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到底怎么回事？”众人一脸懵。
“叔公，刚刚我爸打我们那个狠，你们是没看见，啧，就跟我们挖了他家祖坟一样，现在我姐能打回来，是她自己的本事，我当然高兴。”
杨岩溪高兴的好像那一脚是他踹得一样，眉飞色舞的对杨河黎说道。
“混小子，你爸家的祖坟跟你没关系？”杨河黎瞪眼，照着杨岩溪的脑袋又是一下，“口无遮拦的，小心你家祖宗夜里来找你算账。”
“呸呸呸，你还说他口无遮拦，你自己怎么说话的。”九叔婆冲着杨河黎呸了好几声。
“咳咳。”杨河黎尴尬的清了清喉咙，假装去拉杨海夏，“没伤着吧？”
杨海夏顺势抓住杨河黎的手站了起来，随手拍了拍身上，看着杨桃溪淡淡的说道：“花拳绣腿而已，明天起，五点起床，每天五小时训练。”
“……”杨桃溪瞪眼。
真把她当成手下的兵了？！
“海夏，你这是把桃桃当兵蛋子练啊？”杨河黎惊愕的看着杨海夏，“她身体好了吗？能受得了？”
“我有数。”杨海夏点了点头，这才走到堂屋门口，冲各人温和的道歉，“对不住，小子不成器，鬼哭狼嚎的吓着你们了。”
“……”杨岩溪也瞪眼。
他哪里鬼哭狼嚎了！
“我们还以为你父女俩打架了，哈哈。”九叔公大笑，招呼自家人回家，“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大家都散了吧。”
其他人也调侃了一句，纷纷散去。
“悠着点儿，到底是女儿，之前又一直受伤。”杨河黎和杨海夏要好，最知道他的性格，走的时候忍不住又提醒了一句。
杨海夏点头，没说什么。
“我熬了粥，你们喝点儿吧。”杨丹溪偷偷的看了一眼杨海夏，冲杨桃溪招手，“去厨房吃。”
杨海夏看了一眼，径自过去把散架的桌子扶了起来，找个工具重新钉。
杨岩溪见他没说话，拉着杨桃溪挪进了厨房。
他晚上才开始吃饭，就被程翠娟告知姐姐被禁足罚饭，他没忍住就闹了起来，这会儿还真的饿狠了，感觉能吃下一头牛。
“多吃点儿。”杨丹溪心疼的看着弟弟妹妹，利索的盛了一大碗粥放到他们面前，又转身去添火，给他们煮了荷包蛋甜汤。
放鸡蛋的时候，她想了想，给外面的杨海夏也煮了两个。
两个荷包蛋、一大碗粥下肚，杨桃溪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只是，身上的疼痛却更加的明显。
杨海夏那一下下虽然收着力道，可打在身上还是很疼的。
“桃桃，热水送过去了，需要我帮忙吗？”杨丹溪打量着妹妹，说是帮忙，其实是想看看妹妹有没有受伤。
“不用不用，我是大人了。”杨桃溪连连挥手，放下碗就跑了，生怕姐姐来真的，要帮她洗澡。
“咔~”
刚转过堂屋的照壁，杨桃溪听到楼梯发出轻微的声音，她立即侧头看去，透过楼梯木板的缝隙，她看到一抹青色往上移去。
她挑了挑眉，悄无声息的摸到了楼梯口，冲着上面的人猛的喝道：“喂！”
“啊！”杨青溪猝不及防，被吓了一个激灵，脚下一步踏空，整个人就扑在了楼梯上。
“鬼鬼祟祟的干什么？”杨桃溪双手环抱，鄙夷的看着杨青溪，“想偷看我洗澡啊？”
“胡扯，洗浴间除了门缝什么缝也没有，怎么看……谁偷看了！”杨青溪气得满面通红，“我上厕所回来不行吗？”
“上个厕所还鬼鬼祟祟的。”杨桃溪一脸“我就是不信你”的表情。
“你！”杨青溪瞪了她一眼，站起身“蹬蹬蹬”的跑了。
杨桃溪撇了撇嘴，这才去了洗浴间。
今晚这么大的动静，把全台门的人都招出来了，自家的房子又没那么好的隔应，杨青溪躲在这儿偷看，程翠娟和杨金溪却全程不见踪影。
呵呵哒，这也算是好现象了吧？
那女人估计越来越藏不住了，表面功夫都懈怠了很多。
锁了门，杨桃溪脱衣跳进大木桶，一边洗澡一边听着楼上的动静。
“楼下怎么那么吵？出什么事了？”程翠娟似乎被吵醒，开了门有些疑惑的问。
“妈，爸和桃溪打起来，你都不知道，爸那么本事居然也被她打到了，桌子都摔碎了，你说，她什么时候有这么好的身手。”杨青溪忙过去，飞快的把楼下的事情说完，末了还不忘说出自己的怀疑。
“什么？！”程翠娟吃惊，声音却低低，“你爸人呢？”
“桌子被砸坏了，在修桌子。”杨青溪小声的说了一句，又纠结起杨桃溪的身手，“妈，我觉得不对，她之前跑800米还晕倒呢，现在怎么会打得过爸？她不会是假的吧？”
“不可能，好好的人怎么会变成假的，你别胡说。”程翠娟一口推翻了杨青溪的怀疑。
“以前的老故事里说的多了，谁知道她是不是那种潜伏进来的……”杨青溪不满的嘀咕了一句。
“不会吧……”程翠娟愣了愣，有些惊慌，“那、那……”
“妈，我记得，她身上有胎记吧？”杨青溪想了想，凑到了程翠娟身边轻声问。
“你想做什么？”程翠娟疑惑的看看她，“你可别胡来，当心惹你爸生气。”
“她挨了爸那么多下，身上肯定青了不少，一会儿我找大姐去给她送药，跟着去看看，她不会知道的，爸也不会生气的。”
杨青溪笑眯眯的讨好道。
“妈，我也是担心我们家里人的安全，她好歹也是我二姐，要是我多疑了，也就算了，要真的是被……那可是大事！到时候，不仅我们遭殃，爸的工作估计都难保了，我听说，包庇间谍罪可是要被……”
“你别说了。”程翠娟捂着心口，害怕的说道，“你个死丫头，说得我心卟嗵得难受。”
“妈，我们家可经不起那样的折腾。”
杨青溪立即扶住程翠娟，低低说道。
“你想啊，她突然变了个人似的，把我和雪昔整得那么惨，可她在妈这儿却半点儿也不显，你想想，她为的什么？要真的是那种人，我们家就真的大祸临头了，我可半点儿也没有夸大的，再说，我就看一眼，确认一下，又不会让她知道。”
“……”程翠娟犹豫了一会儿，才轻轻说了一句，“她后腰右上方有个绿豆大小的胎记，三叶草模样的，颜色很浅。”
“好。”杨青溪立即点头。
“你可得答应我，不能鲁莽，免得伤了姐妹和气。”程翠娟很不放心的又叮嘱了一句。
“我知道的。”杨青溪转身就先回了房间。
程翠娟看着女儿关了门，脸上的表现才渐渐的隐去，眼中浮露些许赞赏和安慰。
这孩子最近经的事多，终于也长大了一些。
有块好的磨刀石……倒也不错。
杨桃溪将楼上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直到程翠娟重新关上门，进房间躺下，她才略收回了些许注意力，起立背过身看向墙上的镜子。
她的身体被星晖滋润过，一些小伤小疤的全没了，不知道胎记还在不在。
这一照，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只见，白晰的身体上，全是一片接一片的青紫。
“呼~打仇人也没这么狠。”杨桃溪忍不住嘀咕，重点看了一下胎记的位置，发现那胎记还在，这才放心下来。
洗完澡，简单的打扫了一下洗浴间，杨桃溪拖着沉重的脚步回了房间，把自己摔在了被子上。
“桃桃。”没一会儿，杨丹溪来了，看到倒在被子上一动不动的妹妹，吓了一大跳，“桃桃，你怎么了？”
“姐，我想睡觉。”杨桃溪没力气应付。
人总是这样。
精神高度紧绷的时候感觉不到什么，可放松下来，意识到身体的疼痛，她就觉得，从头发到脚指甲，就没一丝一毫不痛的地方。
“这样睡会感冒的，你先撑一会儿，衣服脱了，我帮你揉点儿药酒。”杨丹溪心疼不已，眼泪直打转。
“不想动。”杨桃溪睁开一只眼。
“大姐，这是爸给的药膏。”这时，杨青溪拿着一个盒子走了进来，板着脸站到了床前，“爸说，用药酒按开淤青，再抹上这个，好得快。”
杨桃溪对她的来意心知肚明，想了想，还是撑起来脱衣服。
不就是想验明正身嘛，她哪能让她们失望呢。
“桃桃……”亲眼看到杨桃溪身上的青紫，杨丹溪的眼泪再也忍不住。
妹妹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被亲爸打成这样！
他的心可真狠呐！
这一刻，她心里头一次对杨海夏生出浓浓的怨恨。
杨青溪站在一边，也看得目瞪口呆。
她觉得，要是换成她，估计要被打死了，可杨桃溪居然还能反打回去……
这根本不是杨桃溪能做到的！
所以，这一定不是原来的杨桃溪！
想到这个可能，杨青溪的心跳“砰砰砰”的狂跳了起来。
“姐，快涂药吧，冷啊。”杨桃溪趴在被子上，有气无力的说道，“明天还要早起呢，要是没力气，还不知道他要怎么罚我呢。”
部队里的那种极限训练，她也是有所耳闻的。
杨海夏要是真的把她当成兵来练，她敢笃定，她接下去的寒假肯定可以媲美地狱了。
“嗯，你忍着些。”杨丹溪哽咽着说道，开始给杨桃溪按揉。
火辣辣的药酒渗入，加上按揉的地道，那感觉，真的是……一言难尽。
杨桃溪感觉到背上的眼泪，怕喊痛会让大姐哭得更厉害、会让青溪看笑话，于是，硬生生的咬牙忍了。
半个小时后，按摩才艰难的结束。
杨丹溪也哭得一塌糊涂。
“大姐，要不，我来抹药膏吧。”杨青溪看得有些不忍，难得的主动了一回。
“好。”杨丹溪点头，退在一边。
杨青溪上前，边抹药边查看杨桃溪背上的胎记，看到胎记的那一瞬，心里满是失望，不过，她很快就压下了，老老实实的抹药。
抹完，杨丹溪找了一块纱布敷在杨桃溪背上，才拉过被子。
之前她全程在场，也看得清楚，杨海夏的攻击虽猛，但正面的大多被杨桃溪挡住了，所以，前面的伤很少，最严重的是背上、胳膊上、腿上。
杨桃溪懒得动，由着她们折腾，没一会儿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走吧。”杨丹溪轻声招呼杨青溪离开。
门口，杨海夏正站在窗前抽烟。
“爸。”杨丹溪迟疑了一下，停下脚步，“我有话想和你说。”
杨海夏侧过头，淡淡的看着杨丹溪：“说。”
“在爸心里，我们到底是什么？”杨丹溪还是头一次和杨海夏这样面对面的谈话，心里紧张极了，可想到弟弟妹妹的惨样，她又鼓起了勇气，顶着压力迎视杨海夏的眼睛问道。
杨海夏有些惊讶，他深深的看了杨丹溪一眼，又转了回去，没说话。
他们对他而言是什么？
能是什么？
这些年，他虽然不闻不问，可他们的事情，他全知道。
他只是……不知道怎么和他们相处罢了。
尤其是两个女儿，随着年纪的增长，她们的模样也越来越像她……看着她们，他就忍不住想到她，想着她为什么要背叛离开他……
“女儿？儿子？还是累赘？又可是……仇人？”
杨丹溪见杨海夏不说话，失望聚集，刚擦干的眼泪又涌了上来，她吸了吸鼻子，径自继续低低的问道。
“爸可能觉得，桃桃有天赋，她可以继承你未完的军旅生涯，代替你继续当个好兵，可是，爸有没有想过？她再有天赋也个女孩子，之前她还弱得跑800米都晕倒，可现在……你想过这短短的日子里，她是怎么把自己逼成现在这样的吗？”
杨海夏沉默着，捏着烟的手指收紧，目光落在院子里摇曳的树影上。
“要是妈妈还在，她一定不希望桃桃变成这样的。”
杨丹溪见他还是无动于衷，忍不住悲从中来，低下头任由眼泪大颗大颗落下。
“可妈妈不在了，长女如母，我是大姐，我不会允许爸把她变成爸心里那种所谓的好兵，一个不顾家不负责任的好兵，我们家不需要了。”
“你说什么？”杨海夏掐灭烟头，缓缓转身，目光中带着凌厉。
“我说。”
杨丹溪抬头，笼在袖中双手紧紧握住，一字一句的声明道。
“爸以前没管过我们，以后，也请不要插手，桃桃和阿岩以后由我这个做大姐的负责，他们想考什么就考什么，想读多久的书就读多久，他们有更好的路可以走，唯一不需要的，就是成为爸这样的好兵。”
“……”杨海夏静静的看着杨丹溪，心里却已经满满的惊讶。
翠娟告诉她，大女儿勤快，人老实胆小，话不多，可现在的大女儿，老实？胆小？话不多？
听听这番话，不止胆大，还很有主见、有担当。
“很晚了，爸早点儿休息吧，明天除夕，还要去外公家送年礼，晚上还要去老台门吃席。”
杨丹溪顶着杨海夏审视的目光，脚底发痒的想逃，可一想到妹妹身上的青紫，她还是硬生生的扛住了，努力镇定的说了几句，这才低着头快步回房。
杨海夏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杨丹溪关上门，然后才扫了一眼一直站在旁边看、这会儿已经傻了的杨青溪。
杨青溪吓了一跳，咬着唇匆匆跑回房。
爸的眼神太可怕了！
大姐和死桃溪一样，也疯了！
居然敢对爸说这样的话！
杨海夏看着瞬间空了的走廊，又看看杨桃溪房间没关的门，好一会儿，才勾了勾唇角，过去轻轻的拉上房门。
今晚，注定不是平静的夜晚。
门口发生的事情，程翠娟当然也听得明明白白。
她躺在床上，目光直直的瞪着上方的帐顶，双手紧揪着被头。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乖巧内向的桃溪变了，听话懂事的岩溪变了，木讷胆小的丹溪也变了！
她花费了十几年的心血啊！
那么那么努力的宠着他们，他们却依旧这么出色。
而她精心教养、寄予厚望的亲儿子亲女儿，却个个逊色这么多！
要是，他们能为青青和阿金铺路，出色也就罢了，可现在，却越来越不听话了……
“吵醒你了？”门打开，杨海夏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
“没，刚睡了一觉，到底是年纪大了，和以前完全不能比，以前怀着两个，还能下地干活，现在却不行了，一睡过去，就算把我扛出去扔了，我估计都没感觉。”
程翠娟迅速收敛心思，侧过身看向杨海夏时，又是平常那副温柔的笑脸，不过，今晚的温柔里，还多了几分慵懒。
“家里有丹溪，你好好歇着。”杨海夏关了门，走到一边换了睡衣，这才走到床边坐下，俯看着程翠娟轻声说道，“以前没坐好月子，这一次，一定要好好养。”
“嗯。”程翠娟伸手抱着他的腿，像猫一样的蜷着蹭着。
杨海夏眸光微闪了闪，抬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程翠娟的长发。
她没问今晚发生了什么，他也不提半个字。
同一时间，楼下杨金溪的房间里。
“哥，我……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害怕……”杨金溪霜打了似的垂着头，呐呐的说道。
“从今天开始，我不是你哥。”
杨岩溪揪着杨金溪的衣领，压着声音恶狠狠的说道。
“以前，你被人欺负，是我给你出的头，你闯了祸，是我给你当替罪羊，你和人打架，我二话不说就冲上去帮你，就因为你喊我一声哥，可是你呢？你他妈丨的这么不讲义气！晚上我和姐被打成这样，你连面都不露一下！”
“我、我害怕……”杨金溪瑟瑟的说道，“我、我也拦不住爸……”
“不管你是什么理由，我算看透你了。”杨岩溪一把将他推到了床上，冷哼道，“从现在开始，我不是你哥！我也没有你这样的弟弟！有事别再来找我！”
说完，扭头就走。
“哥！”杨金溪追了两步。
“砰！”门，被杨岩溪重重带上。
沉重的声音像是砸在杨金溪心头上般，他下意识的打了个激灵，脚步骤停在原地。
后来的这些事，杨桃溪一概不知。
第二天，杨桃溪睁开眼睛，发现满屋阳光，下意识的惊了一下，立即撑着起来。
她深知，以渣爹的尿性，才不会因为她身上的伤对她宽容，说不定，这会儿已经准备了无数套地狱式的训练计划在等着她了。
可，当她拖着全身的疼痛起床到了楼下，却没有发现杨海夏的身影。
堂屋门口，只有坐着杀鸡的大姐。
“姐，爸呢？”杨桃溪慢吞吞的走出堂屋，还一脸警惕的四下寻找杨海夏的身影。
“起来了？早饭在锅里热着呢，你自己去端。”
杨丹溪回头冲她温柔一笑，说完，才回答杨桃溪的问题。
“爸去外公外婆家送年礼，今儿都除夕了，原本还想着我们一起去的，可现在，娟姨不能干活，你和岩溪身上都有伤，跟着去了，让外公外婆看到又要跟着担心，爸就一个人骑车去了。”
“他……没说什么吗？”杨桃溪听得一愣一愣的。
“你是说早起训练的事？”杨丹溪睨了她一眼，笑道，“你又不是他的兵，用不着练。”
“姐，昨晚……后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杨桃溪蹲到一边帮着一起给鸡拔毛，一边疑惑的端详着杨丹溪的表情。
“大姐，酱油打回来了。”
杨岩溪提着几个瓶子，飞快的从台门口跑进来。
他脸上的肿退了很多，淤青却越发的明显，原本清秀帅气的脸像极了调色盘。
看到杨桃溪，他高兴的凑了过来，眉飞色舞的说道。
“姐，你不知道，大姐昨晚可威武了。”
