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人不少,至少在这百花楼里,丹青的客人在数量上,也是数一数二的。
竟然还有个和尚?
和尚逛花街的也有,只是,不多。
毕竟那一个光光的脑门,在众多长发里,还是相当引人注目的。更何况还是一身僧侣道鞋。
每次一开口就是一生佛号,老鸨子先是好言相说,到后来就要龟公直接撵出去。
何露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对话的,但,联系老鸨的平日态度,已经和尚的言行,让何露也有种“和尚是来砸场子的”感觉。
“既然不是花和尚,来什么青楼啊?”座中有个有钱的公子哥儿,纸扇一摇,显露风流倜傥。
这就是她第一次遇见和尚,和尚还很年轻呢。看上去也就十八九岁的样子。虽然僧衣道鞋的很朴素,但那身气质,不是一般人会有的。
“大师来此地,若是寻乐,自然有奴家以及后院莺莺燕燕,皆会悉心伺候。”何露在台上开口:“若大师是来普渡的,似乎这里,不是合适的地方啊。”
老鸨适时接了句:“都说你是来错地方了,还磨叽什么?赶紧走。”
“阿弥陀佛,”他开口就是佛号:“女施主所言不假,只是,女施主也来错地方了。”
他对着何露说的,说完,双手合十,行了个僧礼,转身离去。
她忍不住动了心,只是因为他那身清瘦的背影。
这就是所谓的一见倾心吗?
何露无心再奏,敷衍了几首曲子之后,就言病先退了。不管那些人被老鸨如何安排。
佛门清净地,养出的人都是这样的吗?寡淡清心,大爱慈悲吗?只是看着就让人觉得很平静。此谓舒心。
何露有些出神,只要一想到那个光光的脑门,她就忍不住柔柔的笑。
狼青在这里养伤一个月,丹青的独场就有五场,而那个和尚,就有三次到场。
他总是说一句话或者几句话就走了,只留下那背影在她心里渐渐发芽。
本来,何露只是想在人间待个小半年就回山里的。如今,半点回去的心思都没了。虽说不过是个和尚,可何露是真的喜欢上这个和尚了。
和跟着黑冥时不同,也和耶律隆鑫那种不一样,何露说不上来,就是想到了他,心中欢喜,忍不过会开心,还想再见到他。
虽然见到了和尚,他总是翻来覆去的重复着佛号,但何露依然喜欢听。
可是,且不说他们是一人一仙不可能,就算是和尚以后成了佛,也是仙佛两家的。
如此,他们终究是不同路的。
不过,现在正好,何必说以后呢?
何露的自我欺骗是强大的,她也不论和尚是不是喜欢她,只要她喜欢就够了。
他总是来劝她,她总是胡搅蛮缠。他依旧是慈悲为怀,她本性还是善良的。
狼青的伤不是一时能养好的,在这里住了一个多月之后,他就回他的巢里养伤了。
何露叶因为何这头狼妖的关系,被和尚知道了真实身份。知道她的真正身份之后,和尚有段时间就躲着她。
她确实是喜欢上他了,她知道自己的心意,她也不隐瞒,直接就说了。
“和尚,本仙姑,看上你了,你从了本仙姑吧。”
“贫僧是出家人。”他双手合十。
“可以还俗啊。”她去揪他的佛珠。
“贫僧一心向佛。”他躲闪,后退:“施主自重,贫僧告辞。”
她笑嘻嘻的看着他狼狈的离开。
青楼依旧,何露依然还是那个艳名远播的丹青。
她待腻了,自然就回了深山。自己亲自动手,种了片竹子,盖了栋小楼,还圈了个花园。只是,和尚竟然找来了。
若不是普渡她的,她就感动了。这么老远的,虽然山上有其他动物和道观,但这里偏僻的很。
可惜,还是劝她离开人间的。何露有些生气了。
她都不打扰人了,还不放过她吗?
“我只是喜欢你啊,你说让我离开,我就到这种没有人烟的地方了,你还想怎么样?回仙界那是妄想的,我这种身份,只能流亡,你是要逼我死吗?”她依然扯他的佛珠。
“阿弥陀佛,施主言重了。”他念佛号。
“我都告诉你了,我是仙,不怕你的佛号的。”她扯着他的佛珠,还拉他的手:“你看,我这么漂亮,配你足够了,你就在这里陪陪我好不好?”
他后退:“施主自重。”
“我很自重啊,又不是羽毛,自然不会轻。”她依旧笑着,曲解他的话。
他退着看不到路,被裸露的树根绊倒,直接滚落了下去。但是坡并不长,何露直接就退回去了。喜欢是喜欢,但他这么不识趣,好没意思啊。
整日在竹林里也很无聊,花黑白在她去青楼后独自离开了,现在何露连个陪的人都没了,唉,这样还不如在青楼里呢,好歹还有女人能一起说说话。
不过两个月,何露就在深山里待不下去了,还是去人间青楼里去混着。
她一来,和尚也来。这次和尚学聪明了,不再晚上来了,而是白天来。
一开始何露白天是不睡觉的,和尚什么时候来,何露都是清澈的眼睛,炙热的看着他。和尚的佛号也因为她的眼神,而越来越低。后来就连佛号都省了。
“何必自甘坠落呢?你既然是仙,就要有仙人的傲气。”
她冷笑了一声,没有说话。真是凡人自大,仙有什么,还不是一样的阴险奸诈,虚伪的很?不在圈里以为圈里多好,进去了就知道了,当然,可以选择不说。
何露的沉默应对,和尚劝说就毫无功效了。
再来,何露也学聪明了。听了青楼姐儿们的建议,用柔情手段。
知道和尚来,何露立刻脱衣,躺在床上时,只有肚兜亵裤,还不盖东西,姿势还很撩人,就等和尚进来。
和尚依旧如往常般进来了,这次何露可是连屏风都撤了,只要一进门就能看见里间的床,何露就那样躺着。
和尚抬眼,毫无防备的就看到了。何露清楚的看到他眼里流过一道光,然后他就转过了身,念佛号:“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看一眼就是罪过吗?”何露轻笑:“你来这么多次,只这一次是罪过?”
“仙子如今怎么也学起人类下九流这种无耻行径了?”
说话还是那么不客气,何露撇嘴:“男人们喜欢,你不喜欢吗?”
“贫僧是方外之人。”
“你不是男人?方外之人怎么了?道士也是呢,可道士还有火居道士呢,和尚也有还俗的呢,男人就应该和女人一起过。”何露也不客气。
“仙子还是先穿上衣服吧。”
“我要睡觉,穿衣的话睡不着。”何露还了一句。
“那贫僧下次再来。”
本来就是背对着的,说完这句,逃似的走了。何露笑出声:“哈哈哈哈哈。”
和尚又来,这次,敲门了。
何露看了一眼自己,脆生说到:“进来吧,给你留了门。”
门应声而开,和尚进来了。门又瞬间关上,门后有两个清丽佳人,只着半尺轻纱。纱下的肌肤,诱人无比,比什么都不穿还要诱人。
而何露呢?在热气晕霓的木桶里沐浴,背对着门,露着一头青丝,和两截香肩。
撩人的不仅仅是姿态,还有声音。
“大师,你说,要让一个男人爱上我,用什么方法最有用?”
她就是故意的,背对比以往的正面相对更让人难忘。
“贫僧不知。”他脸红。
“大师可知,若想让你爱上我,用什么方法最有用?”
如此直白,才是何露的作风。
他心中一阵乱跳,转身欲走,那两个清丽佳人自然是不让的,冰肌玉骨的袒露在他眼前,他还怎么去开门?眼也不能看,一时间竟不知道要怎么做了,只好再度转身。
这一转身,面对的是何露的春洗出水图。如此惊艳,他不仅呆了。
何露是起身了,而且也是正好转身打量,看完自然是出了木桶,再到窗边的屏风上取下衣服,一件一件的穿身上。
和尚呆呆的看着她穿上衣服,才如梦初醒,鼻下一凉——流鼻血了.....
何露笑了:“大师最近是上火了吧?”
他狼狈不已,也顾不得门上靠着两个佳人美女了,伸手越过二女,抓住门闩,用力打开门跑了出去。
“切,真没意思,还以为有春宫戏看呢。”一佳人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翻了个白眼,玉手掩唇,打了个哈欠:“呵———困死了,我回去睡了。”
另一个也说:“真是不可爱,逗着也没劲,我也回去睡了。”
何露捏了两个元宝过来,一人给放手里一个,附上笑脸:“真是麻烦二位姐姐了,晚上小妹做东,请二位姐姐吃香来楼的点心。”
“你真是客气,先走了,晚上再说了。”先说话的佳人,挥手就出门走了。
另一位也赶紧跟着走了,银子都是拿的紧紧的。
何露关了门,坐在镜前梳着青丝。
人间嘛,就是靠银子说话的。刚来也是被这些凡人欺负的,可是何露有钱啊,就算当时没有,幻出来些金子银子什么的,也是张手即来的。
后来一手好琵琶,很给自己加分,现在也算是小有薄面的名妓了。
这些名声什么的,是好是坏,都不是何露在意的。以前是跟着男人过的,还要些好名声,现在,反正都在青楼了,名声什么的,都是妓女了,有名的妓女和没名气的妓女的差别就是男人多少而已。
何露不在意这些,她只在意自己的心。
还想着能找到红漪,或者是红漪回来找她。可是这些年过去,红漪依旧无音信,何露觉得没希望了,就算以后红漪会回来,可是,以后又是什么情况现在都不知道。
未来是充满了变数的,算不得准。就如同那句: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凡事都有一丝变数存在。
而和尚,他是立志要成佛的,不甘心只是当和尚。当然,不甘心是何露说的,和尚清心寡欲的,哪有什么甘不甘心的。
何露既然决定要面对自己的内心了,自然什么世俗理念都抛开了。
青楼里最不缺的就是各种淫药,各种房内术,各种工具了。何露没用过,但她见过别人用过啊,就算自己没用过,那在他身上多试几次不就熟练了?
和尚是来了,何露先用的是房中香,清雅轻淡,似有似无的那种。
可惜何露还是做的太明显了,和尚觉察到了,没有中招。
而后就是茶水里放了春药,何露看着和尚,很希望他喝下去,结果自然是他没有喝,任谁这么看着,眼神滚烫,都要起疑心的吧?
和尚后来就都先察看,然后才进去,无论何露怎么说,和尚只相信自己察看的结果。
何露表示以后不会再这样了,和尚只是摇头,并不言语。
好吧,既然你这样,那只好用最后的一招了。
她邀请和尚前来,言说自己要离开了,想告个别。
和尚应邀而来,送了她一串佛珠,中间还有颗舍利子。
何露不指望他成了佛还会记得她。不过天上时间长久,也不在乎这么点时间。
她端茶给他:“之前是我做的不好,总想着只有肌肤之亲之后,你会永远记得我。”
他接了,放在手边的桌子上:“永远记得你,也不见得是件好事。”
“是啊,我之前不是钻牛角尖了吗?如今想通了,”何露端起自己那杯水,喝了一口:“大师,我这次是真的要回去了,就算在莲池做个管事儿,被人欺负,也不下来了。”
“不是非要你回仙界的。”他急忙解释:“只是这种污秽之地,不适合你罢了。”
她反问:“此处既然污秽,大师何必前来?”
这次她用的是温吞的药,香里,茶里,不仅他的,她的也是。
所以无论他喝不喝,都不会脱身。她若是中了,他难道会甩手走人?
他不是柳下惠,只是和尚而已。她明显的面色红的不正常,呼吸急促,虽然还是离他那么远,但这房间里,似乎无形的,慢慢变小了。
他也觉得有些热,正要起身,想出去透气,一具温热的娇躯撞进他怀里。
“大师——”何露攀着他的脖颈,喷出的热气正对着他的下巴:“大师。”
她声音娇软,音色细腻,虽然他还年轻,但“大师”二字很打动他。
不由的,他就抱住了她的蛮腰。何露自然更贴近他。腻腻的缠着他的脖子:“大师,和尚,你究竟有没有喜欢我?”看他没反应过来,她也不要答案:“我很喜欢你呢,你这么年轻,这么俊朗,这么执着,你要不要和我眷恋红尘。”
本来是问句,但何露偏偏不是问的,和尚有些蒙,何露的手,就顺进了他的胸上。
也许是香的作用,也许是茶的作用,也许是他内心深处是真的有喜欢她,也许还有其他的吧,最后,和尚是在粉红帐里醒来的。
他醒时,何露还没醒。就在他的臂膀上熟睡着。
他看着她的睡颜,心中似乎多了一点什么,也只是一点儿而已。
最终,他并没有叫醒她,只是自己起身离开了。
何露睡的很熟,真的不知道和尚是什么时候走的。她醒来时身边的枕是凉的。她呆愣了一会儿,起身叫丫鬟抬水进来,她要沐浴。
刚进木桶,狼青来了。
狼青可不是斯文人,直接开门进来,然后才看到何露在洗澡,才关了门。而他,还是坐在桌子上,也不回避,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
何露心很宽,他想看就看吧,看看也不会少什么。更何况,她在他昏迷时,也看过他的,还是全身的。
狼青最后没忍住,何露洗澡实在是太慢了。就是因为他在旁边看着,何露才迟迟不出来的,泡的皮肤都要皱了,狼青才终于不忍了,先说了话。
“那个和尚,今天往京城去了。”
“哪个和尚?”何露一时没反应过来。
狼青一噎:“常来找你的那个和尚啊。”
何露立刻出水,挥手更衣:“你什么时候见的?”
“我就是从京城回来的,你的伤药很好,我的伤养的差不多了,就去了一趟京城,虽然没能报的了仇,但看他吃瘪的样子,也很解气啊。”狼青掀开袍子让她看。
她哪还有心情看呢,本来以为自己先走的,所以才施了手段得了和尚的童子身,现在反倒他先走了,那何露还有什么心思在这儿?
离开虽然总是会走,可是时间早晚也很关键。
中州到汴京并不是很远,此时若是去追自然是能追上的,但何露不觉得需要去追上,所以,她又在百花楼继续住下了。
老鸨子是真不想让丹青走,虽然她在这儿比较懒散,不常出场,但只要她出场,还是很有财力的,毕竟手艺在那儿放着,吹捧都可以夸大,回收效果都很好。至少同类艺伎相比,丹青是很合算的清倌。
何露决定的事,终会去做的。她只又待了十天,就被和尚给惊到了。
本来和尚离开之后,何露一直觉得他是不会再来找她了,至少今年是不可能了。结果才七天,和尚就回来了。而且一回来,还是直接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