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边挤满了前来送行的百姓,楚家军五步一人列队护卫。穷道馆里的穷仁和富永年举着写着“穷道”的旗子可劲往前凑。
楚环登上船冲着穷道旗的方向抬了一下手,穷哥俩也真是有心了。
“是对咱们么!”富永年使劲挥手。
“楚小姐看见咱了!”
周围人的人无不一脸嫌弃看哥俩,“楚小姐还去穷道馆?”
“楚大小姐!”穷仁摇着旗子大喊才不管旁人的言语,脸上的褶子里显尽了不舍。
“这人怕不是个傻子吧!”旁边的人往身侧躲了躲。
楚环站在甲板上,对武十郎道,“我回去了,楚家军以后就要驻扎在这儿了,在外驻扎尤其是在富家庄这种地方,要格外难一些,事事小心,多学习,切莫把楚家军弄到尴尬无回转的境地”。
“是,小姐!”武十郎抱拳。
“军务上的事情,楚将军府还会再派人来的,你无需过分担心!”
楚环叹息,似有满肚子的话,如今也只能说出来的也只有几句。
“小姐,一路此去加凤冠披霞帔,小人作为楚家军的一员深感荣耀”。
“嗯!”楚环从披风伸出手来轻轻在武十郎胳膊上拍了一下,“你也保重!”说完转身进船舱,刚进去立即冒出来,“哎,那个……富府里,就是大奶奶身边有个叫季月的,你照顾她一点!”
“啊?”武十郎一脸疑惑。
“嗨……我跟你说干嘛啊!”楚环侧过头沉思自语“富家世代经商,一诺千金,既然已经答应了,不会违背的!”
岸边,穷仁和富永年看到楚环进去了,放下旗子。
“楚小姐回去就是娘娘了……保佑!”穷仁双手合十。
富永年撞上旁人的眼神,拉拉穷仁,“哥,回去吧!”
两人从人群里挤出来,富永年远远就看到了季月,赶忙跑过去。
“季月姑娘……”
季月干赶忙拭去眼角的泪痕,“你和哥哥也来了!”
“你还好吗?”富永年此言一出,季月当即要大哭起来。
“这是怎么着!”富永年慌了。
“我要回去了,没多少时间出来的!”
“哎!”
季月转身跑了。
回到楚环住的院子,院子一片五彩华服,挤满了人。
“呦……主人回来了呢!”婉秋摇曳者走过来,“这么大的大院子就归你了!”
“姐姐成为佳丽之后,走路越发有姿态了!”
“哈哈哈”婉秋扇子挡脸,“我在佳丽坊里每日小心饮食,修炼步伐,兢兢业业展示华服,也比不了季月你啊,能在门阀小姐跟前奉承,人家随口一句就落得一座院子!”
“人人都怕的楚环,季月你是怎么巴结上的,说来让大伙开开眼啊!”说话这人是老太太身边的婧贤。
季月站在一群上等丫鬟里,脸憋的通红说不出来话。
“你给楚环下什么迷魂汤药?说说啊!”婉秋扇子捅季月肩膀。
“季月这么大的院子一个人住不害怕么,要不要姐妹们来陪你住啊!”
“楚环为什么要抄这个院子啊?”
“这得问季月啊!”婧贤走过来。
季月稳住气息,“楚小姐怀疑这院子里有不干净的东西,所以就抄了一遍,但是并未发现什么”。
“哈哈哈哈,不干净的东西,季月楚环怕不是在说你吧,以此来寒碜富家吧!”
婉秋立刻笑的前仰后合,“把自己住过的院子赏丫鬟,这是到底是在寒碜富家还是折损她大小姐的面子啊,楚环真是疯起来什么事都干啊!”
“她脑子清楚还能赏丫鬟院子!”
突然间众人的笑声收住了,身子转向一边行礼,富贵花来了。
“这院子楚小姐说留给季月住,老太太大奶奶已经许诺了,那就给季月住,你们妒忌什么!楚小姐能安然离开,季月功不可没,都散了吧!”
待万紫千红都出去,院子里只剩下了富贵花和季月。
“以后你拥有了这院子,前程怕是不用再担心了,富家向来讲究以才德服人,日后你若没有足够品行,这院子怕是能把你吞了!”富贵花说完走了,季月站在院里,杏树上的两只鸟立在枝头,静静看着她的新伙伴。
季月叹了一口气,楚环走的仓促,院子里的物什被内务掌事房搬走好了些不说,剩下的早上仆人们轻手轻脚的搬到回廊上,院子里还是一片狼藉。
“哈哈哈!”季月的父亲孟掌事后面跟着季月的一位胞兄大笑着进来。
“这院子好啊!季月这院子以后就属于你了!为父真是与有荣焉!”
季月白了一眼,“那父亲派人把院子打扫一下吧,我一个人可是忙不过来”。
“好好……好说!”孟掌事说着就进到屋里。
“嚯……这木头,瞅瞅,最上等的降香黄檀木,比黄金贵多了,也就是太太老爷的屋子能比一比”。
季月的胞兄不住的点头,眼神里闪着光滑的黄檀木折射出的光。
“季月!”孟婆子在院门口探头。
“娘!”
孟婆子拉住季月的手,“哈哈哈,我的好闺女,真好!”
“哎呦!娘!”季月甩开孟婆子,“你只知道这院子漂亮,可知道旁人留着哈喇子龇着獠牙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了!”
“她们羡慕让他们羡慕去,府上的少爷们可不是那么想的,他们还住不上这好院子呢!”孟婆子欠身进到院子,“我老婆子还有这种福分,都是托女儿的福啊!”
季月叹气背过身子不想看孟婆子,刚转身看到院门口站着几个小厮。
“月姐姐,这是我院少爷的拜贴!”几张拜贴同时伸到季月面前,正犹豫着不知该接不该接,孟婆子跑出来双手把帖子收到怀里,“谢谢你们哦!”
“娘!”季月真要生气了,转身进院子。
“爹!”
“嘿呦!好闺女,这屋子马上让人来打理一下,这才叫屋子啊,老爹我就没这福气,哈哈哈哈!”
“妹妹,天纵英才,等楚小姐封了妃,这院子是娘娘下榻时特赐的,这可是一辈子的荣耀啊!也就是楚小姐走的太急了,不然得让楚小姐留个字什么的!”
季月看着胞兄脸上因咧嘴而积起的肉,心里涌起一阵恶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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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皇后带着贵族小姐们坐上御船走了之后,富家庄得百姓们就仿佛这一行贵人从未来过一般,从走上甲板的那一刻起,富家庄的人就从气氛中抽离了,毕竟富家庄码头上来来往往的人谁在乎呢,客来笑脸摆宴席,客走拂袖收残羹,富家庄的人是世间最务实的人。
来就迎,走就送……
可是楚环却是一个绝对的例外,她来一趟留下驻军拆掉薄金地不说,单是轻轻一句话就足够搅的富府暗流涌动,潮汐不停。
替家主做决定,赐豪华宅院给丫鬟,如手指在封存的古琴上轻轻一波,荡出传透古今的弦音。
不止丫鬟们被嫉妒火苗燎得要癫狂了,连少爷小姐们也都要疯魔了。
楚环走了之后,这院子里从未停过人,季月坐在回廊上,瞧着进来的人眼睛里都射出一般无二灼烧的光。
这当然是不符合富家家规的,这当然是打乱富家尊卑秩序的,但是纵然旁人如何恨到想把季月生吞,也无非改变这种局面,因为这是即将成为的太子后妃的楚环决定的。
天色暗了,孟婆子带着另外一家四口人拉一平板车停在院门外,没等季月问这一家子是谁。孟婆子一把拽住季月低声嘀咕,“以后你就是一院的院主了,得有人!这一家子的孩子刚到二代,做杂活的,让他们跟咱们住一起!”
季月偷偷瞟了一眼那一家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女孩八九岁的样子,瘦瘦白白,男孩五六岁,父母两个许是进富府做工也没超过十年,顿觉有些嫌弃,脸上刚显出一两分,孟婆子扥了一下,“找不到别人了,旁的人不知道揣着什么心思……”
楚环在的时候,没觉得这院子屋子有多么大,现在对于季月而言,这院子像留白过多的画作,想添几笔又不知从何下手。
孟婆子抱着铺盖进屋,“我就住里屋了啊!这床是以前是贴身丫鬟睡的?”
季月马上想起了被打的半死不活的红霞,裹在被子里从院子里抬出去。
“这是秦妈,洗衣房里洗衣服的,大闺女樱桃”,孟婆子打断季月的思绪,拉着樱桃到跟前,长得还算乖巧,一脸羞涩的抬着眼睛。
“儿子五岁,叫清远!”
季月心想,“清远这名字倒也不俗!”
“季月姑娘,我们粗人就住后院……”这家爹说,很开怀的样子。
季月点点头,打量这家父亲,富家收家仆非常苛刻,五根脚趾头长什么样都要瞧瞧有没有长歪,这爹一瞧就是府一代的气质,做体力活,身材健壮面色黝黑,凡是在富家到了三代以后的,面色都会偏白,三餐食的不多,无论男女都清秀。
季月拨开珠帘躺到楚环睡的床上,发现这床定顶上也雕着花,一幅牡丹图,不尽笑起来,这屋子跟她还真是有缘,季月翻过来是月季躺在牡丹帐里,也是风雅。
季月躺在床上一闭眼就昏睡过去了。
……
再醒来时,庄妃娘娘进来,几人慌忙出来接驾。
“你叫季月?”庄妃问。
“是,小女是季月!”
天黑了,院里并没有点院灯,庄妃身旁的侍女把灯笼放到季月脸边。
“就是你帮楚环写的检讨对吧?你还执笔帮她写了楚家军驻地的请文?”
庄妃此言一出,季月脑门子冒汗,不敢答应。
“楚环性子豪爽,走了也不忘把你安排妥帖!这院子里你住也太奢侈了一些,书中自有黄金屋啊,能摆弄笔墨就有这院子住”。
“娘……娘……院子凉,您要不要进屋?”孟婆子怯生生问。
“也好!”
进了屋子,孟婆子和秦妈手脚麻利,把屋子里所有的烛台都点上,退下去。
“你是一个四代丫鬟?”
“是……”
庄妃哂笑,“好福气啊,有这院落做嫁妆,富家里少爷还不任你挑了?”
“娘娘说笑了,都是托楚小姐的福罢了!”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德不配位比有灾祸,你可明白?”
“楚小姐指定这院子我来住,小女诚惶诚恐,心中无限忐忑,对未来颇为忧虑!”
“哈哈哈,这就是了,就算住这么大的屋子你不还是丫鬟么,小厨房里有人烧茶水么?”
“哎呀!哎呦!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季月慌忙跪下磕头,庄妃进来连一杯茶都没上。
“主子和奴才的区别就是,主子身边有一堆人帮她操持方方面面,伺候她洗脸梳头穿衣,吃饭只要长嘴,所以主子和奴才一眼就能瞧的出来,往那一站啊,从头到脚都能瞧出来不一样!”
“娘娘说的是!”
“楚环赐给你院子,必是希望你以后活的体面,可是楚小姐,虽有好心但并不了解这大宅里的辛苦,你以后不成了这府上所有丫鬟小姐的眼中钉了?”
季月跪在地上不敢抬头,思量着庄妃的话,“随便谁给你绊子,就凭你一个丫鬟?还是凭远在京城的楚小姐?”
季月慢慢抬起头,“多谢娘娘体谅,小女……”
“这府上的莺莺燕燕啊,花枝招展的看的人心烦,她们哪懂得姑娘家,才德才是最重要的!”
季月望着庄妃,庄妃夜里前来,并未多施粉黛。
“娘娘操劳大典编纂,可是辛苦?”
本宫辛苦啊,本宫可是辛苦了!”
“不知……小人可否能帮住娘娘……”
庄妃挑挑眉,“就凭你……”
“小人才疏学浅,幸得楚小姐身边熏陶了一些,娘娘辛苦,小人若能为娘娘解忧,那可真是上辈子福份!”
“哈哈哈哈,我大概能想出来楚环为什么喜欢你了,换谁能不喜欢呢?别跪着了,起来吧!”庄妃面容大悦。
季月慢慢的起身,庄妃从袖子里掏出一块令牌,“明日你来见我,拿着这块牌子可以直接去钱庄里签单子”。
庄妃说完就要走,季月收下令牌,再拜,“娘娘前来,季月没能招待,实属大不敬,请娘娘恕罪!”
“嗯,你这宗不敬的罪,本宫好好记着,并向你讨回来的!”
庄妃走了,孟婆子跑进来,“怎么着,怎么着了!”
“娘!孩儿可真是触到逆鳞了……”季月瘫在地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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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季月吃过早饭去给庄妃请安,一路上感觉周围小厮丫鬟无人不在窃窃私语。这府上还有谁不知道她,随时都有好奇的目光从头到脚打量她。
到庄妃面前,小心翼翼的屈膝行礼,庄妃在专心看书,并不理会,季月小心抬眼,腿上不敢放松了。
“你那屋子里需要添置东西,先拿令牌去钱庄吧!”
“小人住那么大的院子已经很是僭越了,何敢再奢侈”。
“以前你是富家大奶奶身边看管牡丹园的小丫头,配不上那些也就罢了,以后你是本宫的女官,必须得体面一些!”
“啊……”季月惊的张嘴。
“你先去置办一个木料好的书柜,再凭自己喜欢弄些别致的文房四宝,再来拜见本宫!”
“娘娘……娘娘……”
“早去早回!”
季月只得退出去,天光莫名的格外的明亮照的眼睛不能完全睁开,庄妃的话如世外传音,恍恍惚惚的溜到院子外面。
外面扫地的丫鬟小厮毫无顾忌的指指点点。
“楚小姐才刚走啊,这就巴结上庄妃娘娘,真是极品狗腿子!”
“庄妃乃世间第一才女,能看上她……”
“瞧她那模样定是碰了钉子,一脸丧气相!”
季月回头直接走到正在说话的两个小丫头面前,小丫头忙的把脸撇过去装做无事的模样,“你刚说什么?”
“啊……季月姐……没什么啊!”
一巴掌狠甩在丫头脸上,“扫地也舌根子,这辈子都是扫地的贱命!”
挨打小丫头捂着脸吓坏了,另一个忙的跪下来,“季月姐,我错了!”
“哼……你错了?”季月伸手拧住丫头的脸,“滚远点,你以后别让我再看见你!”
季月甩袖子走了,顺着通往马厮道路,到了车马处,从袖子拿出令牌只是晃了一下就收到袖子里,“奉庄妃的命令”。
坐在马车里直接从府里到了富家钱庄门口,手里拿着令牌,季月心里犯嘀咕,难不成真能取金券。
进到钱庄大厅,进“庄内”的帘子,再进“富家”的帘子,把令牌放到窗口小伙计面前,伙计腾时吓了一跳,推开窗口后门跑了出去。没一会儿就有一个穿深青色长衫的掌事走过来,“姑娘是为庄妃娘娘的事务前来?”
“正是!”
“里面请!”钱庄的掌事作揖。
季月第一次来到钱庄雅间里,心里很有些忐忑,手里攥着令牌,心里盘算着说辞,没等季月开口,掌事就问道,“姑娘准备取多少钱?”
“啊……”季月一下子紧张的说不出话来。
“我……那个……娘娘让我买一个书柜,和一些文房四宝!”
掌事拿出金券,“那姑娘就支取五百两吧!”
季月耳朵里翁的一声,五百两!
“不不不……”季月忙摆手,“娘娘只是让我买书柜和文房四宝而已!”
“姑娘可是府里的自家丫鬟,可是第一次来给庄妃娘娘办事,给皇家办事要万分小心,得听得出来娘娘的话外音,嗨……我也不知道你具体什么事,多支取一点好,置办东西,可不要吝啬钱!”掌事苦口婆心的模样。
“嗯……”季月怔怔的答应。
“你怎么能在庄妃跟前办事?”
“这个……庄妃娘娘身边那个亲信,叫什么繁星的,不是被打死了么!”
“哎呦!”掌事一脸惊惧,“我也听说了,乱棍打死了贴身侍女!”转而好奇的面孔,“那丫头你是?”
“我原本是大奶奶院里,被庄娘娘给瞧上了!”
“嘿呦喂!你说你……”,掌事拿出金券,“来来再签一张吧,再拿一张吧!”
季月推辞,“谢谢掌事,娘娘其实让我拿钱给自己买东西,说是以后我就是她身边的女官了!”
“嘿呦喂!”掌事搓手掩面,“伴君如伴虎啊,你……”掌事一脸怜惜好像不久之后季月也会死于乱棍之下一样。
“我……我……也不知道啊!”
“姑娘啊!这次我就记上一笔,五百两,你偷偷藏一张给自己!”
“掌事这不好吧!”
“没事,钱庄赞助医药大典编纂,庄妃用钱哗哗的,不差你这一笔!”
季月一脸感激,忙屈膝行礼,在金券上签上“庄妃支取”几个字。
“万事小心啊!”掌事在金券上盖上章交给季月。
“谢谢您!”
“姑娘在府里可到第四代了?”
“正好第四代……”
“嘿呦喂!”掌事又一脸深深的惋惜,“不巧啊,怎么就碰上娘娘来了……多保重!”
掌事抱拳,季月屈膝回礼,揣着金券从钱庄出来,猛然间多了一笔巨款在身,走路迈步都不流畅了。
坐到马车里,偷偷把金券拿出来,“嚯,这一张是爹几年的年钱呢,在庄妃娘娘身边唾手可得!”
回到府里,再去和庄妃请安,一路上左顾右盼瞧瞧还有哪个胆子肥的敢碎嘴子呢!
突然被人拦住去路,是老太太院里婧贤。
“季月,你现在也太嚣张了吧,平白无故的打小丫头,你怕不是想想尝尝家法!”
“婧贤,我现在忙着去给庄妃回话”季月拿出令牌晃晃,“等不到我吃家法的时候,许是你就先被乱棍打死了吧!”
婧贤嘴抖得说不出话,季月撞开婧贤回头道,“既然碰见你了,麻烦你去给内务局说一声,送几盆上好的花卉到我的院子去,还有我要一个书柜和文房四宝!”
“你自己为什么不去?”婧贤斜眼道。
“因为我很忙!耽搁我的事,回头庄妃娘娘问起来,我只能一五一十的说!”季月爬到婧贤耳边,“别让娘娘知道你是谁的好吧……”
婧贤哆嗦着闪到一边指着季月,“你……你……”
季月眼珠子等瞪起来,“你还不快去!”
婧贤转身一溜烟跑了。
再拜庄妃。
“季月以后你就本宫身边的书记女官,帮本宫协理各项杂事,你可明白?”
“小女定然竭尽所能为娘娘所用!”
“季月,你即事我身边的女官,就再不是谁人的女婢,以后万不可做伤及本宫体面的事!”
“小女明白!”季月叩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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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月回到院子,院子里多了几大盆月季花。进屋,多了一些摆设,季月环视一周坐下,这屋子里的物件倒像是屋子里的主人。
孟婆子端着一碗冰糖银耳递给季月,“院里的花啊,大奶奶送来的,还有这屋里的东西,我也记不太清楚都是谁送来的啦,哈哈哈哈,老了脑子就不好使了!”
季月吃两口放下,“也不能什么都要啊,堆这些东西占地方做什么!”
“东西多才看着体面嘛,你现在是娘娘的丫鬟,跟府上那些个小花小草的不一样了!”
季月翻着白眼放下碗,“娘!就知道眼前的热闹,不知道背后的凶险”,季月不再和孟婆子多说,去院子里赏花。花朵娇艳鲜艳开的正好,在牡丹园养花的时候,大奶奶对花肥要求很高,把蛋壳,豆腐渣,果皮,猪油混在一起封闭在坛子里三个月才沤成上好的花肥。大奶奶常说,懂花就懂姑娘,会养花才能做好姑娘。
“可是姑娘毕竟不只是花啊,只是美丽那多么简单……”季月自言自语。
“姑娘站在花前,花都羞涩了!”男声从院外飘进来。
季月回头,门口摇扇子的是富拾柒少爷,拾柒是不是排行是名字,拾柒是富府里有名的风流公子,身长九尺,窄脸宽肩,两扇招风耳,明目浓眉,鼻挺如峰,厚嘴像两片花瓣。
“见过拾柒少爷!”季月行礼突见英俊少爷心下有些紧张。
“这院子果然不错啊!”拾柒道。
“嗯,毕竟是楚环小姐住过的!”
“楚环小姐点名把这座院落留给你,想必是认为这院落符合季月姑娘的气质!”
“世人对楚环姑娘有误解,楚小姐是个快意恩仇的人,我不过是近前服侍了几日,就送了我一座院子,如今想来时时后悔,从前为什么不再尽心一些!”
“主仆之间情投意合,心心相惜是最难得不过的了!季月姑娘性格里必有些洒脱的成分和楚环契合……”
“哈哈哈”季月格格笑起来,“要说洒脱谁人能和您拾柒爷比呢?”
“诶……我那是小性情罢了,不足一提……”拾柒爷话锋一转,“姑娘可请我喝一杯茶?”
“哦,拾柒爷请,怠慢了!”
孟婆子看到拾柒爷,眼角眉梢都在堆笑腰弯的跟虾米似的,季月心下厌恶,只能把目光瞥到别处。
“拾柒少爷我们刚搬过来不久,一切都在打理阶段,照顾不周,您千万包涵!”
“哪里哪里……孟妈妈随意就好!”
一句孟妈妈叫得孟婆子心花怒放到不知道该怎样才好,一个劲给季月使眼色,季月只装作看不见。
孟婆子退出去了,季月悄悄喘了一口气,“拾柒爷,今来何事?”
“哦,我一直听说府上有一位奇女子,故想来拜访一下!”拾柒抱拳。
“季月与之前并无二致,从前旁人也并未觉得季月有何出众之处,自知相貌寻常,平日里也不喜出头冒尖,能在楚小姐身前服侍,那也是因为旁人都忌惮,不愿意担这个差事!”
“哈哈哈,这就是季月姑娘的运势啊,旁人可真是还羡慕不来呢!”
“哼……如今我在庄妃娘娘身旁,旁人更不知道怎么想我,咸的淡的荤的素的都来了!”季月目光如炬看着拾柒,“连拾柒爷都来了。”
“哈哈哈”拾柒有些局促,手里扇子摇着不停,幸亏孟婆子进来了,“拾柒爷,我们这个院子太大,身边又没有人,所有事都得自己干,您久等了!”
“谢谢孟妈妈”拾柒接过茶品了一口,“好茶,酸橘皮!”
“没错,您果然好舌头啊!”
季月不由翻了一个白眼。
“我今日来的仓促,也没带礼物,改天我让人送果茶过来”。
“谢谢您!您和季月慢慢聊,我就不打扰了”孟婆子退出去,把门也关上了。屋子里的气氛也陡然间变了。
“拾柒爷现在有几房太太?”季月问。
“一妻两妾”
“哦……”季月点点头,“住在?”
“第九进院子,左第四侧院”
季月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那拾柒爷掌管的生意是……?”
拾柒不太好意思起来,“我爱听曲,有一家妓坊茶楼”。
“哦……”季月表情失落了些许,“拾柒爷,我先大奶奶身边,后在楚小姐身边,现在在庄妃身边,庄妃乃天下才女,性情果断,我若和……”,季月蹙眉,“就是……若是我有一点让庄妃不满意地方,许是就有性命之危了,您没有在京城贵人身边待过,想必是体会不到的!”
“这个……哈哈哈”
“季月现在是步步小心,步步惊心呢,心里的苦楚旁人是理解不了的”,季月手帕掩面。
拾柒接不上话,季月继续道,“在庄妃身边,公务繁忙,儿女情长的无心考虑,拾柒爷就请回吧!”季月起身做送客状。
“姑娘多虑了,我是来拜访一下,并无非分之想!”
“您有什么想法都不要搁在季月身上,季月现在身不由己的很!”
“今日得见季月姑娘,果然和传闻所说一样,不同凡响,我等寻常世俗之人恐怕是入不了季月姑娘的眼了!”拾柒有些生气了,突然从袖子甩出一件玉佩,“不过还是得谢谢姑娘的茶,这白玉无瑕清透明亮,宛如姑娘的一般”,拾柒把玉佩放在桌子上。
“少爷把玉佩拿回去……”季月语气坚定道。
“你……”拾柒可从没碰过这种钉子,“我见过的姑娘多了,就算瞧不上这礼物,姑娘也不用这样吧!”
“拾柒爷,风流倜傥,姑娘们多有倾慕,季月已经够招人恨,就不要再罪加一等了吧!”
“哈哈哈哈!”拾柒摇着扇子大笑起来,“今日我踏进姑娘院门,姑娘就注定跟我再也脱不开关系了,你要不要这玉佩又有何妨?”拾柒贴近季月,“我拾柒看上的姑娘从来没有脱手的!”
“拾柒爷,请吧!”季月屈膝送客。
拾柒推门出去,回头看,“这院子真不错啊,我也想住住!”说完甩着袖子大步离去。
“哎呀,拾柒也真是俊郎啊”孟婆子看着背影感叹。
“登徒子”季月低声骂道。
……
深夜了,在屋子里踱步,此时她也有些怀疑,这屋子里是不是有什么邪,怎么就没有睡意,从屋里出来坐在回廊上,夜空中挂着一轮缺了一细条边的月。
“奢华院落独自住,羡煞旁人数无数,自古富贵险中求,刀尖步步不能怵,人前风光人后忧,长夜难眠诉玉兔!”
季月对月自语,天上的玉兔爷在月宫中夜夜听凡人对月咏叹,听尽了尘世的悲欢离合,月宫中会不会有一本诗集,记录凡人在月下吟的好诗。
“玉兔爷听见我这一首,会不会耻笑啊”回廊上终究有些凉,回到屋里,坐在书桌旁,季月把方才念叨的句子题在帕子上,落款不知不自觉写了“赠永年”。
“赠与他作甚,徒增事端罢了”季月收起手帕子,到床帐里躺下。
“明日的太阳不会升起,那多好……”
第二天,天刚刚亮,季月就起来了,换了四五通衣服,第一天到庄妃娘娘身边服侍,衣服素净一点好吧,最终选中了一件樱桃红襦裙,天青色长襟,头上带鹅黄色的绒花,手腕上白玉镯子,耳朵上珍珠掉坠,收拾好了出门,秦家爹已经在扫地了。
“姑娘早啊!”秦家爹道。
“清远爹早!”季月出院门,极少起这般早,路上碰到打扫院落的婆子们,看到季月无不点头示意。
到庄妃院门口,并没有等候通报便进去了,庄妃在侧屋里已经开始办公,屋里摆着十余张书桌坐着几个小丫鬟。
“请娘娘早安!”季月行礼。
“富家上等丫鬟都喜欢睡懒觉么?”
季月听了心下惶恐,屈膝不敢直起来。
“明天你要早些来!”庄妃言语间尽是严厉。
“是!小女知道了!”
“这一摞是最近七天,整理出来的药方,你誊抄一边,务必熟记于心!”
“是!”季月接过一沓药方坐到空座上誊写起来,瞥眼偷看庄妃,原来庄妃事务如此繁忙,每日天刚亮就开始忙碌,庄妃身边的几个小丫鬟也都长着一张读过书的容颜,提笔写字姿态甚是优雅,季月实在不敢怠慢,用心抄起来。
这些药方是书生和郎中们日日辛劳取精华得来,甚是珍贵,季月字字小心,心里默念,一页纸下来脑门上竟然渗出了汗,掏出汗巾子轻拭,闭眼再睁开竟然有些晕眩,忽然记起,早上并未进食,明日需得起的早一些,不然如此不胜脑力啊。
几页药方抄完,季月抬起头便撞上了庄妃的目光。
“可是完了?”
“正是!”季月起身双手呈给庄妃。
“字还算娟秀,背来听听”
季月吞了一口口水,写完便要背诵,这可是从没有过的!
“季节交换之时,气温多变,人易受天气影响,情绪和身体多有不为人察觉地变化,由以夏秋时来的剧烈,气温会在一天剧烈变化,如不注意饮水……”
季月低头深情专注居然一字不差的背了下来,抬头再看庄妃,庄妃笑的很温柔。
“果然是聪慧的,楚环的眼光甚好啊!”
“谢谢娘娘夸奖!”
“这一本是已经整理好的卷本,你快些熟悉!”
“是!”季月接过书,庄妃便出去了。季月回到座位上,小丫鬟都在看她,季月很是不好意思。
“手过一遍,便能背诵,记忆力不错嘛!”京城口音的姑娘道。
季月笑笑。
“在娘娘身边,光靠记性好可是不行的,富府的丫鬟些许会有些小聪明,可惜困在府邸里胸怀都太小了!”令一丫鬟道。
季月点点表示赞同。
“繁星姐姐,前两天火葬了,娘娘身边可不是闹着玩的”最先于季月说话的丫鬟凑季月耳边低声道。
“嗯……”季月耳朵里嗡嗡的,胃里因为饥饿收缩的她一时想吐。手帕子掩面低声咳了一下。
周围的小丫鬟们坐好不再多说话,季月翻开册子,眼前的字都为难起来,早上为什么不吃点东西再来呢,就是侥幸以为娘娘还没起。
好容易撑到中午,小厨房里开饭,每人都是一荤两素一汤一饭一果盘六个小碟,由富家下等丫鬟端来,季月大口吞食,又忌惮姿态不好看。
“这饭如何?”方才的丫鬟问道。
“娘娘的小厨房果然不同凡响,甚是美味!”季月咽了嘴里的饭答道。
“比之楚小姐的赏的饭呢?”此话一出旁人又都在瞧季月。
“楚小姐喜爱你到赐她住过的院子,可赏你过什么好饭,说来也让我们开开眼!”
“楚……小姐……性情豪爽体恤下人,对尊卑不是特别讲究,曾赐我酒喝……”季月低声怯懦道。
“果然是关系密切啊,楚小姐居然与你喝酒”丫鬟不再刁难季月,季月吓不敢再多食,也不敢剩饭,余光瞧着别人碗里的饭再瞧瞧自己的,以后早上务必多吃一些,怎得今天跟饿死鬼投胎一样。
吃了午饭,旁人都去后院里的通铺里午睡,季月等众人躺好了侧身躺在最外面。
一闭眼再睁眼时,旁人都离开了。
“富家的丫鬟果然贪吃又懒惰!”摇醒季月的丫鬟骂道
季月慌忙起身下床整理衣襟,再回去时撞上了庄妃娘娘。
“小人该死!”
“明日再不可如今日一般!”
“是!娘娘”
……
月挂于夜空时,季月从庄妃院里出来,脑子沉脚下飘,忍着走远了坐在假山处歇脚。
“哎呦……”季月扶着脑袋,居然辛苦到如此地步,脑子里尽是虫子在咬一般,窸窸窣窣的听着旁边有动静,没等季月开口。
“吓!是谁!”丫鬟叫道,“你在此处干嘛!”另一小厮的声音。
季月顿时怒火中烧,哪来的一对野鸳鸯,“滚,叨扰姐姐我清净!”
“你……你怎么粗口呢!”丫鬟说着从暗处走过来,“那你是谁?”小丫鬟居然面无几分惧色,衣冠也不整齐。
“我是住大宅院的孟季月,还不快滚!”季月骂道。
“季月!可是那个攀上高枝的季月……”小厮在暗处里说话。
“不要廉耻的东西,你们是在府上呆腻味了!”
“你能我们怎么着!”小厮语气蛮横。
小风吹过,季月头晕难耐,跟这两个野鸳鸯斗气,明日再出岔子,季月扶着假山不再纠缠,转身离去。
“狐假虎威的嘛吓唬谁呢……看这不是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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