。

    ——

    “安南猴子从静江军营寨外撕开一条口子?!怎么回事?!”李芾拍案而起,怒气冲天,“某不是让他们把人全都撤出来在外围防御么,不是让飞雷炮将营寨全部覆盖么,为什么还会有安南猴子冲出来!”

    几名浑身带血的士卒快步跑过来:“启禀将军,大事不好了,静江军现在已经近乎溃败,而且冲击了后面的大理军,大理军不战而退了,安南猴子正在陈国峻的带领下直冲咱们的中军大营。”

    长长吸了一口凉气,李芾一把抽出佩剑:“传令宣武军各厢,撑起火把,把某的将旗撑起来,随某前去顶上,就算是静江军和大理军战败,我宣武军也不能退后半步!”

    “诺!”自杨霆以下,一众将领同时应道。

    中军大营是囤积粮草物资的地方,也是飞雷炮和投石机的阵地,一旦让安南猴子突破了静江军和大理军这两道防线,就等于把中军大营赤果果的敞开在陈国峻和他麾下儿郎面前,到时候火器和粮草被摧毁还是小事,一旦飞雷炮和投石机调转方向,恐怕明军各部都会崩溃。

    毕竟明军至始至终还没有经受过飞雷炮的洗礼,谁都难以保证在这样足以让蒙古骑兵溃败的火器轰击下,明军有本事稳住阵脚。

    李芾的将旗已经缓缓升起,取代了之前在宣武军主帐前飘扬的大纛,而已经枕戈待旦、就等着安南猴子杀上门来的宣武军将士,也是陆续开出营寨,脚步声密集如雨,一道道身影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中晃动。

    “弟兄们,不能把安南猴子放过去!”娄勇的眼睛已经赤红,手中大刀狠狠的砸在一名安南士卒的兵刃上,火花四溅。不断有飞雷炮抛射的炸药包在他们的头顶上划过一道弧线,然后在不远处人群中炸裂,掀动无数的烟尘和气浪。

    沿着中军营寨外围,静江军虽然已经快溃不成军,不过依旧勉强抵挡陈国峻麾下将士一次又一次的进攻。因为他们也很清楚,身后就是飞雷炮和投石机的阵地,这一会儿工夫,飞雷炮或许还来得及转移出去,笨重的投石机根本不可能,更重要的是中军营寨当中还有大量的粮草囤积。

    “大理军,大理军为什么还没有上来!”娄勇随手抓过一名传令兵的衣襟,大声吼道,只不过一支箭矢呼啸而来,正正没入那名传令兵的后背,在临死之前,年轻的士卒只是瞪大眼睛看着娄勇,鲜血用嘴角流下,一句话都没有说出。

    有些茫然的将这战死的袍泽推到一边,娄勇下意识向远处看去,那光火照亮的黑暗中,可以清晰的看见,原本伫立在那里的大理军旗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踪影,而高程的将旗也没有出现,仿佛这边正在血战的将士,和大理军没有多少关系。

    “这个高程,这是要隔岸观火!”娄勇的牙几乎要咬碎,身边静江军的弟兄们不断的倒下,而不知道还有多少安南士卒不要命的从陷入火海的营寨中冲出来,只是拼命的向前。

    因为他们主帅陈国峻的旗帜,就在不远处飘扬,而且距离明军的中军营寨越来越近。偏偏静江军距离最近的援军,没有丝毫的反应。

    “钤辖,咱们退吧,弟兄们实在是撑不住了!”一名都头浑身是鲜血,推开人群踉跄走到娄勇面前,“就算是丢了投石机和粮草,总比把整个静江军都葬送在这里要好。”

    “那****的高程,是要见死不救了,安南猴子来的数量恐怕在咱们的两三倍以上啊,钤辖!”另外一名士卒也是凄然喊道。

    娄勇心如刀割,看着一个又一个的静江军将士在刀光剑影中倒下,眼睛之中都带着浓浓的不甘和杀意。静江军和邕州军都是他和马塈这么多年辛辛苦苦带出来的子弟兵,他们没有死在和蒙古鞑子这样的宿敌血战的沙场上,却是死在安南猴子的手中,死在友军的见死不救之下,这换做任何一个人,恐怕也都已经要选择放弃和撤退了。(未完待续。)
第377章 覆巢无完卵(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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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国峻,是陈国峻杀过来了!”一名眼尖的将士伸出手指向不远处。

    那一面已经被大火吞噬了一半的将旗,尚且带着灼烧过的痕迹,但是却不屈不挠的一步一步向前挺进,仿佛前面一切能够阻挡他的,都只有死路一条。无数的安南士卒,也正是在这旗帜的率领下,就像是发疯的猴子,就算是抓挠也要抓挠出对手的鲜血!

    “轰!”一声爆炸在不远处响起,这一次不只是安南士卒,几个已经摇摇晃晃的明军将士,也在这光焰中消散了身影。

    娄勇死死咬着牙,沉声说道:“来人,告诉后面操控飞雷炮的弟兄们,如果安南猴子冲上来和我们的人杀在一起,那就不要犹豫,向我们开炮,听清楚没有!”

    几名虞侯和都头对视一眼,刚才脸上的惶恐已经彻底被勇气所取代。

    静江军也是马老将军和娄钤辖亲手训练出来坐镇广南西路的精锐,就算是比不上邕州军,也差不到哪里去,上一次进攻大理就是邕州军和宣武军出了风头,静江军只能憋屈的看家,这一次既然都已经打到这个地步,也就没有什么好犹豫的,弟兄们大不了轰轰烈烈一场。

    “不能为大明尽忠,则为大明舍身!”一名虞侯咬着牙吼道,提起已经打卷的朴刀,撞入人群之中,不断的砍杀,如若疯癫。

    而娄勇看了一眼身边的将士,有的已经是摸爬滚打多年的老卒,有的还是刚刚参军几个月的新兵蛋子,但是现在所有人站在这里,目光炯炯看着前面血战的人群,没有一个人的脸上有波澜起伏,没有一个人的手是因为畏惧死亡的到来而颤抖。

    “为大明舍身!”娄勇哈哈大笑道,“弟兄们,钟山再见!”

    “钟山再见!”无数的静江军将士同时高声吼道,重新投入这滚滚的铁流之中,扬起手中的兵刃。

    明王殿下已经发给他们足够的俸禄,已经帮助他们安置了家产和老幼,甚至还授意当地州府官员寻找合适的机会帮助这些将士们成家立业,打仗从戎这么多年,又有谁见过这样的君主?

    更何况在满足了所有人对于物的需求之后,明王殿下还没有忘记一个为国捐躯沙场的人,应该享受到的荣耀。伫立在钟山天坛下的英烈祠和陵墓,就是对于所有战死将士最好的安慰。

    战死之后,犹且能够与皇家同祭祀,皇家不绝则香火血食不断,这是何等的荣耀,这是何等的光荣!

    “为了大明,钟山再见!”娄勇一脚踹翻一名安南士卒,手起刀落。

    而在这时,无数的箭矢呼啸破空,在那些刚刚冲出静江军营寨的安南士卒当中横扫,不断有人惨叫着倒下,而更多的人则是呐喊着继续向前。只不过这一次迎接他们的,不再是刚才静江军所剩无几的将士,而是一道又一道从前方、侧翼出现的身影。

    “钤辖,是宣武军的将旗,是邕州军的将旗!”突然间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几名护卫在娄勇身边的士卒,本来就已经左支右绌,不过还是拼尽全力分出来一人,死死的拽住了还要向前冲锋的娄勇。

    “还好来得及时。”马塈忍不住低低舒了一口气,站在寨墙上随手扔掉神臂弩,抽出佩刀,“邕州军的弟兄们,杀猴子!”

    而在火焰之中,无数的宣武军将士怒吼着杀出来,一面面赤色的旗帜紧紧追随着他们的身影,仿佛也被渲染上了血与火的颜色。

    娄勇伸出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沉重的身躯缓缓的卧倒在几名惊慌扑上来的亲卫身上。直到这个时候,周围的将士们才震惊的发现,他们的钤辖身上,满是伤口和鲜血。

    “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安南猴子会突然······”马塈手提着刀大步走过来,声色俱厉,不过当他看到昏迷在那里的娄勇时,声音却是戛然而止,甚至周围所有的将士,都安静下来,一道道目光同时汇聚在娄勇身上。

    缓缓的蹲下来,手有些颤抖着试探了一下娄勇的鼻息,马塈轻轻舒了一口气,至少人还有一口气,说明还活着:“快,把娄钤辖送回到后军,不论是怎样天崩地裂,你们都要护他周全!”

    看着几名士卒小心翼翼搀扶娄勇去了,马塈心中落下一块大石,娄勇不仅是他的左臂右膀,而且在多年坐镇广南西路以及和蒙古鞑子你来我往的交锋中,马塈也看得出来这个尚且年轻的同伴身上所蕴含的潜质,而且他相信或许就在自己死后的某一天,娄勇会走得比自己还要远。所以对于娄勇,马塈不仅是信任,甚至待之如己出,用心栽培。

    他应该作为大明的勇士,开疆拓土,和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蒙古鞑子血战,而不是今天窝窝囊囊的死在安南猴子的手中。这些卑劣的安南猴子,根本不配做大明的对手,也不配做娄勇的对手。

    如果今天夜里娄勇战死在这谅山脚下,战死在安南,马塈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会做出什么有违常理的事情,毕竟人老了,心也宽了,这辈子荣辱悲欢经历的多了,有时候就真的想疯狂一把。

    “说说吧。”暗暗咬着牙,老将军的须发在风中飞舞,带着几分令人心寒的肃穆与杀意,“这安南猴子是怎么冒出来的。”

    一名指挥使随手将染血的佩刀插入地上,冲着马塈一拱手:“启禀老将军,安南猴子确实是像咱们预料的那样从静江军的营寨杀进来的,但是静江军的弟兄们没有想到安南猴子竟然不会想着后退,而是径直从面向中军营寨的寨门处杀出来,再加上应该掩护咱们侧翼和后路的大理军按兵不动,到现在还没看到踪影,所以咱们被人数好几倍于静江军的安南猴子杀得险些支撑不住,末将等皆有过错,还请安抚责罚。”

    “还请安抚责罚!”周围的都头和虞侯们也都是哗啦啦躬身,一片甲胄和兵刃敲击碰撞的声音。

    环顾一圈,马塈冷冷说道:“责罚,死了这么多弟兄,你们现在让某责罚,难道你们的项上人头,就能够换来这些弟兄们的重生么,就能让那些受伤的将士们不再痛苦么,简直笑话!”

    几名将领脸上都流露出尴尬和愧疚的神色,低着头一言不发。

    “大理军。”马塈咬着牙吐出三个字,“这个高程,还真是高看这些安南猴子了,难道以为安南猴子只凭借着这些,就有本事与严阵以待的宣武军和邕州军一战么,这一次隔岸观火,不比以前,你是要为之付出代价的。”

    就在这时,前方原本已经渐渐平息的杀声,再一次响起,马塈微微一惊下意识的抬头看去,只见之前没有了踪影的陈国峻将旗,重新迎风飘扬,而光焰交错之中,也不知道有多少的安南士卒正在和明军将士激战。大地在颤抖,无数的烟尘从天边席卷而来,伴随着巨兽的吼叫。

    “大象?”马塈皱了皱眉,“这个陈国峻,果然是有备而来,没有想到连被当做压箱底宝贝的象兵都已经扔出来了,只不过你终究还是太小看明军的火器了,尤其是当对手是宣武军的时候。”

    就当马塈喃喃感慨的时候,前方指挥宣武军从侧翼掩杀的李芾,看着从黑暗中渐渐显露身影的大象,嘴角边掠起一丝冰冷的笑容。静江军营寨已经被付之一炬,周围放眼望去都是被烧的黑漆漆的木材和只剩下些许碎片的营帐。大象素来怕火,恐怕这也是为什么直到大火平息了,这些象兵才慢吞吞的出现在战场上。

    要知道这个时候安南已经在明军四面八方的围攻下付出了惨烈的代价,并且难以挽回败势,就算是这些象兵此时杀过来,冲乱明军阵势,恐怕安南士卒也没有更多的勇气掉过头继续冲杀。

    高高的抬起手,李芾冷声喝道:“火铳队,准备!”

    上百名一直跟在最后面不动声色的宣武军士卒飞快的向前,而弓弩手已经为他们在前面清扫出来一片空地,这些士卒直接踩踏着一具一具安南猴子的血肉尸体,快步列队,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多了一把火铳,齐刷刷的举起来对准越来越近的象兵。

    大地在剧烈的颤抖,坐在大象上的安南士卒举起他们的长枪和大斧,在这样的高度优势下,他们只需要从容的用手中长杆兵刃刺穿或者劈砍敌人,根本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危。

    毕竟明军没有大象,在象兵面前,他们就像傀儡一样被碾压!

    已经退到象兵之后的陈国峻,看着那一道道从身边快速驰过的身影,终于轻轻松了一口气。这一战已经是自己败了,明军的顽强超乎想象,不过还是但愿这些象兵能够为安南挽回最后一丝颜面。

    哪怕是多杀几个明狗也好,不要让夜袭的这么多将士白白流血牺牲。

    “为了大越!”领队的大象上,传来安南将领的高喊。

    “为了大越!”无数的象兵同时应和,催动胯下的庞然大物。

    而李芾只是眯了眯眼,高高举起的手终于猛地落下。

    仿佛是烟花绽放,黑暗中有无数的火光在大象前方闪烁,而原本埋着头向前大象,仿佛被什么力量强行推了一把,原本丝毫不停的脚步竟然顿住,片刻之后一头头大象高高抬起前蹄,凄声哀鸣!

    “血,大象身上流血了!”几名坐立不稳,从大象身上跌落的安南士卒,已经发现了问题所在,只不过他们明白的未免太晚了,一头头宛若疯癫的大象已经顾不上辨认这些摔落到地上的是自己的主人还是敌人,只是狠狠的用前蹄踩了上去,在地上留下一滩触目惊心的血肉。

    “不要乱!”刚才还激昂吼叫的安南将领这个时候意识到大事不好,不过前面混乱着调头冲过来的大象,根本不是他能够驾驭得了的,似乎明白了什么,这将领忍不住惊恐万分的呼喊,“明狗会妖法,除了火焰,只有妖法能够吓得了大象,一定是明狗用了妖法!”

    话音未落,爆炸声已经在象群中轰响,显然后面的飞雷炮队也已经找到了自己最合适的目标。这些体型庞大的大象,根本就是黑暗中最好的标注,尤其是安南为了凸显军队的强大和皇室的尊荣,在这些大象背上的坐垫两侧,都点缀有鎏金的流苏,在这黑暗中依旧反射着远处火光,想要看不见都不可能。

    “放!”李芾依旧冷声喝道,毫不拖泥带水。

    重新装填的火铳队对准已经愈发混乱的象兵,并且不断的向前迈动脚步,仿佛就像是死神在收割一条又一条的生命,冷酷而无所畏惧。

    放完这一轮,李芾回头看向杨霆。

    缓缓的抬起手中长枪,杨霆高声喊道:“弟兄们,冲啊!”

    一面面赤色的旗帜招展飘扬,无数的宣武军将士吼叫着冲向自乱阵脚的敌人,如同潮水倾泻,一往无前。

    手中提着的刀缓缓掉落在地上,陈国峻的目光有些溃散。象兵,象兵也败了,这谅山关虽然还能够坚守,但是恐怕也守不住多久了。之前凭借着将士们的一腔热忱,还能够和这些明狗较量一二,现在就连这唯一的依仗也都被无情的浇灭,自己又凭什么对阵这些有备而来的明狗?

    这是天要亡我大越,天要亡我大越啊!

    自己,已经无力回天了。

    就在这时,一名副将诧异的伸手指向谅山关:“将军,你看,谅山关上怎么有白旗升起来了?!”

    陈国峻一怔:“白旗?!”

    战马嘶鸣,谅山关上有传令兵纵马而来,匆匆跳下马背,将手中捧着的圣旨递给陈国峻:“大越国国主圣旨,陈国峻接旨!”

    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竟然有圣旨,不只是陈国峻,周围几名脸上满是惶恐神色的安南将领,也都是诧异的看向那无比熟悉的圣旨。这个时候······白旗、圣旨······莫非?

    “将军,接旨吧!”那名传令兵霍然跪倒在泥泞中,泪水纵横,“将军······明狗,明狗破了升龙府,大越已经······已经降了!”

    “什么?!”陈国峻霍然伸手拿起圣旨,也顾不得什么礼节,将圣旨展开。当看到第一行字的时候,这个一向沉稳的安南战神,手也已经颤抖起来,甚至膝盖有些发软,如果不是周围的将领们及时搀扶住,恐怕陈国峻已经晕倒在地。

    不过即使如此,他缓缓的将圣旨递给旁边的副将,眼前也是一黑,竟然不省人事,鲜红的血液顺着嘴角缓缓流下。一众将领们对视一眼,一时间已经没有谁有胆量去接那圣旨,也没有谁不相信刚才传令兵所说的是假话。

    大越,竟然亡了!

    弟兄们在这里血染沙场,和明狗舍生忘死的大战,谁曾想到升龙府那些不争气的,以为有人顶在谅山后顾无忧,现在可好,竟然一天都没有坚持,甚至就连求救信都没有来得及发出。

    呈现在谅山众多将领面前的,只是一道投降的诏书。

    “说,谅山关上怎么回事,升龙府又是怎么回事,咱们大越,不能就这样投降了,护送着将军回去,将军也是陈氏子孙,咱们拥戴将军继承皇位,照样还能够和明狗决一死战!”几名激进的年轻小将顿时跳了起来,一个个青筋暴突,牙齿咬得嘎嘎作响。

    那名传令兵一边擦拭着泪水,一边哽咽说道:“是升龙府三皇子带来的圣旨,而且······而且圣旨念完之后,三皇子直接下令谅山关······挂白旗向明狗投降!”

    “三皇子······投降······”几名小将顿时怔住了,下意识的看向谅山关,那曾经象征着大越坚不可摧屏障的关隘上面,正飘扬着无比刺眼的白色旗帜。

    谅山关,降了!

    当大越的将领们还要保卫皇室、保卫土地的时候,倒是皇族子弟,率先投降了······

    陈国峻不知道什么时候悠悠醒来,身前身后杀声不绝,只不过这个戎马一生的安南战神,只是在亲卫的搀扶下坐起来,咳嗽了两声,话语之中已经带着难以掩饰的落寞: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大越亡了,我陈国峻······也亡了!”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所有的将领都是缓缓的跪倒在陈国峻周围,一言不发。大越亡了,他们再也不是大越子民,以后再也不可能为了大越而浴血奋战,不可能追随着陈国峻向前······

    这一战,败了;这个国,亡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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