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露一开始没拉住，就做好跑的准备了，见那马果然往最坏的方向去了，何露就拉了一下马友，示意他弃马随她走。

马友也不犹豫，利落的下马，跟着何露就进了路边的林子。

何露能感觉到手里的雪晴兽还在流血，而且已经湿透了她的罗裙，她的手能触到温热感。不能再耽误了，何露果断的拉住了马友，趁马友愣神间，她揽着他的腰直飞上树。

坐在树的主杈上，何露松开手，然后开始查看花黑白的伤势。

多处伤口都是旧伤混新伤，前右蹄和后左蹄都骨折了，背部一道撕裂伤，都露出了脊骨了，腹部还好些，没大伤口，但小伤口也有十几条。这么个比猫大不了多少的小动物，浑身上下这么多伤，简直没有半块好肉了。

何露好生心疼，立刻拿出灵力果子塞进花黑白的嘴里，也不管它还会不会吞咽。反正那果子都是汁水，就算它咽不下去，那灵力也会滋润它的嘴巴的。

右手覆上它的背部，沁入丝丝灵力，顺便看看它有没有中毒之类的。

一时半会儿是没有什么灵药仙药的能立刻生死人肉白骨的，何露要求也没那么高，只要能先止了血，伤口可以慢慢养。

没有灵药辅助，何露的灵力也只能让伤口缓慢恶化，想要直接养住伤口，一时还难住了何露。

额上汗珠密布，何露咬牙苦撑，其他伤口都好说，这背上的伤，可颠簸不得。何露就想直接粘住伤口，为了它少受点罪，此时，何露拼了。

用灵气压住伤口两边的肉，防止外翻，何露从自身里，挤出灵液，从食指溢出，滴进那脊背伤口里。何露在勾栏青楼里，为了不影响自己的气息纯粹，一直没有修炼。而修炼一途，只能进，不能停，停则退。所以何露此时才知道，原来以为自己还挺不错的，现在别说挺不错了，就连不错都没有了。

花黑白呼吸是平稳了，何露的脸都白了。此时她已经完全忽略了马友，就算不忽略，她也说不出什么了。闭眼暗自调息，只留了耳识在外。

其实，倒不是何露的功力退了，就算有退，也并不是很多。就算此时何露觉到自己没什么灵力了，对付凡人，还是轻而易举的。之所以何露就花黑白这么艰难，都是花黑白的原因。

雪晴兽可不是什么地方都会有的，就算是雪地，是北方，也不是哪儿哪儿都有的。本身雪晴兽存活就需要大量灵气，更别说受伤了。花黑白受的还是重伤，快死的那种，何露自然就觉得救它拼了自己。

马友看着何露这通忙活，他只能看着，丝毫帮不上忙。等何露忙活完，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何露就进入了调息中。他还得等。

如此，一等就等到了天黑。

何露醒来时月亮正行中天，一睁眼，何露差点一头栽下去。马友赶紧拉住了她。

她是没栽下去，在她怀里的花黑白却掉下去了。

花黑白掉下去那一刻，何露就伸手捞了一下，为时已晚，没有够到。

何露立刻甩开马友的手，跟着就下去了。什么护体法都没用，就为了快点追上坠落的花黑白。

好在她比花黑白重多了，半树身的时候，她接住了花黑白。这才用上护体灵力，坠至地面。稍事休息，她又飞身上树。

当时上这棵树就是看中了这树的高度，笔直的树干，树冠却广大。坐在枝杈上，就算抬头看也不一定会看到。

可是，不是每个人都有这么好的轻功技巧的，就算何露的不是轻功，在人类看来，也是以轻功类命名的功夫。

好吧，马友的轻功并不好，至少，这么高的树，他是不敢直接下来的。

何露转瞬就到了，但马友此时看着她，不由得就尴尬了。

一手抱着花黑白，一手伸给马友：“带你上来了，总得把你带下去吧。”

用言语伪装，何露却别开了脸，不直视他。

他毕竟是个大男人，就算尴尬也不会像女人那样羞怯，握住何露的纤手，他还故意抖了抖。何露瞪了他一眼，拉他回了地面。

一挨地面，何露就抽出手，转了身。

马友指了下月亮：“耽误了这么久，他们直接就留了记号，反正都这么晚了，今晚还露宿好了。”

何露查看了花黑白的伤势，已经有所好转，虽然还很严重，但至少不流血了。听了他的话，她回头看了他一眼，果然在他脸上看到了戏嘻的模样。

何露换了件衣服包花黑白，往树林外走去：“你想露宿你继续，我去城里。”

他在后面追上来：“别啊，做个伴儿啊。”

“露宿不用人作伴儿，到处都有蛇蚁虫鸟，会动的不会动的大把和你做伴的。”

“咦~~！好恶心，我以后再也不露宿野外了。”

他被她的话给惊到了，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搓了搓双臂：“你轻功那么好，怎么会骑了匹那样的马？”

话题成功转移，何露被他把话给带过去了：“我的轻功和马有什么关系？”

“轻功好自然要选一匹好马，这样能加快脚程啊。本来骑马不就是为了快吗？等到了城里我帮你挑匹马，就算是你带我这程的报酬，怎么样？”他挑了挑眉毛。

可惜何露根本没看他，径直的往前走。

他拉住了她：“我都说到这份上了，你用轻功带我一程啊。”

何露白了他一眼：“你不是嫌你吃亏了吗？”

瞬间又把话给拽回来还了他，他被噎了一下，立刻否认：“我一个大男人，只有占便宜的份，怎么会吃亏呢？更何况这还是晚上。”

“你自己说的，这是晚上，你不吃亏，”何露复述他的话，颠倒了顺序而已，看他点头，才说：“我还是搂你腰吧，这样你比较轻。”

其实轻重无所谓，只是他的腰身结实，搂着触感舒服。

何露单手搂着他的腰，一路御风而行，二更天就到了直走的临近的一个镇上。

果然是留了暗记号的，都能看到，虽然何露看不懂。

就在镇上的小客栈里要了两间房，已经很晚了，需要休息了。

花黑白的伤势很严重，何露问了镇里的药铺，也不管现在什么时辰，直接去买药。

到底是天晚了，人家药铺早关了门，何露就开始拍门：

“大夫！大夫！开开门！！我需要看病。大夫！大夫！人命关天啊！！大夫！我需要看病。大夫！大夫！.....”这种喊声，中间夹杂着拍门声，在这半夜的时候，传出去老远。

门那边有人哆嗦的答话：“来了~，别敲了~，门都破了。”

门总算是被喊开了，何露直接进去找药材。她是急脾气，那么点儿耐心，刚才拍门时都磨尽了。药店不大，进去就看见了药材柜子，上下一打量，什么药材都还齐全。

伸手拉开药材抽屉，有些药材抽屉是空的。害她白欢喜了。不过，总还有那么三五味的，自己拿了几样，各自的重量都是她伸手掂量的，拿药包包了，随手放在柜台上一块三两重的银块，何露直接走人。

花黑白的伤真是重啊，这个样子包着也不是办法。

去客栈后厨看到有菜篮子，何露就要了一个，反正也不值钱。用衣服铺了厚厚的一层，给花黑白敷上药，放进去，这样就算是赶路，也比抱着好受。

一夜无话，何露歇的时候三更都过了，感觉夜很短，还没怎么休息，天就亮了。

马友在一楼要了粗粥包子，何露下去之后也不客气，一碗粥，两个包子。比一般女子吃的都多。

顺着暗记走，他们已经出此镇了，马友就让何露和他一起去买马。

这种人流动数大的城镇都有马庄，优质马相对的也都不贵。

何露不怎么会挑马，只要能骑就行。所以之前的老马就是被人给坑了的结果。这次马友会挑，两匹马，要二百多两银子，怎么说，从价位上都算得上是好马了。

马友掏的银子，直接就把马缰给了何露一根。

何露还拎着菜篮子呢，里面正是昨天受重伤的花黑白。

马友并没有问昨天是怎么回事，也没有问那只类似于猫的动物是什么情况。他什么都没问，只是跟着何露在树上待了一天而已。何露就对他改变了看法，无论怎么样，他不问他不该问的，就说明他是个可信度很高的人。

虽然花黑白还没醒来，但不影响何露的赶路。

跟着马友顺着他们前行的几人留下的暗记，一路赶往上京的方向。

但他们去的不是上京，何露知道，因为她为了去上京，提前了解过，上京没有他们要找的炫东珠，就算他们会去，路过的可能性也比较大。

何露一路上对花黑白百般照顾，临近晚上时，追上了前行的几人。

看他们的行进速度，肯定是遇到什么事了，不然这一天一夜的，才走何露和马友走了一天的路？

马友一到，就被他们那边的人给叫走了，何露自己跟着他们，默默前行。

她是真不知道路，也不想走一路问一路，虽然跟着他们有些被嫌弃，但只要不妨碍她去上京就行。拎着篮子，牵着白马，跟着他们，看样子，又赶不上进城了。

依旧是要露宿的节奏，何露看了看依然昏迷的花黑白，这样子的天气，夜晚宿在野外，真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何露心里暗说了一句，脚下依然跟着。

马友一直没再过来找她，几个男人一直在一起，偶尔，马友会把目光投向何露。他们的人还是老样子，不冷不淡的。

如此也好，反正过不了几天就要离开，江湖这么大，想要随时碰到，就算是巧遇，也不容易。

何露拿之前的烤栗子当零食。这会儿拿出来吃着。反正天已经黑了，他们还有两个娇滴滴的大小姐，不会走太远的。何露如此想。

不过，她想错了。论起走夜路，杨锦不比这几个男人走的少，就连林欢喜也走过好几趟，归根地，还是他们这种行当造成的。虽然都很默契的没有提起是做什么的，但马友提到的炫东珠，以及他们要去的地方，就算以何露的青楼身份丹青，也知道他们是做什么行当的。

话说回来，这个行里一般的女人都比男人中用的，这次跟着两个女人，那么，那颗劳什子炫东珠就那么值钱吗？

人家不说，何露也只是猜想。她还有她的事情呢，这些，是路上的消遣。

夜里比白天冷，何露把花黑白盖的厚厚的，连篮子都套了一层皮套子，是之前在王府的时候做的冷意用的皮夹套，后来冷意大了，何露就一直收在须弥镯里。

今夜又没有月亮，不过有星星。后半夜还下起了雪，却依然能看见星星。何露在马上给自己裹了个斗篷，看前面几人冻的肢体僵硬，有些不忍直视。

打马前行几步，追上马友。此时手里已经多了个包袱。

“马大哥，我这里还有几件披风，你们先遮挡一下吧。”她递过手里的包袱。

那里面她放进去了五件，反正他们也只有六个人，她没先说几件，看他们自己的意思了。或者谁会舍身为佳人呢。

何露的马速依旧，他们的马速慢了，马友招呼他们分披风。

何露又吃了几颗果子，查看了一下花黑白的现状。还好，一切都向好的方向发展着。

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分的，最后竟然是林欢喜没有用上，本来就显瘦弱的身躯更显羸弱，几个大男人却熟视无睹。

何露还是不忍心，调拨马头去林欢喜身边。

“林姑娘，我这件斗篷你先用着吧。”她实在要的解下身上的斗篷。

“假惺惺。”杨锦接了一句。

何露的手，停了。林欢喜赶紧弥补：“不用了，我不觉得冷。锦儿！何姑娘你别和锦儿一般见识啊，她说话直。”

可惜，她的话，适得其反了。

何露冷哼一声：“我好心把要送人的披风都拿出来让你们用了，到头来还是假惺惺？说话直，是说的心里话吧？”

“既然不领我的好意，你何必用我的披风？”何露也会说话直白，当初的她就是直白的过了那么多年，后来才学会收敛。

杨锦被她一噎，顿时脸面涨红：没想到她直接忽略了欢喜的话，话茬直接对准了自己。杨锦抿着唇，却没取下身上的披风。

他们这种常年四处奔波的人，自然能看出她拿出的披风不是普通货色。无论是皮面的还是布面的，里子是缎子的还是绸子的，做工都是一等一的，还有近乎于活物的刺绣，生生把这五件披风，衬的像百两黄金一样。

何露身上那件斗篷，是量身做的，都是红漪的手艺，皮毛是红漪从她们在人间第一次出现的地方的水兽身上活剥的。就算刚才何露心软要把这斗篷借出去，想的也是等这斗篷被还回来时要怎么清洗。后来没借，还暗自庆幸，幸好没借出去。

因为杨锦的话，何露自然没有好脸色。一路沉着脸，随他们夜路而行。他们连早上也没有休息，而是直接继续往前，到日上三竿时到了边城。

何露觉得此时应该和他们分开了，已经走了这么远了，到了边城，那么离上京就近了，至少出了边城再走过两个城就到了上京的管辖范围了。

他们都停在一个客栈门前，客栈的酒番子挑着，上写“迎客来*客栈”。

她自然跟着过去了，还没下马，马友就过来了。一过来就伸手牵马，一副喜庆模样：“何姑娘，正好赶巧儿了，今天是边城的寒双节。一年一度，连庆三天呢。我当向导，何姑娘卖个面子呗？”

何露下马，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他的笑脸：“马大哥从哪儿看出来今天是寒双节啊？别唬我。虽然我没来过边城，但我在上京住了七年，也不是白住的。”

他一愣，笑的更欢了：“原来何姑娘是上京人氏，等过几日到了上京，还烦姑娘带我领略上京的风土人情啊。”

何露抱篮子在身前：“我也只是在上京住过，称不上是上京人。”绕过他，径直进了客栈。

他在后面喊着：“何姑娘，他们都在上上房，今天休息，明天再走。”

何露只要了间上房，饭菜也都是白饭青菜咸菜，外加一碗蛋花汤而已。果然茹素。

花黑白还没要醒来的迹象，何露还是继续往它嘴里塞了果子，然后给它伤口换了药，又用灵力加持，再把它放回温暖的篮子被窝，让它继续休息。

小二来收盘子时，何露又叫了热水，她在能有水泡澡时就尽量泡水，反正没水时候多着呢，能享受时就要适时享受。

泡在舒适的水里，何露瞟了一眼花黑白睡着的篮子，闭上眼靠在木桶边。

竟然睡着了？何露发觉水已经冷了，看了看窗外，窗子都还没关，外面天已经发黑了。竟然在水里睡了半夜？自己如今这么没有警觉心吗？

起身出了冷水，又看了一眼床边的篮子，拎起衣服，一件件的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