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当今天的事情没发生过。”何露起身，换了表情：“豌豆黄不错，我们再去买点心吧。”
他点头：“你爱吃我们多买点儿。”
他是该庆幸了吗？菜是他做的，可是她不喜欢，点心是他奶娘做的，那就能放她身边了吗？他很想她，但不是她这么来的，既然说要帮他，那就好好来帮一把吧。
这也是今天早上他被她疗养过后，想到的，然后才在这酒楼里——不是试探——做菜，存了私心的，他不想死。
谁都不想死，何露也知道，人世凡尘，利欲熏心。自然各种好都想占全，何露忽然想到，要是和尚在，会不会度他？
想来是不会的吧，再说和尚也不在啊，都两次了，都只见了影子。
耶律隆鑫和何露去点心铺子时，何露竟然看到了熟人。
还记得当初和红漪在青楼妓院里那几个小倌吗？就是他们，小什么的那几个。
他们也是去买点心的，正好走了个面对面。
何露要进去，他们要出来。他们四个人，何露两个人。一时都走不了，就对上了视线。
“是你？”其中一个直接呼出来了。
何露看着他，却忘了名字。
“露姐姐，真是有缘呢。”又一个过来了，直接就挽住了她的手：“这次，我们可不要和你分开了。”
何露一时还真想不起来他们到底是什么名字，只知道当初是跟了一段时间自己的，可是——她看了看身旁的耶律隆鑫，他也在看她。
“你们——”
“对啊，是我们。”另一个立刻接话：“露姐姐，我是小小。”
他机灵的看出了何露的尴尬，笑着说出了何露正想知道的。
何露看了一眼拉着自己的那个人，笑道：“你们怎么驻颜的，都这么久了，怎么看上去还是当年那样子？”
认识他们可比耶律隆鑫还要早，那时候是少年，现在还是少年模样，谁信不会老？
“露姐姐哪里还需要驻颜啊，比我们分开时还年轻呢。”小小嘴最甜。
何露看了一眼嘴甜的小小，没有接声，侧脸对耶律隆鑫说：“王爷，这几个人是我早年收的随从，后来失散了，现在能跟我去王府暂住吗？”
几个人很配合的跟着小小，都站在何露身后。
耶律隆鑫点头：“可以，只要跟着你，不随意乱走就行。”
何露回头看了他们一眼：“他们都是懂规矩的。”
福缘记点心铺门口，一时站了这么五六个人，立刻堵了门，小二出来一看，是自家东家，就往里面请。人一进去，门口自然散了。
耶律隆鑫霸气的说：“豌豆黄，来五十份。”
店小二差点被吓了个跟头，豌豆黄那么实在的点心，要五十份，东家，您是要砸死人吗？不过，这只是想想，自然不能说不来。不仅不能说出来，还要恭敬的，麻利的，齐全的，把东家要的五十份豌豆黄送过来。
有了这四个跟班儿，就不用小二跟着送了，而且，何露还直接拿了一包吃着。
有耶律隆鑫在一旁，小小他们很安分。
耶律隆鑫拉着何露坐上马车，小小看了看，招呼其他三人随后跟着。
何露觉得他们现在更懂事儿了。只是不知道，他们这些年在哪儿过了。
回了府，何露直接就往耶律隆鑫书房所在的院子里面去了。反正院子那么大，她用上三间——别说三间，就是五间——还有许多间呢。
不能太明显了，小小他们几个就用上两间算了，虽然之前都是比公子还公子的用度，但此时何露都是暂住的，他们跟了何露，自然不能超过她，她才用一间房而已。
耶律隆鑫忙完公事，就来找何露。才中午，何露还没吃饭呢。
刚才那会儿也问过他们名字了，还是小小，小红，小黑，小白，性格也没变。
小红正说到：“——当时我们都在那个海边住着，没营生，每日靠之前的钗环锦缎过活，后来小小就跟了一个很胖的女人，那女人虽然胖，但心底善良，也就是因为胖，一直未嫁，自己开了个包子铺呢。”
何露就插了一句：“女人自己开铺子，在你看来很出众吗？”
耶律隆鑫就听到了这一句，接话道：“女人还是相夫教子，恪守妇德的好。”
何露见他来了，就示意小小他们先下去。
小小是安生的要退出去的，可耶律隆鑫却看见了。
“你们在这儿，就是这么伺候夫人的？”他看着已经退出半步的小小：“主子来了，不行礼问安，也不伺候茶水点心，连出去都不说告退，这就是你说的有规矩？”尤觉不解气，又说：“还真以为懂规矩呢，净是胡闹。还在主子面前说什么不合伦理的话。该去让教习总管好好调教调教。”
“王爷，”何露拉他坐下，眼神示意小小他们直接走：“王爷才进补一天，就这么大火气了，今天还要不要进补呢？我看王爷还是找个人泄泄火，不补算了，省的殃及池鱼。”
笑模笑样的说出来，何露给他倒上茶：“王爷的意思呢？”
耶律隆鑫被她这一番不软不硬的话堵的有火也发不出来了。
只好说了句：“你的人，我不管了。”
要的就是这句话，何露拿出豌豆黄：“王爷，这是我最喜欢吃的点心。”
一说点心，耶律隆鑫想起午饭这事儿了：“我给你送来了一个厨娘，专门是做点心的，你想吃就让她做新鲜的。”
何露拿起一块豌豆黄吃着：“我就吃这一种点心，等你来，让那厨娘做新鲜的点心给你吃，正好你不和我抢我的点心了。”
“我什么时候都没抢过你的东西。”他搂她在怀：“你想要的，我也都给你。”
她只是笑，并不接话，直到吃完了手里的豌豆黄，然后她拿出两颗果子，递到他面前。
“你现在吃，省的火大。”她故意说道，还一脸笑。
他伸手捏她的脸：“只是不想让他们那么上脸罢了，知道你说不出口，我替你说了。”
“你还不领情呢。”他摇着她的脸：“嗯~？”
她嘻笑着躲开：“你赶紧吃了吧，吃了就好了。”
“你喂。”他张开嘴。
何露就喂他，剥皮之后就塞他嘴里，他自己吐核。
刚把第二个塞进去，他还没吐核，门外风似的进来一个人，直冲着何露就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块砖头。
主要是砖头是红色的，她还穿了一身绿衣服，所以何露就先看到砖头，然后才看来人的脸。
“哎呀——”何露立刻往后倒，虽然她离自己还有两步，但她只要伸手就能打到的，不能大意。
“噗，你做什么！”耶律隆鑫赶紧吐核，一把拉住这绿装女子的手臂，推了出去。
“王爷，就是这个妖怪要害你，你还不赶紧离开？小心她害了你的命。”这女子指着何露，厉声说：“妖怪，这是佛前供奉过的砖，你有胆来试一下。”
何露笑了，还有这种事，往前走了两步，快手夺下她手里的砖头，往她头上一砸，“砰—”的一声，她应声倒地。
何露扔下砖头，拍了拍手上的灰尘：“你拿的可是砖头，不是什么纸符之类的，就算你是人，也一样经不起这一砖头，如果按你说的，你就是妖怪了。”
绿装女子躺在地上，本来装昏迷的她听到何露这样说，吓的立刻睁开眼：“我不是妖怪！”
“妖怪都不承认自己不是人的，你自己说你这块砖头是佛前供奉过的。”何露蹲下身，从她腰上抽出了个葫芦。
起身后退，让耶律隆鑫处理。
他也不心慈手软，直接让人拖出去，埋上乱葬岗。
何露看了看手里的葫芦，两寸来高，却沉甸甸的，怎么样都不像是一个装饰坠儿。
耶律隆鑫处理完回来，看见何露在看一个葫芦坠儿，他问她：“饿不饿？”
何露把那坠儿扔在几案上：“吃不下了。吓都吓饱了。给你交代过的，现在还这样，我还是住外面的好，安心也省事。”
“是我没处理好，你放心，以后绝不会这样了。”他过来安抚她：“刚才我也吓了一跳，我们吃着饭，压压惊。”
吃饭压惊？也亏他能说出来，何露赏他白眼一个，没说话。
他过来拉她手，让她坐下，她顺着就坐下了，心里却想着要住哪儿。
“放心吧，这院子我已经禁了人进来，想要进来，必须经过我同意。”他说：“让他们上菜吧，我们吃饭吧。”
“我真吃不下，你自己吃吧。我去里面睡一会儿。”何露推开他的手，起身进了屏风后面。
还没躺下，花黑白就窜了进来，是动物形，身上脏兮兮的，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的。
一进来就要往床塌上蹿，何露赶紧捏了个清净诀扔它身上——它就跳到床塌上了。
立刻往何露怀里窝，何露叹了口气。
抱着花黑白轻声说：“你不在，我也不好过，又受惊又受吓的，也没人护着，还得自己动手，你呢，这又是怎么了？”
“看一身灰一身土的，唉，以后我们还是不要分开的好，要是一直在一起，说不定我们也不会有这些事了。”她抱紧了它。
“露儿放心，我以后再不会自己私自出去了。”花黑白也咬着她的衣角。
“你还知道你是私自跑的？说是我是你主人，你从来没有把我真当你主人，你走的那天，还有个什么去找你了，反正我见时是个人形，不过身上的狐臭很大，所以我知道那不是个人。”
“我后来去看了，那是个松鼠精。”
“松鼠？我养过松鼠，没那么臭的。”
“呵呵，”花黑白笑道：“外面修炼的怎么会能和你养的比？”
何露又叹了口气，不再说话了。
因为何露不吃饭了要睡觉，耶律隆鑫也就不在这里吃了。幸好他没在这里，花黑白来也没让他看见，然后何露和花黑白肆无忌惮的说话，也没有人知道。
虽然那个女人的死不会有半点水波纹，但还是有涟漪会被有心人注意到。虽然耶律隆鑫压下来了，但何露还是不想住这儿了。
耶律隆鑫又拖了她几天，前前后后住了有八九天，每天让他吃果子吃的火气满满的。
何露临走时又特意交代他：“你可别忘了，离半月期限还有五天半，可不能开荤泄火。”
“我记住了，你都说三回了。”他柔柔的看她：“要不你还是别走了，省的不放心。”
“我会每天都回来看你的，放不放心，你自己掂量。”何露挥了挥手，上了马车。
这次，小小四人也都坐马车了，还带着各种从王府带出来的细软摆件。
何露也没找房子，直接到了城外的一个村子。
离城近的村子人口不少，人口多房子也多，再添个院子也很平常。
何露也不打算盖房子，她准备幻一个小院子，里面有个四五间房子就行了。这样他们就能一人一间了。
往村子里面走，就看到一个荒废了的院子，何露就让小小去打听一下。
半个时辰之后小小回来了，先饱饮一通水，才说：“问了好几家儿，人们都不愿意说，我拿出银子，才有人偷偷告诉我的。”
然后就看着何露，故意卖弯子。何露就指了指那院子：“你不说就去里面收拾吧，我让小红去打听。”
小小一垮眼神，赶紧接着说：“我打听到，这处地方，闹鬼，说的有鼻子有眼的，真的。”
何露一听，这么假的话，抬脚就往里面走。小小在后面跟着，还不停的说。
“露姐姐，真的，这里真闹鬼，有理有据的，那边后院有口水井，里面会冒烟，那边有可柳树，一坎，会流血，还有那边——”他边说边指着——
“啊——”何露忽然大叫一声。
“啊——”小小瞬间被吓到了。
“哈哈哈哈哈……”何露笑的抱着肚子：“哈哈哈哈哈……”
小小这才知道她故意吓自己，抱着手站着，撅着嘴。
何露笑的都直不起腰了，要叫他扶一下的，他故意不理，何露就自己缓。
好半天才缓过来，何露还是带着笑的：“这么明显的骗钱把戏你也信，还掏了银子？真是富裕日子过惯了，不知道穷人怎么活的。”
本来是无意中说的，却惹到了他，他一下子就爆发了。
“你怎么知道我没过过穷日子？你怎么知道我没吃过糠咽过菜？你怎么知道我就只过过有银子的生活？”他哭，泣不成声，还说：“我们很辛苦……才找到你……你到头来……还这样说……呜呜呜……”
何露有些手足无措，只好扬声喊：“小红，小黑，小白，你们快来！”
他们是在小小出去打听这个荒废房子时进院子收拾的，此时听到何露的喊声，都出来了，何露和小小是站在门口的。
“怎么了？小小哭什么？”小红揽住小小的肩，问道。
小小就是一直哭，不说话。
小白看着何露，说：“露姐姐你惹到我们小小了？”
小黑却说：“以小小的性子，还不一定是姐姐惹他，可能是姐姐说话直，哪句话说住他的痛处了。”
小黑你真相了。
何露也不想说原因，就说：“你们快哄哄他，别让他哭了，我哄不住。”
确实，小小的哭声，要是放在晚上，肯定是闹鬼了。
小红把他劝走了。
何露松了一口气。
这四个人以前跟着她，她就没安生过，现在又跟了，安生的日子就不在了。
收拾完院子，已经夕阳西下了。村子里到处都是炊烟。
虽然院子里收拾了，可也就是杂草没了，东西干净了，可还是破旧啊，何露布了道结界：从外面看，是修葺的样子。
里面，何露布了幻觉，一下子，就是：窗明几净，屋檐飞展，雕梁画栋，高屋大院。
院子里还特意留出一片圆形空地，何露打算把那几盆花放在那儿。
小小红红的鼻子红红的眼睛，看着这梦境般的变化。
“这两天你们先别出去，等我说能出去的时候再出去。”何露交代。
小黑就问：“那吃饭我们怎么办？”
果然是小黑，黑黑壮壮的，吃饭最关紧。
何露指了指西边的小园：“那里面什么都有，就是大厨房，后面的楼阁下还有个小厨房。”
虽然这院子荒废了，但格局布置还在：一进门是天井，影壁墙。过了影壁墙是正院子，主路左边是一排石头的武器架，三间正房，左右各有两间耳房。正房之后，有两栋小楼，一楼三层，一楼两层，相隔不远，有半亩地的样子，里面是种的紫竹，可惜时间太久，都荒了。还有一大一小两间厨房，锅灶齐全。
何露就是在原有的房屋上，幻化的更精美了一些。
把那六盆花放在院子的右边空地上，看着她们伸展花枝，何露让小白把一直休息的花黑白抱出来。
自从那天花黑白回来，说不再私自出去了，然后就一直在休息着，就算起来吃饭，一吃完又立刻就窝起来。何露也看过了，它就是太累了，没其他原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