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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弑父 2
踏秦川全文阅读作者:革命咖啡加入书架
    冒顿准备拔营离去,刚上马就见须卜呼韩领着人马前来,心中暗呼:“来得好快!”

    须卜呼韩料的一点不错,冒顿正是想把这次的失败全推到他的身上。与秦军一战,冒顿怎以也没想到自己败得如此之快又是如此的彻底,要不是那七声巨响……。

    说那七声巨响还有什么意义,重要的是他败了,而且是惨败,这下子算是彻底完了。从月氏逃回,他掩饰着满腔被父亲抛弃的愤怒,忐忑不安的立在大帐外听父亲在里边咆哮着要废除他,立不满三岁的弟弟为太子。有几个老臣誓死不从,拿他这次从月氏逃回的经历说事,认为他有智有勇,应居太子之位。经过一个时辰的争辩,父亲才勉强同意暂时保留他太子名位,让其领一万骑兵到北假去证明他的智、他的勇,证明他才是真正的大单于继位者。

    君对臣不义,臣就会对君不忠。冒顿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办的,领着这一万骑兵,首要的打算便是把这一万骑兵变成唯忠于自己的死士,在一个恰当的时机杀了昏庸偏心的父亲,自立为大单于。

    谁知败得竟如此之快,在他还没有把大臣们笼络过来多少时,就经历了如此一场败仗,还是在一万多骑对付一千多骑的情况下惨败。这一下父亲便有了借口废除他,为了心中的大业,为了能够成为大单于,他只能把所有的黑锅都给须卜呼韩背,保住太子之位后再慢慢徐图大单于位。

    “既然他追来了,不如就杀了他,到时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也没人出来与我对证!”冒顿想着,把手按在腰间弯刀上,两道眉毛一横,喝道:“大胆须卜呼韩,不在高阙重地镇守,竟敢私入阴山之北!你,不要命了吗?”

    须卜呼韩满怀怒气的正要诘问冒顿为何独自逃出北假,猛听冒顿一声大喝,顿时气馁。见其一脸黑沉手握刀柄,又见他的人马挽弓搭箭气势汹汹,不由的心虚起来,几次鼓起勇气想要开口,又几次把诘问的话语硬生生呑回肚里。

    虚邪早嗅出冒顿的不怀好意,看其要置须卜呼韩于死地,将狼牙大棒在身旁一棵歪脖子树上重重一击,腕粗的歪脖子树被生生砸成两段。呲牙咧嘴的喝道:“贤王!有什么话你就直说,我们右贤王府的卫士也不是吃干饭的,大不了一拍两散!”

    须卜呼韩回头一看,自己带来的三千人马全无惧色,同仇敌忾的盯着冒顿人马,心中胆气顿升,喝道:“太子前去截击秦军,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放走几万秦军精锐夜袭高阙城。如今高阙城已丢,还提什么镇守!我倒要问问太子,你我同守北假,太子出兵不利为何不回高阙再商破敌之策,反而向单于庭退去?是想向大单于乞援兵去的啊,还是想把这次失败的原因往我身上推?呼韩虽然不才,历经两次败仗,但绝不会无缘无故代他人受过的。”

    “杀?还是不杀?”冒顿心中十分的为难。只要一声令下,须卜呼韩必定会死在万箭之下,可是那样的话自己这边也会死伤非少。辛苦训练的死士不能如此虚耗!还有那个虚邪像狼一样盯着自己,若射箭这厮肯定会不要命的冲向自己,说不定自己要与须卜呼韩同时葬身与此地。

    “不如……”他接着盘算。如今匈奴分为三股势力,一为左贤王对抗东胡的十万大军,一为右贤王对抗秦国的十万大军,还有就是据守王庭的十万骑兵精锐。此去单于庭如果父亲执意要剥去他太子之位,那就只好杀了大单于,自立为大单于。可是他会成功吗?那些追随父亲十几二十年的老臣老将会追随他吗?不说单于庭的十万精锐不好对付,说不定左贤王还会带领着大军讨伐。若是有右贤王须卜呼韩的支持,不仅可以迅速的控制单于庭的兵将,还能联手对付左贤王,到时大单于的位置也就算坐稳了。

    想到此,冒顿微微一笑,令身边的骑士放下弓箭,对须卜呼韩道:“不知右贤王从北假撤出,还有多少人马?”

    从高阙撤出的一万多骑士,从北假撤出的两万多骑兵,还有从牧民中临时组建出来的善射之人,全部加起来也不过五万出头。为了让冒顿不敢轻视自己,须卜呼韩夸大道:“连同新招募的控弦之士,尚有八万之余!”

    “请贤王随我入帐,我有要事与贤王商量!”冒顿下了马,亲切的把须卜呼韩让入大帐。虚邪有些不放心,拎着狼牙大棒也入了帐。

    冒顿哑笑一声,知道虚邪是须卜呼韩最信任的人,让他知道也无啥大不了的。也就不把虚邪往帐外赶,与须卜呼韩坐于上位,让虚邪坐于左侧首位,道:“右贤王,你一连两次败于秦人,可知到了单于庭见到大单于,是何下场?”

    “大单于会把我的王位夺去!夺去就夺去吧,我本就不是为王的料,还是作一个自由自在的牧民最合我的心意。”右贤王故作一脸轻松的道。

    “只怕大单于不会给你这么轻的处罚吧?”冒顿笑道。

    “嗯,太子的话我听得不十分明白!”须卜呼韩亦笑道。

    “不明白!”冒顿站起身,紧握须卜呼韩的手腕把他也拽了起来。虚邪跟着站起身,道:“请太子自重!”

    须卜呼韩清楚,有虚邪在此冒顿就是再疯,也会掂量一下该不该杀了他,不然在帐外早就动手了,又何必等到现在?回头摆摆手,让虚邪坐下,道:“太子说话莫测高深,臣实在不明。”

    “我们两个谁不知道对方的痛脚,又何必遮遮掩掩故作不明呢?你这次攻打秦国,明着是为父报仇,暗里边可是为了满足老色狼的兽欲而要破秦城找回须卜尤缇?如今你两败于秦人,救回妹妹也成了泡影,回去后恼羞成怒的大单于会不杀你?我的情况不说你也十分的清楚,此次回去,大单于必会夺去我的太子之位贬为牧民。按说这也没什么,可是新立太子母亲的为人我最清楚,这人最是狐疑,怕有一天我会东山再起,必会暗下杀手置我于死地。所以说,你我两个都是将死之人。”冒顿说完,瘫倒身体坐了下去,对仍站立的须卜呼韩不断怪笑,凡是听到这种怪笑的人都会禁不住浑身毛骨悚然。

    本来,只要须卜呼韩把失败的原困推给冒顿,自己就会活下来。反之,冒顿把失败的原因推给须卜呼韩,也可保住太子之外。如今两人已经聚首,再想往对方身上推脱绝无可能。须卜呼韩愣在那里,过了一会坐了下去,道:“如此,又该如何?”

    “这次回去见大单于,若是无事则罢,你安心当你的右贤王,我自为我的太子。若是有事,我们就联起手来,先下手为强!”冒顿眼中闪过一丝狠色,道。

    “他真的是不光杀自己的妻子,还要杀自己的老子!”须卜呼韩心中暗道。盯了冒顿半晌,叹了口气,无奈的点了点头,道:“左右一个死,臣愿助太子完成大业。”
第64章 弑父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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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贤王刚送来两个东胡尤物,一个长得小巧可爱,一个长得高挑迷人。金帐之内,小巧可爱的已被头曼搂在怀里上下其手,高挑迷人的则将切好的鲜嫩羊肉用嘴衔送入他的口中,吃得七八块,再含着一嘴羊奶酒喂他喝上几口。

    一时间,金帐内春色一片,两个尤物身上的衣物欲来欲少,头曼也浑身燥热的将两个女子按翻在地准备行鱼水之欢。这时,盖在大帐门口处的两道毛毡被一位二十岁上下,身材绝好、长相妖艳的女子掀开。

    头曼抬头一看,见是自己最宠爱的妻子——宁胡。还当其又来劝他废除太子立自己生的儿子为太子,心中顿生厌烦之感,怒骂道:“给我滚出去!”

    宁胡也不生气,面含微笑轻摆柳腰走到他的面前,像一只温柔可爱的小猫依在他的脚下,娇声细语道:“妾身是来提醒大单于有性命之忧的,大单于要是真让妾身出去,妾身这就出去。只是大单于被人谋害之时,莫怪妾身未曾前来提醒!”

    见妻子说得严重,头曼还当哪个将领要反叛,收了怒意,推开两个美姬,坐下身子把宁胡搂在怀里,满脸含笑道:“哦!是谁想杀我,快说来听听!”

    “刚才妾身来金帐之时,见右贤王须卜呼韩与太子冒顿在庭外鬼鬼祟祟正在商量着什么。谈了一会,两人相视一笑,须卜呼韩朝兰扭的大帐而去,太子则向大单于的金帐而来。妾担心这两人有什么阴谋,好像要对大单于不利,特前来向大单于禀报,没想到大单于竟如此辱骂妾身。妾身的命可真苦啊……”说着话,宁胡十分委曲的嘤嘤哭了起来。

    宁胡说别的人反叛头曼信,说须卜呼韩与冒顿要造反他如何也是不信的。

    须卜呼韩家累世为右贤王,一直以来都忠心耿耿,就连最不服他的须卜尤提也不曾反叛,更何况这个半大小子刚为右贤王不久的须卜呼韩。冒顿要造反更是天大的笑话!虽说冒顿自小性格倔强,有一股狼的血性,但三岁看到老,撅撅屁股自己就知道他要拉什么屎,怎么可能会背叛?从匈奴人诞生的那一天起,还没听说哪个大单于在世时是被儿子夺走大单于位的!

    他垂首看了看宁胡,心中暗道:“你啊你啊,什么都好,就是整个身心都交给了儿子,为何如此急不可耐的要为儿子争得太子之位呢?冒顿占着太子位,你恨他我不怪你。须卜呼韩跟你无怨无仇,为何连他也要一并恨上,诬其二人造反?”

    正想再次怒斥宁胡,见宁胡在怀里嘤嘤哭泣着实可怜,一笑道:“你太多心了!须卜呼韩与大将兰扭殐有交往,他回到狼居胥山找兰扭述述旧情又有何妨?冒顿从高阙赶来,难道还不该在第一时间拜见我吗?莫忘了,他也是我的亲生儿子!你先回去休息,晚上我去找你。”头曼摆了摆手,让宁胡出去。

    宁胡站起身,向外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道:“大单于,这两人一直镇守北假,无缘无故同时赶到单于庭难道还不可疑吗?就算两人没有反叛之意,北假也一定是丢了,这一次你无论如何也要拿他丢了北假这事夺掉他的太子位,立你与我的儿子为太子!“

    说来说去还是这件事!头曼无奈的摇了摇头,笑了笑道:“好了,我自有打算,你先下去吧!”

    妻子的到来把头曼巫山**的兴趣完全搅活没了,他让两个美姬退下,拿着一把短刃尖刀在一条煮熟的马后臀上切下一块巴掌大的肉,塞入嘴中大嚼起来。

    “看来秦军已将北假完全占领,不然须卜呼韩与冒顿不会同时回到狼居胥山的!既如此,须卜呼韩应该同时入帐前来向我述说这次为何失败,为何只有冒顿一人前来?莫非真如宁胡所说,冒顿因为此战失败怕太子位被夺,竟想置我与死地!不会的,就是养头狼,它也不会吃了它的主人,何况我养了他这么多年。再说,他杀了我有什么好处?杀了我就能坐上大单于的位置?杀了我就不怕大臣们与大将们心寒,反对他吗?”头曼在心中想着,看到冒顿进入大帐将口中的那团肉咽入肚内,虽然决不相信冒顿会对他下手,但还是准备试探一下,冷冷的道:

    “我听人家说,你想杀了我自立为大单于!”

    “父王!”冒顿吓了一个机灵,跪倒在地垂泪道:“儿臣哪敢有弑父杀君的念头,儿的血肉、今时今日的地位,所有的一切有哪一项不是父王恩赐的,安敢有此心思。不知是谁在污儿的清白,请父王把他叫出来,儿愿当面与其对质。问问他为何要挑起你我父子不和,安的到底是哪门子心思。”

    “那为何你与须卜呼韩同时回到狼居胥山,不同时来见我,却要一个前往兰扭的大帐,一个前来见我?”

    听到头曼有此一问,冒顿安下了心,侃侃而道:“父王不知,几日之前秦军趁着黄河冰封,三十万大军挺入黄河之北。我与须卜呼韩领着人马与敌前军相遇,正要大胜之时,突闻七声巨响,天降大雪,我军人马大乱只能败退。骑士们纷纷谣传,那七声巨响是天神所发,大雪更是天神对我匈奴人的警告,我与须卜呼韩还想再战,可惜骑士们毫无斗志,只得作罢。眼见三十万大军已将北假团团围起,为了不让更多的匈奴人死于非命,因此带着人马返回单于庭。须卜呼韩有负父王的重托,怕父王一时怒起而杀了他,因此先去兰扭的大帐避一避,求儿先行向父王告饶。想等父王息了怒,再来面见父王,没想到倒让父王起疑了。儿这就去找须卜呼韩,让其前来面见。”

    “不必了!”头曼举起刀切下一块马肉,放在嘴里嚼了一嚼,道:“须卜呼韩还是太年轻,想右贤王位都是世袭的,须卜尤提又在壮年被杀,只留下他一根独苗,我又怎会杀他?那不是要让右贤王府没有王了吗?至于你吗?”

    头曼顿了顿,冒顿十分紧张的垂头竖起双耳听着。等到头曼‘咕嘟’的一声把嘴中肉咽入肚内后,方听到他接着道:“单于庭有许多大臣提出,说你弟弟比你勇敢而且聪明,为了我们匈奴人今后的利益应该将你废掉立你弟弟为太子。对于这项提议,我一向是反对的,本想派你去北假立个大功,堵住这些大臣们的嘴,省的每日里在我面前烦来烦去。可惜,你这次北假之行又大败而归,这此大臣们就更有理由反对你了。你说,这该如何是好?”

    明明是他想废掉自己,大臣们极力的反对,说出来却全变了味。听着头曼把白的说成黑,冒顿当即就想反驳一番,暗中使劲掐了掐自己的腿,警告自己千万别干蠢事。抬头双目含泪道:“父王的意思是想废掉儿臣?”

    “唉,这也是天意吧,谁让你偏偏不走运,在北假被秦军打败!”头曼又割下一块肉塞入嘴中。

    “儿臣的一切都是父王赐于的,父王要拿走,儿臣怎么敢反对!”冒顿伏在地上痛哭道。

    “那就这样办吧!我会封你为屠耆王,今后就自由自在的作你的王吧。”头曼摆了摆手,道:“一路上骑马赶来你也累了,先下去休息,改明日聚齐大臣我再下诏令。”

    屠耆王在大单于之下,左右贤王之上,是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官位。对于那些没有野心的人,封这样的一个官位确实能弥补失掉太子位的遗憾,但对于冒顿来说却是奇耻大辱。他对头曼完全失了望,磕了最后一个头,心中杀机四起,满面含笑道:“谢谢父王对儿臣的厚爱,儿臣这次从北假仓皇而出,也没什么孝敬父王,唯做了一种响箭,可发出如风的怒吼。想给父王演示一下,还请父王准许。”

    好不容易解决了这块心病,头曼心中大悦,站起来道:“是吗?在哪里,快让父王见上一见。”

    “来金帐不敢带刀弓而入,这件玩意现在帐外,请父王移驾!”

    “走!”头曼拉起冒顿向帐外走去。

    冒顿从马上解下响箭,朝远处射了一箭,果真可发出如风的响动,头曼合手道:“好,这个玩意好!但不知有何用处?”

    冒顿道:“此响箭其实为令箭,响箭所至,万箭齐发,可增加骑兵的攻击能力。儿臣想让一百亲兵前来再给父王演示一番,不知可否?”

    “好啊!”头曼拍了拍冒顿的肩膀,道:“让为父看看你的万箭齐发!”

    冒顿出了单于庭,叫来一百亲兵,在大帐外点燃一堆牛粪,道:“儿臣要射这堆狼烟,请父王看仔细了。”

    头曼站于金帐门外,与冒顿相隔三十多步,见冒顿箭指狼烟久久不发,正自奇怪。忽见冒顿收了弓,指着自己的头顶大喊道:“好大的一只白鹰!”

    头曼抬头望去,蔚蓝的天空中只是飘着几朵白云,根本没有所谓的白鹰。低头正要询问,一支响箭带着风的呼啸朝自己的面门射来。

    大惊下,他急忙往下蹲身,又是一百支箭朝自己飞来。临死之前听到冒顿大喝一声:“杀光头曼的所有妻妾以及儿女,庭内所有人等一个活口不留!”

    就在冒顿领着亲兵闯入宁胡的帐内将宁胡以及三岁的弟弟砍杀,兰扭听到外边杀声四起刚站起身就被须卜呼韩在背后捅了一刀之时。李信坐于当初的赵将军府大殿,不久前的右贤王府大殿,如今的李将军行辕大殿内,闭目听着张忠点算这次的收获。

    PS:按说,冒顿于公元前209年继承大单于位,所以也应在那一年射杀了自已的父亲头曼大单于。但为了给猪脚安排一个强劲的对手,特提前了几年,各位大大见谅。
第65章 缴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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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阙城李将军行辕内正在举行着盛大宴席。大殿外甬道以及甬道的两边,坐着的是屯长往上的低级将领。大殿内摆着两溜几案,坐的是千人长往上的中级将领。李信独处于大殿上座,面前几案上摆放着煎羊排、烤羊腿、蒸羊羔、煮牛肉、烩鲤鱼等几样肉食,以及用白菜、萝卜等蔬菜调制出的两样素食。

    李信平素为人十分的平和,大胜之下显得更加温和,战时的威严一扫而光,懒洋洋坐在首座含笑看着下边喝酒的将士,偶尔拿起箸叨上几口菜轻轻含在嘴里慢慢嚼着。离得远的那些千长、军候们与相熟的人拼起酒,但有李信坐在上边终究不敢如外边的小将们肆无忌惮的高声喧哗,大行酒令。离得近的那些校尉等自恃身份全都矜持的慢食慢饮,当然也有例外,比如黑夫与韩敬就毫无顾忌的大声行酒令,一手端樽一手拿着煮羊腿,非常豪爽的啃一口肉喝一口酒。

    等到李信起身挨次给殿内的将士敬了酒,又到大殿之外与小将们同饮一杯后,宴席也就结束了,众将领纷纷告退,大殿里只留下韩信等几人。

    韩信坐在右边上首,张忠坐在左边上首。席散罢,韩信仍在默默吃着酒,时不时的皱眉沉思。张忠知道自己的酒德不好,今日有要事在身怕饮酒误事,自宴席开始到结束一直滴酒未沾。

    黑夫与韩敬已酩酊大醉,趴在几案上做着可笑的动作。张忠站起身,向李信禀报经过这七天的盘点,攻下高阙城后一共在城里收缴了多少东西,并按照事先李信的安排,将这些东西一一作了价。

    “……匈奴未及逃走的一共一万六千多人。其中老幼者七千二百多人,已被黑夫在前日拉到北河岸边全部处决,剩余的……”

    还未将这件事讲完,趴在几案上正摇晃着一个空酒坛满脸通红的黑夫突然站起身,接口道:“他***,匈奴的鸟头就是硬,足足砍坏了三十把大斧才把那七千多人杀完。大哥,你是没有去看,北河的河水都让血给染的通红,那景观真是十年不见啊!要不是张忠拦着,再杀上九千多人,就成了二十年之内见不到的美景了。”

    说罢,他趴在张忠的肩上,伸手指着张忠的鼻子笑道:“你说,为什么拦着不让我杀匈奴人?是不是看见里边有漂亮的匈奴女子,想娶回家做媳妇才拦着我啊!”

    张忠抖了抖肩,并未使多少力,如山的黑夫仰面倒在地上砸断一张几案,嘴中嘟嘟囔囔说着话,再也爬不起身。他倒下的那声巨响,把韩敬惊的一个机灵抬起头,见是黑夫倒在身侧,也躺倒在地滚到黑夫近前与其并排睡在地上,咂吧几下嘴,笑道:“黑夫兄弟,你可真不够兄弟,找到这么好的一张床也不叫我一起来睡。”

    李信微微皱了皱眉,看到两人在地上你挤我一下,我挤你一下,闭着眼睛脸上表情丰富的做着可笑的动作,再也忍不住喷笑起来。招来两个亲兵,把这两个粗人扶下去休息。

    他知道张忠为何要拦着不让再杀匈奴人,因为匈奴人可为奴为婢。在上郡每一个奴隶都有一个明确的价码,如此多的奴隶也是一笔不小的钱财。可惜的是蒙恬他们并无让匈奴人为奴为婢的兴趣,等到蒙恬赶到高阙城,这些人终究逃不过个死字。

    李信暗叹一口气,张忠清了清嗓子接着道:“未被黑夫斩杀的还余九千多人,其中美婢与壮奴五千多人,每个美婢或壮奴可卖八千至一万二千钱。普通奴婢三千多人,每个普通奴婢可卖三千至八千钱,这些匈奴奴婢全卖的话,可得钱……”

    “高阙城里的楼宇一共六千八百余间,其中占地百亩的大宅一百三十二间,每间可卖三十万钱往上。较好的房宅九百七十九间,每间可卖一万至六万钱。普通民宅一千三百五十四间,每间可卖钱三千至一万两千钱。劣等民宅……”

    “得六畜众多,其中战马一万三千多匹,每匹价值七千至三万钱。上好战马一百六十八匹,每匹价值七万钱往上。牛羊等大约有二十多万头,每头牛价值一千至三千钱,每头羊价值一百至一百五十钱……”

    “得弯刀一万多把,弓弩箭矢若干,皮货若干,总值约……”

    “得二斤重金饼三千六百三十七锭,一斤重金饼一万五千九百六十八锭,各类金银器物,装满了七十二大车……”

    ……

    张忠用了足足半个时辰方把所得的一切东西讲完,李信十分诧异一个已破败不堪的高阙城里竟有如此多的财物,更诧异的是还有这么多的金子,道:“都说匈奴人把牛羊当作财物,根本没有其他贵重的物品,没想到他们竟有这么多的金银器物。”

    张忠统计财物之时,也暗自惊叹匈奴人怎么会有如此多的金银珠宝,虽说其中有许多来自须卜呼韩的贤王府,但也有许多来自普通的匈奴人。他盘问了一些匈奴俘虏,方明白这些东西都是匈奴人历经几十年积累起来的,胸有成竹的解释道:“我们陷城之时,北假地区的匈奴人基本上都带着所有的财物汇到了高阙城,准备与须卜呼韩的大军一起撤到阴山以北。他们在北假居住了几十年,又时常侵略长城关外的大小各县,因此才有这么多的金银。加上我们攻城攻得急,那些逃跑的匈奴人根本顾不上拿走财物,就全都留给我们了!”

    “那倒是!”李信一笑,道:“可算出这批东西的总值多少?”

    张忠说出一个吓人的天文数字!按照秦军装备一支军队,给予每个士兵的每年口粮、食盐、衣物盔甲、兵器装备以及士兵战死之后的安葬费用,给家里人的抚恤费用,这笔钱足够李信组织一支十万大军,并在几年内不用为钱财而发愁。

    “竟然有这么多!”李信惊讶的道。
第66章 缴获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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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难怪李信会如此的惊讶,王惊去了周边各国后,他每天里除了想着打仗立功外,想的最多的就是如何才能搞到更多的钱,装备出一支比强悍的秦军更加强悍的军队来,以期在未来能与打败秦军的项羽、刘邦争锋。

    他想了许多赚钱的门道,连开家兼作衣物的布庄或者色香味俱全的大饭馆都想了,甚至把布庄与饭馆的名字也都起好,准备在大秦的地界搞连锁化经营。只是这所有的一切都不是想的那么容易,不说有很多嫌钱的想法在秦这个抑制私有经济的朝代根本无法进行,就算那些允许私人经营的布庄与饭馆开起来,在秦朝的重税抽下来也就没什么利益可言了。

    还有,开布庄做现今的衣物吧,没什么赚头。做后世的衣物吧,在秦人眼里全是稀奇古怪的东西,根本没人能接受得了,做一件铁定会赔上一件。除非是那些巨富官宦人家图稀奇买上一两件在家穿着玩,不然一年只怕卖不出两件去,更别提什么连锁经营了。饭馆也是如此,并不是说古人愚蠢做不出更好吃的饭食,而是有许多调味品根本没有,比如胡椒,又如辣椒等等。况且炒菜的油全是动物油,总是有一股难闻的膻味,如何能做出更好的饭菜来?既做不出更好的饭菜来,那开大饭馆又有什么意义呢?

    种种的困难摆在面前,他是想到一个赚钱的法门就否定掉一个赚钱的法门,想到最后终于绝了望,有时倒满心的期盼陈胜赶快起义,秦帝国赶快灭亡。或许在大乱的时代,他的这些个想法才可以得到实现。

    这次攻下一座破败不堪的‘高阙’城竟能有一笔如此大的财富摆在面前,这是他绝对没有想到的,就如在漆黑的夜里看到一只耀眼的萤火虫,眼前顿时一片光明。心中暗道:“以战养战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怪不得古人每打下一座城池都乐于屠城,可能就是为了把别人的家财变成自己的财富吧。要是哪一天把咸阳打下来了,天底下的财富还不都到了我的手中?”

    垂头喝着闷酒的韩信抬起头,突然道:“所获确实不少,可惜我们也只能看看,不能据为己有。”

    韩信冷冷的冒出这段话来,倒让他想起一件往事来。记得那是在刺杀完右贤王,他领到自己的封赏后,曾让家里管采买的小老头去买六十头耕牛。当时那个小老头满口应承下来,可是事后又专门找到他哭诉,说自己是第一次管采买的事宜,实在不知耕牛是无法买卖的,还望老爷见谅,亲自去趟县衙找管田地的啬夫借来六十头耕牛使唤吧。

    这件事后,李信又细读了秦律以及秦律答辩,发现秦朝的经济颇有意思,很像后来的国有经济。按照秦律,不光土地是属于朝庭的不允许私人买卖,就连农具耕牛等一些劳作物件也是属于朝庭的。当你耕种需要用这些东西时可以找啬夫借来使用,不过用了之后啬夫会根据你使用东西的多寡加收你一些税。

    高阙城里的缴获非少,但很多东西都会被朝庭收走,比如房屋、士地、战马、牛羊等等,然后再由将来的高阙县衙把不能卖的登记封存,能卖的划出等级在官市上出售。如此看来唯一能动的也就只剩下金银器物了,这些东西等行过赏后还会剩下很多,但相对于那些得上交的东西着实显的有些少了。

    李信把头向后仰了仰,伸展四肢半躺起来,笑道:“这次攻打高阙,我曾跟蒙大将军说,要是我独自打下高阙城,城里的东西要分我一半。蒙大将军笑道:‘只要你能打下高阙,城里的东西分你一半又如何?不过,高阙城里匈奴人众多,又有高城阔墙作依托,你一万多的兵马想打下来困难不少。若能用奇袭打下来就用奇袭打下来,不能的话则把他们围困起来,等后续援兵到来之后再合力攻城。’所以说,事情总有一些例外,蒙大将军已做出这样的保证,这里最少有一半的东西将会归我们所有!”

    “既然将军与蒙大将军有如此约言,属下这就去把这些东西分成两份,等后日蒙大将军亲临高阙城,将一份交由蒙大将军带走!”张忠道了一声,对李信躬了揖,退出大殿之外。

    李信看着韩信,接着道:“其实张忠不必去忙这些东西,因为这些东西到最后终归还是我们的。韩先生可知,我为何不拦着张忠任由他去做这些无谓的事情?”

    韩信听到此话,无神的目光一亮,猛灌一大樽酒后,站起身一揖到地,道:“信不知将军为何这样做。”

    “自打攻下高阙城后,我见韩先生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阴沉,似有事要跟我讲。如今大殿里只有你我二人,韩先生就别藏着掖着,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韩信站在那里欲言又止。他要说的话是杀头的大罪,实在是不敢轻言。在李信那句:‘这些东西最后终归是我们的!’刺激之下,觉得李信对于今后该怎么走,似乎与自己所想颇为吻合,又在酒精的刺激之下,开口道:“将军对信有知遇之恩,信此生粉身碎骨不能报将军之恩。信在心中谋划一事,想对将军明言,又怕给将军惹来杀身之祸,所以每次见到将军都觉得愧对将军的知遇之恩。如今听话辩音,见将军所思似于信有所略同,方敢对将军明言。”

    “哦,你由哪句话得知我心中所想与你心中所想一样?”李信把身子全都躺了下去,盯着殿顶一角。

    韩信站在那里,道:“信由‘这些东西到最后终归是我们的。’这句话得知,将军心中所想或与信心中所想的一样。”

    他抬头看了看上座,见李信不发一言,接着道:“如果信所料未错,将军的从军生涯将在高阙城止,有意要为九原郡郡守,不然这些东西也不会成我们的了。”

    只是无意中的一句话,韩信就能猜出他无意在军中再呆下去。李信猛的坐起身,目光凌厉的盯着韩信道:“我在军中锋头正劲,正是立功升官的大好时机,为何要结束将军生涯为个九原郡郡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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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缴获 3
踏秦川全文阅读作者:革命咖啡加入书架
    韩信迎着李信咄咄逼人的目光,道:“经古噔口与高阙两战,匈奴人已全部撤到阴山之北,退却七百余里。历经两次大败的,匈奴的牧民们已不敢南下牧马,骑士们也不敢弯弓报怨,他们还会如先前一样大规模集结与我们展开正面对决吗?”

    韩信顿了顿,见李信不言不语,接着道:“匈奴人不过几百万,却占据着阴山至坚昆的广大士地,与我大秦的国士相当。其部队皆为骑兵,以侵挠掠夺为主,我军若入其腹地而战,其见有利会从四面八方齐聚对我们展开急攻,无利则仗着马快呼啸而散,并且人数不会太多,只会有千人左右的小规模战斗而不会有万人以上的大战。如此,谈何去立军功,又如何在军中有更大的发展?这一点,信都可以看出,将军怎会看不出来!所以,信相信将军将结束军旅生涯,要为九原郡郡守。”

    说实话,李信还真没看出来攻下高阙之后与匈奴已无大仗可打。他想为九原郡郡守的原因很简单,就是感觉离秦朝覆灭的时间越来越近,急于霸住一个地方发展一下,以便到时有些势力。听韩信如此说道,收回凌厉的目光,含笑道:“那你说说,我若为九原郡郡守,又有何利可言?”

    “其利有三,其不利有二。”韩信道:“朝庭上次下发的诏书明示,准备在北假至上郡设两郡四十四县。由此可见始皇帝也明晓其中的关键,知道无法全歼匈奴,占据西北苦寒之地也无利益可言,因此才设这两郡。信猜始皇下一步将会令蒙大将军在阴山山脉筑亭障,将代郡与北地郡的长城连接起来,形成一条西起临洮东至辽东的万里长城。把胡人、狄人、戎人、匈奴人全部挡在长城之外,以备将来他们壮大之后南下侵挠我大秦疆界。有长城为依托,九原郡也就不必担心匈奴来袭,可以让百姓安心耕种。其下辖三十四县,虽说有一半的地域在大漠黄沙之中,但也占据着九成的河套士地。俗话说:‘黄河百害,唯富一套。’,这里的土地极其肥沃,只要休养生息三五年,便可发展起来。此其一利也。”

    “况且九原郡与匈奴、月氏、东胡、狄戎诸部相邻,将军若为此郡郡守,可掌握与周边诸国通商的权力。将军半年前派王惊前去诸国行走,想必对此事筹划已久,当然是早就看出这一利了。”韩信抬头看了看李信,笑了笑。

    李信下定决心要为九原郡郡守之后,有时候夜里会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满脑子想着自己作这个决定究竟是对是错?为郡守后除了通商便利之外,还有何利益?又有什么不利的危险隐藏在其中等着自己呢?

    从一个伍长爬到今天这个位置不易啊,命也随之金贵起来再不是当初不值钱的死士命了,要小心翼翼的走好今后的每一步,绝对不能因为一步走错而丢了性命。此时听到韩信竟有三利二不利,听其讲完第一利后,发现讲的头头是道,心中喜不胜收,顿觉眼前的迷雾被一双妙手拨开,急于知道后边的两利与两不利,问道:“第二利是什么?先生快说!”

    韩信看着李信久久不语,李信连问三声后,他暗道一声:“但愿我看的不错,此人确是一个野心勃勃的枭雄,不然他一怒之下把我拿到官府问罪,丢了脑袋倒有所不值了。不过其既对我有知遇之恩,这一辈子也不能背叛与他,若其只是个安于现状的庸人,还不如趁早在他手上死掉算了。最少要比将来大乱时给其出言献策,因其不听从而被活活气死好得多。”

    想到此,韩信抬起头道:“信想问将军一事,方敢说出剩下的两利与两不利!”

    “先生欲问何事,快说!”

    “秦若失其鹿,将军意欲如何?”韩信跨出一步,目光炯炯的瞪着李信逼问道。

    恍如晴天打下一道霹雳,李信完全被惊呆了。同样的问题有两个人这样问他,一个是陈胜,一个是面前的韩信。陈胜问他的时候,他还是个天不怕地不怕对未来充满信心的傻小子。韩信问他的时候他已经圆滑起来,知道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什么话说出来你会平步青云一发而不可收拾,什么话说出来后你会立马掉了脑袋一命呜呼。

    从出关入河南地的那一刻起,他就将自己隐藏的很深,看起来十足一个对大秦忠心耿耿的猛将,眼中早没了刚穿越时欲与天下英雄一比高低的嚣张。

    “他为何会问我这样的话?难道他看出了我的心思?这个韩信太可怕了,除了王惊,我从来没在任何人面前透露过一丝的**,他是如何看出来的?这人真是天纵奇才、才思敏捷,别人心里有什么想法竟然一清二楚,这样的人难怪刘邦在成了大业之后不敢留他,要置他与死地,我现在都有杀了他的心了!”李信心中暗想,把脸黑下,大喝一声,道:

    “放肆!这样的话是能说的吗?你不要脑袋了吗?”

    对于李信的大怒,韩信也不畏惧,他今天是豁出去了,又向前跨出一步,双手一拱,道:“信自诩可在乱世扶一王者称雄。将军对信有恩,信这辈子都不会背叛将军,愿助将军在乱世中称雄。若将军在秦失其鹿的情况下,没有与天下英雄一较长短的雄心,就请将军杀了信吧,信不愿这样碍碍无为的活一辈子!”

    “你……”李信站起身指着韩信,话到嘴边却不知该如何喝斥。半晌后坐下身,点了点头,叹口气,道:“秦真的会失其鹿吗?”

    点头、叹气带询问,这无疑是告诉韩信他有这个心思。韩信面容红润起来,长松了一口气,道:“秦必会失去鹿!”

    秦会失其鹿,李信心知肚明。他想知道韩信是如何得知秦会灭亡,摇头苦笑道:“先生说笑了,大秦江山铁板一块,还要往二世、三世传递,如何会失了其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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